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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魂作楚天雄——刘少卿将军传》开始连载 -- 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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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十章 “九头鸟”飞向中原(中)

  组织上有了态度,刘少卿就按刘少奇的吩咐到处去约人。

  首先约了黄春庭,这个知根知底情投意合的老战友,当时正在中央党校下属的安吴青年训练班工作。当时一般到延安来的青年都要先在这个训练班学习一段时间——实际上也是一个审查和过滤的过程,然后根据情况决定是去前方还是到抗大或陕北公学学习。黄春庭也是个“九头鸟”,一听要回中原去打日本鬼子当然也很高兴,还去约了正在中央党校担任总支书记的周志刚。

  第二个约的是张水泉,这是个“老俵”,刘少卿在红校任教时的助教,刘少卿任陇东游击支队司令员时他是参谋长,长征时给毛泽东当过警卫队长。这也是个人物,性格跟黄春庭差不多,活跃开朗乐观,小点子也多多。张水泉又去约了井冈山下的“老俵”罗通(当时叫罗兴芬),又约了肖远久、李梓金、钟华、王遵义等人……

  加上组织上找的人,这回去中原加上家属有几十号人,坐了满满两大卡车,确定由刘少卿带路,以“第十八集团军伤病员伤愈重上前线”的名义,到中原局驻地河南确山县竹沟镇报到。那时刘少卿和黄春庭都已经结了婚,黄春庭还有了孩子这次当然也一起走,刘少卿的妻子颜照英是四川省通江县人,1932年在川陕苏区就参加了红四方面军,两人是在庆阳时经抗大教育长罗瑞卿介绍结成伴侣的。

  临行前刘少卿集合好队伍请刘少奇检阅。

  刘少奇很是高兴:“我找你找对了嘛,你看你约了那么多人而且多是红军干部,好得很呀!”

  刘少奇交给刘少卿一封信,叫他带到竹沟,上书“呈缴朱高级参议……”,落款是“高级参议胡服”,刘少卿当时既不知道这“朱高级参议”就是中原局代理书记朱理治,更不知这“高级参议胡服”是何许人也,又不便向少奇同志打听,便接过信装好请刘少奇给大家讲话。

  中原局书记的讲话非常简洁明了:你们都是革命的火种,到中原去就是贯彻党的六届六中全会精神,到敌人后方去发动群众创建根据地。你们到每一个地方都要和当地群众密切联系,扩大抗日队伍打击日寇。要做到这个,就要高举四面旗帜。第一面旗帜是抓枪杆子搞武装,有了枪杆才能抗战,有了枪才能保存自己,消灭敌人。第二面旗帜是统一战线,团结一切不愿当亡国奴的中国人,抗击我们共同的敌人日本帝国主义。第三面旗织是抓建党,共产党人有信心,有能力担当起抗击日寇的重任。还有一面旗帜是搞财政,自己筹集抗日经费,解决吃饭问题。这四面旗帜第一面最重要,……

  说到这里刘少奇右手握拳斩钉截铁加重了语气:

  “第一是搞武装.第二是搞武装,第三还是搞武装,没有武装一切都是空谈!你们南下后,哪里有敌人就到哪里去;有兵你们就带兵,没兵你们就当兵;你们要白手起家一切从敌人手中去夺取;你们要能打胜仗不能打败仗,打败了还要能自己回来。”

  这些个人都是土地革命战争的血雨腥风栽陪出来的好汉,听了少奇同志这番话很是觉得对胃口,当下那气就鼓得足足的,登车上路情绪激昂一路都唱着歌:

            到敌人后方去,把强盗赶出境。

            到敌人后方去,把强盗赶出境。

            ……

  就这么一路唱着,唱到了西安。

  到了西安七贤庄八路军办事处,林伯渠留他们住了几天。

  林老是个革命经验非常丰富的老资格,从西安到竹沟要经过许多国民党军控制地区,他怕刚从延安这个红色革命圣地里来的土包子们没统战工作经验,楞头楞脑还是内战那一套弄出事情闹出笑话来,所以让他们在七贤庄住着一面休整学习一面熟悉国统区的环境。

