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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萨评版】菊与刀 1.1 -- 萨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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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说实话,看这本书以前,我真的没有感觉到美国人的思维是那么的不同

      看完之后,发现对于书中日本人的性格、心态倒是了解了。但是对于作者所阐述的美国人的心态、性格仍然没明白怎么回事。美国人的很多想法在我看来简直是比石头还顽固,怪不得到现在美国人还抱着冷战思维和意识形态斗争不放。上帝真是保佑美国,把它放在了那么个四六不沾的地界儿,否则美国也就是个加盟共和国的角色。

    • 家园 【萨评版】菊与刀 2.6

      [《菊与刀》是美国人本尼迪克特的著名作品,也被称作西方了解日本的一扇窗,影响深远。最近,萨受一家出版公司委托为该书加些注解,聊以成篇。这个工作萨已经作了一个多月,结果对自己的水平是越来越不自信。因此,把完成的章节陆续放上来,一方面是整理,一方面也是希望得到大家的指正,以减少错误,使其中的注解更有价值。基本的速度应该是每天放一节。

      因为是与平面媒体有约,所以谢绝转载,请原谅。

      -- 萨苏 ]

      第一部分 战争中的日本人 第二节 战争中的日本人(6)

      到了日本,规矩发生了很多变化。日本直到19世纪中叶,都只有贵族武士拥有姓氏。姓氏是中国宗族制度的根本,没有姓氏也就谈不上宗族[萨评:这个评论可谓一针见血,从这个意义上说,日本的宗族门阀的观念不如中国那样强大,但是,由于日本没有发生过革命,这个不那样强大的门阀制度,影响却比中国还要长久,而战也不能将其彻底废除。直到今天,我们还可以在日本政坛看到宗族的影子。比如现任日本首相安倍,就敢于采取比前任首相小泉更为现实的政策,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安倍属于日本政治门阀大族,而小泉没有这样的背景,担心现实的政策授人以柄而更热衷于表现激进的政治姿态以获取民间支持]。但日本只有上层社会才有族谱这种东西[萨评:这里要开个不是玩笑的玩笑,生活中要说某人“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会被认为是骂人,但如果这样说日本天皇,却是毫无错误,因为日本天皇的家族,至今没有姓,当然也就不可能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另外,日本人的传统是对封建领主尽忠,这个领主是当地的大名,与中国上任几年又要调走的官员大不相同。领主不是外人,宗族必须将领主置于最高位置。结果,中国以族谱和宗祠为联系纽带,而日本,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属于萨摩藩还是肥前藩[萨评:刚到日本的时候,到饭馆吃烤牛肉,见到上面写道“肥后牛”,感到很满意 – 看来还是真正的肥牛料理呢。吃起来却也不觉得特殊,向人询问之后,才理解“肥前”,“肥后”都是日本的地名而已],一个人与宗族的联系纽带就是他所属的藩。

        联系宗族成员的另一条纽带,就是在神社、圣地祭拜远祖或是氏族神。这类活动,日本那些没有姓氏和族谱的“庶民”也能参与[萨评:日本的神社类似于中国的庙,和祠没有关系。]。但日本的神社没有祭祀远祖的仪式。在“庶民”参与祭祀的神社里,村民们集中在一起,无需证明彼此有什么血缘关系。他们被称作是该神的“孩子”。这样称呼是因为他们住在这位祭神的土地上。如同世界各地的村民一样,这些祭拜者由于世代定居同一个地方,彼此当然有着亲戚关系,但并不是出自一个共同祖先。

        与神社不同,对祖先的崇拜是在家庭房间里的“佛坛”上进行的,那里只设立六七个近亲的灵牌。在日本所有社会阶层中,人们每天都在这种佛坛前祭祀着至今怀念的父、母、祖父母以及一些近亲,并供上食品,佛坛上供奉的是类似墓碑的灵牌[萨评:日本的祖先牌位,旁边还有供奉一个小盅的习惯,每天家里饭熟时,就要用这个小盅装一点饭,作为祭祀,意思是祖先虽然亡故,还是和家人一起吃饭的]。曾祖父、曾祖母的墓碑上的文字即使已经无法辨认,也不再重新刻写,三代以前的墓地甚至会被迅速淡忘。日本的家族与家族之间联系淡薄得接近西方,颇有点儿像法国传统[萨评:西方对于血缘亲戚关系大多没有东方热心,为何单独拉出法国人示众?]

