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原创】在非洲一 -- wl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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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在非洲一百三十三

      “啊?哦……”我不知如何回答,“那个……会不会判……判很多年?”说话间我心里一亮,这也许是影倩摆脱他的好机会。

      “不知道呢,受害者还在医院……基德只见到管家,传话说戴维让我过去,怎么办?”影倩直直地看着我。

      “你是说戴维让你过去,不是基德……”我皱皱眉头,试图把自己从混乱的思维里拉出来。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影倩有些焦急地眨着眼睛。

      “让我想想,别急……别急……”我举起手摆了摆,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你把基德说的情况再重复一遍。”

      “戴维和这个人有矛盾,花钱请几个人把他打了一顿,最后自己上去踢一脚,把眼睛踢瞎了。现在关在监狱里,等着上庭,估计要判刑。管家说戴维让我过去帮他,要我帮他请律师打官司,基德问怎么办。”

      “哦,人还关在牢里……”我放下心来。

      “……我过去能帮什么忙?”影倩皱起眉头,“我也不想去!”

      “让我想想……”

      “我真的不想过去。”影倩坐到我旁边,“……除非你和我一起。”她拉拉我的衣袖。

      “……嗯,我可以陪你去。这边就暂时交给崔西和俊峰。”我转身看看小丫头,“你看行不行?”

      “行!没问题。”崔西想都没想,很快地点点头。

      “好吧,那就先这么定下来。”影倩看看表,“我得抓紧时间给基德回个电话,然后再去找小峰谈谈。”

      “把细节弄清楚,别慌张,镇定一些。”我拍拍她的手背,“一开始……有些乱很正常,但要尽快镇定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嗯,知道。”影倩点点头,神情已基本恢复平静,起身去打电话。

      “立强,这次去,姐姐是不是可以趁机和戴维离婚?”影倩走后,崔茜忽然抬头问。

      “嗯,我也想到这个,可是这样恐怕不好,有些趁别人困难时要挟的意思,看看事情怎么发展吧。”

      “是有点不妥,可是不能总这样下去啊!姐姐是一心要跟着你的,总得有个结束……”

      “我知道,谢谢你的提醒!”我抚摸她的肩头,“我也希望你们一辈子都跟着我,但这时候……还是让人觉得不太好,看事情的发展吧。”

      晚上回到卧室,影倩长时间的沉默。我知道她一定有很多的事情要说,所以只是轻轻地搂着,等待她主动开口。

      “你还是不要去了,好吗?”影倩把我的手翻过来,温柔地抚弄着。

      “嗯!”我有些吃惊,“为什么?”

      “那边有苏静娥和基德,他们帮我没问题。再说只是请律师打官司,他又在牢里,不会有其他事。”

      “其实……”我咽下一口唾沫,有些紧张,“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在想你是不是可以趁机和他离婚,后来……”

      “哎呀!”影倩挺直身体看着我,“和我想的一样啊!”

      “呵呵!”我如释重负地笑起来,“后来想到这么做有点趁人之危,所以就没说。”

      “是,我也这么想,所以也没说。”

      “不过你如果要向他提出离婚,一定要我在场。戴维……可能会很愤怒,不论结果如何,我们一起面对。”

      影倩表情严肃起来,定定地看着我片刻,“我没看错人,你是个真男人!”

      “哈哈!那还有假?”

      “明天就要轮到小丫头了,我可能过几天就走,今晚我们好好地在一起……”

      “太阳怎么打南边出来了?”

      “又胡说!赶快去洗洗,……熄灯睡觉。”影倩垂下眼帘,灯光下的脸颊娇艳动人。

      三天以后,我,崔西和俊峰送走影倩,默默地返回东方饭店。小峰也不多话,下车就带着卡雅开始忙餐厅的事。我和崔西回到办公室,处理好公司的一些事情后,并排坐在长椅上发呆。

      “哎,……这两天我是不是应该让姐姐多和你在一起,不应该按时轮换?”崔西把头歪到我肩上。

      “没事,你姐不会在意,大家约好的,不要随意变。”我把她搂过来安慰。

      “嗯,但愿她能快去快回,我有点想她了。”

      “呵呵!这才刚走多久?”我笑起来,“聊点别的吧,不然总是想着她,怕路上出现意外情况。”

      “别乱说!”崔西打我一下,“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你还……”

      “好好,不许说,再说中午不给吃饭!哎,你对卡雅怎么看,她能行吗?”

      “我一直忙公司的事,没太注意她。不过姐姐既然选她,就应该没问题。”

      “嗯,这女孩有点像我,不是很聪明,但能吃苦,有韧性,非常认真,做事情肯下死力气。”

      “你?你还不聪明?一秒钟就能想出三个坏主意。”崔西笑着。

      “哈!你怎么和你姐越来越像了,讲话也是。”我开始故意找茬,“你倒是举例说说,我什么时候一秒钟想出三个坏主意过?”

      “没有吗?”她睁大眼睛问。

      “……没有!”我态度坚决。

      “……没有就没有吧,我也想不起来了。”

      “好你个小丫头,学会吓唬我了!”我把手抬起来,放在嘴边哈口气。

      “哎呦!亲爱的,饶命!我说错了,以后不敢了。”手还没动,崔西已经笑得不行,赶紧示弱。

      “好吧,这次你认错比较快,原谅你。给我去倒杯水来,凉的。”

      小丫头倒水回来,我装模作样地慢慢喝了一口,“嗯,美女给的水,好喝!”

      崔西哈哈一笑,坐回到我身边,看着我喝掉大半杯水,才开口说:“李,我一开始以为姐姐不会去。她真是巨大……而坚强。”

      “嗯,是伟大而坚强。中国的女人,别看平时很柔弱,真正面临危机的时候,比男人都强。”

      “你是说姐姐为了就她爸爸嫁到这里的事?”

      “嗯,那是我……第三次被她震惊,我还以为……咳!不说了,不说了。”我使劲甩甩头。

      “没关系的,姐姐也没恨你。”崔西抱住我的胳膊,“其实经过那一次,她最终决定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真的?怎么会……为什么?”

      “小峰后来和她讲你的悔恨,她原谅你,但她生气,所以不想和你说话,就是就是那个……哎呀!就是那个……面子。”小丫头双手在眼前不停地画圈,憋得脸都红了,总算把意思表达清楚。

      “哦,明白了,不说这个了。其实我并不喜欢一秒钟想出三个主意这种事,有个成语——三思而后行。一秒钟想出来的主意,大部分是馊主意。”

      “时间那么短,谁能一下子想出最好的主意?有时间仔细考虑就会比较全面。”

      “对对!”我点点头,“围城的时候,对1245高地的救援战斗就是例子。首先我自己就不冷静,太骄傲,然后又被迪恩开玩笑刺激了一下,就彻底晕了。”

      “还有这事?怪不得没打赢,都怪迪恩乱说话!”崔西严肃起来。

      “呵呵,谢谢!”她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笑,“主要还是我没仔细想好,不怪总统先生。”

      “就算现在他是总统,也不能说过去就没犯过错误。”崔西执拗地坚持着,“那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你在我心中是最优秀的!”

