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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迎接光荣三国志12发行】------三让徐州(巨坑) -- 种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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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迎接光荣三国志12发行】------三让徐州(巨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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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日开更

    通宝推:圣雪,
    • 家园

      兴平元年 春三月

      残阳如血,透窗而入,一片金色,迎面印在陈宫端凝的脸上。斑驳出一方方割裂的图案。

      也不知过了多久,亮眼的金印逐一被周遭沉甸甸的暗色悄无声息的同质化。随着日头的沉落,湿冷的河风挟着水腥味在舱内沁润开来。纤夫和各船艄公舒缓遒劲的腔调在外相互唱和:“入河————————放缆——————转舵。”木舵和竹帆转动之声札札作响,船队离开南岸,长龙一般驶入风涛。

      波涛迎头而来,起灭不休。水声里似乎夹杂着奇异诡秘的倾述,忽高忽低,似远似近,如喜如怒,时而低吟浅唱几无迹可寻,突然又有一两个音节细若游丝,直管耳鼓,萦回脑际,久之不去。船到中流,能听清应是万千人齐诵反复几句咒言,渐与风浪争高低。

      竹帘掀起一角,河风,涛声和倾述声顿时席卷入内。护卫同行的曹氏亲族之一曹纯探身进来,年轻的脸上了无沟壑,一派纯正:“军师。河内到了。”

      “知道了。”

      “…………军师你无恙吗?脸色似不甚好。”

      “…………无妨。”

      曹纯放下竹帘,转头再看对岸的群山时,黑黝黝的屹立不动。山脚下的万千星点,都在颤巍巍的闪动,黑压压的跪着不计其数的男妇老幼。很多人手里擎着香,密密匝匝直铺到河岸上来,在夜色里看着像成片殉葬的陶俑。一阵阵歌诵从人群里回荡开来,在河面上被风吹得支离破碎,优游不定,像倾述,像哀求,像命令。

      “是什么人?黄巾吗?”陈宫整治停当,持节出舱,站到曹纯身边。

      “不像。黄巾没这么静。”

      突然,一只鹞鹰像是从左近处虚空中凭空钻出,振翅飞过陈宫和曹纯的头顶,数片碎羽飘落,劲风里猛禽特有的腥臭扑面刺鼻-----忽又笔直向苍穹直冲去,在船队上空转了几转,猛一个俯冲,认定北岸方向疾返。陈宫望向曹纯,曹纯躬身称是。看那鹞鹰舒展着掠过黄水拍击的河岸,掠过万千“陶俑”的头颅,仿佛不堪重压般避过山脉的阴影,最后拍翅落定到它的主人的坚强臂膀上。

      张辽率队在岸边一个小丘上伫立等候已久,此时不胜爱怜的抚摸着爱鹰的羽毛,连喂了几块肉干,才回头吩咐部下:“清条道出来。曹操的使者到了。通知温侯。”

      青幽幽的光芒彼此传递开来,骑士们点亮火炬,纵马在人群中挥鞭四挞。沉默的人群无一人反抗,无一人异动,万众如一开裂出一条容车的通路,像是土地本身裂了条缝一样。歌诵声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丝毫未为之紊乱。船队以序靠岸系缆,岸上的骑士下马来与船上的兖州官吏见礼,曹纯见陈宫注视着人群久久不语,便再次严肃的肯定:“不是黄巾。”

      张辽伫马的小丘背后再翻过一个山头,一片丘陵间小平川,燃着十数处篝火。吕布诸将魏续,成廉,曹性,宋宪等各引数骑,呼喝叱骂,策马在篝火之间穿梭追逐,把箭簇折了,将无头箭在火上点着,彼此相射为戏。春暖天气,骑士们都裹着皮甲,人马跑得全身都淌油汗,每中一人,那人便拼命扑打身上的火星,马又惊恐不安,或将人撂将下去,众人都笑得疯子一样。

