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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战场上的蒲公英(二十九) -- 王外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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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战场上的蒲公英(二十九)

    蔡智诚在徐州享清闲,伞兵一团和二团却在陇海铁路与共军交战。

    这个时期,刘邓大军虽然已经在大别山站住了脚,但在与国民党军反复征战的过程中损失很大。根据地新开辟不久,恶劣的环境使得解放军既缺少粮草也难以补充兵员,在严峻的形势之下,先前留在河南担任“牵制策应”任务的中野11纵(王秉璋部)只好不断地从老解放区征兵,然后强行穿越陇海线、把新兵和军需物资送往大别山区。

    第三快速纵队的任务是巡弋铁路沿线,发现目标就予以截击——这个差事并不难办。因为共军的新兵普遍缺乏训练,不仅战斗素质不高、而且每个班只有一杆枪,既打不过伞兵也跑不过伞兵,所以国军每遇上一千人就能截下五百来个,真是费劲不大战果不小,十分轻松愉快。

    48年2月,驻砀山的伞兵第二团又发现了共军的新兵部队,照旧是一番穷打猛追。可没想到,这次中野11纵派了两个主力团护送这两千新兵,结果伞二团追着追着就追到人家老八路的口袋里去了,两个前卫连被歼灭,担任先锋官的蔡振武中校也当场送了命。

    蔡振武原先是伞兵七队的队长。七队是所谓的“常胜冠军”,蔡振武也是赫赫有名的功勋悍将,所以他的死立刻震惊了整个快纵。前线的伞二团一边交战一边呼喊救援,弄得张绪滋司令也慌了神,连忙率领司令部直属营(驻徐州)和伞一团(驻黄口)登上火车奔赴战场。

    蔡振武是被地雷炸死的。当时解放军总共只在战场上埋了两颗雷,其中一颗失效了、另一颗就把蔡中校炸上了天。这难免使大家想起普陀山军演期间蔡振武为了混进普济寺里喝佛茶,愣是弄了张“踩地雷”的条子冒充阵亡的事情,不由得感叹这冥冥中的一言成谶……

    罗华一边议论一边直喊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怎么敢在观音菩萨面前开这种玩笑”。可回头突然想起他自己那天也是顶替别人阵亡的,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晚上没有睡着觉。

    蔡智诚他们赶到柳堤圈(今河南省夏邑县和虞城县之间)的时候,共军主力已经撤退了。伞兵们四处搜寻只找到百十个掉队的新兵。这些新兵穿着新棉袄、手上没有枪,一人扛着一根枣木扁担,不象是打仗的倒象是一伙送军粮的挑夫队。

    虽然没有武器,但共军新兵的思想觉悟却不低。国军“政治指导室”给他们做“精神训话”,几个俘虏居然反过来搞鼓动宣传,他们私底下扯着罗华拉家常:“朋友,看你也是个苦出身。咱们天下穷人是一家,不要为地主老财去卖命……”。罗华从小就在船上拉纤,风吹雨打弄得满脸沧桑,看上去确实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可他这人阶级觉悟太低,最不喜欢别人说他穷,被揭了老底之后就有些恼羞成怒:“去去去!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老子才不和你们一家人”。

    那时候,共产党正在军队里开展“三查”“诉苦”运动,也就是查工作、查思想、查阶级,通过“诉苦追根”查出阶级根源,然后让“剥削阶级思想向无产阶级思想投降”,大家再重新站队,全都站到了劳动人民一边……国军军官对这种做法虽有耳闻,但却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于是就组织共军俘虏进行现场表演,让国民党的政治指导员和政治协理员在边上观摩旁听。

    诉苦会的效果真是惊心动魄,震得国军将士目瞪口呆,大家都说共产党的这一招实在太厉害了。

    可厉害归厉害,最后还必须批判才行,这讲评的任务就落到了指导员的头上。于是蔡智诚就指出:共军诉苦的实质不是“哭穷”而是“均富”,这是长毛造反的老招数,共军把贫穷的仇恨都推到有钱人的身上,把暴力土改当成了让懒人致富的捷径,这分明属于违背社会传统道德的行为……蔡指导员在台上讲得口干舌燥,底下的听众却应声寥寥,因为明摆着的情况是共产党那边欢欣鼓舞、国民党这边怨声载道——不能给老百姓分地分粮食,扯什么传统道德都无济于事。

    罗华被解放军的诉苦代表搞得眼泪汪汪,光顾着哭了,结果共产党的宣传没弄懂、国民党的道理也没听清。他懵懵懂懂地问指导员:“老蔡啊,我祖上也是有房子有地的,后来被我爷爷耍钱输光了,你说这赌博到底算不算是剥削?”

    “……”,蔡智诚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1948年的上半年正处于“戡乱战争”的全面防御阶段。对国军而言,这种形势虽然比较被动却不用太动脑筋——反正共军没有打来的时候大家就休息等待,等共军打到哪里再去哪里救火,一切行动听共产党的安排。

    这期间,“徐州陆总”将原先的三个绥靖区增加为十一个,把战区划成了一块块“责任田”,从表面上看是用“点线防御”的办法谋求面面俱到,但其实是处处设防、处处分兵,根本无法集结力量。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只好由一两个整编师临时组成战略机动单位(也就是通常所称的“小兵团”)四处应付,结果是遇到小股共军围不住、遇到重兵集团又吃不消,顾此失彼、疲于招架,几个月下来就身心疲惫、士气低落了。

    在蔡智诚的印象中,自从48年的春节过后,突然一下子就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好多共军主力。这个时期,各地纷纷传言“共产党正在全面征兵,青壮年男子都加入了军队”,而乡村道路两旁的赤色标语也从原先的“夺取民主自卫战争的胜利”变成了“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徐州的形势陡然变得万分紧张,蔡智诚他们在城里也呆不住了,不得不一次次外出作战。

    48年4月,徐州城里的各军政单位正忙着热烈庆祝蒋介石当选“行宪”之后的首任总统。在刚刚结束的国民大会上,老蒋在两千七百多名代表中间得到了两千四百多张赞成票,真正是众望所归、如愿以偿,值得全国人民欢欣鼓舞。