      “谢谢!“我轻轻用力握握她的手,”还记得围城的时候,第一次试飞修好的飞机,落地以后你是怎么称赞我的吗?“

      “想不起来了。”崔西摇摇头。

      “你说我很镇定,遇到乱流时并没有惊慌失措反应过度。后来我就想:也许人生中许多突发的困境,就像晴空乱流一样,颠两下就过去了,这时候要稳住,不能反应太快,动作太大,那样反而会失控。”

      “嗯……好像有道理,你那天确实很镇定。”

      “镇定什么啊!”我决定实话实说,“手不是抓着操纵杆,是捧着,腿也不敢用力,除了还能喘气,全身都僵硬了。”

      “哈哈,和我初次飞行时一样啊!”

      “你第一次也这样?不是安慰我吧?”

      “不是,当然主要还是兴奋,头天晚上都没怎么睡,旁边有教练在,紧张不到那去。”

      “对,”我点点头,“我当时也想,反正有崔西在,只要飞机不被弄得完全失控了,她一定能解决。”

      “谢谢!”小丫头好看地笑起来。

      ”我们去厨房和收银台看看吧,他们可能需要帮忙。”

      “好!……我去厨房帮卡雅,你去收银台看看小峰……好不好?”

      “行,没问题。”我知道曲俊峰平常也不太理会崔西,她不愿意面对尴尬的场面,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傍晚时影倩打来电话,顺利到达,已经和基德见面。我最后又把听筒交给小峰,带着崔西和卡雅离开,让他们姐弟独自讲讲话。

      崔西放下一件心事,带着小强在草地上一通乱跑,累了回到我身边,又称赞晚餐味道很好,喜得卡雅一个劲道谢。卡姆远远地站在一颗树旁向这边观望,崔西招招手,他却象两腿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步。

      “这个小兔崽子,不知道又干了什么坏事。卡雅,你去吧,好好看着弟弟,别让他惹事。”我吩咐道。

      “是的,先生,那我过去了。”

      “你别那么凶,他很害怕你。”卡雅走后,崔西转到我面前说。

      “不怕不行。前些天他用粗铁丝做了一条九节鞭,前面还绑着一节磨尖的钢筋,说是要学功夫。那东西不能随便玩,很难控制,容易打伤自己和别人。亏得我看见没收,不然要出事,打瞎了眼睛就是一辈子的事。”

      “这个年龄都很淘气,你应该好好讲道理。”

      “嗯,”我点点头,“后来我也和他讲过道理。当时吓一跳,可能太严厉。”

      “姐不知道要去多长时间,如果时间长,你要去看看她。”崔西忽然跳转话题。

      “嗯?这个……再说吧,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如果超过一个月,你就过去,不能分别得太久。”

      “嗯,谢谢你!考虑得真周到,谢谢!”

      “不客气,应该的!”她甜甜地一笑,拉过我的胳膊抱在怀中。

      回到卧室,崔西开始收拾晒干的衣服。我到门边检查一遍车钥匙,然后从冰箱里倒出两杯马拉酷加放在桌上,这时电话铃响起来。

      那头是杰夫,讲话很急促,似乎有些气急败坏,“李,下班前我刚刚收到战争专题组为征求意见写出来的样稿。太无耻了!想不到迪恩竟然敢这样做!”

      “嗯?你……你在说什么?”我一头雾水。战争专题小组完成一部分资料收集整理以后,总统特别抽时间审阅了这些资料,然后命令先写出一份样稿征求大家的意见。材料送上去将近一个月,总统办公室一直没有回话,我忙着自己的事,也没有经常过问。

      “这样吧,明天上午我抓紧时间把它看完,然后再去找你讨论,也许有些事情我知道得不全面。你没有收到样稿吗?”他有些奇怪。

      “哦,没……我明天问问其他人,今天我没见到他们。”

      “好吧,我可能太激动了,对不起,打扰了!晚安!”杰夫挂断电话。

      “谁啊?”崔西走过来,把饮料递给我。

      “杰夫。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情绪很激动,说明天要过来和我讨论战争实录样稿的事,不知道总统怎么又把他惹急了。”我摇摇头。

      “请他太太一起来吧,我们一起坐坐,请他们吃饭。”

      “嗯,行,好主意!……明天你打电话,看他们什么时候有空。”考虑到有太太在身边,杰夫能注意控制一下情绪,免得再吵起来,我点头赞同。

      第二天上午,杰夫还没到,拉莫却先过来了。电话里他没说有什么事,只是问我有没有时间,见面后又一直在东拉西扯,不停地提醒我注意安全。聊到最后,我醒悟过来一定还有其他事,不由得有些生气,“拉莫!有什么你就直接说,跟我讲话用得着这样犹豫吗?”

      “不是不是,谢夫……您还是,您平常还是把那只枪带在身上吧,这样可以随时表明身份,免得再出上次那样的事。”

      “嗯,这个建议可以考虑,不过带着枪总归不安全。”

      “您可以不带子弹,主要是可以在必要时表明身份。”

      “……被人抢走了走么办?”我摇摇头,“枪弹分离,不上膛。……就这事?”

      “谢夫,”他低头犹豫片刻,“总统对您出事非常生气,要把我撤职……”他停下来看着我。

      “什么!为什么?”我很吃惊,“你才上任多长时间……再说这么多警察,就算意识到有问题,清除不合格的人也有个过程,怎么能这样!”

      拉莫苦笑着低下头,没回答。

      “托德总理什么意见?”我问。

      “他不同意,理由基本和您一样,和迪恩……讨论得很激烈。”

      “我去和总统说说,不能这样,总得给人一个逐步调整的时间。现在应该集中精力搞好治安和稳定局势,频繁换人没什么好处,再说我也觉得你能够胜任这个职位。我去和他说说,马上就打电话。”我站起来。

      “谢谢您!”拉莫也站起来,“那我先告辞了。”

      “干嘛?你有急事吗?”我拦住他,“等一下再走,看看我问的结果。”

      打通莫嘉娜的电话,我问总统有没有时间见面,她查了查日程表,说今天不行,最早明天下午有时间。我有些失望,只能请她尽快安排,放下电话,又把情况告诉拉莫,让他别着急,耐心等着消息。

      拉莫走后不久,杰夫和太太赶到,寒暄几句后两个女人离开,杰夫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放在我面前,“你看看吧,简直是胡说八道!”

      “你先别急,你不在指挥部,有些事情可能知道得不全,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好吧,也许是我误会了,那就请你仔细看看。”杰夫指指文件夹,倒没有坚持。

      样稿简略叙述战前的情况后,直接写到开战当天迪恩的反映:他坚决主张抵抗到底,并且提出要积极向外联络,发布真实的消息。我皱着眉头向后翻翻,对托德和我当时的行为,样稿虽然言辞含糊,倒也没有乱写,但却在记述我俩指挥第一次突袭作战的过程时硬加入迪恩提出指导性建议的情节。

      “你怎么想?”杰夫见我反复看同一页,忍不住问,“是不是符合事实?”