  为了跟国民党打交道,林老临时委了他们挂名的官衔:刘少卿是“第十八集团军总司令部中校团副”,黄春庭弄了个“上尉参谋”,其他人都挂了个“上等兵”、“一等兵”什么的。因为他们路上经常要和国民党军和地方各色人等打交道,林老还给他们讲了一些在国统区作统战工作时要学会的一些应酬和礼仪。那时土包子们进城不会应酬笑话很多,林老就给他们讲过一个:办事处经常有客人来访,领导就教大家请客人用茶,帮客人挂衣服挂帽子。结果客人一来土包子热情伺候殷情得不得了,冲上去就扒人家外套摘人家帽子,搪磁碗装了滚烫的开水就硬往人家手中塞,还连道“请喝水请喝水”,烫得人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啼笑皆非。林老笑着说你们都是革命大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在家里同志间相处随便惯了,以后要跟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打交道,得学会一点待人接物,可不能再闹扒人家衣服塞人家烫茶的笑话了。

  不过这伙人都是土地革命战争中跟国民党军队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也不是什么等闲人物,不太尿国民党那一壶。那时国民党老拖饷不发补给,八路军官兵都只有一套军装。黄春庭、张水泉和罗通等穿着一身旧八路军军装挂上有花的领章,有空就大摇大摆逛大街,碰到国民党军官兵他们热炒热卖讲礼节见到军衔高的都打敬礼。由于除黄春庭外大家军衔都是士兵,所以老给人敬礼敬得很是厌烦,遇上牛皮一点的人家还连礼都不回。有一次黄春庭和罗通上街碰见了一个国民党的少校军官,举手向他敬了一个礼,这家伙却歪着头不还礼扬长而去。很凑巧罗通黄春庭他们转回来时又碰到这个家伙,这回黄春庭敬了礼却有所保留,手举了半截到嘴巴却不拿上去靠帽沿,而那位少校军官这回却挺认真地还了一个礼。

  黄春庭觉得感觉找回来了:“嗯,礼尚往来,这还像个话。”

  那个少校一听把眼睛一鼓就要发作。

  黄春庭却把眼瞪得溜圆,虎视眈耽搞得比人家得还厉害。

  那少校一看知道遇上老八路自认倒霉马上就灰溜溜走了人。

  6月26日,大家告别林老离开七贤庄,步行到潼关上火车。路上一个叫匡承谋的同志捡到了一个国民党逃兵的胸章,胸章上的名字是“岳林”,这位同志把它挂在胸前也就成了岳林,后来也真的用了这个岳林作了自己的名字。

  队伍到了河南洛阳走进不了城,守城的国民党部队却不准进城,说是没接到上峰通知。刘少卿亮出“八路军总部中校团副”身份说我们是首战平型关的八路军,城里就有我们的联络处,我这里还有关防护照你怎么敢不让我们进城?那时候驻洛阳的国民党军是卫立煌的第十四集团军,卫立煌本人在山西忻口会战时曾得到过八路军的掩护和救助,与朱总司令也有私交,在蒋系部队中属于抗日积极反共不太积极一类人等。卫立煌的队伍听说这是一群要上前线的八路军也还算客气,出来一个中尉军官连声向“八路军总司令部中校团副”致歉然后放了行。

  刘少卿一行向洛阳八路军办事处的刘子久主任交了介绍信又匆匆向确山进发。

  那时候八路军名头虽响亮可是真叫个穷,刘少卿虽然扛了个“中校团副”带着队伍却没多少钱,只敢省着花不敢住店,要住宿还得和老百姓打商量住老百姓的家。走到临汝、登封已是豫西地面,黄春庭张水泉两个笑话篓子缠住刘少卿说是想喝鸡汤。刘少卿说这么多人怎么喝得起鸡汤再说也买不着鸡。黄春庭说这个我自有主意你加倍给钱便是,我长了张黑脸一脸络腮胡子还会说几句洋泾浜外国话,最起码就象个柯棣华,装扮个外国人自然不在话下。于是黄张二人一唱一合跟老百姓打商量,黄春庭嘴里叽哩咕嘟放洋屁,张水泉煞有介事一旁当“翻译”:这是位国际友人来帮助我们抗战,想尝尝你们河南的高脚鸡你能不能卖一只?这鸡的主人是个老太太她不太愿意,说这鸡正下蛋我得留着它。这时旁边的老百姓帮忙说话,这些老总又有国际友人那么想吃你就卖两只嘛,刘少卿接上话头说我们加倍付钱。最后成交,两只鸡竟然给了两块现大洋,旁边老百姓很是诧异这些个老总怎么这么规矩?一问听说是“八路军”立马就连声夸奖:哎呀呀原来你们是朱毛的队伍当年的红军,怪不得不象那些国军老总动不动就犯抢,你们买鸡打商量还要给现大洋,要早说了我们连鸡钱都不要……

  八路军在老百姓中名声确实响亮,那时河南临汝、登封一带老百姓不吃鱼,罗通他们自己下河捞了鱼想在老百姓家做着吃老百姓也不让,罗通十分惋惜跟张水泉嘟囔:在延安两年多没有吃到鲜鱼,今天有了鱼却又得扔掉。谁知人家一听“延安”二字马上就改了口气:你们是延安来的八路军?没得说没得说我弄口锅你们在屋檐下自己做着吃中不中?