        这样一来,日本的孝道只在家庭内部有效,最多包括父亲、祖父、伯父及其后代。在这个团体中,每个成员都应当确定自己的辈分,依照性别、年龄保持着相应的地位。即使是成员众多的豪门,也是由许多独立的小家庭组成的,次子以下的男孩子必须另立门户[萨评:日本古代实行长子继承制,也就是说长子可以继承父亲的全部家产,而次子即便生在豪门,将来自己不努力也是穷光蛋。这是在危机四伏的险恶环境中,日本民族通过自然选择找到的对抗严酷现实的方法。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家族的强大。要知道汉武帝削弱地方王族权力的方法之一,就是颁布了《推恩令》,鼓励诸侯将自己的家业再分封给所有子女,这样,原来强大的诸侯在几代之后就四分五裂,再也没有能力对抗中央了。]因为家庭狭小,彼此直接接触,要求“各安其位”的规定十分严密周到。一个家庭的长者在隐居不问家事以前,所有人对他都必须严格服从。哪怕到了现代社会,一个家里有几个成年的儿子,他们的父亲都有可能无论大事小事都要请示老迈的祖父。有时候孩子都三四十岁了,他们的婚姻还是父母说了算[萨评:这其实反映了日本的父权与夫权之强大] 。一家之长在吃饭的时候首先举起筷子,洗澡的时候也首先入浴[萨评:这在中国人可能有点儿不好理解,需要解释一下,日本人传统上用浴缸洗澡,全家人共用一缸水,所以第一个洗的水最干净,最后一个洗的呢,那就不好说了]全家人只要碰到他都要鞠躬行礼,而他只需要点点头。日本有句歇后语:“儿子向父母[萨评:应该是父亲,日本传统中母亲没有多大影响]提意见,和尚要求脑袋上长头发。”意思就是:“可以想,不可以做。”

        辈分和年龄上不同,就应该“各安其位”。日本人说到秩序混乱的时候,常说这简直是“非兄非弟”,这跟我们说的非驴非马基本一个意思。在日本人看来,长兄应该很自然地保持其长兄的特质。他们是继承者。外国人在日本多呆一段时间,会感到“日本的长子从小就有一套好像身负重任的不凡气质”[萨评:如果看今天日本的王室,也会有这样的感受,太子德仁是长子,他弟弟秋荻宫亲王是次子,两人的气质就截然不同。德仁表现老成稳健,一丝不苟,秋荻宫则自由开放,活跃世俗得多。日前德仁太子因为妻子不能生男的问题和天皇闹矛盾,有人怀疑日本王室会更换太子,这即便从两人的个性来说也不大可能。因为如果更换,按照血统,唯一可能替换德仁的只能是秋荻宫,而两人从一生下来,培养的方法和建立的气质就不一样,骤然要更换要秋荻宫做好太子那份活计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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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日本天皇一家,左侧白发的为秋荻宫,右侧第二位为德仁太子

      长子的特权有时候与父亲相差无几,尤其长大成人后,弟弟会成为依赖长子生活的人;现在在农村和乡镇,还有这种规则的遗迹。长子留在家中,继承了祖先的产业,次子和三子也许已经走出广阔天地,受到更多现代教育,取得更多收入,而古老的等级制度依然要遵守。

        我们在现代政治角斗中也能发现这些习俗的痕迹。1943年春天,陆军发言人就大东亚共荣圈发表了以下看法:“日本是他们的长兄,他们是日本的弟弟,应该让占领区的人民了解这个局面。如果对他们太好,他们心理上会有一种滥用长兄好意的倾向,这对日本的统治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换言之,什么对弟弟有好处应该由当哥哥的决定,弟弟是不应该被宠坏的。[萨评:其他国家也不要误会日本是要强调双方有“兄弟之谊”,伪满皇帝就曾为日本所说的这种兄弟之谊激动不已,后来才发现完全和自己想象的不同。因为日本的文化中,长兄是威权的象征,而且理所当然占有家里的一切,其他的兄弟只有奉献的权利没有索取的权利,常常是要出门要饭的。日本实际要说的是其他国家在日本面前要作儿皇帝]

