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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张其昀《思想领导与精神动员》讨论之一 -- 包子1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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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故乡来的一封信》、1927年的农民运动

《故乡来的一封信》、1927年的农民运动、阶级斗争与改良主义者(一组对话)

A:

《故乡来的一封信》,是20年代末《革命周报》上刊载的一篇文章,讲述了1927年湖南农民运动以及地主反攻倒算的血腥画面。《革命周报》的主办者自称无政府主义者,而更确切地说,他们是激进的改良主义者,反对工人阶级的社会革命,甚至在1927年参与了对工农运动的镇压,但又坚持主张对民国的资本主义社会进行广泛改良。这份书信体文章,很真实的反映了他们的矛盾心态。

B:

这份文献中,革命军刚到时:

“第一,……这时真可谓是经济公开了……第二,……这是女权的伸张,也可谓达于极点了”

然后,第三就突然转成:

“第三,……农民抛了田园,工人弃了职业,妇女丢了活计……从前想由革命造成幸福的痴望到此已灰了大半”

这里,第一、第二与第三其实是矛盾的,然而,这其实是作者利用生花妙笔,偷换了主语罢了:“灰了大半”的绝不是劳动群众,只怕是那些一直以为自己能引领大众,而看到社会革命面目时,又惊又怕的左翼小知识分子。

“当党部及各团体才成立之时,民众见了特派员及一班党员老爷,都敬若天神,奉令惟谨。……(作者不得不承认)数月之间减少了许多苛捐杂税,匪盗绝迹,赌博鸦片。禁得无声无臭。也可谓是很好的现象”

然而接下来马上就:

“不知党的政策,何以忽然变了,说汉流大哥(即哥老会一类的)流氓,地痞,是革命的急先锋,于是扩大组织,一概收入了党部与农民协会。谁知道这班份子,以为天假之缘,便乘着千载一时之机会,从中酵发起来,播弄一切;以致党部与农协发生了冲突,下级不服上级的指挥……党部与农协,便已四分五裂,渐渐崩溃,不可收拾了”

可见,革命在农村的激化,使农民积极分子逐步摆脱了“党”的控制,“党”的特派员已经无从控制农民的越来越激烈的革命措施了

“除曾经在党部及农民协会出过风头的,为真正暴徒以外,凡有人报告,或家内搜出有中山制服,总理遗像,以及三民主义......等书,皆指为暴徒之证据。衣服什物,则掳掠一空,书籍,则焚毁,家人则枪杀,财产则没收。凡与暴徒有亲戚关系,及其族属邻居,一概连坐。多有先被农民协会指为土豪劣绅,后又被清乡委员会指为暴徒的。至于家破人亡,自己还莫名其妙。昔明成祖杀建文党,转相株连,村落为墟,谓之瓜蔓抄。这次铲暴之烈,实有过之,无不及焉。”

作者记录了反革命的报复之疯狂,他无意间证明了革命高潮时期农民暴力的正当性:革命在农村引爆了激烈的阶级斗争,双方的矛盾是你死我活的、不可调和的。

作者最后哀叹:

“唉!这是两年以来,革命之赐!”

然而这其实是反革命之赐——是由于革命没能进行到底、彻底消灭反革命之故。作者在前面不得不承认,在革命高潮时期:

“数月之间减少了许多苛捐杂税,匪盗绝迹,赌博鸦片,禁得无声无臭”

然而,在反革命反攻倒算之后:

“田园荒芜,鸡犬无踪,人烟绝迹。处处只见火烧了的断瓦颓垣,凄凉万状。被杀了的零骸残骨臭气逼人”,

可见,这分明是反革命造成的,硬是被他倒打一耙(“革命之赐!”),足可见其无耻了。

C:

就像是医生治病,初见成效,之后病毒反扑病情加重,患者不怪病毒怪医生一样。

文献的作者声称矛盾激化是共产党带来的,而不是矛盾激化带来了共产党。但是,农民自己没有吊死土豪劣绅的欲求,女性自己没有吊死恶婆婆恶丈夫的诉求,孩子自己没有踹断家长三根肋骨的诉求,共产党来了又有啥用?