  老百姓是水八路军是鱼,有了这底牌刘少卿们要打鬼子斗志当然更加昂扬。

  7月13日,刘少卿一行到了竹沟。

  中原局代理书记朱理治接过刘少卿的介绍信十分高兴,笑着问他多大年纪是哪里人,还告诉他这落款的“胡服”就是少奇同志本人的化名。但说到职务安排朱理治显得有些踌躇:“少奇同志委你做参谋长,但现在是战时情况多变,目前参谋长已有安排,是湖南人杨梅生你可能认识,你能不能先做副参谋长其他以后再说?”

  那时候上上下下十分正常,大家对职务座次也不象现如今这样敏感在意。刘少卿很痛快地就表示同意,吃完饭就去看望现任参谋长老熟人杨梅生。这位杨梅生在中央苏区时当过“红色富翁”还在红校任过校务处副处长,对刘少卿很是熟识自然也没什么客套。见了这“九头鸟”他喜出望外:哎呀呀少卿你来了就好,正好来接替我我可不想当这个参谋长,我这就去找朱理治同志商量。

  杨梅生找了朱理治切蹉一阵,朱理治又找到刘少卿:

  “既然如此,那你就当参谋长,但暂时不宣布,对外的名义暂时用‘新四军四支队八团少校参谋’。”

  那时的竹沟是桐柏山区数县交界处的一个人口不足千人的小镇。它东连确山县城,南邻信阳、桐柏,西接泌阳,北靠遂平,是延安通向华中的交通枢纽。说起来很有点意思,这不断地从延安、武汉向华中输送大批干部的“枢纽”,其实就是几百栋破破烂烂的民房夹出的一条街,周围还有些残缺不全的土城,一条清澈的大沙河就旁着这个小镇婉延流过。然而竹沟小虽小却不是个等闲所在,大革命时期,后来的东北抗联第一路军总指挥杨靖宇就在这里领导过数万农民大暴动——那时他叫马尚志,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红四方面军的部队也在这里活动过。新四军东进抗日后,这里有新四军第四支队第八团的留守处,“王老汉”(即王国华)等一批共产党员在群众中享有祟高的威望。

  经营中原是中央很早就有的战略设想。中央早就预见到武汉可能会失守,而武汉一旦失守共产党人将要承担起历史的重任从而变成在中原这个战略舞台上驰骋的主角。但这设想的实施却颇费周折,主要原因在于从苏联回国后主持长江局工作的王明。这位王明原是个“左“得出奇的“百分之百布尔什维克”,现如今却成了右得过杠的“一切服从统一战线”,不愿意也不敢于去担负起领导中原人民抗战使中国共产党成为砥柱中流的历史责任。那时新四军一些部队领导人包括新四军实际上的最高负责人项英在内,都是三年游击战争中独挡一面的“山大王”,个性很强对形势的认识也不尽一致,在贯彻中央战略方针时往往不是那么自觉和积极。中原地区党的工作和武装斗争的开展与全国形势和其它战略区相比显得不那么如人意,朱理治、陶铸等人在其间作了许多艰苦的工作,逐渐恢复和建立了党的地方组织,建立了党所领导的武装。刘少奇担任中原局书记后,更是牢牢把住了“抓武装”这个纲,大大的加快了党在中原地区的发展。在刘少卿之前,党已经派遣李先念、任质斌等先后来到这里,利用“新四军第四支队第八团留守处”的名义,一边开展对国民党第一、第五战区的统战工作,一边大力发展党所领导的武装力量。从1938年到1939年,先后从竹沟走出了一批又一批武装斗争的骨干:彭雪枫带到豫东的两三百人枪,后来成为新四军第四师的骨干,周骏鸣带去皖东的“四支队第八团队”成为了新四军二师的基础;而李先念、陈少敏等带领南下的几支武装向武汉周边地区发展。