    可共产党人却一点儿也不给蒋总统留面子。国民政府在南京开大会,共军的苏北兵团(司令员韦国清,政委陈丕显)就在首都的边上开仗。华野2纵(滕海清)、11纵(胡炳云)和12纵(陈庆先)先是攻克了益林,接着又向盐城发起猛攻,整得国军鸡犬不宁、不得不抽调重兵进行围堵,从而引发了“第二次盐南战役”(也称“盐南出击战役”)。

    参加此次战役的国军南线兵团由整4师和整25师组成,司令是黄百韬;北线兵团由整72师和整83师组成,司令是张雪中,第三快速纵队担任战役总预备队,主要在射阳河一带活动。应该说,国民党军在这次战役中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南北兵团两面夹击,到5月下旬就击退了共军的进攻、夺回了先前丢失的城镇,并且还占领了苏北军区的根据地合德(今江苏射阳),以至于解放军方面也承认“盐南出击战役是一次不成功的进攻作战”。

    这次战役失利的原因,华野方面认为是“战线过宽,兵力分散”,但在蔡智诚看来却是苏北兵团的训练水平不够强。苏北兵团是48年3月刚刚组建的部队,老兵不到三分之一,而且大部分是山东人,这些战士基本上都不会游泳,在南方的水网地区杀来杀去、被淹死的比被打死的还多。双方军队在射阳河两岸穿梭交战,共军很快就失去了机动能力,跑也跑不动、聚也聚不拢,岂有不吃败仗之理。

    不过,土八路虽然走水路不行,但只要离开了河网地带,他们的行军速度就快得吓死人。

    第三快速纵队5月27日刚刚占领了合德,31日就得到消息:华野11纵正在围攻黄口!——黄口(今安徽萧县黄口镇,当时属于江苏省)与射阳之间的直线距离大约330公里,行军路途还至少两倍于此,伞兵们实在想不通共军怎么会在几天之内就飞到那边去了?

    那黄口是伞兵部队的防区,伞一团离开之后就只剩下一些地方武装在那里站岗,凭他们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共军主力的围攻。快速纵队只好赶紧掉头回去增援,蔡智诚他们坐在车上直犯嘀咕:“这伙共军真难缠,刚在东边吃了亏、转眼又跑到西边去捣乱,活象一帮打不死的孙猴子……”

    其实,解放军战士并没有钢筋铁骨,几个月来,他们一直是以顽强的意志和牺牲的精神在支撑着自己坚持战斗。先前,苏北兵团不断攻击苏中和苏南地区是为了吸引国民党军主力东移、配合刘邓大军转出大别山(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于48年3月转出大别山,5月份在洛阳成立了以刘伯承为司令员、邓小平为政委的中原军区),而现在他们再度不顾疲倦地发起新的攻势,是为了破坏陇海铁路东段交通,迟滞国民党军西援进程、配合即将展开的豫东战役——蔡智诚他们当时并不知道共军的战略意图,但即使是知道了,他们也无法理解共产党人的团结协作精神,更无法理解解放军的那种为了全局而甘愿牺牲自己的高度觉悟。

    第三快速纵队从合德赶回徐州、再从徐州赶往黄口。这时候,前方的道路已经被共军破坏了,伞兵的大卡车开着开着就翻下了路坎,各种物资撒得满地都是,无奈之下,大家只好扛着大包小包徒步行进。

    穿着伞兵大皮靴走路本来就是件很受罪的事,再扛着沉重的军需装备就更让人举步唯艰。这狼狈的模样引得路边观看的整77师指指点点:“瞧,一帮公子少爷,出门打仗还带着帆布帐篷鸭绒被,简直不象个当兵的样子……”

    整编第77师(王长海部)是西北军冯治安的老底子,原先人马挺多的,如今被老蒋裁得只剩下整37旅(旅长吉星文)和整132旅(旅长过家芳,中共地下党员)。37旅是打响卢沟桥抗战第一枪的29军37师,而132旅就是曾经血战南苑的赵登禹132师,这两支部队依然保留着老西北军的传统,衣着朴素、吃苦耐劳,好多官兵的肩上还扛着大刀。但他们普遍对内战抱有抵触情绪,极不情愿为蒋家王朝卖命,比如这次救援黄口,他们就坚持要求让伞兵在前头开道、自己留在后面负责侧应。

    于是,第三快速纵队只好沿着公路向黄口方向攻击前进,伞一团(附战车营)在左翼突击、伞二团(附装甲车营)在右翼进攻,部队从6月4日下午开始与共军发生接触,之后接连攻克夹河寨、郝寨、沙塘、周庄、北新庄、杨楼、蔡庄、李庄……“计毙匪1900余、俘302名,卤(虏)获步枪机枪冲锋枪掷弹筒等武器弹药甚多,另步话机1台、电话机5部、骡马若干”。战至6月15日,华野11纵主动放弃黄口,第三快速纵队遂告完成救援任务。

    在这些天里,蔡智诚没有上前线与共军交火,但他却碰巧“立了一功”。

    6月14日下午,蔡指导员去卫生大队慰劳伤号,正当他带着两个勤务兵走到唐楼村附近的时候,迎面遇到了一男一女。那男的挑着两大桶米饭,女的担子一头装着酱萝卜、另一头盛着白菜汤,俩人一看见国军官兵就吓傻了,愣在那里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蔡智诚发觉情况不对,立刻把他们扣下来进行审问。

    男的挺痛快,没费什么事就招供了。他说四五里之外的洼地里藏着两百名解放军,其中有个人给了三块大洋,委托他们两口子置办饭菜,说好了送到以后再给五块洋钱……那男的一头说,他老婆就一头在旁边打岔:“老三!老三!不能乱讲,要遭报应的”

    可这老三却不肯住嘴,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得干干净净,一边坦白还一边申明:“我可没有说瞎话,长官你可以去核查”。

    核查?说得轻巧。蔡智诚他们只有三个人,哪里敢跑到洼地跟前去看一眼。当时共军苏北兵团的一个连通常不过六七十人左右,这两百号人马差不多就是一个营了,要想核查也必须找大部队来帮忙才行。