      篝火另一端摆着几扇屏风,列着数行席位,燃起几枝画烛。吕布将尚在稚龄的女儿抱在怀里,科头坦腹坐于上首,身上只披着一件曲裾绣衣。背后画屏上映出几个女子的剪影,此起彼伏,姿态婆娑,似在演习新的舞姿,时调丝竹之音。显是女眷另开一席。高顺侯成分坐吕布两侧,隔着吕布尽量把头凑在一起,激烈的讨论着什么。有时嬉戏的骑士靠得近了,马蹄撂起沙石灰尘来,侯成便嗔目大骂:“死远些!”众人哪里理他,玩得越发疯了。吕布也不管顾,只管拿牙箸沾酒逗着女儿玩。

      有士卒上前施礼禀报:“君侯。使者到了。”

      吕布只略一点头。高顺便起身喝道:“兖州人来了!你等都下马入席,休要失了军礼!”

      侯成回头吩咐:“准备上菜!”

      这时骑士们正玩得兴头起,曹性被魏续人马所挤,失手一箭射歪,那箭火流星般直奔吕布而去。屏风后舞姿顿时都住了,有姬妾掩口一声惊呼。吕布头也不抬,举手稳稳接了那箭,将怀中女儿轻轻放下,握着箭站起身来。众将面面相觑,曹性惶恐,立时落马伏地请罪。高顺道:“君侯…………”

      吕布随手折了箭,丢开一边:“骑马从火里跳过去。”

      曹性抬头看一眼吕布,众将也都不知所云,跟吕布久了,知其喜怒无常,一时间无人敢作声。

      吕布不耐烦般,把口气放慢些:“我叫你骑马从火里跳过去,把这十数堆篝火都跳过了,饶你不死。来人!添柴!把火苗子烧高些!”

      曹性灰头土脸的伏在地上,犹犹豫豫的看看众人,又看看吕布。吕布的女儿在旁觉得十分有趣,也跟着他的视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咬着手指吃吃笑出声来。

      高顺谏道:“此时兖州使节方至…………”

      吕布一摆手:“无妨。”俯身又重新把女儿抱起,颠了她两下:“老子的令!听见没有?曹性冲过了,你们全都跟着跳。与我击鼓行军法,人不敢冲,斩人!马不敢跳,斩马!”

      曹性圆睁双眼听完,闷吼一声,起身便飞身上马,不待鼓起,策马就往最近的一堆篝火冲去。

      张辽臂鹰乘马,领陈宫等人上。兖州众人听闻鼓声,皆注目曹性,不知发生了何事。张辽伸臂将鹞鹰交与从骑,自己滚鞍下马禀道:“禀君侯。兖州使者陈宫等到。末将请还令。”

      吕布听而不闻,看曹性坐骑堪堪冲近,却畏缩不敢跳火,将曹性颠下马来。吕布抱着女儿,哈哈大笑。鼓声隆隆,众将皆伏地屏息无语。曹性又羞又怒,挣扎起身,猛抽了坐骑几鞭子,并不敢出一语,又重新上马准备冲刺。

      高顺抬眼察伺吕布神色无异,方嚅嗫着提醒:“君侯…………君侯,兖州使者陈宫…………”

      吕布笑罢,方才把女儿放下,回头便盯住陈宫不放。他已被了些酒,汗珠顺着脸庞和裸露的腹肌上淌下来,被火光映得闪闪发光。陈宫微微一笑,并无丝毫惧色,迎着吕布的目光看了回去,亦不先开言。

      吕布道:“既是使者。见孤如何不拜?”

      陈宫叉手谢道:“汉家衣冠,自有礼数。宫未见汉列侯,但见一匹夫在此耳。宫不敢失礼。”

      吕布眉角为之一挑,狞笑着盯住陈宫,踏前一步。曹纯毫不迟疑,挺身挡在陈宫面前。鼓声顿时中止,吕布诸将刷地一起起身。吕布的女儿似乎也感到气氛紧张,紧紧抱住父亲的腿不放,睁着眼睛看看父亲,看看陈宫。

      吕布盯了陈宫足有移时,见陈宫毫无惧意,忽回头喝骂曹性道:“愣着干什么!叫你停下来了吗?继续击鼓!”双臂一伸,一位姬妾无声转出,垂首趋近,素手如荑,给吕布拢好绣衣,系上腰带。