        另外,等级制还有一条:女性的地位要比男性低。甚至女性年龄大一些,她的地位依然比不上男性。日本传统女性走路时从来都是跟在丈夫身后[萨评:而且他们走路的方式也不一样,以表现不同的“美德”。日本男性要求大步而行,表现其威严,女子要小步趋进,展示其服从。看日本电影就可以发现这两者的区别];即使她们穿上西服,与丈夫并肩而行,进门还走到丈夫前面,一旦换上和服就得马上退到后面。在日本家庭中,女孩子得平静地看着礼物、关怀和教育都被兄弟占有。日本也有一些为青年女性开设的高等学校,但课程重点都放在教导礼仪举止上,智力方面的训练无法与男性学校相比[萨评:二战前日本女校最热门的专业就是“家政”,就是教学生怎样作家务。所以她们学习的目的不是将来从事某项工作,而是相夫教子。]。有个极端的例子,一位女校长对那些上流社会的姑娘们说,她们应该学一学欧洲语言,这样将来在收拾丈夫用的书时,才能不用人教就会把书插入书架的恰当位置。

        不过,日本妇女其实享受着比亚洲多数国家都大的自由,而且自古以来一直如此,不单单是西方入侵后的现象。她们从未像中国上层妇女那样缠足。她们几乎什么地方都可以自由进出,在大街上行走,无须将自己隐藏在深闺里,这些自由让印度女性非常羡慕。在日本,妻子掌管全家的采购和金钱。钱财短缺时,她必须计算周到,把暂时不用的东西挑出来送进当铺。使唤佣人的是主妇,她对儿子婚姻有很大的发言权。当了婆婆以后更是一手掌管家务,指手画脚,好像她从来不曾当过任凭吩咐的小媳妇。[萨评:基本评价正确,日本男主外而女主内,妇女在日本的地位是名副其实的“半边天”。只不过日本的天不是按照左半边和右半边分的,而是按照上半边与下半边分的,日本女性那一半,恰好在下面]

        在日本,辈分和性别造成了实质上的特权,但是,行使这一特权的人不会天然地专横独断。要形容他们,最好说是责任的受托者。父亲或兄长要对全体家庭成员负责,无论活着的,去世的,以及将要出生的。关键事务由他决定,恰当与否,也由他来负责。他并不拥有无条件的权力。他的行动关系对全家的荣誉,任性而为绝对不能成为合格的家长。他必须使儿子及弟兄们能牢记该家族的遗产,包括精神遗产和物质遗产,并要求他们不辜负家产。地位越高,对家族的责任就越重。家族的要求使他有时候不能顾及个人的要求[萨评:所以二战中一些疯狂而残忍的日军将领,生活中又往往是清廉而勤勉的,似乎又不象能做出这样坏事的人。如此矛盾的人格体现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因为他们在做那些疯狂而残忍的事情时,自以为是为了日本民族的“责任”而作,所以丝毫不会心中感到不安]

      • 家园 看到了,顺手写几句

        日本的家族与家族之间联系淡薄得接近西方,颇有点儿像法国传统[萨评:西方对于血缘亲戚关系大多没有东方热心,为何单独拉出法国人示众?]。

        美国人还是很以自己的出身为荣的。很多人都会告诉你自己是出身苏格兰,或者爱尔兰。其实,那是他们的曾祖或者高祖的出生地。英国人也是类似,我认识的几位都曾经缅怀过想当年的生活,这想当年,并不是他们自己的想当年,而是祖上什么时候的。法国人见得不多,有几位,都不是很熟,不过从来没见他们谈起过什么祖先之类的,到是对流行风尚和异域风情很是热衷。德国人很有意思,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一个认识的德国人跟我谈他们的故乡或者祖先之类的话题,这与他们严肃的作风倒是很相似。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彼此间还不够熟悉吧。意大利人个个都是话篓子,不用你提起,他们会把自己的亲朋好友,祖宗三代给吹嘘个遍。至少我遇见的都是如此。

        还有一个,就是那句家族与家族之间联系淡薄的翻译,实在是有点拎不清。依我看来,应该翻译为小家庭与所属的大家族之间的联系淡薄。在中国,这个联系主要由共同的姓氏,或者说父系一方的亲缘关系所确定。

        说到这一点,就不得不提到中国的族权之大,是难以让人想象的。族权、当年曾经跟父权、夫权以其列为封建糟粕。但是即使经历了风风雨雨之后,在现在的许多地区,最有权势的,并不是政府和警察或者黑社会,而是所谓的乡老。这些乡老,其实就是各个家族的族长。虽然没有具体的写在纸上或者通过选举的形式确定下来,但族长的权威性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很多时候,族长身兼调解员、法官和执行者三位一体的身份。任何的邻里纠纷,或者分家,甚至于夫妻、兄弟间的矛盾纠纷,都会到族长那里去解决。这也是为什么农村基层选举往往会成为一个形式的主要原因。

      • 家园 等级较高地位的老人,怎么又可以随便扔掉?