    离唐楼最近的队伍是132旅的396团,蔡智诚于是就跑去报告情况。那位团长名叫王刚(黄埔六期生),皱着眉头半信不信的、好象觉得很麻烦,而副团长贾宗周(中共地下党员)却一个劲地泼冷水:“诡计、诡计,我看是诡计,八成是共军的圈套”。 蔡智诚也弄不清那位送饭的老三讲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只好向两位团长表示:“反正我把情况都告诉你们了,该怎么办处理你们自己负责”。

    王刚团长琢磨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带部队去看一下。结果396团摸到洼地附近的时候正好遇到共军往外面走,双方随即展开近距离交锋,一场拼杀下来,解放军吃亏不小。

    洼地里的这些解放军属于华野11纵33旅98团一部,他们撤出阵地以后实在走不动了,所以想先找个地方躲一躲歇歇脚、吃点东西再接着赶路,却没想到走漏了风声,让396团拣了个大便宜——据蔡智诚回忆,当时共军官兵的鞋子全都磨烂了,一双脚血肉模糊,经过苏中苏南的数月鏖战再加上从射阳到黄口这几百公里的强行军,即便是铁人也被拖垮了,何况他们只是刚组建不久的新部队,因此败给第三快速纵队这样的精锐嫡系或者132旅这样的百战劲敌也实在是情有可原。

    PS几句:

    一、《亮剑》中说李云龙的部队是“华野11纵2师”,其实无论是华野11纵还是中野11纵都只设了31旅、32旅和33旅,并没有“师”级单位。不过华野11纵(编为29军)后来倒确实是驻扎在福建前线的,比如这里提到的11纵33旅,他们的旅长梁灵光就曾经担任29军参谋长、厦门市市长、福建省副省长和广东省委书记。

    二、原国民党整77师132旅396团于淮海战役期间参加了“贾汪起义”,团长王刚在起义的中途逃跑了。396团后来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34军102师304团(团长贾宗周),再改为公安13师39团,最后被撤编。

    以马甲所知,目前我军唯一仍保留的具有西北军底子的部队是第27集团军235旅(机步旅)的第4营(战车营),它的前身是整132旅的395团,国军时期的编号是“代字5392”,共军时期属于“51002部队”。

    黄口解围之后,伞兵们松了一口气。大家一边和伞一团团长张信卿打趣“好不容易帮你们收回了驻地,快请我们喝酒”,一边议论着司令部将要返回徐州还是将迁到新安镇去。

    有天上午轮到蔡智诚值勤,他在大院里遇到整25师(黄百韬部)的一个副官,觉得十分希奇:“咦?你们不是去兖州了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5月份的时候,整25师和快速纵队都在盐城附近打仗,可打着打着共军就不见了。接着就听说黄口被包围(属于苏北兵团“陇海路东段战役”),伞兵连忙回来救黄口;然后又听说华野7纵、9纵和13纵正猛攻兖州(又称山东兵团“津浦路中段战役”),黄百韬于是赶快跑去救兖州。两路人马就此分道扬镳,却没想到又在这里碰了头。

    “唉,刚到兖州的边上就让我们往回走,说是先去河南救第七兵团……”,整25师的副官悻悻地回答。

    “啊呀,老兄,你们可真够辛苦的”,蔡智诚显得十分假惺惺。

    “呵呵,我们辛苦,你们也清闲不了,反正大家是一起去”。那副官冷笑起来,倒让蔡上尉大吃一惊。

    其实,蔡智诚对河南的情况已有所耳闻。

    早在几天前,伞兵就听说开封城防被共军攻破了,开会的时候张绪滋司令讲起自己的黄埔同学李仲辛(整66师师长,在开封战役中身亡)还眼泪汪汪的。没过两天又听说邱清泉的第5军收复了开封,但区寿年的第7兵团却一不留神被共军给包围了……这区寿年也是张绪滋的什么陆大同班,所以7兵团的命运同样惹得张司令牵肠挂肚。

    游乐智开玩笑说:“张司令流年不利,他的同学都挺倒霉的,不是这个出事就是那个出事”

    但蔡智诚却有不同的看法:“你们‘正期班’的在战场上好歹还有些同学照应,若是我们这些‘养成班’的遇到了麻烦,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那才叫做惨呢”

    国民党的军官有“正期班”和“养成班”之分。所谓“正期”是指经过正规军校训练的军官,他们大致相当于职业军人,退休的时候可以得一笔养老金,而蔡智诚这类半路出家、只上过什么培训班的货色只属于“军团养成”,比起“正牌正期”真是差老鼻子了。

    蔡指导员的一番话激起了游营长的虚荣心。“那是,我们正期生一辈子都要在行伍里拼搏,不讲究点精诚团结怎么行?哪象你们养成的,打完仗还可以去干别的行当,不必把军队当靠山”

    蔡智诚却只有暗暗苦笑:什么“正期”也好、“养成”也罢,事到如今大家还不是一样的在战场上拼杀。说是打完仗还可以去干别的行当,可天晓得这内战什么时候才能够打完呢?

    不说别的,眼下的这一仗就躲不过。

    6月27日,蔡智诚他们接到徐州陆总的正式命令:第三快速纵队配属整编第25师指挥,即刻赶往河南睢县。

    说实话,伞兵上上下下都不大愿意立刻就出发参加战斗。这一方面是因为部队自4月份以来连续征战太过疲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经过黄口战役之后军需物资还没有进行补充,各单位的手里都只剩下不到两个基数的弹药,应付小规模冲突还算勉强,仗打大了就肯定不够用。

    快纵司令部的电报一通接一通地发往徐州,请求等弹药和油料补足了以后再动身。可当时陆军总司令顾祝同在南京办公,徐州的战事都由参谋长郭汝瑰统筹安排,等了两天,郭参谋长没把物资送来却派来了第一补给区司令朱鼎卿(朱怀冰的弟弟,1949年在四川起义),朱大军需一个劲地向官兵们保证已经预备好了一万加仑汽油和一万发炮弹,还有弹药粮食什么的,请大家先行出发、物资随后运到……信誓旦旦地讲了老半天,伞兵们这才于29日夜间登上了火车。

    在站台上,蔡智诚发现战车和装甲车并没有随队出发。打听以后才知道,原来装甲部队的行动必须经过蒋纬国的批准,小蒋让部下径直返回徐州休整,就连郭汝瑰也拿他们没办法。

    装甲兵可以肆无忌惮地回家睡觉,其他人却没有这个运气。

    6月30日上午,军列开进商丘的朱集车站,只见月台上站满了第二交警总队的队伍,一帮穿着五花八门的官兵正等着上火车。这情形让蔡智诚他们觉得十分纳闷:商丘是第六绥靖区司令部的所在地,而现在六区的整75师已经在战场上被包围(区寿年就是第六绥靖区的副司令),如果再把第二交警总队派上去,商丘顿时就变成了一座空城,第六绥靖区司令部不要命了?怎么敢这么干呢?