      “嗯……稍等,让我想想。”我散开目光看着页面上的一行行文字,凝神思考。

      这篇样稿依据的是我负责的小组整理出的资料,为什么要这样写,是谁授意的?早晨已经问过所有在本地的组员,没有人参与样稿的写作,更没人看到过样稿。这么说,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要求这样写,很显然只有迪恩能这样做。他肯定是想提高自己的威望,同时也说明他觉得现在的威望还不够。既然如此……我抬头看看仍然等着的杰夫,胡乱地笑笑。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

      “从样稿内容涉及的时间来看,当时我还没有完全进入指挥中枢,有些情况要找人查证,所以现在不好说。”

      “……哦,既然有疑问,就彻底查清楚再下结论。”杰夫盯着我看了片刻才开口,“不过我先说说自己的态度,如果不符合事实,我是不会签字署名的。当事人都还在,一定能搞清楚事实!”

      第二天下午,准时赶到总统府的会客室,莫嘉娜笑盈盈地把我安顿好,然后去请迪恩总统。

      我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咽下两口唾沫,把椅子下面的双腿交叉,悄悄做了两次深呼吸。

      “李,急着见我有什么事?”迪恩总统快步进来,笑着和我握手。

      “哦……”我把手抬了抬,“这次主要是想向您解释一下前一段时间我在警察局的事。”

      “您是说警察错误逮捕,并使您受伤那件事?”

      “是的,”我点点头,“我对事情的处理过程很满意,谢谢总统对我的关心!自从拉莫上任以来,从我的角度来看,他的工作还是有成效的,当然也不可能没有任何错误,所以我认为这件事他没有责任。”

      “你是说我要撤换拉莫的事?”迪恩立刻明白了意思,“我觉得他是有责任的,他是警察的最高长官。”

      “您说得没错,但就是因为他是最高长官,所以才不能保证任何一个手下都绝不会犯错,更不能保证所有的手下都是合格的。”

      “您说得也有道理,但我还是坚持让他负责。”迪恩双手扶住桌面,似乎要起身离开。

      “请等一下!”我有点急了,“还有一件事。让他负责我没意见,但处理决定希望能考虑一下他的实际工作情况。杰……那个……我看到了您命令编写的战争实录的样稿,有些地方……可能需要改动。”

      “战争实录?哦,你说的是那个样稿,你怎么……你觉得不好?”

      “不是不好,嗯……有些地方需要再……认真一些,把具体情况写得更准确些,不过这事不急,我还没有全看完。”感觉前面的话有效,我完全放松下来,冷静地看着他。

      迪恩愣了片刻,放下双手重新坐稳,“哦,这个样稿我交代过一定要你审阅的,等你看完我们再专门讨论吧。”

      “那好,我就不再耽误您的时间了,拉莫……请您还是考虑一下托德和我的意见。谢谢您抽时间见我!”

      车还没出总统府大门,手机就响了。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崔西在那头一叠声地问。

      “先告诉我,你打了几遍电话?”

      “哎呀,谁记得住啊,快告诉我结果!”崔西开始耍赖。

      “还没有最后的答案,不过……”我突然停住,“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干嘛要见面再说?”回到湖边,崔西已经泡好茶,还摆上了几样小点心。

      “我怕电话被窃听。”

      “啊!真的会这样吗?”

      “但愿不会。”我掰下一块饼干放进她嘴里,“昨天晚上和你讲我想到的办法时,突然感觉迪恩开始玩弄权术了,很不好。”

      “嗯,”崔西把茶杯递给我,“杰夫应该也有这样的感觉。”

      “是啊是啊……”我点点头,忽然感觉有点对不住杰夫,“这些事不要让杰夫知道。”

      “嗯,我知道。”崔西又递给我一个小蛋糕,“你也是不得不这样做。”

      “唉……”我长叹一声,靠在椅背上,“外面的敌人没有了,就开始内部的争斗。中国的历史里已重复过很多次,想不到这里也一样。”

      “别担心了,”崔西绕过来坐在旁边,双手抱住我的胳膊,“专心做好生意,实在不行,我们去中国或者美国。”

      “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不想这些了!你姐来电话来没有?”

      “打过了,你不在,我和她聊了好久。听声音还算正常,你再打过去和她说说话,我去厨房看看。”

      “你不用走,我开免提,大家一起聊聊。”我拉住她。

      “你们俩慢慢聊吧。我可不当……那个……发亮的,怎么说?”她向上指指。

      “哦,电灯泡。”我笑起来,松开手。

      影倩的情况还好,见到了一直挂念的孩子们,苏静娥和基德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生活上完全没有问题。戴维的案子形势很简单,致人伤残的事实很清楚,基本无可辩驳。律师的主要努力方向是争取少判几年,其他更好的结果基本无望。

      我和她又说了说这边的情况,重点讲到刚刚见总统时的情形。影倩静静地听着,最后沉默片刻说:“按理说帮助朋友,你应该这样,但我有些担心会不会得罪迪恩?再说这是他们的内政,似乎不该过多地介入。”

      “你说得对。”我点点头,“不过事情因我而起,一点反应没有……托德和拉莫又是很好的朋友,事情来得突然,我也没更好的办法。你快点回来吧,能有人商量商量……我想你了。”

      “嗯,知道……”影倩的声音低下来,温柔而微微颤抖,“我知道……”

      “呵呵!”我赶紧调整情绪,“在那边注意身体,把孩子们带好,凡事都别着急,把该做的做好,多打电话过来,我相信你!……不跟你婆婆妈妈了,挂了。”

      “好。”她答应着,却没有放下电话,我也继续拿着听筒,两人沉默着,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好了,把电话放下吧。”我软软地说。

      “嗯,那你明天再打过来。”

      “好的,我算好时间,明天你早饭过后就打过去。”我看看墙上的钟。

      “不用,明天一早就打过来。”

      “好好好!放下吧,不然我要尿裤子了!”我开玩笑说。

      那边一声笑,挂断了电话。

      总统对拉莫的处理决定第二天就宣布了,罚两个月的薪水,加紧整顿警察系统,尽快树立良好的警风警纪,完了。

      拉莫赶来向我道谢,无论如何要请我们和托德一家找时间聊聊,表达他的感激之情。一开始我觉得没必要,朋友之间,应该帮忙的,但在拉莫坚持的过程中,突然意识到他和托德很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近迪恩做的几件事似乎预示着情况可能有变化,于是立刻提议三家人到湖滨村聚会,看看崔西和我建起来的花园。

      和托德拉莫及夫人们见面寒暄之后,崔西领着女士们去花园,我们三人围着一个小圆桌坐下,气氛立刻严肃凝重起来。

      “迪恩最近一直在试图集权,把其他人都挤出权力核心。”托德率先开口。

      “为什么迪恩要这样?他已经是总统了,还要怎么样?”我不解地看着两个人。

      “应该是权利和利益都诱惑吧……”拉莫小声说。

      “我不相信这种说法。看到样稿的时候,除了气愤和鄙夷,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对地位不稳的担心,可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虽然和你们是朋友,但其实不大关心你们国家的政治情况,是不是政府内部有反对他的力量,一直想推翻他?”我进一步问。

      “据我所知没有。”托德摇摇头,“至少我不知道……我也没有想过取代他,其实他目前的民望很高,我周围的人都说他干得不错。……大概是因为未经选举,他心里觉得缺少合法性。”

      “美国那套全民选举总统的办法早就被证明行不通了!”我不屑地说,“请原谅我实话实说,上一次你们国家的选举带来了什么?当选的总统被杀,整个国家陷入战争,事实还不明显吗?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李,”托德抬起头,“我有两个想法:一,不能让迪恩再这样下去,单独一个人的权力太大,很可能会做坏事;二,把杰夫先生也请来,他是学者,这方面的知识比我们都丰富。你看呢?”