      陈宫摆摆手,曹纯察陈宫神色自如,正欲退后,忽觉一阵香气勃郁,一眼看见姬妾项上挂着一串珠子,似是木制,甚是别致,不意间与那姬妾流波顾盼的眼神一撞,心中一突,才注意到吕布诸将都在观察自己,眼神不善,忙垂眼自敛,退还陈宫身后。看那姬妾细心为吕布收拾齐整,依旧默默退回屏风后去了。诸姬见无事,索性踩着战鼓的鼓点,参差起落又开始练舞。

      陈宫方依礼参见了。吕布道:“坐。”先回西首坐了,女儿却还粘着父亲撒娇不走。吕布抚着她头哄道:“乖。爹有事,等会再来和你玩。”扣屏示意来人将女儿抱开。

      双方众人皆就席,满场只空了一座,曹性一人一骑还在拼命跳篝火,屡次失败,或又被摔下马来,依然又闷不做声的爬起接着来。陈宫默察吕布诸将,皆端坐不动,无一人敢侧目。鼓声依旧不绝,只是放轻了些。

      看下人来摆了食案,安排匕箸,依次筛酒毕。高顺便跽坐捧杯笑道:“尊使请了,这都是今日温县司马家传马送来的时鲜果蔬,温县是君侯的食邑…………这脍的是新打的黄河鲤鱼,炙的是才猎到的黄羊山兔。国难一切从简,薄膳不成敬意。来,诸位,请遥为皇帝陛下寿。”

      吕布诸将齐轰然干杯,兖州众人亦掩袖举白,陈宫看吕布时,为之稍一抬杯,又放下了。

      陈宫沉吟一下,便拱手向吕布行礼,欲有所言。

      吕布举手止住他:“不必。大家并非故人,今日亦非欢宴,布是武人,向来不喜酸文拘礼。你来是何意,有话直说。”

      陈宫眼睛一亮,先喝一声彩,然后道:“宫闻河北军中有言: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闻名不如见面。鄙州曹使君致意温侯:今鄙州内勘黄巾,北攘匈奴,南走袁术,东斩徐州反逆以万数,溧阳侯稽首称服,逆贼阙宣之头已悬于濮阳东门,此皆露布四海之事,温侯必有耳闻。鄙州内政,今已略定,兵称强,人称足,府库称富,州境称安,颇不负天子授节封疆之意。曹使君心存王室,西北顾望,但念故都丘墟,奸臣窃位,王路隔绝,苞茅不入…………”

      吕布一直听得全神贯注,目光炯炯,听到这里仰脸一声大笑:“王路隔绝?曹瞒的州牧之位是谁来授的?自己封的?”吕布诸将都有节制的呵呵赔笑起来。曹操的州牧是为众所推,事后经河内太守张杨表荐,李傕郭汜掌握的长安朝廷批准,吕布此时寄食河内,又与张杨交好,故而知之甚详,出言相刺。兖州诸使见吕布无礼,咸有怒色,曹纯尤甚,不觉膝之前席。高顺虎视着曹纯,不动声色,吕布诸将见了便都各自打眼色,装作无事。

      陈宫静静听吕布笑完,再欲续言。吕布一口截断他道:“直说吧,曹瞒是想进京和李傕郭汜抢天子吗?”

      陈宫容色如常:“不错。不知温侯是否从大义所在?”

      吕布大笑道:“曹阿瞒是我手下败将。如何这般不自量力?”

      陈宫道:“昔日温侯与王司徒谋中兴汉室,而为李郭二贼所误。温侯之志,岂不在上雪君父之耻,下报杀妻之怨?”

      吕布喝道:“布欲报仇,岂假曹操之力?!”

      陈宫道:“温侯自刺董得手,逃走关东以来,奔袁术则袁术不容,投本初则几乎见杀。今委身河内,河内太守张扬得袁本初书信,则又似不能容…………”他横视满座,再直视吕布,露出笑容:“天下虽大,温侯负虓虎之勇,惶惶如丧家之犬…………”

      侯成拍案大骂:“反了!”

