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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身似飘萍,心怀故园 -- 黄河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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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身似飘萍,心怀故园

    身似飘萍,心怀故园。

    <不是抗联的故事>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这句文丞相的诗来形容那些退入苏联的义勇军战士再合适不过了。都知道抗日将军马占山、李杜、冯占海;都知道他们不敌日本,退入苏联;都知道他们回国后万众敬仰,那么随他们退往苏联的那些战士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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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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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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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占山

    1931年918之后,东北义勇军四起,最高达到30万。他们的组成很复杂,有守护家园的原东北军将士,有农民工人学生,有绿林好汉,有从关内到东北抗日的兄弟姐妹。由于没有一个核心的领导,大部分义勇军到了1933年就基本瓦解,中间不过两年时间,之后抗联成为日本鬼子的主要目标乃至唯一目标,一直到抗战结束。

    1932年底到1933年初,马占山、李杜、苏炳文分别率部进入苏联,总人数约为将士三万余人,家属一万余人。一年多以来,他们在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今天他们却从抗战的前线离开。前方将会是什么再等待他们?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如果他们能够预知到将来会发生什么,也许每一个人都会杀回去,宁可死在敌人的炮火下,也不愿过这种口吟满江红、身似满江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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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入苏联前,一步三回头

    进入苏联之后,在距离边境线仅仅500米远的地方,苏军的边防军、骑兵、装甲车、坦克,排成了一条狭长的通道,义勇军们走过这狭长的通道,交出武器,住进了早已为他们搭建好的小木屋。

    这就是战俘的待遇,以后他们还要受到难民的待遇,他们在苏联期间的生活饮食费用,都由中国政府以外汇方式支付,对于战士来说,这简直是一个耻辱。

    当夜,木屋薄薄的板壁无法抵挡西伯利亚的寒风,衣着单薄的义勇军们索性走出小屋围坐在篝火旁边,看着天上的星星,遥望那看不见的故乡,一种异样的孤独感袭上心头。

    第二天从清早开始,大家乘上苏联人的卡车、雪橇,前往一个火车站,以搭乘火车前往他们所不知道的下一个目的地。当他们回头遥望那白山黑水的时候,又有几人知道,这将是他们中一半以上的人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故园。从此就开始了在苏联境内走走停停的日子。

    运兵车到达一个小战的时候,苏炳文给他的手下开了一个会,要求全体将士遵守苏联人的纪律,维护祖国的尊严。并告诉大家,苏联人原意接收一些义勇军留在苏联学习,当场就有很多人报名,报名后的人被分配到另外的火车,到赤塔后再分开行动,他们将前往莫斯科。

    这之后的几天,义勇军们坐在封死的闷罐车里,苏联人持枪在车厢里警惕的看守着他们。其实也没有完全封死,寒风总是能透过那些缝隙吹进来,大家就依偎在一起取暖。

    到了赤塔,火车分开之前,一些报仇心切的义勇军,放弃了留学的想法,加入到西进的队伍中来。又走了两天,他们到了多木斯克,在这里他们被集中起来,居住。

    在苏联期间,他们的伙食标准是主食400g,一小块牛肉,一小块方糖以及其他少量副食。很好啦,相对于那些战斗在冰天雪地里的抗联战士们,但是还是不行,吃不饱。主要原因,穿的太少了,其次原因,撤到苏联这些人原来待遇还不错,一时适应还很难。

    (当时苏联红军的主食才一天800克。留在东北打鬼子那些人,比他们还要差得多,至少他们一日三餐都能得到稳定的供应,也不用担心鬼子汉奸会什么时候打过来,我这么说话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如果让他们个人选择,我想有很多人还是原意过那种打鬼子的日子。)

    1933年的2月14日,西方的情人节,中国人的春节。在这个浪漫与团圆的日子里,在孤独与无奈中,义勇军们度过了他们的第一个异域春节,对有些人也是最后一个春节。

    过了没几天,他们得到了回国的命令,这让他们欢欣鼓舞。虽然还是吃不饱穿不暖,但是至少有了回家的念想。具体安排是:高级将领和军官绕道欧洲回国;家属绕道日本经天津回国,其余人绕道哈萨克斯坦去新疆。(很合理,但是有一个问题,高级将领都走了,这三万多人群龙无首怎么办?)