      “他只是读书比较多……”我对杰夫没什么好印象,不及仔细思索就已经脱口而出,话到半截觉得不妥,只好停住,“其实……我不太好过分参与你们国家的政治活动,毕竟是外国人。”

      “你是我们大家的朋友,不必有这方面的担心。”托德摆摆手,“我知道你不喜欢杰夫,有不同的观点其实很正常……要不然这样:我和拉莫去和他谈,再把他的想法转告你。”

      “不用不用。”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再坚持,“你先给他打个电话,我派人去接他和太太。”

      “其实这就是未经全民选举而建立起来的政权的根本性问题。”杰夫听完托德的情况介绍,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民意到底怎样?以后会不会一直保持对他的支持?他要怎样做才能继续执政?这些问题都是由这个‘未经选举’而产生,并且时刻困扰着总统先生。他有两个选择,要么趁支持率高涨及时进行大选;要么采取其他非法手段巩固自己的权力。从目前世界上流行的民主制度来看,个人终身执政是不可能的,所以他选择后者,这个选择开始时是非常……”

      “杰夫教授,”我实在忍不住了。“您在社会学科方面的知识和造诣令我十分钦佩,可是书本上和大学里研究出来的东西时常不能直接用在现实中。贵国已经有过一次大选了,还要再乱一次吗?还要再丧失更多的无辜生命吗?”

      “……您以前也提到过类似的问题,我一直在思考,目前还没有完整的,理论性的答案,但初步的想法是:民主制度和其包含的这种全民选举方式应该不存在问题,问题可能在其他方面,所以只要找到原因并解决,我国应该还是可以采用民主制度。……所以我不同意您的观点。”

      “你还是研究点别的吧!答案这么明显还要……诡辩!美国有什么好?到处侵略,枪支泛滥,迫害黑人,卖武器鼓动其他国家的人民相互屠杀,这不都是美国干的?对了,美国人看似富有,家家有车,可是学校放学的时候都堵在校门口,半天出不去。这是我上初中的时候,省政府特别派来的老师在全校的……政治教育课上告诉我们的。您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么明显而简单的情况吧?”我轻蔑地微笑着。

      “您……我……”杰夫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我没有提到美国啊?我讲的是政治制度,这个和美国堵车有什么关系?”

      “你……”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不知为什么要说美国,我一下子卡住了。

      “杰夫,你对现在的形势有什么建议?”托德问。

      “说实话,我没有很好的具体建议。”杰夫摇摇头,见我皱着眉把头扭向窗外,又赶紧接上一句,“……从长远和根本上讲过,我认为还是要实行民主制度。”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所有人的不知道怎么办。我望着窗外明媚阳光下艳丽的花朵和枝叶,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难道真的还要再打一仗?

      “那只能等待局势的进一步发展了……”沉默片刻后,托德看着桌面说,语气中充满无奈。

      讨论没有结果,事情只能那么悬着,迪恩这边的动作倒很快,第二天下午莫嘉娜就打电话来,说总统想隔天见面讨论样稿的事。我本想拒绝,但说过的话要算数,迪恩已经改变了原来的处理决定,我也应该有所回应,所以就答应下来。

      总统先生很快进入会客室,躬身向前,热情地和我握手,然后从莫嘉娜手里拿过一叠文稿,双手递过来。我赶紧也双手接住,道谢之后恭恭敬敬地捧着。

      “怎么样?亲爱的托尼,”他热情而有些不自然地笑着,“对拉莫先生的处理您还满意吧?请坐请坐!”

      “谢谢总统先生!”我微微鞠躬,等他坐定之后才跟着坐下。“谢谢您的宽容和大度!”

      “不客气!您说得有道理。这是刚刚再次修改完成的样稿,”他指指我手中的东西,“您仔细看看,如果没问题,请签上名字,然后就可以付印了。”

      “好的好的,”我把文稿小心地放入公文包中,“我回去立刻就开始,用最短的时间完成。”

      回到东方饭店,我和崔西打个招呼,然后拿着一瓶马拉酷加走进办公室,立刻开始阅读样稿。

      这次的书稿又增加了内容,对迪恩的吹嘘更加变本加厉。金、托德和我全部是配角,只能仰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无比崇敬地执行着他一条条英明的指示。我耐着性子,忍住心中的鄙夷和愤怒快速地读下去,时常不自主地喘口粗气。这一行行令人作呕的肉麻文字中,时刻映射出伟大的总统先生心中的惶恐和不安。自卑到要靠说谎和吹牛来维护自己的尊严,除了让人对他心生轻蔑之外,还显得十分可怜。

      “哎,你累不累啊?歇一会吧。”崔西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站在我旁边问。

      “啊?哦。”我抬头看看她,才发现窗外已是金乌西垂,满屋里霞光灿烂,“太专注了,忘了时间。”

      “我看你进屋以后两个多小时没出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她见我扭动脖子,立刻绕到身后伸手给我按摩肩膀。

      我故意把头轻轻地向后靠在她胸前,笑着说:“嗯,靠在这里真软,真舒服。”

      “呵呵,是吗?”崔西笑起来,“那你就闭上眼靠着,我帮你放松。要是姐姐,一定会说你……什么来着……哦,不正经!”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闭着眼问。

      “不太明白,应该是恋人间调情吧。”

      “也可以这么说。但正常的意思是……是说这个男人很色情,骚扰女士。”

      “啊,这么严重!那可不能乱用。”

      “咱们之间没关系,对其他人不要乱用,容易误会。”我睁开眼睛,“好了,谢谢你!还有几十页就看完了。”

      “好,我去看看晚饭。”崔西顺手拉亮桌上的台灯,“你不要太长时间坐着,可以站起来一边走一边看。哦,还有,明天姐姐还会打电话过来,你别出去。”

      “哦,我明天上午还要去总统府。这里和巴黎的时差……算了,我要是不在,回来再打给她,事情重要的话就直接打到手机上。”

      “需要这么急吗?还是等等姐姐的电话吧?”