        不懂,他们的逻辑到底怎样?

      • 家园 花(绝对非菊花)
      • 家园 板凳
      • 家园 这回做沙发喽!

        老萨,有件事请教,今晚请看一下你Hotmail的帐号,问题我写在里面了。

        花!

    • 家园 【萨评版】菊与刀 2.5

      [《菊与刀》是美国人本尼迪克特的著名作品,也被称作西方了解日本的一扇窗,影响深远。最近,萨受一家出版公司委托为该书加些注解,聊以成篇。这个工作萨已经作了一个多月,结果对自己的水平是越来越不自信。因此,把完成的章节陆续放上来,一方面是整理,一方面也是希望得到大家的指正,以减少错误,使其中的注解更有价值。基本的速度应该是每天放一节。

      因为是与平面媒体有约,所以谢绝转载,请原谅。

      -- 萨苏 ]

      第一部分 战争中的日本人 第二节 战争中的日本人(5)

      任何人想弄明白日本人,得首先明白他们的口头禅“各安其位”[萨评:类似我们中国古代所说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一个传统和谐社会的理想模式]。他们对秩序和等级的信赖,与我们对自由平等的信仰如此对立,有如南北两极。我们认为等级制不可能是个合法制度。日本人首先对“社会人”有一个整体概念,然后形成等级制度,要理解它,必须对他们的民族习俗,诸如家庭、国家、宗教信仰及经济生活等作一番描述。

        日本人看待国际问题,与他们看待自己的内部事务用的是同一双眼睛,同一套观点。在过去的十年间,他们把自己描绘成已高踞于国际等级制的金字塔的顶端,现在,这种地位虽已被西方各国所取代,但他们对现状的接受仍然深深植根于等级观念。日本的外交文件一再表明他们对这一观念的重视。1940年日本签订的日德意三国同盟条约前言中说:“大日本帝国政府、德国政府和意大利政府确信,使世界各国‘各安其位’是持久和平之前提……”[萨评:即1940年9月27日,德国、日本和意大利三国代表在柏林签署的《德意日三国同盟条约》,正式文本日本的排名在后。这是所谓“德意日三国同盟”形成的标志,因为这个条约中称自己这三个国家为“改造世界的轴心”,所以第二次世界大战,历史学界称为同盟国与“轴心国”的战争。也因此,轴心(AXIS)一词在西方也就和法西斯,凶残,野蛮等等概念挂上了钩,于是,我们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小布什上台以后,美国会把伊朗,朝鲜等国家统称为“邪恶轴心” – 这样一命名,从舆论上和心理上,就把他们和法西斯归到一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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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轴心国三同盟和他们的秘密武器

        珍珠港事件之前,我国赫尔国务卿提出了四项原则,与日本的等级观念恰好相反。它们是:各国主权及领土完整的不可侵犯;互不干涉内政;信赖国际合作及和解;平等的原则 [萨评:可以对比一下周恩来总理提出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 – “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几乎如出一辙。由此可以看出,虽然同在东方,中国在国际问题上的观念与西方倒是更为接近,在根本的观念上,并不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这就是当今世界正在有组织地实现的普适人权的基石。我们有时候也会破坏这些原则[萨评:本尼迪克特可谓坦诚],但我们不会起而反对平等的正义性;面对等级制度,我们的反应就是气愤地向它宣战[萨评:这里恐怕要澄清一下,这应该指的是美国普通人和政府之间的相处原则,而不是美国政府对外的原则,等级制度在很多地方根深蒂固,并且有时候良好地解决着当地的问题(比如在日本)。还好美国政府没有某些民主人士那样激进,见到等级制度就对外宣战,否则在今天的世界上,恐怕打到最后,美国会得到一个比世界警察更糟糕的名声 – 成为世界各民族的毁灭者了]

