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翻译】劫·梦-----介绍的话 -- 南方有嘉木

孩子在密封罐里仅能存活12微时*1。

Jilshat推着沉重的运货车穿过那片沉沉的黑暗，她不敢太快了，怕引起前方探照灯下立着的地球人*2警卫的注意。上次她经过这里时惊动了他。他盯着她看，那异族的眼睛是如此冷漠，使她不由地颤栗。还好，那时候她的推车里仅仅装着一些发酵罐，罐里头全是Amlat的水果。

可现在，蜷缩在某只密封罐里头的是她唯一的孩子Jemnal。至少有4微时的时间耗在了装车和称重的工棚里。还需要4微时，也许5微时，才能把运货车推到飞船跟前，她的同胞会在那里用货物运输机将密封罐送上飞船。然后还需要更多些的时间，飞船上的同胞才会发现Jemnal，把他救出来。想到这里，Jilshat不由地加快了速度，她那双和人类相似的纤细的灰腿都颤抖了起来。

她刚走进被灯光照着的大门，那个地球人便转过头来看见了她。

Jilshat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微小些，努力不要逃开。唉，她为什么不在更早些的时候就把Jemnal送出去呢？其他的母亲都已经送走了他们的孩子了。但是她总是害怕。在最后一刻，她的信心动摇了。他们策划了那么久，耗费了那么多心血的这个计划，在她看来实在是没有什么成功的可能。她的同胞们，她的那些可怜的、瘦弱的、矮小的Joilani，真得能够斗得过那艘载货飞船上孔武有力的地球人么？可是，就在那儿，那巨大的飞船就立在它那圆锥形的光芒之中，周遭一片宁静。那个不可能实现的计划一定已经成功了！不然的话那边早一片骚乱。其他孩子肯定是安全的。是的---现在她能够辨识出藏在阴影中的空推车，推车的人一定已经登上了飞船。千真万确，他们奔向自由----或说是死亡----的大逃亡正在进行之中……而她就差那么一点儿就能从这警卫身边溜走，就差那么一点儿便安全了。

“喂！”

她假装没有听见这地球人粗鲁的喝斥，脚步愈发匆忙。可他三大步便堵在了她前头，使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你，聋子啊？”他用彼时彼处的地球语高声质问。Jilshat勉强能听得懂一些。她曾是遥远的Amlat田野的一名女工。他用枪托敲打着密封罐，眼睛却始终未从她身上挪开。而她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时间正在无情地流逝！她那双长着Joilani黑睫毛的大眼睛静默地看着他，流露出哀求的神情来。惊吓之中，她忘记了训诫。她那鸽灰色的小脸因焦虑而咧嘴一痛----地球人称这个表情为“微笑”。奇怪的是，他也朝她微笑了一下，好像和她一样身处某种痛苦之中。

“我，干活，长官，”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回答他。一微时过去了，也许二微时了。如果他不马上让她离开，她的孩子肯定没希望了。她几乎能够听见一声微弱的喘息，好像服了药的孩子正挣扎着争取空气。

“我，走，长官！飞船上的人，急着！”她的“微笑”变大了，因为极度的痛苦，显出一对酒窝来，她哪里知道这是一种诱惑的表情呢。

“让他们等着。你个猪猡小灰鬼*3，长得还真不赖！”他的喉咙里“哈哼哈”地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我负责搜查本地人看有没武器。把这脱下来。”他用枪尖挑起她身上那件破旧的Jelmah衫子。

三微时了！她扯掉身上的Jelmah，露出她娇小的灰色身躯。她宽臀短腿，有着一对乳房和微凸的小腹。心脏再跳一会，便已太迟！Jemnal要死了。她现在还能救他----只要她松开夹钳，撕开密封盖。她的宝贝还在那活着。但是如果她这样做，一切就都暴露了，她等于是背叛了所有的同胞。”Jailasanatha”，她暗自祈祷。“给我以爱的勇气。啊，我的Joilani，给我力量来承受孩子的死亡。我自为我的信仰不诚付出代价。”

“转过来！”

她因痛苦和惊惧露齿一“笑”，服从了他的命令。

“这样好多了！你看着几乎是个人了。哦，天啦，我实在是离家太久了。过来！”她感到他的手在她屁股上摸索着。“怎么样？有点意思？嗯？你叫什么，小灰鬼?”

最后一微时已经流逝。Jilshat因刻骨的绝望而麻木，她低声地说了一个词，意思是“死者的母亲”。

“Joobly-woobly----”他的嗓音突然变了，“喂，喂！你从哪来的？”

太迟了，太迟了！Lal，那个下贱的女子，轻快地向他们摇曳行来。她刮了脸上的汗毛，涂上或粉或红的胭脂，漂亮的Jelmah裙一路飘旋，不时露出些描有怪诞色彩的身体----显然是按地球人喜欢的那些图片上的女子精心妆扮的。她的脸扭了一下，露出一个虚伪而精致的微笑。

“是我，Lal。”她轻摇手指，一股地球人似乎很喜欢的花香散发开来。“想要我给你色色一次么？”

警卫的注意力一转移，Jilshat便即刻用尽所有的气力猛地推向货车，然后光着身子推着它在无尽的停机场狂奔。她的心跳和呼吸都快跟不上了，一路踉跄。她心里清楚已经太迟了，可却无法放弃那一点侥幸的希望。就在她身边的阴影中，最后一个搬货的Joilani人正慢慢走向飞船。在他们身后，Lal正把警卫拽进门岗的小屋。

在最后一瞬，他还回头恨恨地瞪了一眼。

“哼，那些猪猡不应该那样上飞船。”

“里头的人让他们去。说要搬罐子。”Lal踮起脚抚摸他的脖子，这Joilani女子的手指灵巧地滑进地球人肿胀的胯下。“色色”，她低吟，面上带一个不可拒绝地微笑。警卫耸耸肩，窃笑着朝她转过身去。

飞船立在那，无人看守。这是一艘陈旧的Amlat货船，是一座飞行工厂。地球人选中这艘飞船是因为在飞行途中它的巨型货舱能被加热加压，令里头的水果发酵，这样当飞船到港时，某种地球人非常珍视的酶便已备好。货舱可以住人，而且食物转换器每循环一次，里头的Amlat水果便能增长一千倍。这种型号的飞船经常造访此地，数十年来，Joilani的飞船清洁工们绞尽脑汁一点一滴地摸索，才对飞船的操纵系统有了一个基本清晰的概念。

这一艘飞船陈旧而破败。它上头的“地球帝国之星”以及辨识标记都极需要重新油漆。它的名字的第一个单词已经磨蚀，仅剩下这几个外星文字“……人之梦。”它曾经是某些地球人的梦，现在它是Joilani人的梦。

但它不是Lal的梦。Lal的面前只有痛苦和死亡。作为一个女性，她却不能生育孩子。她那短短的双生殖道已经被地球人巨大而坚硬的器官粗暴地撕裂。她脆弱的海绵组织----那是Joilani女子的子宫----已经被永远毁坏。所以她选择给予更伟大的爱，去献身承受最后一次折磨来服务于她的同胞。在她的头花中藏着致命的毒药。一旦“梦”之飞船安全离开，她将服毒自尽。

但现在仍不安全。从警卫硕大的身躯上方，她能瞥见停机场上另一艘飞船的灯光，那是航天站的巡逻舰。更糟糕的是，这艘巡逻舰正准备进行一次定期的星外侦察。

注：

*1 微时：原文--minim。

*2 地球（的）：原文--Terran。

*3 猪猡小灰鬼：原文--Juloo moolie。Juloo，用音译；moolie是意大利语中称呼黑人的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