      “主要是迪恩先生着急,我也答应他尽快。”我笑着起身走近她,“你去看看晚饭有什么好吃的,卡雅越来越称职了,这几天的晚饭味道都很好。”

      第二天见到迪恩,我直接告诉他样稿没问题,愿意署名。总统先生立刻露出满意的笑容,我却再次心生厌恶,这么多胡编乱造的东西夹在里面,他怎么能好意思拿出去发表?难道不怕了解情况的人耻笑吗?

      会见结束,开车驶出总统府大门时,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按响录音机一路哼唱着回到东方饭店。

      下午影倩打来电话,告诉我们那边的最新情况:戴维的案子即将开庭,他知道无罪释放和花钱消灾的可能性不大,已基本恢复平静,开始考虑服刑期间的问题,希望影倩能接手非洲各国分公司的管理。

      影倩没有立即答应,问我们什么意见。

      “这个……”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说实话我没考虑过这事,也不想参与。不过既然是让你管理,如果不复杂,你可以暂时帮帮他……当然还是你自己决定。”

      “嗯,我知道。”影倩慢慢地说,“不复杂,非洲没几个分号,本来他就过问得不多,各自也有管理的人。我如果接手,也只是照看一下,好吧,现在也是有特殊情况,判了以后我就带孩子回去。”

      “好啊!”我和崔西同时喊起来,那边影倩忍不住笑出声来,“嗯……那个……还是要把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我感觉有些失态,赶紧补充,”他在监狱里,是不是要送衣服,定期给些零花钱,还有,是不是要给监狱的警察送些钱,请他们照顾照顾。”

      “嗯嗯,知道。他在这边也有家人,会照顾好的,如果需要,我可以再过来。”影倩的情绪也好起来。

      放下电话,我和崔西一边兴奋地讨论着影倩何时能回来,一边走向厨房,在草坪边的大树下迎面碰上急匆匆走来的杰夫。

      “你同意迪恩先生的样稿了?为什么?”他扬扬手里的一叠纸,“这算什么历史?!简直是胡说八道!你怎么会同意?为什么,为什么?”

      事出突然,我被他连珠炮似的质问弄得一时无言以对,张了半天嘴,才想起来请他到屋里坐下慢慢谈。

      “我不去!”杰夫板着脸一甩手,“我不屑和你这样毫无原则的人坐在一起……只顾自己的利益!”

      “你再说一遍!”我也恼了,不由自主地微微躬身握紧了拳头。

      “你想干什么!”他吓了一跳,倒退几步,但仍不服输,“你这样只顾自己的利益,和迪恩一起用谎言欺骗别人,很……是不对的!”

      “我只顾着自己的利益怎么了?有错吗?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继续瞪着眼睛。

      “杰夫先生,还是请到屋里坐下慢慢谈吧,这里面可能有误会。”崔西在后面打圆场。

      “不必,这种人我也不想和他坐在一起。”我气恼地一摆手,转身继续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伸手指着杰夫,“你去问问托德和拉莫,弄清楚怎么回事,不要在这里乱说。告辞,不送!”

      “他可能不知道全部情况。”崔西跟在我后面进屋,顺手摸摸小强的脑袋。

      “嗯,可能是误会。”我板着脸点点头,“这次我心情好,便宜他,要不然还会像上次那样一拳把他打在地上。”

      “啊?!你上次打过他?怎么没听你说过。”

      “有什么可说的,根本不是等量的对手,一下就解决了问题。”我笑笑。

      “动手不好,讨论不能打人!……你刚才把他赶走的时候动作真帅!”

      “哈哈!打人的确不好。”我笑起来,“谢谢!你真聪明,批评人的时候还要表扬一下,谢谢!”

      “谢谢,我没有批评你啊!”她狡黠地微笑着,“只是给你个建议,我知道你心胸开阔,……一直在不断改善自己。”

      “呵呵!好好,足够了,我下次不再打他。”

      “太好了!”崔西拍拍手,“我去厨房看看,让卡雅给你倒茶。”

      第三天一早,邮递员送来一封杰夫的道歉信,行文非常正式恭敬,并请我隔天下午到总理府见面。我边看边无可奈何地笑,这个书呆子!

      “你要不要去接受他的道歉?”崔西挤在背后,把下巴搁在我的肩上一起看,发现我笑,就转头问。

      “去吧?他把托德、拉莫、西点这些朋友都邀请了,不去不好,你也一起去。”

      “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当时你也在场,算是证人。”

      “嗯……好,”她点点头,“见证一个伟大的事件。”

      “什么啊?别乱用词,这算什么伟大的事件,接受道歉而已。”我笑着说,“伟大的事件,是指那些……国家级的典礼,胜利日……等等,不能用在这个事情上。”

      “就要用这个词。”崔西歪着头靠在我肩上,“我爱的人配得上这个词。”

      “好好好,谢谢!”我搂住她,“马上要被你夸得飞起来了。桌上面是游艇的资料和报价,我选了三种,有时间你看看喜欢哪一个。”

      “等姐姐回来一起看吧。”她扭头看看办公桌。

      “嗯,说得对,你姐也应该看看,不过你先看,等她回来了再选一下,大家最后一起商量决定。”

      “那样……也不好,要是姐姐和我喜欢的不一样,我会不开心的。还是让姐姐先看,她选定了以后,我不用再看其他的,一定会喜欢她选的。”

      “哎呦!”我假装摸摸额头,“买个游艇还这么复杂。好吧好吧,等她回来再说。”

      “这个不复杂,就是一条船而已,我们一家人都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嗯,好女孩!”

      “对一个好女孩,你该怎么办?”

      “哦,嗯……”我使劲吻了她一下。

      “不行!还不够,你抱我去办公室。”崔西还不满足。

      “还没下班呢!这么多人。”

      “我就要!”

      “下次下次,没人的时候好好抱着你,多长时间都行。”

      “现在有了姐姐,不喜欢我了。”崔西撅起嘴。

      “瞎说!”我吓了一跳,“好好好,你厉害!背你过去可以吧。”

      “好!”话音未落,小女孩已经象猴子一样踩着沙发爬到我背上。

      正在上班的员工不知道情况,看见的人都关心地问怎么回事。崔西在背上嗤嗤地笑,我只能低头红着脸赶紧钻进她的办公室。

      “刚才讲的话,你可不能告诉姐姐。对不起,我说错了!”崔西跳下来,转到我面前说。

      “什么?哦,放心,没关系,不会讲的。”

      第二天下午我们准时赶到托德的别墅,一进会客厅,杰夫立刻站起来,扣好西装上衣的纽扣,快步迎过来到我面前双脚并拢站定,然后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被弄得手足无措的我。

      “那个……李先生,我正式向您道歉,就……”杰夫也很紧张,“因为那次样稿的事……非常对不起!我没有了解……我错怪您了,请原谅!”