    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快纵副参谋长罗国英上校给大家解开了其中的玄机——原来这第六绥靖区的司令官是周岩,而被共军围困在龙王店的区寿年兵团正是周岩的基本部队,老周丢掉这点老本就要成光杆,有道是有兵好做官、没兵就没势,所以他现在拼了老命也要把本钱抢回来,哪里还会在乎商丘是不是空城。

    但那第二交警总队是军统的队伍,他们怎么会愿意帮着周岩去扳本呢?罗副参谋长接着解疑答惑:“张绩武(交警总队长)哪里是去救区寿年,他只是希望和我们混在一起。想想看,要是连我们都挡不住共军,他们守在商丘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趁早跟着大部队跑……”

    参谋长的一席话说得部下连连点头,大家齐声称赞上校就是上校,确实比少校上尉们站得高看得远。

    上校的水平不低,但比起中将就差远了。

    据罗国英透露,快速纵队刚编入黄兵团,黄百韬中将就把快纵的炮兵部队统统收了过去,并且还要求伞兵把大口径机枪也全部交给整25师管理。张绪滋司令坚决不答应,结果两人就吵了起来,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这消息弄得大家很不高兴。蔡智诚学过炮兵,知道集中使用火炮的好处,但黄百韬要了大炮还想要大口径机枪就太过分了。伞兵已经交出了榴弹炮和迫击炮,如果再连一挺重机枪也没有,那不就跟警察部队差不多了么?

    于是立刻有人嚷嚷起来:“他黄百韬一个陆军老杂牌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指挥我们伞兵?散伙散伙,不跟他们干了!”

    …… ……

    就这样,军列在一片嘈杂声中驶向了豫东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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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战场上的蒲公英(三十二)

      这一段的篇幅不够,但实在没有办法。因为手头有事需要办理,马甲我到五月下旬都没时间上网写字,所以只好留着这个坑,等我回来再补。对不起大家了。

      暂别一会,不好意思。祝各位在河里玩得开心。

      ————————————————————————————————

      杨桥村位于帝邱店西北四公里,一条东西走向的公路把村庄分为南北两个部分。这个村子在7月3日上午曾经被华野6纵特务团攻占过,下午又被伞兵二团夺了过来。

      伞兵进村的时候,村子里空荡荡的,老百姓全都跑光了,不仅看不到牲畜、粮食和农具,就连水井上的辘轳都被人藏了起来——睢县这里在抗战时期曾经是新四军的“睢杞太根据地”,现在,老百姓又用当年对付日本鬼子的办法来对付国民党,坚壁清野,搞得国军将士连一把锄头、一根扁担都找不到。

      找不到锄头扁担就修不成工事,伞兵正好可以偷懒。

      在当时,国民党军队的作战习惯分为两个流派。一类以“土木系”十八军为代表,强调“稳扎稳打”,无论走到哪里,队伍停顿下来之后的头一件事情就是建造工事,什么鹿砦陷阱梅花桩、地堡战壕铁丝网,先把阵地搞好了再吃饭睡觉。黄百韬的整25师基本上也属于这个路子,他们行军打仗的时候除了要扛枪扛炮,还要带上铁锹洋镐斧头锯子,部队开到哪里,哪里的民房就变成了炮楼、哪里的树木也被砍得精光。

      相对而言,“远征军系统”的部队就不太注重建造工事,他们更崇尚火力和机动性,认为那种“背着碉堡走路”的做法是“战略上的进攻,战术上的防守”,因此新1军、新6军或者第5军这样的队伍在行军的过程中很少花大力气修建防御阵地,一旦搞急了就和共军对攻对冲,冲好了可以大获成功,冲得不好就只有稀哩哗啦,一败涂地。

      很难说这两种流派哪一个更高级。比较起来,随时随地修工事的办法当然稳妥一些,而且国军确实有不少“经典战例”是靠“守”出来的,但这种“稳妥的”办法也存在着过分耗费士兵体力、制约战场机动能力的缺点,很容易弄得部队筋疲力尽、士气消沉,所以也有许多国军主力是被“守死”的。

      快速纵队的“少爷兵”都是些宁可被打死也不愿意被累死的人物,他们的作战原则是“不攻坚、不守点、不停留”,只求快不求稳,当然也就用不着修工事。伞兵们以往在战场上能刨个散兵坑就算是很不错了,对挖沟垒墙筑碉堡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可这一次,黄百韬愣是给快速纵队派来一个姓王的上校督察官,那家伙成天拿着根木棒子到处跑,一会儿说要在这里堆沙包、一会儿说要在那里挖战壕,简直把大家烦透了。

      因此,杨桥村的老百姓把农具都藏了起来,真是符合伞兵的心意。蔡智诚他们的折叠铁锹都丢在辎重营的卡车上,连同帐篷被褥和行军锅一起统统送给了共军,现在官兵们的手里只剩下一把伞兵刀,想刨个单人掩体都困难,更别说挖战壕了。大家看着王督察官无可奈何的样子,都象拣着了什么大便宜一样,开心得不得了。

      可惜,开心了没多久,麻烦就来了。

      傍晚的时候,蔡智诚带着部下在村子外面破坏老百姓的庄稼——夏至过后,地里的高粱和玉米都已经长到一人多高了,密密麻麻的青纱帐遮挡了视野,非得把它们都砍倒了才能清理射界。

      一伙人挥舞着伞兵刀,正忙着左右开弓地糟蹋粮食,忽然看见几个侦察兵慌慌张张地从远处跑回来,嘴里还嚷嚷着:“共军上来了!共军上来了……”,大家一听,扭头就往村子里跑。

      跑到村口,遇到张绪滋,张司令问:“共军来了多少人?”