        珍珠港事变前夕,当我们向日本宣布我国这些最高原则的时候,也就清晰地表述了我们对太平洋周边地区的态度。我们前进的方向就是持续地完善这个还不够完善的世界[萨评:自由平等可说是美国人的一种理想,也是美国成为今日美国的基石。虽然美国作为政府在世界上颇为霸道,但如果接触它的人民多了,就会发现“美国人”和“美国”还不是一个概念,美国人大多是些理想主义的大孩子。而说到美国,虽然对日本人的“国际新秩序”不适应,但珍珠港事变前的美国可没有这样理想主义,它和德意日的矛盾是利益的矛盾,充其量是实用主义而已]。而日本人向世界宣布“各安其位”的信念时,也是根据其社会经验所培育的生活准则。多少世纪以来,不平等已成为日本民族的组织原则,它使生活容易预计,也就广泛地被公众接受。承认等级对他们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不过,这与简单的西方式权威主义有很大差别。现在日本人承认美国处于等级制的最高位置,我们就更有必要透彻地了解他们的概念。只有这样,当我们走自己的路的时候,日本同时也能顺利扮演他们期望扮演的角色。[萨评:日本坚持的等级制度,还有和其他国家等级制度不同的内涵。那就是他们不仅坚持等级制度是必须的,而且坚持现有的等级制度不能变更,比如天皇,那就是只能天皇来做,小泉或者安倍是绝对不可以做天皇的。中国的等级制度在传统上也很强大,但是,第一我们今天不会公开支持等级制度,人生而平等的概念在中国人的心里已经生根发芽,第二中国人支持等级制度,但也支持“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彼可取而代之”,所以,大和尚朱元璋也可以当皇帝的。为什么会有这样巨大的区别呢?其一,日本历史上从来没有“革命”,只有“维新”,这使他们的内心潜意识里拒绝接受对现有秩序的彻底颠覆。中国的历次革命,使等级制度屡次被打破,自由平等的观念就在这种破坏中开始发芽-- 那美国怎么没这个维护等级制度的问题呢?他们历史上好像也没有革命阿。理由是美国本来就是从旧大陆跑过去的,受宗教迫害的新教徒建立的,他们的祖宗天生就是闹革命的么;第二,中国自古以“天下”自居,认为周围都是蛮夷,解决了内部问题,外面的事情就迎刃而解,所以来一次革命解决内部问题并不觉得有多么过分;而日本人有岛国天生的对外恐惧症,习惯抱成团,在内部闹革命就被认为是对整个民族的背叛了。]

        日本近年来西方化了,但还是个贵族社会。人们的每一次问候,每一次相遇,都必须表示出双方的社会关系[萨评:两个日本人早晨相遇,上级对下级只要说:“哟寺”,平级要说:“噢哈哟”,下级对上级呢,就要说:“噢哈哟骨杂义马斯”了,至今如此]。每当一个日本人向另一个日本人讲“吃”或“坐”时,都必须按对方与自己亲疏的程度,或对方的辈分,使用不同的词汇。“你”这个词就有好几个,在不同的场合必须用不同的“你”[萨评:本尼迪克特这里举了个不恰当的例子,确切地说,日语中根本没有“你”这个词。我们常把日语中的“阿纳塔”翻译成“你”,这是不确切的,这个词翻译过来是“你小子”,要是恋人之间这样说倒也无所谓,外国人也可以理解你不是故意的,但普通日本人对老板来这样一句估计会招来勃然大怒。那么,日本人之间该用“你”的时候怎么办呢?那就要求预先弄清对方的姓名,以姓名相称,来表示尊重 – 你若是想和人家打交道,而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萨经常犯这个错误)。日本人认为是失礼的举动];动词也有好几个不同的词根。换言之,日本人像许多其他太平洋上的民族一样,习惯使用“敬语”,说话时还伴有适当的鞠躬和跪拜[萨评:这个,可能有点儿误会,把中国封建社会“跪”的含义安到日本人头上去了。日本人喜欢鞠躬不假,跪拜并不太多,大概是他们用榻榻米,吃饭谈话等等的时候,沿袭了中国古代的传统喜欢跪着吧,这倒不是什么谦恭或等级的表现,而是生活习惯,这种场合,就是将军天皇,也是一样跪着的]。所有这些动作都有详细的规矩和惯例。不仅要懂得向谁鞠躬,还得清楚鞠躬的幅度大小。对某一个主人来讲是十分适度的鞠躬在另一位和鞠躬者的关系稍有不同的主人身上,就会被认为是一种无礼。鞠躬和方式很多,从跪在地上、双手伏地、额触手背的最高跪拜礼,直到简单地动动肩,点点头。一个日本人必须学习在什么场合该行什么礼,而且从小就得学习[萨评:可怜日本人到了外国,经常因此被起“啄木鸟”一类的外号]