D:

农会,妇女协会,童子团的部分写的不错,看起来很过瘾。特别是女权主张,怕是放知乎一看,都不是拳师级别了。可以拿毛泽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里面的农村自组织,和这篇文章的自组织对比一下,可以看出来阶级斗争自组织的强大。

E:

读完全文,是不是能给读者这样一种感觉:本来地主农民相安无事,有矛盾至少就搪塞过去了,但是“革命党”一来,先是我杀你,等“革命党”一走,就是你杀我。所以结论是,“革命党”还是不要的好。来了总要走,留下烂摊子给农民受苦。

B:

就是这个意思……虽然革命来了的时候有不少好处,但是没有这些好处,以前农村还不是照样过……谁叫你来了,弄出这么多灾难,都怪你!

D:

这个"革命带来更大苦难"的思维,在80年代开始市场化的时候,在知识分子中就开始抬头,到了改制、入世以至于21世纪的今天,在社会上就是很普遍的主流思维了。这对于工人阶级也是警示,反抗资产阶级的革命行动,开弓没有回头箭,必须贯彻下去才行。

从法国大革命开始就是这样,阶级社会的主流思想界永远只能记住断头台刀片下的那几千个贵族,却“记不住”土地改革和城市的面包供应。这就是历史对革命失败的惩罚,失败了就会被贬的一文不值。

C:

法国的资产阶级在站稳阵脚后就开始声讨他们先辈的残暴了,因为资产阶级这个群体,从来就对自下而上的颠覆秩序,有戒心。

E:

不过,1927年的农民运动还是不够强大。够强大的话,至少之后的地主反扑,不至于把农运分子落得如此悲惨的境地,一点反击还手能力都没有。地主贿通军队清乡那段,写得太生动了。

B:

在革命高潮时期,农村的革命力量非常强大,但是,为什么在反革命反扑的时候,革命力量一下子就被打垮了?这篇文章只说了反革命采取了非常残暴的手段,但这并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格瓦拉说过,革命就像自行车,不前进就倒下。与其说农民运动还不够强大,不如说它前进的还不够快、不够自觉、不够深入。为何当时有这些局限,是今天的工人阶级需要探讨的话题。

E:

这封信,像是作为一个隔得很远的旁观者写的观察,有现象但是缺乏细节。更不能指望能有什么亲历者那般的对于农民大众组织斗争的经过和感悟。到头来,就成了写地主报复的酷刑,写得比农会组织还清晰,真是咄咄怪事!

看的出来,群众的革命行动破坏了阶级社会的日常秩序。但其实不耐烦的情绪,或许在人们当中,也是有的。农民会有,觉得被上面的党和政府束缚住了,很多左翼知识分子更有,他们觉得这样乱七八糟的革命太不严肃了。

D:

这份文献的作者就是那种,我们今天能看到的,调解阶级矛盾的社会改良家。他们一般以扶助弱小的面目出现,努力冲淡阶级压迫的某些恶果,但对于阶级压迫本身,并无异议,而对于试图消除阶级压迫的实践,充满警惕,骨子里是一个志愿上岗的‘义警’。

正因为这类人对社会革命充满警惕,所以可以看到这份文献对农民组织的经验并无过多展示,因为作者内心对这些实践很反感,也有本能的掩盖冲动。而对地主的反扑罪行,虽然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作者在情感上也是厌恶的,但内在的本质,却是社会改良家们所习惯的日常阶级压迫,于是不自觉地就娓娓道来。当然,作者刻画地主的白色恐怖,也是为了强调革命就是大家都不好过。

F:

地主的反攻倒算,是因为革命的不彻底,而1927年土地革命注定不彻底的原因,在于一开始就抱着跟资本家地主妥协,抱着幻想,抱着不要惊动“较小的恶”,这么一个自作聪明的权谋策略去的,左边不要太左,否则右边会往右!

结果,一切不彻底不果断的做法,试图欺骗阶级斗争的做法,都失败了。

对话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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