      “不清楚,听说多得很……”,蔡连长也是稀哩糊涂。

      于是张绪滋就捧起望远镜这边瞧瞧、那边看看,蔡智诚也只好不跑了,陪着他东张西望。

      看了老半天,没看见共军大部队,却发现两公里外有几个人正手脚并用地往一棵大树上爬,张司令就说:“让狙击手把他们打下来”

      “狙击手恐怕没把握,不如用重机枪打打看”。

      蔡智诚知道张绪滋是想出口恶气。几个小时前,老张在刘楼指挥作战的时候被躲在大树上的解放军战士偷袭了一把,幸亏身边的卫士反应快、扑上来替长官挡了子弹,结果司令官没事,副官和警卫却被打死了,所以老张现在恨透了爬树的人。

      搜索营里射击水平最高的要属海国英了,他操起重机枪“嗵嗵嗵”地打了一阵,远处那棵树上的人就掉了下来,这让张绪滋司令觉得十分满意:“好好好,就这样打,就这样打”,大家也兴高采烈地夸奖老海干得漂亮。

      正高兴着,就听得“咻——”的一声,一颗炮弹飞过了头顶。“榴弹炮——”,伞兵们顿时有点傻眼,心说:“那几个爬树的人物不会是炮兵的观察员吧……”

      紧接着,又一颗炮弹“咣”地炸在了前方——妈吔!两发校正弹,一颗靠后、一颗靠前,接下来的炮火就该要落在自己头顶了,大家知道大事不妙,吓得抱着脑袋四下狂奔……刚跑出去几十米,就听见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呼啸,就好象从头顶上开过了一列火车,刹那间,沙石飞崩、硝烟弥漫、天昏地暗、鬼哭狼嚎,爆炸的气浪把蔡智诚掀了个跟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等他好不容易收拾心神抬头张望,发现村口附近已经被炸平了,海国英的那挺重机枪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进攻一个不足百户人家的村庄,居然可以动用12门野炮和10门榴弹炮进行火力预备,这是国军精锐部队也难以办到的事情。铺天盖地的弹雨把杨桥村炸成了一片废墟,也把伞兵们先前的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劲头炸飞到了九宵云外。

      好在这时候解放军的步炮协同技术并不熟练,炮击停止之后很长时间,步兵都没有发起进攻,伞兵各单位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检查伤亡、布置防御。搜索一连在这场炮击中伤亡了十几个人,这样再加上先前的损失,蔡志诚的手下就只剩下五十来号人马了,他干脆把一连编成了两个分队,由海国英带一个队,自己亲自带一个队。

      本来,让罗华当分队长可能更合适一些,可这小子正发着高烧,眼神迷离、面颊通红、嘴唇上全是火泡,看上去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蔡志诚很担心他是不是染上了瘟疫——七月的豫东,每天都是艳阳高照,地面被烈日晒得滚烫,从马口、刘楼、董店到杨桥这里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龙王店、铁佛寺那边就更不用说了,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刺鼻的臭味。这样的环境特别容易诱发流行病(事实上,豫东战役也确实引起了一场瘟疫),蔡志诚想起当初在松山打日本鬼子的时候还有美国人帮忙打预防针,可现在在中原腹地打内战,却连一点预防措施也没有,真是无可奈何。他只好派两个士兵紧跟着罗华,免得他头昏脑热的晕倒在什么地方都没有人知道,至于这家伙的瘟病会不会传染给别人,现在是顾不上了。

      按照张绪滋司令的安排,伞二团负责防守村北,司令部和直属部队负责防守村南,搜索一连的位置在杨桥村的西南角上,蔡志诚的连部设在一座被轰塌了半边的二层小楼里,这是这一带的制高点。

      晚上八点钟,一阵刺耳的尖啸划破夜空,解放军对杨桥的进攻开始了。

      据说,华野第1、4、6纵(叶陶王部队)发出攻击指令的方式并不是吹冲锋号,而是用一种经过改造的信号枪不停地射击,当子弹通过特制枪管的时候,这种枪就能发出一段响亮而怪异的声音。马甲我曾经问过几位老人,请他们模拟一下信号枪声的效果,可老人们想了半天、结果却都是摇头:“学不出来,反正很怪就是了”。 蔡志诚倒是描述过自己的体会,他说:“那是一种用尖刀刮骨头的感觉”。

      1948年7月3日的夜晚,这种“尖刀刮骨”般的枪声响彻了杨桥村的四周。伞兵二团报告,“东北方向和正北方向各受到了共军一个团的进攻”,就在大家都以为解放军的主攻方向可能是在村北的时候,正西方向也出现了攻击部队,伞兵观察哨报告,“共军的规模是一个团”。

      好家伙,第一波进攻就上来了三个团,粟裕和王老虎可真够看得起国民党伞兵的。

      华野6纵如此慎重其实是有原因的。

      在当时,伞兵集团是国民党军“硕果仅存”的一支快速纵队,也是唯一一支从“战略进攻阶段”到“战略防御阶段”都没有受到过重大打击的摩托化突击集群。两年来,第三快速纵队在华东战场上横冲直撞、耀武扬威,虽然没有打过什么硬仗却也没有吃过什么亏,弄得华野各部都不太清楚这伙外表十分夸张的人马到底能有多大本事。

