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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想让大家知道中国有这样一位科学家来过又离开 -- 蜜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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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想让大家知道中国有这样一位科学家来过又离开

    又想起张昀教授, 还是多亏了rodger在西西河提到了他.一时难以平静,便写点东西算纪念,也算是给自己一点释怀吧.

    ("进化论的教材,近年才有北大张昀教授的一本《生物进化》。老先生是搞微化石的,这本教材的内容上也不是很全面。更可惜的是他在发了一篇Nature之后车祸身亡了,据说本来Nature专门想让他写篇review的,那可是很大的荣誉阿。如今有人开始编译国外的一些教材,教材这方面应该会逐渐有所改善的。"----rodger)

    http://www.cchere.com/ccbbs/Board/gtFrame.asp?BoardID=115&UID=74693&zst=1

    张先生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做学问,自己做的是古生物,这个专业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生物系看你是搞地质的, 地质系说你是做生物的.没有一点为学术献身的精神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几乎毫无钱途的冷门里静下心来钻研的.

    张先生不但在这个冷门里留下来了,还作出了国际领先的水平. 他主导的古生物研究在Nature上发了第一作者的文章.而且还被邀做综述.虽说古生物研究中国学者在资料上占了优势,云南贵州处处是宝. 但是真正能就此拿出点货色的人实在太少了. 张先生是无愧于祖国珍贵自然遗产的一位.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科学家却在他事业节节上升时不幸去世, 给中国学术,给身边的师生亲友带来永久的遗憾. 张先生为何而走, 我只是当时'小道消息'的耳闻者, 不过渠道来源是张先生的半个私淑弟子,想来也差不太多吧.

    那实际上是一个连车祸都算不上的意外.一天张先生和他学生在海淀做小公共一起外出.张先生最后一个下车. 就在他一脚车下,一脚车上重心悬空时,性急的司机就匆匆启动了. 张先生仰天一交,后脑磕在硬物(记不请是车的阶梯还是石头)上,就此昏迷,再也没有能醒来.

    应该被责备的不单单是那个肇事的司机,当学生们心急火燎地送先生到就近的医院后, 却没有能得到及时的治疗救护. 原应很简单,地球人都知道-----

    ---学生们没有足够的现金做押金.

    即便是北大的研究生们苦苦哀求,我们的医院也依然本着规矩办事. 于是乎,急性脑外伤最为关键的那几个小时就耗费在等钱来的路上了.至于后来,再多的努力也只是尽人事而已了.先生在60左右的年纪就这样毫无意义地离开了他心爱的学术和亲友.

    据说那天北大生命科学院的院长正好感冒请假,学生们找不到他,使得突发事件没能得到及时的处理.为此,院长一直耿耿于怀,不能原谅自己.

    我和张先生从未交谈过.只是参加系里新开的一门公选课,常常见到一位矍铄的先生介绍完每次讲座的老师后认真地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听讲.那门课请来了众多明师,很受同学欢迎.事发后,我才得知那就是张昀先生, 是他设计了那个公选课,亲自请来各路高手为小本科新生启蒙.

    余生也晚, 未能多受教与张先生.感于先生为人,那时特意放一束白色百合于先生曾临的讲台以示纪念.

    先生为人到底如何, 我不得细知.只记得当时全院为之黯然.为张昀先生代课的另一教授( 此人为一中国生理学先驱之子) 向大家正式宣布噩耗时, 60 多岁的人竟当着300多学子为之泣下, 几不成声.

    谨以此文纪念张先生,也愿大家至少知道中国有一位这样的平凡的科学家这样来过又那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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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西西河通宝】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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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上花纪念一下

      也是我ld的老师,当时生命科学院新院士最大的希望。。。真是让人唏嘘啊

    • 家园 花顶
    • 家园 古生物研究我们的条件应该不错吧

      虽然不懂这些,但在报纸上也经常看到中国发现了某种恐龙新品种,我们的化石资源在世界上应该是数一数二的吧。过去只知道中科院古生物所很厉害,在动物园附近有个展览馆,展出各种古生物化石,展览馆建得挺漂亮但真有点曲高和寡,大部分展品看不懂是什么东西,不过大概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好点了。