      吕布诸将,一起拔剑涌到中央。对面曹纯等也应声翻几站起,全因陈宫未曾发话,特不拔剑,只怒目为之对视。高顺却在两边对峙之间,假意持杯来解。侯成隔座再一杯酒泼到曹纯面上,戟手大骂道:“小白脸!你来咬我鸟去?”曹纯大怒,拔剑来寻侯成。高顺张袖隔在中间,只说:“看我面上…………”曹纯怒火冲顶,只道高顺是个琐碎管事的,哪里理他,只管冲撞向前,忽觉手中一轻,惊怒之下未及开口,又觉颈上一凉,已被高顺夺剑成功,擒为人质。侯成这才冲前拔剑护住高顺背脊。兖州众发声喊,向前来救曹纯,却被吕布诸将隔开。高顺再看吕布,陈宫,两人对坐不动。高顺大声道:“请君侯定夺!”吕布诸将渐逼,将兖州众人围在中间。

      吕布只管盯着陈宫不放,陈宫对一切乱象,恍若未见,先提箸吃了口菜,徐徐饮毕一杯:“以上皆常人之论。然曹使君独以为:此非温侯之能不及李傕,郭汜,袁术之辈,运有利钝,时有不济而已。所谓英雄,岂论一时一战之成败?所谓胜败,无非实力之变化消长。温侯以为然否?”却正好回敬了吕布方才“手下败将”之语。

      吕布顿时大怒,霍地起身,劈手取过张辽手中宝剑,转头怒视陈宫。恰这时曹性又未能跳过篝火,马尾却不慎被火星点燃。那马人立而起,长声嘶鸣,前蹄在空中乱踢。鼓声为之戛然中绝。

      陈宫仰天哈哈大笑。两边众人尽皆失色。高顺,张辽眼神交换,暗自点头称赞,再看吕布,等他令下。

      吕布看着陈宫,又提剑行了数步,却是曹性惊马失控直往席上踏来。吕布手起,一剑斩死曹性坐骑,那马轰然倒地,满座都被飞灰扬尘。曹性跌得头破血流,一翻身伏地不动,不敢一言。

      吕布,陈宫同时大笑。吕布将剑掷还张辽,问陈宫道:“曹阿瞒有几分诚意?”挥袖一摆,袖中却无意落下一卷书来,直滚到陈宫面前。陈宫双手捧起看了,是一卷左氏春秋,半截书封上染的都是紫黑的血渍,想是在征战中随身携读,倒是有些意外。吕布冷哼一声,陈宫忙躬身双手捧还。

      剑拔弩张的气氛松了下来,高顺放开曹纯,吕布诸将纷纷还剑入鞘,侯成拍拍曹纯肩膀道声:“兄弟得罪了。”曹纯满面挣得通红,恨恨望着高顺。高顺一笑,双手捧还其剑,却趁机附耳说了一句:“眼睛放干净些。”才笑着走开。双方各自还座,曹纯亦被随从强劝回席。只有曹性一人还跪伏尘埃不敢支吾。侯成便大叫:“来人!清场。重新治膳上来!”

      陈宫见曹纯无恙,微笑等吕布落座,方欠身回答道:“曹公有言:我自将步,温侯将骑。可以天下无敌也。”

      吕布大笑:“我非小儿。休弄虚言!”