      “叶陶王部队”是华野的绝对主力,这以前,伞兵曾经打过1纵、追过4纵,惟独没有和6纵交过手,伞一团今天下午在刘楼与16师和18师的狭路相逢才算是双方头一次照面。

      按以往的情况,国民党部队在遭遇战中被解放军的优势兵力包围,肯定立马就一败涂地了,但出乎6纵意料的是,伞一团虽然被冲乱了却并没有溃败——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由于伞兵还没尝过解放军的厉害,心气比较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伞兵接受过分散状况下和被动状态下的特殊训练,三五个人靠在一起就能结成战斗组、几个战斗组凑成一伙就敢打反击。所以虽然从表面上看是共军追得国军到处跑,但真打起来的时候,一个班甚至一个排的解放军确实还很难收拾这东一堆西一摊的乱兵,折腾到最后,16师和18师又被那几颗红色信号弹欺骗了一把,结果就愣是让“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6纵的“老虎”们哪里受过这份窝囊气,当然是追着撵着也要把逃走的敌人抓回来再揍一顿。可解放军并不知道伞一团已经径直回了商丘,还以为他们跑去和伞二团会合了呢,于是就迅速赶到杨桥,并于当天晚上发起了全面攻击。

      杨桥战斗的现场指挥员是华野16师副师长黄光裕(55年大校,曾任上海警备区副司令员),参战部队有16师46团、47团,18师52团、53团和6纵直属特务团,另外还有三个野炮连、两个日式榴炮连和一个美式榴炮连配合作战。在7月3日晚8点发起的首轮攻击中,由北向南进攻的是6纵特务团和16师46团,由西向东突击的是18师53团——全纵队战斗力最强的16师48团(老虎团)并没有来,18师战斗力最强的52团(彭冲团)也没有上,这多少说明了王老虎此时对伞兵的能耐还有些吃不准,所以留了一招后手。

      在蔡智诚他们当面的是18师的53团,也就是后来的解放军24军72师215团。

      这53团其实是很能打的,当初曾经抢占垛庄,立下了“孟良崮战役第一功”。但这个团也有个“发挥不稳定”的毛病,状态好的时候神仙妖怪都挡不住,状态差的时候遇到小鬼也没辄,有点象是篮球场上的“神经刀”,所以上级总是让52团在边上陪着他们,因为52团有个特别能干的彭冲政委,十分善于总结经验。比如抗美援朝期间守上甘岭,“冷枪运动”就是由215团最先发明的,刚开始的时候,这帮“神经刀”指哪打哪、战果显赫,可打着打着就突然没状态了,从此再也不开胡,旁边的214团(52团)照着学,边学边琢磨,结果学出了一个“狙击大王”张桃芳,天下闻名,反而是先开张的215团什么好处也没捞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家53团的状态再没谱也是华野的“大功团”,伞兵的脑袋再硬,让这把“神经刀”砍两下也要喊吃不消。

      7月3日的晚上,53团刚开始进行接敌运动就被伞兵发现了,观察哨借着照明弹的光亮发现了远处晃动的人影,立刻就判断出攻击方的人数和移动目标,随即,快速纵队的迫击炮就实施了密集射击。

      早在下午的时候,伞兵司令部就对杨桥村周围的地形环境做了现场勘察,预判出各个方向的进攻部队在攻击发起之前可能集结兵力的地点,并测出了相应地点的射击诸元。因此在实战之前,炮兵根本就不需要进行试射,直接就用密集的炮火覆盖了对方的集结点。

      这一招果然奏效。从望远镜里,蔡智诚看见共军的身影暴露在一片火光之中,他们的伤亡惨重,他们在爆炸的气浪下奔跑……但是,这些解放军战士并没有因为炮击而溃散,他们冲出了炮火,虽然队形混乱,却目标一致、不顾一切地向着国民党军的阵地冲了过来。

      信号枪响了,凄厉的尖啸令人胆寒——那是蔡智诚所说的“尖刀刮骨”一样的声音。

      照明弹升上夜空,伞兵们开火了。机枪、卡宾枪急促地射击,密集的火网把进攻的人群阻挡在百米开外。53团的冲锋停顿了,但他们并没有就此撤退下去,而是趴在地上开始挖坑。

      不一会,一个散兵坑挖成了,再过一会,一个个散兵坑连在一起变成了坑道。刚开始,坑道是杂乱无章的,可不久以后,这些坑道就逐渐靠拢、逐渐向前延伸,一步步接近了伞兵的阵地。

      豫东这一带是早先的黄泛区,地面一两米的地方都是浮土,很容易挖掘。解放军战士躲在那坑道里面,国军的子弹打不到、手榴弹又够不着,干着急没有办法,只能眼看着进攻的队伍一点点的向自己靠近。一百米、九十米、八十米,夜幕下的坑道就象几个恐怖的黑色的箭头,清晰地指向了防守方的命门要害,伞兵们慌了,他们明白,只要这坑道再前进几十米,解放军就会蜂拥而出,在这么短的距离上,根本就没有实施火力拦截的时间和空间。

      就在这时候,那位姓王的上校督察官又跑来了,他依然拎着根木棒子,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后退二十米!快挖拦阻坑!”

      事情到了这份上,原本最讨厌干土工活的伞兵们也不敢再偷懒了,无论当官的当兵的,大家全都七手八脚的忙碌起来。没有锄头没关系、用刀子戳,没有铁锹没关系、用钢盔刨,国军官兵拼尽全力地和解放军比赛施工进度,终于在那几个“黑色箭头”的前方挖出了一道四五米宽、两米来深的堑壕。

      解放军显然也没有想到阵地前沿会突然出现这么一道临时性的障碍,当他们冲出坑道之后,猛地发现面前的敌人不见了,横亘在脚下的是一条无法一跃而过的壕沟,正准备绕道过去(那壕沟只有三十多米长)就遭到了两侧火力的猛烈夹击。刹那间,机枪、冲锋枪、火焰喷射器甚至火箭筒都集中倾泻过去,顿时,从坑道出口到堑壕之间的空地上尸体成堆、血流成河,有的解放军士兵跳进了堑壕,四面八方立刻飞来一大堆手雷,炸得壕沟里面血肉横飞。

      但53团真不愧是王老虎的队伍,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依然死战不退,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接着上,一波又一拨的人马踏着血泊愣往前冲,蔡智诚亲眼看见有个战士的双腿都被打没了,只剩半截身子戳在地上,可他却仍然坚持着举枪射击!

      就在这个时候,伞兵的机枪突然沉寂了,阵地上一片惊呼:“糟了糟了!没子弹了!”