    • 家园 我所记得的张昀和其他老师。。。

      我有幸见过张昀老师几面。

      最初是93年入校,因为军训的缘故,和生态的几个同学很熟,被拉去参加生态专业的迎新会。其实也就是我们级的十几个人和系主任,老师,几个研究生。那时张老师刚从地质系回来,刚刚评的副教授,好像还讲了几句话。 我当时觉得有点奇怪,怎么生物系的老师给弄地质系去了,一听他是做古生物研究的,也就释然了。 那时,陈章良新任系主任,加上国内那阵生化,分子生物学热得很,系里新添了这么位副教授,估计也不会很引人注意。

      后来是95年70系庆,生命学院成立,搞得轰轰烈烈的,朱丽兰好像来了。 系庆的时候,有两个录像,一个是潘文石的小组在秦岭观察熊猫的,是国家地理拍的,很不错。另一个就是陈章良的恐龙蛋了。看了我才知道,原来是张昀老师先发现恐龙蛋里有活性物质,录像上说他刮了一点,放电炉上烤了烤。:) 系里那次有很多讲座,有本系老师的,也有外系的,像化学系来鲁华,北医的王夔老师等。忘了张昀老师讲啥了,反正不是烤恐龙蛋。那个是陈章良的保留项目。老陈说恐龙是两栖类的,在学院里成了经典笑话。

      后来上专业课了,就很少去前面的系楼。毕业时,正好我们和生态的答辩时间错开了,于是跑去给几个朋友捧场,另外生态有个丫头不太招人喜欢,顺便给她挑挑刺。 我年轻时也够恶劣的。 张老师也在。 那是我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他。

      后来听说他98年发了nature。 那年冬天他出了车祸。 我听说的版本是他一个人坐小公共,下来时没站稳,车就开了,他磕在马路牙子上。 小公共的司机和售票员吓得赶快拉他去了西苑,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么个土里土气的老头是北大的教授。 据说在西苑搁了一阵,没什么人搭理,后来学生赶来了,西苑说北大师生的关系在北医三院,于是又送三院。 三院要押金,等周老师赶去,已经来不及了。(呸!北医那阵还正要和北大合并呢,对我们的老师就这个态度。所以我后来一直就不太喜欢北医)前年一对同学到我那儿玩,还说起这事。那个男生就是赶到医院去的一员。

      说起来也是,那时候北大的教授真穷,一级教授一个月才800来块钱,七扣八扣地拿到手就没多少了。青年教工就更惨了,我们系一个讲师,30来岁的人,每个月就100多。那年陈岱孙先生去世的时候,据说他最后几个月的工资单上,是负数。(各种杂费,包括医药费给扣的)。 北大的教授穿得也朴素,给我们上高数的老师,50多岁一老头,居然穿一套很旧运动服,还不如我们身上那套校服,那好歹还是李宁牌的。教力学的老师,每次都背一电工袋,第一次来上课,还真有同学以为他是来检查日光灯的。那时有个顺口溜:"远看象要饭的,近看象捡破烂的,仔细一看,原来是北大的。" 难怪走出去,人都不信,那是北大的老师。

      说到这里,想起大学时我最敬仰的一位老师。就谈一件小事吧。那时我们在湖边一小楼上专业课,自行车都停在楼下。某次课间休息,他出去转了转,回来对我们说,他察看了我们的车,基本都没有铃,还有几辆闸坏了。他提醒我们抓紧去修,没修好之前要小心。车速不要太快,不要撞了老师和同学。 我当时太忙,就忘了。后一周上课,他又去看车了,再次被他逮住,他警告我,还不修的话,他就要扣我的车了,这样太不安全。随后又问我,是不是没有钱? (我那时很土,一直穿校服,背一个军用书包,象要申请助学金似的) 我连连摇头。可是还是嫌麻烦没修,后来去上专业课,都把车停在一教,然后翻一个小山坡去小楼。 嗯,我的车一直没修,最后毕业前,在三角地终于被人撞了,小腿落下一 疤。 hehe

      那四年中对我这一生的影响最大的,也许就是这些老师了。他们让我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里,看到了另外一种追求。

      题外话,当年其实我报的是中华第一系,却阴差阳错地去了生物。物理系的开学迎新我也去了,甘老师的关于花生米的笑话被传为经典。 而之前他讲的是,要抓紧时间,要甘于清贫。这两句记得的人不会那么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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