        不仅等级差别要经常以适当礼仪来确认,性别、年龄、家庭关系、过去的交往等都必须考虑在内。甚至在相同的两个人之间,在不同情况下也要表示不同程度的尊敬。一个老百姓对其密友可以无须鞠躬行礼,但如果对方穿上军服,那身穿便服的朋友就必须向他鞠躬。遵守等级制是一种艺术,要求平衡多种因素,在特定情况下,这些因素有些可以相互抵消,有些则反而增强。[萨评:艺术如果放在舞台上自然光彩夺目,如果生活中一言一行都艺术化,就是模特也要累死 – 不过,日本人就硬是能适应下来并且安之若素。想想这一点,日本人在体育比赛中多有顽强的名声,也就可以理解了。]

        当然,也有相互之间不太拘泥礼节的人。在美国,当我们回到自己家中时,就会把一切形式上的礼节都抛掉。但是在日本,恰恰要在家里学习礼仪并细致地观察礼仪。母亲背着婴儿时就应当用手摁下婴儿的头,教婴儿懂礼节。幼儿摇摇晃晃会走时,要学的第一课就是学习尊敬父亲和兄长。妻子要给丈夫鞠躬,孩子要给父亲鞠躬,弟弟要给哥哥鞠躬,女孩子则不论年龄大小要向哥哥和弟弟鞠躬。鞠躬并不是纯粹的礼节而是有它的含义。它意味着:鞠躬的人原打算自己处理的事,但对方出现了,如果对方吩咐什么,那他就有优先权;受礼的一方也承认,此时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他得在某种程度上负责。以性别、辈分以及长嗣继承等为基础的等级制,是家庭生活的核心。[萨评:现在日本人也明白外国人弄不懂他们这些礼节,不过,出席一些活动,不管你的反应如何,他们对你依然不折不扣地执行这些礼节。“对牛弹琴”为何如此上心,原因是日本人这样做只是为了表现自己是个上等人,不是粗坯,而外国人懂不懂,他们并不在乎。这是礼貌之举还是自以为是呢?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人们都知道,中国和日本都有一个地位很高的孝道规矩[萨评:又是一个美国人的误解。日本对于“孝”并不重视。有个传说,某国人老就要送到山谷任其饿死,一天,某个儿子负其母入山,看到母亲沿途折树枝作记号,就说你还想着出来么?母亲说我是怕你回去的时候找不到路阿。这个传说,就是来自日本。日本的子女与父母感情淡薄,至今如是。中国在今天,如果子女和父母住在一起,父母多是住在最好的房间,而日本,子女很少与父母住在一起,如果住在一起,老人的房间往往是最差的 – 哪怕,这房子本是老人买的。古代日本残酷的自然环境,让孝道难以得到发展]。中国在六七世纪的时候,把孝道连同佛教、儒教以及中国的世俗文化传入日本。但是,孝道有所改动,适应了日本家庭的不同结构。在中国,甚至现在,一个人必须忠实地听候大族长的吩咐。一个大宗族可能有成千的成员,宗族有权力决定全体成员的生活大事,而且族长的权威不容挑战。当然,中国面积很大,很多地方有独特的规矩,但在大部分地区,往往一个村庄的居民都属于一个大族。中国人口有4亿5千万,但只有470个姓氏。同一姓氏的人,基本都认为彼此有血缘关系。某一地区的居民,可能全部同属一个宗族。而且,远离家乡、住在城市里的家庭也可能与他们是同宗。像广东那种人口稠密的地区,宗族成员全部联合起来,经营着壮观的氏族宗祠,在祭祖的日子里,所有的人集合起来,向大家的祖先牌位行礼。每个宗族都有自己的财产、土地和寺院,遇到有前途的宗族子弟,大家共同出资以帮助他们完成学业。宗族使散布各地的成员联系起来,成为消息的集散地,每10年左右刊印一次经过认真增订的族谱,把事业有成者着重登记,表示他们有权分享祖宗的遗产。一个大家族还有世代相传的家规,当宗族与当局意见不一时,甚至可以拒绝把本族犯人交给当局。在封建帝制的某些时期,这种半自治性质的大宗族共同体只是在名义上受国家管理。政权不断变幻,官员指派下来也得通过族长进行管理,而大家把那些逍遥自在的官员全都看成是外人[萨评:其实,这种官与民的区别,倒是中国民本主义的发源呢。中国封建社会的大多数和平时间,官虽然称父母,只有打官司,征粮赋的时候,老百姓才和他打交道。其他时候,老百姓是自由的,这和日本每个人都是机器上的零件这种概念完全不同。如果说中国社会有类似日本的时代,那就要说是商鞅变法后的秦国吧 – 至今,被称作暴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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