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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我们仨》 -- 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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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杨绛的女婿

钱瑗第一任丈夫文革时自杀。第二任丈夫有一子一女,是钱瑗的继子继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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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绛:关于德一

      ——补记黎虎《〈我们仨〉里的钱瑗伉俪事略补正》

  《〈我们仨〉里的钱瑗伉俪事略补正》这篇文章里有我不知道的事;而我所知道的事,作者黎虎无从知道。所以我把他文章稍有错误处加以修订,如结婚日期,又添上这篇补记。

  钱瑗曾对我说:“妈妈,我不结婚,我跟着爸爸妈妈。”我只随她,对她的婚姻并不操切。

  1966年8月,我和钱锺书先后成了“牛鬼蛇神”,将近一年后,先后走出“牛棚”。我意识到我们这批“老先生”,会“贬” 到边远或偏僻地区去劳改,而钱瑗是新中国儿女,未必能常和父母在一起。我把心上的忧虑和女儿讲了。我说:“你没个兄弟姊妹,孤零零一人,你总该找个伴儿。只要人品正直,性情忠厚,能做伴儿的就行。”

  阿瑗静静地听着,觉得妈妈讲得有理。她慢吞吞地说:“有一个人。”她约略介绍了这人。

  就在这星期周末,8月12日的下午,钱瑗带了王德一来家见父母。德一和阿瑗年貌相当,门户相当,他们俩的婚姻非常顺利。不多久,德一的大哥大嫂到我家来;又不久,我们夫妇到他家去,会见了他们一家人。德一兄弟三人,他是老三,上面还有一位慈祥的老太太,比我年长些。双方很融洽,议定年内完婚。王德一和钱瑗是1967年12月31日注册结婚的。新房设我家,没请客,只两家亲人聚聚。

  1968年,小俩口在学校里也有个小窝。他们周末回家,老俩口、小俩口一起说说笑笑做饭洗碗,很开心。德一曾带我们到鼓楼前一家小馆子吃那儿拿手的鱼,锺书很欣赏,去过多次。德一回家来爱拉拉二胡,拉得不错。这年的12月,军工宣队进驻社会科学部(称“学部”)。1969年我们夫妇曾集中住学部办公室,小俩口也不能常回家。我们俩回家不久,5月19日,一对革命夫妻“掺沙子”住进我家,分去一半房子,逼我们立即让出房间。全亏德一居中斡旋,求得延期一星期。我们新买的一套沙发以及其他无处可放的家具,也全亏德一设法处理,然后把卖得的钱为我买了一台缝衣机。分房后,原先的客厅成了我们老俩口的卧室,也充吃饭间,也充会客室;东侧的套间是小俩口的卧室。这年11月11日,钱锺书下放干校。他在火车上和家人分别,从此没有再见德一。锺书曾说,德一可称“得一”,所以我在《干校六记》里用了“得一”这个称号。

  1970年,小俩口分别下工厂劳动,休息日不同,两人亦不常见面,倒是我常和德一相聚。他妈妈擅烹调,经常做了好菜叫儿子带给我吃。学部正在揪“五一六”。德一很惊讶,问我真有“五一六”吗。我说真有,因为他们一个个都流着眼泪在毛主席像前认罪了。当时我不知道他们是被逼无奈,含冤自诬,所以个个流泪。德一说:“照这么讲,我反谭厚兰是‘反’对了!”

  一次阿瑗回家,告诉我:“德一被划为‘五一六’了。”过两天德一回家,气愤得没法形容。他对我说:“妈妈,我对不起你们家。你们好好一个家,被我连累了。”我忙安慰他说:“一个人活一辈子,或迟或早总会碰上些倒霉事,与其晚,宁可早。反正我们一家人都支持你。”他说:“妈妈,我不愿意囚首垢面,可是我实在没劲儿去理发店,妈妈给我理个发行吗?”

  钱瑗羡慕妈妈能理发,也想学,结婚后曾捉住德一供她实习。她不会用推子,推子夹住头发了,德一就叫。阿瑗笑说:“又没夹痛,你是要妈妈来救命吧?”我们老俩口在对屋听了,怜且笑,德一准是怕阿瑗剃出“楼梯”来。我只作痴聋,不闻不问。这回德一求我理发,我当然乐意。我一面好言抚慰,一面为他理了一个很漂亮的头。他到校就失去自由,没能再回来。他和阿瑗的婚姻,包含分离的时日,也只有两年五个月。可是钱瑗深得夫婿家人的热爱,所以他们对我也至今亲密。钱瑗遗体告别会上,德一的大哥、大嫂、侄女等都站在家属行列里。

  2005年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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