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有责 -- 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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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零八奥运时的盛况不在了

与海华的对立情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在西西河里是有迹可循的,有可能是宣传口的问题,也可能是外部势力的做为,总之零八奥运之后随着中国的经济腾飞,利益导向的作用更明显更主流,激情与热血却越来越少。到了新冠这几年,连利益都所剩无机,除了吃相难看外,更多的出现了要挟威慑,网警杀到外网上,很多华语外网群落出现这些场景。海外学校等也有类似耳闻。 你可以说说这是斗争的极端化造成的,问题是什么时候开始从零八的那个状态最后变成今天这个现状的呢。

刚才在河里方平那个楼里看了一阵子,好多人在苦苦思索中国革命近代史,回忆毛与其他先辈的历史。再看这个楼,这么多提出的问题让我产生了一个感觉,就是这届人民还是不行,仍然还是一百年前那届人民的认知,甚至可能还不如。那时的人还能搞出五四,还能尽览接触世界极端新鲜思潮,今天只有在体制内上下翻滚的逻辑中去找线索,在近代史的路径上去谈假设。一谈未来就是AI芯片新能源,或者就是情商恩怨商业智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文明建设是一个长期过程。大家都认为毛是奇才不错,毛在那个时代的眼光看到了这点的必要性,也做出了不世出的壮举,一生成就足以青史留名,甚至还是前几名。 但毛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与目标的难度,心急了,没有做到他这个高度应该做的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谋取跨代长久的目标与计划,因为这种改革人性的工作在中国这个土壤上不是一次文革几次扫四旧就可能一举功成的。当然我们事后说的轻松,那个年代的人都免不了被社会理想与近在眼前的壮举所驱动,而曲折道路上的成功,也会带来对未来的过分自我高估。

当然我不是赞成多来几次文革,而且文革这种一蹴而就的急脾气我不认为对文明的底层固有元素能够触动甚至改造,相反我更欣赏农村运动报告那个时代的毛,与那个时代做为革新势力甚至是激进势力的tg集团,至于后来的国共甚至tg内部斗争,其实都是走不同的道路发展壮大的策略,尤其在国际上强大势力与国内错综复杂的山头之间的辗转腾挪,本质上都是下棋问题了,目标定于政权斗争,到了社稷江山这个层次其实已是俗物了,但也是俗人不能避免的唯一道路, 生存博弈变成第一优先,那么人性文化的革命则必然要让位。这个主旋律其实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变。

说通俗一点,这其中的区别就是从改造文化人性中的弱点,变成了如何利用文化人性中的弱点,因为最终是功利决定取舍,结果决定方法,发奋图强,生存高于一切,那么初心何在就会时不时的在屡次面对这一困惑时出现。 所以一尊这个初心论,并不单纯像某些人说的那样,是因为学佛,我更倾向于认为是借过来的描述这一现象的比较恰当的词汇。如果一尊能够从历史中学到教训的话,也不应该心急或以自己一生的功业当作第一优先,而是为长远跨代的文化改造文明缔造尽一份这个位置上应该做的努力。当然有想法是一回事,没有权力与机会之前,自然都只能先做俗人,把功利生存博弈做为第一优选。

成吉思汗的伟业不可谓不惊世骇俗,势力范围横跨欧亚,子孙在从中亚到斯拉夫地区躺着收钱几百年,甚至世界上今天百分之0.3的男性的DNA中都能找到他,但今天的蒙古元素除了在中亚留下一些名字中khan的之外,各地的一些零零散散的铜像之外,蒙古作为地名只剩下一个人口不过百万的部落团体存在,几百年的光阴一晃而逝,而世界其他地区上千年的古老建筑,文明传统仍然在源远流长。

所以真正的问题是,当生存斗争成功后,如何去做到长治久安,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当然我们也都是俗人,自然放不下眼前的卷与触手可及的名利,与随时都要如履薄冰的生存博弈,所以这还真是一个难题。作为每一个个体,人生不过几十年,类似一条鱼,至少要对荷塘里水的深浅有个数,用不着无端抱怨或期待,几十年时间太短了,很多事情不会有什么深度的改变,多数人穷其一生不过是看懂了水池的深浅,绝大多数人则是两眼一闭哪管身后洪水滔滔,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名利其实都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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