    受到命令的第二天深夜,全体义勇军登上了前往阿牙古斯的火车。那里,他们将离开火车,回到中国,到达新疆的巴克图,再前往塔城集合。在阿牙古斯,苏军发给了他们四天的口粮,然后大家坐上苏联人的卡车,在漫天大雪中,出发。

    苏联人不提供饮水,他们就吃雪解渴,走了没多久,卡车就陷在雪里走不动了,只能靠两条腿。每走到牧民的毡房,一方面是牧民为接近饿死的他们煮上一锅燕麦粥,取暖兼吊命;一方面体力尚好的还要借牧民的雪橇等回去搜索掉队的战友,就这样,还有很多身体较弱的,再也没能回到祖国。一路上,弃尸累累。

    越过雪原,走过戈壁,义勇军们互相扶持,走到了新疆的巴克图。

    回国了,回家了,终于不用受难了,巴克图的百姓们用爬犁、雪橇把他们拉到了20公里以外的塔城,在这里用羊肉抓饭、热水澡欢迎这些回国的英雄们。义勇军们则列队集合,唱着《义勇军进行曲》,开进了塔城。

    他们不知道的是,前面等待他们的将更加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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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身似飘萍,心怀故园(完)

      天山鹰同学指出盛世才这个混蛋的祸害,其实还有另外的问题,有一些被苏联人留下学习,更多的被留下做苦役,还有一些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就是回不了国,拉拉杂杂到了1938年还有回国的义勇军。

      这时候的新疆,非常之乱。有不堪压迫的农牧民起义,有从土耳其留学归来的分裂分子,有大批的土匪,有自立为王的回族人,有国民党的马仲英部,最缺的是正规军,人数最多,力量最强的反而是三四万原来高尔查克部下的白匪,当然俄国人对这块宝地垂涎三尺也不是一两百年了。这么大的新疆,只有一万正规军。可以想象,在这个多方博弈的不稳平衡状态下,突然来了三万多打过仗的正规军部队,对这个盘子的影响有多大。(套一句话,好几个七八两的人喝得差不多了,突然来了个二斤量的加入酒局,那些快挺不住的人怎么想?)

      进入塔城后不久,他们就接到了进军迪化的命令。(命令哪里来的,我没找到,武器是不是发回他们原来的,也没找出来,了解这方面的人可以帮忙解答一些。)

      迪化这时候正是混乱时期,盛世才被派出去“剿匪”了,马仲英围攻正急,义勇军一来,马仲英立刻被击垮,逃跑了。随后以平叛为名、政变为实登上新疆王位置的金树仁被自己的部下政变搞下了台(这些人下场也不怎么样,最后死在了盛世才的手里),刘文龙当了省主席,义勇军的郑润成当了临时军事委员会主席。盛世才从镇压起义前线回兵,确认金树仁大势已去,开炮为其送行,随后被补选为临时省政府委员。

      各方势力开始分赃,大家建议实行督办制度,尤其军权要集中。郑润成是其中呼声最高人选(义勇军实力大),但是郑润成表示,自己只是借路,将来还要离开,不适合任此职务,于是实力第二的盛世才捡了便宜。

      金树仁去,马仲英觉得机会难得,又回来了。盛世才打不过马仲英,马仲英也吃不掉盛世才,于是坐下谈判。谈不妥再打,盛世才又借了义勇军帮忙,打跑了马仲英。这时候政变主谋陈中不乐意了,闹了半天分赃完毕,把他甩一边了,一怒之下,往南京告状。南京一想,这是好机会呀!新疆王一死,正好可以介入,就派了宣慰使黄慕松来了。

      盛世才军权在手,根本不听。当着宣慰使的面,枪毙了陈中等三人。无奈南京只能承认盛世才的地位,同时盛世才又请求南京,让义勇军留在新疆。南京政府派了李杜的副官来宣布了义勇军要留在新疆这一不幸的消息。马仲英等人也在拉拢义勇军,正在义勇军举棋不定之际,心狠手辣的盛世才以作战不利为借口秘密逮捕诛杀了14名义勇军高级军官。至此义勇军彻底群龙无首,沦为鱼肉。

      马仲英再来,义勇军已不可靠,盛世才投靠了苏联,借来了苏联兵,巩固了自己新疆王的地位。待到苏联大厦将倾,一翻脸又和苏联人掰了。

      义勇军被重新编制,值得注意的一个事情是本来这些重新编制的部队,东北人占80%,待到盛世才离开新疆,东北人的比例下降到了不足20%,总人数不及5000,而退役淘汰下来的才不过2000余人。要知道新疆并没有打抗日战争,除了为他四处征战的损失,有上万的义勇军被盛世才秘密杀害,一说一万多人,一说两万多人。到最后新疆和平起义,人数不及2000。

      这是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这是一群报国无门的人。

      东北因为他们的牺牲而留在中国,

      天山因为他们的热血而完整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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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盛的结局也算尚可吧

        他在台湾活到了1970年,78岁,命也够长的.