      陈宫双手一击,从人将几只沉甸甸的箱子搬到宴席中央。吕布回顾张辽,张辽微微颔首。

      陈宫打开一只,里面满满装的都是亮晃晃的锦缎:“曹公知温侯最近手面短缺一些。这是一点意思,都是上好的襄邑锦。随船还有粮食,正在搬运。将来两家亲好,共举大事。粮草食盐,军饷及供养,自然是兖州方面负责。”

      吕布看得眼里放出光来,笑着扫视部下诸将,诸将都点头说好。下人涌上,收拾残局,整顿席面,重铺菜肴。吕布颐指示意,高顺亲自去死马身边,接了一碗血来,在吕布面前亲手与酒调和了,筛做两杯,一杯递与吕布,一杯捧与陈宫。吕布道:“你自己也来一杯。”曹纯一直注目高顺,这时方知历来高顺在吕布军中一人之下,实至名归,决非琐碎奔走小人。高顺看着曹纯又只一笑。

      吕布举杯,待陈宫,高顺二人歃血毕,都饮了,亦用食指沾酒在上唇一抹,将酒一饮而尽,向陈宫翻底露白:“我等着看曹阿瞒的诚意-------你和他们谈。”起身又道:“曹性重责五十军棍。你等其余众人今夜不许睡,给我练马!不中用的都杀了,再去问南匈奴买!钱他们出!”说罢大笑,掷杯而去。屏风后吕布妻妾侍女闻声齐皆起立随行------才知今夜并无歌舞可玩。

      吕布诸将伏地送吕布远去了,高顺方起身坐了主席,再行酒,与陈宫频相谦让,谈笑风生。军士就在席前痛打曹性,吕布诸将熟视无睹,兖州却自曹纯以下,无不惵然。曹纯满腹羞恼,无地发泄,只暗暗看着高顺发狠。

      天色暗了又渐明了,熊熊燃烧一夜的篝火已变做了袅袅青烟。吕布诸将昨夜吃罢酒,跳了一夜马,都在沙场上和衣睡去,兖州僚属有的还强撑着不倒,有的也已伏案入梦。远处百姓的祈祷声早已寂静不闻。偶见山顶上数骑往返巡视,倦马一边低头吃草,一边驮着骑士在晨霭里慢慢走动。

      陈宫与高顺侯成经一夜终于谈妥,双方举酒相贺。

      高顺道:“先生再留一日?”却与他身边的曹纯两人目光一个对撞。

      陈宫道:“承蒙好意。曹公等着我的信。我就回。”

      高顺:“如此就不留先生了。文远!替我送陈先生。”

      张辽引陈宫与从骑再登昨日驻马的小丘。夜色里看不分明,此时举目一望,触目惊心,从河岸一眼望不到头都卧着衣衫褴褛的百姓,父老相拥,童稚无靠,露水沾衣,偶闻小儿啼哭刺耳,时见孤老彷徨无归。几只老鸦,浑不畏人,扑翅落在人民身上,如走平地,亦无一人出声驱赶,竟不能辨满地的人是死是活。

      陈宫走马四下看了,四面皆是如此,无可奈何,只有一声长叹。

      张辽在旁尴尬,出声道:“他们都是关中来的流民。”

      陈宫回顾张辽。张辽也叹一声,续道:“关东漕断。关中大饥,人相食。他们大多是浮屠信徒,听说徐州牧陶谦崇信浮屠,徐州形势稳定,欲东奔徐州求活,潼关重兵把守,只得绕道河东,到此却晚了,凌汛都过了。缺乏渡船,只能每日对河水念经祈祷。我们也没法相助,他们也没什么可供我们.....征用的…………”说罢惨淡一笑。

      陈宫道:“温侯领着司隶校尉。这些都是温侯下辖的领民。如何能不管?”

      张辽不敢与他目光相对,忽心生一计,振臂将鹞鹰放了出去。鹞鹰披一身朝霞,翻转扶摇,惊得那些老鸦四散飞了,看百姓逐次有人醒觉,彼此探看抚摸,陈宫渐渐面色和霁了很多,与张辽相视一笑。

      百姓中有人踉跄着走近河岸,茫然对河,只见蒹葭苍苍,浊浪奔流,不知所去。

      岸边陈宫带来的船队,已经升起帆来。在人海边犹如几粒粟米一般。

      (按:陈宫引吕布入兖时遣人诒荀彧等曰:“吕将军来助曹使君击陶谦,宜亟供其军食。”陈宫与荀彧相知有时,若此前曹吕全无联系,恐荀彧必不肯信,陈宫亦不肯邃作此计也。吕布与萧建书曰:“天下举兵,本以诛董卓耳。布杀卓,来诣关东,欲求兵西迎大驾,光复洛京,诸将自还相攻,莫肯念国。”可见与关东诸侯有过广泛联系,更不会没有注意初平三,四年四面战克的曹操。)