      “嗯,哦,这个……”我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多的人面前接受如此郑重其事的道歉,一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次……希望以后不要再这样。”

      “好了,好了!”西点哈哈笑着站起来,“道歉仪式到此结束,李不是记仇的人,都过来坐下吧。”

      “哦,还有一件事。”杰夫返回座位,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本书双手递过来,“为了表示歉意,送您一本书。”

      这书呆子搞什么啊?我有些意外,但还是双手接过来,当众拆开包装纸。

      “这是弗洛伊德的著作《梦的解析》,我找不到中文版的,只能送您一本法文的,希望您原谅我的过失。”杰夫解释。

      “哦,好的,谢谢您!”我肚里暗笑。其实早就听说过这本书,但我又不研究做梦,更不研究精神病,送这玩意干嘛?然而面子上还得保持礼貌,道谢之后把书仔细地放进包里后,然后抬头开始和周围的人打招呼,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今天除了托德、拉莫、西点,还有亨特以及战争时期的很多参谋人员,这些人后来都已经分散到各个政府部门,很难聚到一起,今天如此整齐,这是要干什么?

      “李,这边坐。”托德把我拉到身边坐下,他太太也过来带着崔西去了另一个房间。

      “今天这么多人?”我心里很惊讶,满腹狐疑地盯着托德问。

      “啊,大家好久没见了。”托德笑着,“警察大学,宿舍和疗养院就要举行开工典礼了,正好都过来聚聚。”

      “哦,是啊……”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还有……四天,你也参加吗?”

      “是啊!”他有些惊讶,“我早就和你说过了。”

      “哦哦,最近忙,忘记了,抱歉!”

      “嘉岗金萨先生,”西点嬉笑着走过来,“好久不见!你现在已经是老板了。”

      “呵呵!”我回过神来,亲热地拍他一巴掌,“你知道吗?我现在很有钱。”

      “是吗?!”他故作惊讶,“李大老板,什么时候能带我参观一下您的公司?如果可以,我退伍以后想去谋个差事。”

      “西点最近可是得到许多好东西。”托德递给我一杯饮料。

      “哦,什么好东西?快给我讲讲!”

      “你国家的政府给我们一批援助物资,包括十二门榴弹炮和三百多门迫击炮,还有三万多发炮弹。”

      “啊啊,那太好了!你的炮兵部队要扩大了。”我面子上应付着,心里却有些吃惊,以前援助图西人武器就让胡图人很反感,现在又来一次,不知道会引起什么麻烦。

      “是啊,不过你们国家的应该是苏式火炮,我们不熟悉,需要培训,正在商讨这件事,到时候中国的教官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应该不是,”我摇摇头,“中国有自己的一套炮兵体系,和俄罗斯的不完全一样。”

      “嗯,这个到时候会弄清楚。”西点点点头,“就是那些迫击炮不知道怎么办,我是不想要,步兵一下子也装备不了那么多,需要的操作人员数量很大……”

      “你可别小看迫击炮,它可以紧密伴随步兵,及时提供火力支援,尤其是山地作战,有时候比你的那些大家伙还管用。”

      “呵呵,毕竟口径太小,一颗炮弹只能炸出这么一小团烟,”他两手并拢,比划出核桃大小的一个圆,“我不是很了解迫击炮,到时候看看再说。”

      “这次的援助不仅仅有武器,还有一些建筑工程,扩建港口,新建两座水电站,还有一些公路和桥梁。”托德插话,“中国政府很客气,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再和台湾人接触。”

      “哦……”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看来台湾真是个麻烦,一下子要出这么多钱。

      “杰夫他……”托德转头看看远处的杰夫,“很歉疚,你应该告诉他事情的原委。”

      “我觉得没必要,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嗯,”托德不置可否,继续刚才的话题,“杰夫对你很有好感,要不是你,他可能活不到现在。他最近开始研究中国历史,收集了一大堆书。面对一个有几千年文字历史的国家,他既兴奋又有些惶恐。”

      “呵呵!”我得意起来。

      “他说有机会要和你多多讨论,但刚才不知为什么没提出来。”托德面带微笑看着我。

      “我……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中国的历史很长,事情很多……不是学这个的,还是……”我懒得搭理杰夫,匆忙间胡乱寻找着推辞的接口。

      “答应他,答应他。”西点迫不及待地说,“以后我也去听听,大家正好聚会。”

      “是啊谢夫!”拉莫也开始帮腔,“以后我们住得近了,我也常去。”

      “好,就这么定了。”我豪迈地一挥手,“不过这是尊重你们的意见,可不是因为他。”

      “知道知道,你是伟大的嘉岗金萨。”西点拍拍我,又对托德做了个鬼脸,大家都笑起来。

      通宝推:jhjdylj,eatmoon,石狼,脊梁硬,
    • 家园 各位朋友请注意,关于举报我有几句话要说。

      上次更新以后,有些日子没登录,前次登录看见有朋友回帖,连送花都没来得及就溜走了,实在是非常失礼!

      刚才登录上来,发现有回帖被举报,有些意外。

      我还没仔细看被举报帖子的内容,但是想先就举报这个动作说说一些肤浅的想法:

      首先,我非常理解举报的朋友的心情。

      我被举报过,也举报过别人(ID是小楼春雨),但在被处罚和禁言后却决定轻易不再利用举报这个工具了。为什么要这样,就是因为被举报后可能会被禁言。我最不愿意的,就是封口,阻止不同观点的表达。以我个人的观点,只要不触及明确宣扬仇恨和暴力这条底线,最好不要禁止他人发言。说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可能会让人很不爽:)

      所以,举报的朋友们,先谢谢您们的关注!然后,请您们在下次举报时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谢谢!

      谷石

    • 家园 在非洲一百三十二

      “怎么回事?”我感觉情况不妙,惊恐地往后退,但立刻被身后的警察挡住。

      胖子努力地笑着,扯得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动,“你敢动手打我。牛扣!”

      怎么办?我心里又愤怒又害怕,想着是不是先道歉示弱,等出去了再算总账。

      愣神的功夫,胖子手里的木棒已经带着风声横扫过来。我吓得大叫一声,含胸收腹,使劲往后躲。两边的警察可能怕打到自己,往后撤开,腾出了空间让我踉跄着堪堪躲过棒头。胖子跟上一步,轮起来又是一下。

      我再次向后跳步躲开,眼看就要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退,情急之中抄起一把绊在脚下的椅子,缩头护住自己。胖子被椅子阻挡,不得不停下。我刚刚喘口气,一个警察突然斜刺里冲上来,照着膝盖就是一警棍。我被打得直接单腿跪在地上,缩成一团躲在椅子后面。

      “拉莫!我认识拉莫,你……警察总长,给他打电话,我要给他打电话。”趁着几个人被椅子隔开的短暂间隙,我大声喊出拉莫的名字。

      几个警察一愣,停下动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和迪恩总统和托德总理都是朋友……我是加冈金萨!”我缓过劲,忍住腿疼奋力站起来,“你们竟敢这样处理案件,有胆量今天就别让我活着走出这间屋子,否则一个也逃不掉责任!”