  这几支总共不足千人的队伍,又成为了新四军五师的骨干。

  竹沟虽然夹在沦陷区和国统区的夹缝中,但却“红”得耀眼人称“小延安”,这个“小延安”还办有两所学校,一所称为“新兵队”的党校,一所培养军事骨干的教导队,担负着为中原地区发展培训干部的重任。刘少卿这个红校的优等生抗大的小教头带来的干部来得正好派上用场,朱理治让刘少卿选派一些人到教导队工作,大家商议后派任张水泉为教导队副大队长(大队长是参加过火烧阳明堡机场战斗的原一二九师的干部夏世厚),黄春庭为军事教育主任。其它同志也逐步安排了工作。

  那时竹沟很穷,每天有千把人吃饭,连每天一角八分钱的伙食费都发不出来。刘少卿便以人称“王老汉”的“新四军第四支队八团留守处”主任王国华的名义召集当地的商人筹借,这钱其实就是刘备借荆州后来都没还。好在当地民众对共产党和八路军很有感情,“王老汉”是一面红旗在当地群众中威望甚高,商家们都放了点血连剃头师傅和小摊贩也解了一囊,好歹给穷八路们凑齐了饭钱。

  利用“王老汉”的社会关系,兼管情报工作的刘少卿还在这一带建立起了党的情报系统。

  刘少卿来之前的6月间,向武汉外围挺进的李先念等人率领的武装已经与日寇进行了多次战斗而且得到了相当发展,成立了中共鄂中区党委和“新四军豫鄂独立游击支队”,下辖张文津周志坚的第一团队,王海山钟伟的第二团队,蔡松云杨焕民的第三团队和许金彪杨子明的挺进团队,不久又有地下党员赵进先率领的国民党确山县大队与夏世厚特务大队合编成第五团队,由肖远久方正平分任队长和政治委员,接着又组建了李人林雍文涛的第四团队

  9月里,刘少奇又再赴中原,刘少卿带了两个连到午阳县去迎接他。这次与刘少奇同来的还有徐海东,这是位传奇人物百战名将,而且也是个“九头鸟”,刘少卿对他早有耳闻这次却是头一次见到。徐海东此来是接替被错杀的高敬亭任新四军第四支队司令员的,那时他已患了肺病身体非常不好,到了竹沟就大口吐血怎么也止不住。那时候不敢到沦陷区国统区的大城市治疗,只好通过统战关系请来了国民党六十八军一位军医主任来治疗,那位军医主任据说也是个共产党,但他不敢久留带来的止血针也非常有限,徐海东吐血还是止不住大家都非常着急。这时候刘少卿突然想起离开延安时黄春庭有一包药放在自己的箱子里,那时大家都年轻活蹦乱跳谁也没动过它也没想到去动它。现在要救人着了急,刘少卿也不管对症不对症赶紧拿出来给军医主任瞧。谁知事情就有这么巧,军医主任一瞅就说这就是止血药赶紧给用上,徐海东的吐血这才止住。他缓过劲儿来连声道小老乡你可算是救了我的命一条。

  从此后徐海东与刘少卿成了莫逆之交,55年授衔前徐海东在旅大养病,刘少卿出差顺便去看他,他还跟刘少卿说这次我可能要授大将,老弟你也可能能弄个上将当当……

  这次刘少奇来还带了一些现大洋,竹沟的穷八路们才算把饭碗端稳当。

  不过刘少奇此来可不是送现大洋的,而是来送战略送方针送政策的。

  刘少奇很有魄力很有预见,分析了国际国内形势谈到华中中原的发展,高屋建瓴而又脚踏实地,新四军要发展发展还是发展,中原局要到华中与华中局合并减少领导指挥层次。你们要准备应付突然事变对国民党顽固派必需保持警惕不能有丝毫疏忽,如果他们要搞“摩擦”那就是破坏抗战,他们要“摩”我们就“擦”,坚持党的领导建立武装力量发展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发展豫鄂边地区抗日根据地。那时国民党已经发布了“限制异党活动办法”,顽固派也一再制造摩擦,竹沟这个在夹缝中“红”得很耀眼的“小延安”已经极受反共势力的注目,态势也十分不好危险也日益临近。刘少奇指示要“突出去”,人员要一分为三:一部由他带走到华中,一部由朱理治、陈少敏、刘少卿等率领南下与李先念会合;最后一部分由危拱之负责与刘子久的豫西特委负责准备转入地下。

  刘少奇这个部署很是及时,各部人马按部署撤离竹沟不到一个月,“竹沟惨案”就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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