      通宝推:Levelworm,坚决要潜下去,史文恭,
      • 家园 把高顺的陷阵营写进去就好了,很多同人小说里都没提到
      • 家园

        徐州,东海郡,郯县,汉溧阳侯,徐州牧,安东将军陶谦的临时治所。

        议事大堂的大门紧闭着,大堂里面好像是在为着谁守灵一样,气氛凝重。满堂坐的都是徐州重要属吏和从尽可能各地赶来的郡守,县令,长,有的面上风尘未去,有的还在偷偷拭汗。

        屯田校尉陈登跪坐于陶谦面前,使节放在一边。陈登微微侧头,注意观察着徐州牧陶谦的脸色。

        陶谦身躯甚伟,坐着都几与常人相仿佛,但此时已经年过花甲,重病缠身,须发都苍白了,身体勉强坐在床上蜷成弓状。他双手捧着兖州的回书,读着读着双眉就紧紧戚了起来,两手也有些发抖,似乎不愿意继续再往下看,但还撑着读完最后一个字,他抬起头来环视群僚,哆嗦着嘴唇似乎要说些什么,最终化成一声长叹。群僚都不忍对视他的目光,有几个沉不住气的,甚至开始抽泣起来,大家最后都把责难的目光投向陈登。陈登恍若不见,面色不动,只凝视着陶谦。陶谦叹息着把帛书放下,用手背拭了下眼睛,才开口对陈登道:“就是这些了,只要我们做到这些,曹操就撤军?”

        他的声音凝涩嘶哑,还有些喘不上气的样子,陈登也有些不忍的低下头去,拜了一拜,正要开口回答,大门砰的一下被撞开,几个带甲将领闯了进来,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陶谦亲信将领曹豹紧了紧勒甲条,一边观察着在座众人,一边按剑慢慢走了进来。曹豹的目光扫过两边列坐的官吏,最后定定落在陈登身上,忽而又投向陶谦。陶谦大张着嘴,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侍坐一侧的别驾从事糜竺忙挺身喝道:“现在是州府议决大事!没有吩咐,你们这样闯进来成何体统?想造反么?!还不快快退下!惊了使君玉体该当何罪?!”

        曹豹狞笑一声:“体统?徐州都要被你们这伙刀笔吏卖了还跟你们讲什么体统?!”他环指四周:“你们合起伙来,蒙骗阿父,阿父年迈不察,须瞒不得我!我曹豹跟随阿父南征北战十几年!什么没见过?!”

        陶谦这时方才想起来断喝一声:“畜生!大胆!还不滚出去!!!”

        曹豹两泪交流,上前两步,跪倒在陈登身边:“阿父!我曹豹还能战!咱们丹阳兵丢不起这个人!”

        他突然俯身一把抓住身边陈登的衣襟,喝道:“说!你这厮这番到濮阳去,是如何卖了我州!”

        陈登看着曹豹涕泪满面的样子,只报以冷冷一笑,用力掰开的他的手,整整衣冠,方才向陶谦禀道:“使君。方今天下大乱,朝纲扫地。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全凭实力。兖州诬陷我与反贼阙宣通谋,不顾我方剿灭阙宣的事实,恃强矫诏压我,我军力不能敌,年贡粮食百万石,海盐五十万石,割让沛国,换取徐州的喘息机会,已经是臣所能力争的最后底线了!战场上打不过人..........”

        他猛地扭头盯着曹豹:“就要老老实实承认。想出办法来收拾残局!做这般儿女子态,究竟有何益?!”

        曹豹猛地拔剑架在陈登脖子上,声嘶力竭的吼道:“奸贼!我杀了你!!”