        • 家园 【蒋留下盛说到底是】看在他毕竟没把新疆卖给苏联的份上

          领土还在,盛本身是人渣也就眼开眼闭了。

      • 家园 东因为他们的牺牲而留在中国,天山因为他们的热血而完整美丽

        送花

      • 家园 盛世才是辽宁辽阳人,对老乡也够狠的。

        做人到这种地步已经没人味了。

        马仲英在西北到处流窜也没少干坏事,屠城不止一个。后来不想当流寇了,装模作样开始搞政治。可惜甘肃、青海、宁夏都被三马占了没有发展空间,只能在内蒙西部和新疆之间打圈圈,被苏联人打断了脊梁骨。

        • 家园 这个马仲英

          有人给他冠了个“西去的骑手”的雅名很肉麻地捧过。好像这个“尕司令”有不少粉丝呢。

          虽然政治素养低,有屠城劣迹,但架不住小马年轻长得帅,又打过几次胜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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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人是在变的嘛。似乎后来红军西征的时候还曾联络过马仲英

            要是西路军的时候没有那些错误,在河西走廊耽搁以至于全军覆没,之后加上马的骑兵力量,没准以后的局面就完全不同了,盛世才能不能在新疆呆下去都是个问题。

        • 家园 记得盛世才是辽宁开原人,赵本山的老乡
      • 家园 祖国和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献花

        东北因为他们的牺牲而留在中国,

        天山因为他们的热血而完整美丽。

        他们的英雄壮举镌刻在中华大地上,他们的功绩祖国和人民永远不会忘记。

      • 家园 为英雄献花

        恭喜:你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 家园 可惜了副中国人的皮囊,长了颗苏俄的狼心

        约瑟夫大叔的画像没白挂,颇得真传。

      • 家园 其实放他们回东北也可以啊

        为什么盛世才要将他们全杀害?反正这些人也想回东北打日本人的,让他们回东北不就一了百了吗?

        • 家园 盛世才是一个统治手段非常暴虐的军阀

          此人的统治手腕血腥、残暴,既无公理可言、更无道义可讲、至于人道主义就更是沾不上边了,一切的一切都服从并服务于巩固其个人权位的需要。为了个人权位,他可以利用东北义勇军残部;同样为了个人权位,他可以血腥整肃东北义勇军残部,而且是采用斩尽杀绝肉体消灭的办法。盛世才的统治有多残暴,可以从一件小事略显端倪:当年,他的弟弟、也是新疆唯一的机械化旅的旅长,死于佩枪走火的事故(下班回家逗孩子玩,被女儿拿佩枪走火射杀)。为了自己政治阴谋的需要,盛世才别有用心地说弟弟之死是政治谋杀,借此大兴冤狱、株连甚广,就连弟弟的遗孀、自己亲侄女的生母都不放过,将她刑讯致死——对自己的亲人都可以用这么狠毒的手段,你说他还有半点人味么?

          盛世才残暴的统治手段、甚至成了某种惯性。苏联卫国战争爆发后、盛世才摇身一变改弦更张,迅速地变亲共为反共、投靠国民党政府,并且把大批中共驻新疆人员扣留起来、作为投名状和见面礼。无论是对毛泽民这样级别高、地位非常重要的大人物,还是赵丹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待遇都非常恶劣。毛泽民在被盛世才秘密杀害前,受到了残酷的刑讯和虐待(包括在灼热的炭渣上赤足行走这样的酷刑)。幸存下来的其它中共人员和家属,到1945年张治中入疆善后、把这些人从监狱释放送回延安的时候,无论青壮还是老弱妇孺、拜盛督办几年“热情接待”所赐,普遍体弱多病、很多人身上伤痕累累……为了不出茬子、把这些人平安送回延安,张治中安排得力下属,细心照顾、大费周章,从车辆安排、到伙食标准、再到警卫力量、还有医疗和通讯保障,都尽心尽力安排得周全妥当。这件事情,中共后来念着张治中的好、一念就是几十年,因为,对这些饱受折磨劫后余生的人来说(其中包括了瞿秋白的夫人杨之华,还有中共视为宝贝疙瘩的装甲兵、航空兵“种子干部”……据统计,“文革”前,这批从新疆归来人员中,共有20多人担任省长、省委书记、中央机关部长和军队的军长、司令员,其中最集中、最突出的是在空军系统,如沈阳、北京、武汉、福州、广州、兰州等大军区的空军司令员、副司令员,都是当年新疆航空队的队员),从迪化到延安数千里路途、自然条件恶劣,只要稍有疏忽、很多人就得死在半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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