      上午出发的时候,重机枪只带了一条弹链(250发),轻机枪只带了四个弹匣,打了这么一阵,参谋长还没有回来,弹药就已经用光了。

      失去了重火力的掩护,开阔地就守不住了,伞兵们转身就朝村子里跑。

      蔡智诚刚跑进自己的连部,后面的解放军就追了上来,他往楼梯上爬,53团就用刺刀戳他屁股。伞兵的手里不是冲锋枪就是卡宾枪,全都是不带刀的,贴身肉搏的时候就连烧火棍也不如,哪里是人家三八大盖的对手,无奈之下,只好再跑。

      跑到楼上,已经无路可逃了,两个解放军战士挺枪大喊:“缴枪不杀!举手投降!”

      蔡智诚急了,摘下钢盔砸过去:“党国文天祥,打死不投降!”

      这家伙,他要和共军死扛。

      关键词(Tags): #战场上的蒲公英(嘉英)#蔡智诚(嘉英)#伞兵(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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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总算追着看完了,这下了无牵挂了,哈哈!

        从马甲兄的描述中,tg战斗员和指挥员保持高度一致,属于指哪儿打哪儿,很有全局观念。而国军的战斗被动居多,而且战略战术仿佛毫无针对性,零时遇到情况,再想对策,好像灭火员,哪儿有了情况,再冲过去灭火,而且各军团各自为政,毫无全局考虑,哎,不输都难!

      • 家园 hehe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西西河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 家园 【文摘】張緒滋: 傘兵部隊與中原會戰

        外链出处

        偶然找到, 可以参考一下。

        五月二十七日,緒滋先率兩個大隊到徐州(第三、四大隊,大隊長郭志持、劉拯),向徐州剿總報到,馬上命令開赴山東滕縣,似乎暫歸剿總直接指揮,不久撥歸李玉堂指揮。李公對看地圖十分小心,不把河流當馬路,是一位好指揮官。

        这是夸奖么?

      • 家园 交警二总队大队长眼中的睢杞战役和伞兵总队

        网上看见一篇文章《张赣萍:硬战──交警二总队与中原会战》,作者是张赣萍,睢杞战役时是交警二总队四大队大队长。从文中内容看似乎是作者于20世纪60年代写的。因为本论坛禁止全文转载,我这里就只部分转载,并加上我的简评(想看全文的网友,在网上搜索很容易查到)。希望斑竹手下留情,因为以下的“部分转载”内容也不少,但没有下面这些“部分转载”,我的简评就成了无源之水。

        说实话,此文如全文转载的意义并不大,比如说文中大量篇幅用于“攻击”共军的“人海战术”,这种话到现在恐怕只能当笑话听。文中比较明显的文字错误也有一些,如“黄百韬”写成了“黄伯韬”,“帝邱店”写成了“商邱店”等等,不过这类错误是不是作者写错的也不好说,也许是后人抄写或录入电脑时写错的也有可能。下面我就针对部分内容(尤其是与伞兵总队、或马甲原文有关的内容)评论一下(以下蓝字为原文,黑字为我的简评):

        我手边没有详细地图,当时敌我两军的位置,我已记不十厘清楚,大致情形是这样的∶我们抵达睢县与杞县之间的商邱店,黄兵团的前卫部队,已与共军打上了。从本队停止前进到黄伯韬下定决心的时间,大约只有一小时;他的决心是“攻击当面之敌”! 命令伞兵总队与我交二总队掩护他的左右(即南北)翼取守势,由他的二十五军担任攻击。

        二十五军攻击的时候,我交二总队与伞兵总队分驻商邱店南北,担任侧翼掩护任务,是取守势的。

        蔡智诚如果看到上文,估计要有点意见。伞兵总队在进攻期间付出的种种代价(包括罗国英参谋长的“失踪”),被人家一笔就给抹杀了。

        从共军刘伯承与陈毅部所虏获的文件证明,共军对我们交警部队的战力与火力是“另眼相看”的,他们训令上张明较着指出∶“攻击国军其他部队驻守的村庄阵地,只要能突破阵地或村庄的边沿,战争即有结束的希望;惟有攻击交通警察防守的阵地村庄,突破边沿,才是正式战争的开始。”他们的文件上又说∶“攻击其他国军阵地的时候,可以利用火力间隙跃进;攻击交警部队的阵地时,唯有在密集火力下冲锋,因为他们很少会有火力间断的机会给我们利用。”

        如果交警部队真的如此有战斗力,那国军的最后失败是因为共军太狡猾还是国军正规军太无能(连交警部队都不如)?

        说了人家再说自己,绝非“丑表功”,那次“中原会战”,得以将危如叠卵的局面保持平安,共军发动陈毅和刘伯承的两个野战军,一共十多个纵队围攻均未能得逞,先期得归功于二十五军的攻击精神,后期改取防守,则完全得力于我交警二总队的沉着应战,官兵应命,每人都能以一当十;以百当千。

        进攻的功劳归二十五军,防守的功劳归交警二总队。伞兵总队呢?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看来二十五军睢杞战役没被消灭,也要主要归功于交警二总队。

        那次敌人还使用一种声音异常尖锐刺耳,好似是开花弹的机枪,居高临下向我们作密集扫射。那种枪声响得古怪,是我们前所未闻的;给予人的精神威胁很大,听起来,好像就在头顶开炸,其实它的弹道还是颇高。那种枪弹在头上飞过,像我们这些久经战阵的官兵,也会感到有抬不起头来之感。等到以后我们了解这是靠怪声吓人的玩意,他们也就黔驴技穷了

        我刚看到这段内容的时候,感觉有点奇怪。不过对照马甲兄的原文,也许这种枪声就是华野第1、4、6纵常用的能发出“尖刀刮骨头”般声音的信号枪发出的声响?