      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三个警察继续发愣,任由我一瘸一拐地走到院子里,“混蛋,牛扣!人都哪去了?出来,把手铐打开!”我站在院子当中大喊。

      一个小个子的年轻警察被推到门口,不敢看我,低着头小跑过来打开手铐。我想了一下,连手铐带钥匙抓过来放进口袋,转身就走。

      “……谢夫……手铐。”小警察跟在后面伸着手小声说。

      “滚!”我扭头瞪眼大喝一声,吓得小警察身体一缩,瞬间消失。

      回到东方饭店,影倩崔茜扶着我坐下。卷起裤腿一看,崔茜的眼泪立刻就流下来,小腿上半部的肌肉一片青紫,根本不能碰。影倩咬牙切齿,找来云南白药轻轻地给我抹在腿上。

      “告他们!”崔茜抹掉眼泪,一边帮忙,一边恨恨地说。

      “这事一定要严肃处理,太不像话了!疼不疼?”影倩眼里也闪着泪光。

      “没事没事,好多了。”看见两个女人这样,我心里舒服,刚才的愤怒消散了一些,虽然小腿依然胀痛得厉害。

      “崔茜,一起把他扶到床上躺着。”影倩架起我的胳膊。

      “哪有那么严重!坐会儿就去办公室。”我摆摆手。

      “去办公室干嘛?”崔茜问。

      “给拉莫打电话啊!哦,对了,还要处理公司的事。”

      “这事一定要追查到底,警察就可以随便打人,还讲不讲道理了?”影倩再次强调。

      “我去给超市的律师打电话,准备材料告他们。”崔茜站起来就走。

      我又歇了一会,拒绝影倩的搀扶,回到办公室坐在桌子后面想了想,然后打电话给托德,告诉他事情的经过。

      一个多小时后回到卧室,影倩把我的脚架在自己的腿上脱掉裤子,伤处已经完全肿胀起来。

      “还是去医疗队吧,看着让人害怕。”影倩抬头问我。

      “没事!皮肉伤,我能感觉到,歇几天就好了。”

      她不再说话,默默地拿起云南白药的瓶子,眼泪却扑簌簌地落在我的腿上。

      “没事没事……”我也眼睛发涩,把她搂过来轻声安慰。

      “这些混蛋,怎么下手这么狠,混蛋……这些混蛋……”影倩咬着牙,声音沙哑。

      我这边在治伤,外面却已经乱开了锅。拉莫接电话时就说要过来,但我不想他看到腿上的伤,没有同意,让他先把事情处理好。接着托德,西点,迪恩,约翰逊,莫嘉娜纷纷打来电话询问情况,我一一拒绝他们过来探望或派人来的好意,轻描淡写地掩饰自己着的伤势。

      晚饭以前,拉莫还是带人赶过来,给我做笔录并拍照,并把事情经过写成一个简要的汇报,经我同意后呈交总统和总理。

      晚上八点,托德已看到汇报,打电话来核实胖子的情况,问到底是建设部哪个部门的人?我告诉他只知道是建设部的一个处长,连名字我都没记住,所以不知道报告中的名字对不对,不过从拉莫带来的照片中我辨认出三个警察和那个胖子,应该不会有错。

      “嗯,谢谢!这样看基本可以确定了。”托德在那头沉默片刻,“李,建设部是施蒂芬,你见过。我准备请他把这个人开除,法律上的事你请个律师,有困难随时联系我。”

      “好,谢谢您!这人确实不适合在政府部门任职……我给施蒂芬先生打电话吧,不要再劳烦您。”

      “没关系,不必客气,还是我来给他下命令。你的腿怎么样?我建议还是让医生看看,我很担心。”

      “谢谢谢谢!”我心里很感动,“我知道,我知道,没问题,谢谢!”

      影倩崔茜从外面进来查看伤势,两人坐在床边又咬牙切齿了一番。

      “律师联系好了,明天上午过来,你怎么想?”崔茜问。

      “……先不要考虑走法律途径,没意思,而且容易暴露身份。”我犹豫着说。

      “为什么?”崔茜睁大眼睛。

      “赔几个钱,或者再坐一段时间牢,没什么意思。托德已让施蒂芬开除那个胖子,三个警察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竟然敢打我,活得不耐烦了,等我伤好了再去报仇,一枪一个。”我咬着牙,向后靠在床头上,抬眼看见影倩正瞪着我,“说错了,说错了!……等等拉莫的消息,看他建议怎么处理。”

      “亲爱的,我知道你很生气,其实我们也一样。”崔茜看看影倩,转头对我说,“但我觉得你没必要亲自去报仇,拉莫自然会惩罚他们。当然,他们也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那是当然!以前胡图人那么厉害,不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嘛?”我睁大眼睛,“呵呵!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放心,我不会随便去杀人,只是说出来解解气。”

      “其实心里恨他们很正常。”影倩语气缓和地说,“只是不要有过份的行动,说两句狠话,过几天气就消了。”

      “你们两个越来越像了。”我开始调皮。

      “什么?”影倩崔茜不明白。

      “遇到事情,有情绪反应很正常。以前崔茜也这样说。”

      “那不是很好吗?我们两个意见一样,说明讲得对。是吧?小丫头。”影倩转脸问崔茜。

      “我这样想,”看崔茜严肃地点点头,我也庄重起来,“遇到事情,有悲伤,愤怒,害怕……包括轻松,喜悦的情绪在内,都很正常。关键的问题是持续时间和造成的后果,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情绪,都不要造成恶果,当然好的情绪越多越长越好,坏的情绪越少越短越好……”

      “怎么了?继续啊!”影倩催促。

      “嗯,我想想……首先要认为有情绪很正常,然后想办法把不好的影响降到最低……嗯,就这些。”

      “我没全听懂。”崔茜闪着眼睛。

      “让你姐姐慢慢解释吧。”想到还要用法语遣词造句,我有点头疼,索性偷懒推给影倩。

      “行了!”影倩坐直身体,“你的腿好了。”

      “……呵呵!说话还要绕弯子。”我笑起来。

      “我喜欢!怎么样?”影倩扫我一眼。

      “好好,喜欢就好。不过要是有一天脑子转不动了,听不明白您的高深……意境,那可怎么办?”

      “听不明白,就打脸。”影倩坏笑着。

      “那可有意思了!若干年以后,两个还剩三颗牙的老太太,面对着已经没牙的老头,一人一下。”我抬起手来左右挥舞,“听明白没有!听明白没有!”

      “哎,对!就是这样。走了,小丫头,到外面坐着喝茶说话去,不理他!”影倩拉起笑得直晃的崔茜一起去了外屋。

      “我也去!你们真狠心,留下一个腿脚不便的病人。”我赶紧从床上挪下来。

      第二天上午,拉莫赶来向我汇报情况:胖子承认贿赂警察,配合他报仇,但三个警察却完全不承认,说是胖子擅自闯进办公室闹事,引起我情绪失控。

      “呵呵,真会编!”我笑起来,“那他们怎么……解释我腿上的伤。”

      “是胖子打的,他们承认自己工作有失误。我刚才忘了问,您的腿怎么样?”