        陈登看也不再看他,也不去理会那剑,就回头对陶谦道:“使君。我们现在力不如人,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但臣这次去兖州,见船只车辆辐凑,四方钱粮军器马匹云集,臣认为,兖州方面下一步一定将有很大的行动!-------使君。诸位!这是我们徐州的机会。”

        陶谦听了这言,也有所动,抬眼环视群僚。群僚都沉吟不言,好一歇,糜竺才动问道:"元龙,你细细说,如何见得曹操此番举兵不是对我徐州而来,而反对我有利?”

        陈登回头看看曹豹,陶谦忙喝道:“畜生!你也须是顶冠立履的男子,也曾学人明法做将吏,成何体统!还不快快把剑收起来!”曹豹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把剑从陈登脖子上移开,却不依言把剑收起,只站开了一步。陶谦道:“元龙,你休介意这个畜生,有话只管讲。我是信得过你的。我是信得过你的。”

        陈登见陶谦动情,也有些感动,忙伏身禀道:“使君听禀。兖州在河济之间,北面的冀州,袁绍是曹操的盟友,去年三月邺城被太行群贼袭破,储蓄无余,秋天又在巨马水大败于公孙瓒,据说丧失精锐近万,周边黑山贼张燕,南匈奴于夫罗等势力闻之都蠢蠢欲动。公孙瓒内诛刘虞,外破袁绍,势力一直延伸到青州北部,威势正盛。曹操断无可能在此时给袁绍背上插上一刀的道理。因为这样,他就要直接面对方兴未艾的公孙瓒势力,对付光武起家的幽州突骑兵,这样还不如先让袁绍消耗公孙瓒的实力,同理他也不可能动大军去帮助袁绍。南面是堡寨林立,每日小战不断的豫州,再南就是去年被进犯兖州,被曹操驱逐得有家归不得,留驻寿春的袁术,豫州豪强和黄巾势力犬牙交错,形势复杂,加之袁家在豫州根基甚深,臣判断曹操暂时不会去涉足这个无底泥潭,否则他去年追击袁术的时候不会追过睢水即告班师............."

        说到这里,陈登偷眼看看陶谦,见陶谦一动不动,眼神游移,似乎在听,更像是出神,陈登暗叹一声,咬牙大声道:“由此也可以看出,曹操志在高远,因此不去贪图近在眼前的蝇头小利!臣愚以为,曹操此番若要大举,当是西上长安,讨李郭,劫天子!”当时满堂便都是一惊.连陶谦也回过神来。陈登面色如水,续道:“为何不是本州?因为兖州的粮草军需运输,据臣看来,都是在往沿河港口方向集中,包括侵入我州的部队,也都是轻装,从车辙来看,不足三旬之用。兖州方面对此几乎毫不掩饰,有时故意显示给臣看,一则示威,二则据臣之见,也是在告诉我们,他们的主要方向不是在我们这边。”

        满堂似乎都被他刚才的言辞镇住了,一时都无人应声。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州重臣下邳相笮融压着嗓子问道:“你如何能这么肯定?如何知道不是对方声东击西之计?”笮融是当时著名浮屠信徒,在朝衣之外,还披了一件缁衣,念珠也从不离手。

        陈登挺身答道:“国相明鉴。下官并没有说我方应该放松警惕。下官只是根据事实,判断曹操的战略方向并不在我。而计算徐州有多少时间准备恢复元气而已。”

        笮融哼了一声:“儒人。空论。”

        曹豹在旁听了半响,不得要领,这时大喝一声:“你这厮果然是奸贼!”一把按住陈登,把剑在他脖子上勒出血来。

        这时一直不做声的陶谦猛然干咳了一阵,众人都慌了手脚,糜竺便扶住陶谦,笮融也起身要为陶谦捶背。陶谦一时说不出话,低头便把手来摇,又伸手在席下摸了一阵,最后还是笮融找到了陶谦的念珠。陶谦接过念珠,用细长枯干的手指拨了几格,便扶着糜竺和笮融站起身来,他这一起身,足比旁人高出一个半头来,只是忒枯瘦了,像一根长竹竿一般。陶谦走到大门边。徐州群僚都起身相随,生怕他摔跤。曹豹也松开陈登,还剑入鞘。