        我们捉了两个活口俘虏,从其口供中,才知道那晚上攻击我阵地正面的敌人,是兼程调来的一个“攻坚纵队”。我感到这场攻防战的艰难了。

        所谓“攻坚纵队”,又名“长胜纵队”,这是陈毅所属“三野”之中,最有名的一个战力强、装备好、能打能冲的一个纵队;“三野”的其他纵队,攻击我们交二总队阵地,虽然轮番攻击了五天五夜,只有伤亡,而无进展,故调来这个“攻坚纵队”,来一次“硬碰硬”的搏杀。

        刘长胜的“攻坚纵队”,这次是碰上了真对头,“打铁趁热”,他们又发起冲锋了,

        刘长胜是谁?参与睢杞战役的共军主要领导之中似乎没有这个人。

        参谋主任殷兹福,江西南昌人,舆我私交甚笃,他调了两辆战车,放在我阵地东北路口上,作为活动碉堡。他告诉我,总队长已作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他在电话裹为我打气与加油,则是背诵文文山的“正气歌”。最后他与我同声叫出∶“江西文天祥,打死不投降”的口号!

        联想到蔡智诚的那句“党国文天祥,打死不投降!”,看来当时的国军都把文天祥当楷模了。

        记不起那是改取防御的第三天也还是第四天,伞兵总队防守的一个村庄,被共军攻占了一大半,只剩下靠近商邱店的一角还在据守中。那时,我们交二总队虽然也被攻,但并不费力即将来犯共军打退了。黄伯韬接获伞兵总队阵地岌岌可危的求救报告,因无兵力可以增援,要我们交二总队派兵反攻,协助他们收复已失去的阵地。真没想到这个装备精良,光彩得有如“花花公子”的部队,打起仗来竟会如此“水皮”。

        据原在我交二总队一大队任职,而今日也在香港的谭云龙兄说,他们大队那次奉黄伯韬命,反攻伞兵总队已经失守的阵地,只有半天的时间,便将那个已被共军占据三分之二的村庄收复回来了。将阵地交还给伞兵总队之后,又归还制建,回到了陈岗来防守我们自己的阵地。

        在轻兵器方面,伞兵总队是全国首屈一指,装备最精良的一个部队。他们的待遇好到什么样子呢? 我们交二总队在分队长这一官阶的人,有手表的就不多;而他们伞兵总队的士兵,大多数都有手表。从这一件小事物去比较,这个部队待遇之悬殊,也就可以想见了。他们的待遇如此优浓,装备如此精良,怎么会一打即垮呢? 据谭云龙兄当年目击他们阵地失而复得的情形分析,那一次他们也打得惨苦,伤亡很重,可是就没有打出一点名堂来。其原因,防御工事构筑不得法,火网组成不够严密,应战时沉不住气,不当打的时候,拚命的打;到紧急关头要拚命打的时候,又没有力气打。把火力与人力都消耗在敌人尚未接近阵地之前,等到敌人以“人海”来冲锋的时候,不是因为伤亡过重,而使阵地的防守力削减,便是由于已经射击很久的武器,在千钧一发时发生故障,因此未能将精良装备的功效发挥,造成伤亡严重,战绩平庸的后果,予人以“虚有其表”或“好看不好吃”之讥。

        以上对伞兵总队的评价,并非全是偏见,估计蔡智诚等国军伞兵将士此战之后也肯定有深刻的反省。虽然伞兵总队的训练主要是针对进攻的,防守弱一些也正常,但毕竟付出了血的代价,当事人肯定会有自我检讨的。但文中所说交警二总队一大队救伞兵的事情真的发生过吗?急切盼望马甲的下文,看看真实的故事是如何发生的……

      • 家园 要像研究红学一样来推断一下马甲兄的后文

        蔡上尉接下来会怎么样?肯定不会被打死。被俘?估计不会,因为上文中马甲兄透露,老蔡无意中得来的消息在几个月后会救了他的命。而几个月后应该是在淮海战役中。那伞兵并没被包围在陈官庄,老蔡怎么会被化妆成学生逃出来呢 ?

        如果你看帖仔细,在前面松山血战前。小蔡见到一个人:此人手软软的、湿湿的,说话的语调不高。谁?熊绶春,当时的103师师长。此人后任职十四军军长,在淮海战役中阵亡。马甲写到:蔡智诚不会想到,几年以后,他和熊绶春还将会有一次告别——依然是软软的、湿湿的手,依然是低沉的语调,依然没有敬军礼而是鞠了一个躬——只是,他没能实现自己的诺言,最终也没能帮上熊绶春的忙。为什么没敬礼?就因为老蔡是着便装!帮什么忙?公事?情报?求援?不得而知。很可能是私事,找人,带信?我猜测带信的可能性大。纯属猜测,本人猜测来源于蔡家老二的绝笔,由69师副官带到贵州。从宿迁到贵州,那是多远的距离呀!但信带到了。那让蔡老先生久久不能释怀的,是没能帮上熊绶春的忙。从此前后联系,本菜鸟猜是带信。

        熊绶春死在哪?在双堆集。老蔡怎会去那?据张绪兹回忆:杜聿明被围困於陈官庄,通讯有时阻断。有三名伞兵李行、姜明义、卿孙雄被派携带小型无线电降落支援。但是去了陈官庄,而不是双堆集。而且老张又写到:这三位无名英雄,现在仍在人间否?看来三人自此与伞兵总部失去联系。这与老蔡先生后来被携裹投共的经历不符。那么蔡上尉是怎么到双堆集的呢?老蔡去三团是在劫难逃,因为三团的副团长姜健是二队队长,老蔡的老上级,之前参加运动会跳伞的名单上就有他。伞兵在淮海期间曾有第八连参与空投。这个八连是伞三团的吗?

        那么当时,蔡上尉被两名解放军战士逼住了,怎么脱身呢?1.老蔡纵身从楼上跳下。理论上是可行的,楼已经被炸塌了一半。2. 被罗华救下,两名解放军被从背后打到。有可能。但是这个结果老金我不愿看到。为什么?老金的父亲参军的部队是24军72师。他当时在新兵营时,这个部队还是老番号:6纵18旅!这也是马甲大作《我知道的老兵故事中》老邓,老王和朱五常的队伍!

        嘿嘿!同室操戈呀!

      • 家园 前面马甲说过

        蔡知道学生比较容易过关

        估计被俘以后,化妆成学生样又回了国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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