        门外一直肃立静听堂内动静的,是院中上千持盾按刀肃立的丹阳兵,他们多系出同乡,父兄子弟累年随陶谦征战,对这位老上司极有信仰。此时见陶谦显身,顿时轰的一声跪了一片。曹豹抢了出来,操着丹阳方言大叫:“问安!”顿时满场都是丹阳土语:“阿父公侯百代,长享富贵!”连唱数遍。陶谦梗着脖子受了,赐起,曹豹再叫了,军人们才整整齐齐的一片声谢赐,又复恢复军姿。

        陶谦依在门边听了一歇,这时府衙内极静,城内百姓的诵经声,不远处的木鱼声隐隐传来。良久,陶谦才回头对众人强笑了一下:“这分明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啊。元龙你起来吧。曹豹你也不要闹了。”陈登黯然无语,曹豹便抹起泪来。

        陶谦想了一会又道:“袁术也来信说,他失了南阳,如今全家老小部曲婢仆都无米下锅,嗷嗷待哺。咳!他把南阳,大汉的南都刮得一片白地,鸡犬不留,汝南袁氏老巢,百年经营,近在指掌之间!他也好意思哭穷!还不是看我老头子好欺负,好说话,也想来捞一笔罢了。他我都给了。曹孟德开口,我敢不奉命吗?”徐州群僚听了此言,都是一片凄然。笮融道:“大哥,我们........."

        陶谦摆了摆手,踱了几步,看着众人继续说下去:“你们都是年富力强,当代英俊。我老头子风烛残年,没有什么好挂念的。唯有期待尔等能熬过这个乱世,再好生为朝廷出力,为民造福。”

        群僚都当不得这话,一起跪下:“使君!”

        陶谦也不禁动情,滴下泪来:“........此外陶某更又何求?”举手叫他们都起来。

        曹豹便锤甲大叫:“我们整军与曹操再战!”

        陶谦看着曹豹,微微点头,眼里放出光来,但旋即暗淡下去。笮融便对曹豹喝道:“你这厮无礼!”曹豹跪下伏身不起。

        陶谦不理曹豹,又踱了几步,想起一事,动问道:“元龙。你............跟曹操说起过老曹太尉没有?”

        陈登听得问起此事,叹息一声,回道:“禀使君。曹操的原话,说琅邪背山临海,风光甚好,使君要是有心,老太尉便留在徐州继续休养也无妨。”话犹未尽,满堂喧然。陶谦闭目昂首,捻须不语。

        曹豹昂头大骂道:“当我徐州是他曹家的家奴吗?!”

        笮融冷笑道:“曹操是举孝廉出身,把老父亲留在对手地盘上,好孝顺啊。他这手怕不是和高祖皇帝学的吧..........”

        陶谦睁目喝道:“休得胡言!”笮融见陶谦动怒,冷笑两声便不言语了。

        陈登看着陶谦道:“使君..........”

        陶谦自失的一笑:“好。好。咱们好人做到底,给他送回去吧。”

        陈登听了,不觉松了一口气,陶谦又道:“元龙,你辛苦了,别人背后议论也多,以后组织流民屯田的事,还要靠你。下面和兖州的交涉,交给别人办吧,我不能在让你背这骂名了…………你父亲近来还好吧?这番安然回来也要替我问候他。”

        条约签成这样,解除差事是意料中事,只是陈登听到问起父亲,却微感愕然,不及细思,连忙答应。陶谦点头听了,又对曹豹道:“你这厮不许生事。这几日都到我跟前来侍奉。”

        陶谦吩咐了一会,见众人无语,方挥手叫散了。曹豹看着陈登冷笑一声,与笮融一道,扶着陶谦佝偻的背影而去。

        群僚愤激今日之事,对陈登多不假以颜色。糜竺与几位相熟拱手告别,回头见陈登犹自对着陶谦离开的方向长揖不起,忙过来扶起陈登。陈登见他眼中有同情之意,一笑道:“这又何必?你要有心时,你做东。请我吃生鱼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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