      “没事,好多了。”我摆摆手,“早就料到可能会这样,你把这个拿去给他们看看。上面有编号,应该可以查到它属于哪个警察局。”

      “太好了!”拉莫眼睛一亮,“我正在想下一步怎么办,有了这个手铐,我看他们怎么说!谢夫,我立刻就去,告辞了。”

      拉莫离开后,崔茜挽着影倩一蹦一跳地进来,“哎,腿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忍住疼痛把腿收到椅子下面,“昨晚被你关心了那么长的时间,好多了。”

      “嗤!腿不利索,嘴还不老实。”影倩瞪着眼红了脸。

      “哈哈!”崔茜笑起来,“姐姐对不起!昨晚我只想到他腿上的伤,忘了时间,……没耽误你们的事吧?要不后天再延长一天,赔偿你的损失。”

      “你也有样学样,跟着他不正经。”影倩羞得连脖子都红了,伸手在崔茜的腰上抓挠。

      崔茜哎呦一声,弯腰抓住姐姐的手臂,笑着连连告饶,然后转身就跑,到门口转过头来,问我们想喝什么,要不要顺便带些点心过来。

      “我再看看腿。拉莫怎么说?”影倩在我旁边坐下,伸手轻轻搬起我的腿放在自己腿上。

      “胖子招了,警察不承认。牛仔裤太硬,卷不上去,你等一下,我把裤子脱了。”

      “在办公室脱什么裤子,进里屋去。”

      “你刚才不是也把我的腿放在自己腿上。”我赖着不动。

      “快点!”影倩没理我,“我去拿药。”

      我坐在里屋的小床上脱掉裤子,崔茜拿着东西先进来,发现少了一个人,左右看着走到床前,“姐呢?”

      “拿药去了,坐。”

      “我刚才说错话,姐姐脸红了。”

      “嗯,啊,没事,中国的女士都这样,她没生气。”

      “我知道,以后尽量注意。”崔茜笑起来,转身又靠到刚刚进来的影倩身边,“姐姐对不起!”

      “什么?”影倩愣住。

      “她的意思是:刚才讲话太直接了。”我跟着解释。

      “啊,没事。”影倩放下东西蹲下查看我的腿。

      “等一下,”我把腿抬起来放在床上,“你姐不会在意。汉族的传统文化就这样,这种事不能说得太直接。影倩,其实也没什么,人之常情嘛!”

      “把腿转过去一点。我就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影倩没抬头,“崔茜,我不在意,你别误会。”

      “我知道我知道。”崔茜把药瓶子端过来,“姐,你脸红的时候好美!”

      “呵呵,谢谢!还是你这个小丫头嘴甜。今天中午红烧猪蹄,吃啥补啥。”

      “好哎,我喜欢!”崔茜差点把药瓶子弄翻。

      “我可不想长个猪蹄子。”

      中午的猪蹄子味道很好,到下午上班时还在回味。桌上的电话铃就响了,我伸手接起来,一个好听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

      “Hello!李立强先生吗?”

      “对,您是哪位?”

      “猜猜看。”

      “嗯……电话有点变声,对不起!我没听出来。”

      “哈哈!我是莫嘉娜,已经到大门外了,马上进来。”

      “啊,你好,欢迎欢……你在门口干嘛还打电话?”

      “见面你就知道,马上到。”?

      片刻以后,莫嘉娜出现在门口,一只手里拎着个袋子,另一只手拿着个黑色的手机,“看看这是什么?”

      “前两天才听说马上可以用手机了,你动作真快!多少钱买的?”

      “原来你认识,中国有吗?”她有些意外。

      “早就有了,大概要一千美金一部。”

      “哦,我还以为你没见过,这个给你。”她把袋子放在桌子上,“一共三个,总统先生送你的,全免费。”

      “谢谢谢谢!”我兴奋地接过来,“总统先生真是太客气了!我马上打电话表示感谢。”

      我打开包装,摆弄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开机,赶紧讪笑着掩饰,“还是用有线电话吧,这样听得清楚。”

      影倩崔茜走进来,三位女士坐在沙发上琢磨另外两部手机,我赶紧偷瞄了几眼说明书,摆弄半天总算开机成功。

      “这三部手机的号码分别是1390011;1390022;1390033,我给你们选的,都很好记。我的号码是1390046,总统先生是0010,不过上班时间由我保管,所以这两个号码都能找到我。两百以内的号码都是保密的,请不要告诉无关的人。你们不试一试吗?”莫嘉娜一边说一边把各种单据和包装整理好。

      “不用,”我摆摆手,“在中国我早就用过了,知道怎么回事。”

      “我试试!”崔茜把手机举起来,“13……90011。”

      手机铃响,我慌乱地寻找着接听键,影倩见我手足无措,伸手帮忙接通,总算没让我太丢脸。

      晚饭以后,莫嘉娜告辞,我们三人到湖边坐着,趁着小丫头跑远了,影倩转身面对我,“没用过手机就说没用过,干嘛打肿脸充胖子。每个人的经历都是有限的,世界很大,没见过的事多了,不丢人。”

      “啊啊,对对!当时脑子有点兴奋,虚荣心……就说谎了,的确不对。”

      “这一点崔茜做得很好,她就直接告诉莫嘉娜还没用过手机。”

      “是啊是啊,如果一开始就说没用过,后面就不会那么尴尬,你也不用给我上课了。我刚才想起来,中学时好像学过一篇课文,说一个妇人为了参加晚会借来一条漂亮的项链,结果不小心弄丢了,只能赶紧借钱再买一条……”

      “许多年以后把欠债还清,结果才知道借来的项链是假的……我也想不起来文章的名字了……是不是《首饰》?”影倩皱着眉头问。

      “好像吧,管它呢,学到文章的思想就好……当时以为自己学到了,事到临头还是……”我停住,远远地看着一个佣人小步跑向我们。

      “夫人,先生,有位姓李的先生找您。”

      “哦,谢谢!是李同力吧?请他客厅稍作,就来。”我撑住扶手准备站起来,影倩已经架住我的胳膊。

      “嗨!立强。”李同力神色有些不安,“你去帮我劝劝齐工,什么条件都答应他了,后天的机票,就是不走。我去劝了几句,立刻开骂,胡言乱语的,还有些站不稳……你的腿怎么了?”

      “没事,有点小伤。他不是答应回国了吗?”

      “是啊!谁知道又变卦了,也不说什么原因,唉……搞死人了!”李同力叹口气低头坐下,“你还得帮帮忙,至少让他平静下来别出事。上次住院以后他总是说你好,帮他抠嘴里的……”

      “好的好的。”我赶紧打断他,提起这事心里又是一阵恶心,“我先给他打个电话再过去。”

      “你的腿行吗?”影倩一直在旁边没开口,听说我要出去有些担心。

      “没事没事!”我觉得她有些小题大作,飞快地摆摆手。

      “我带车来的,我负责把他送去送回。”李同力立刻回答。

      电话打通时,齐工似乎还没消气,但也没说不许过去。放下电话,我咬着牙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去看看。就算不能解决问题,也可以平复一下老头的情绪,免得出事。

      齐工独自坐在朝向湖面的门廊下,双膝张开,两手撑住大腿,默默地怒视着黑暗中遥远的湖面。几个负责看护的中国工人躲在屋里小声聊天,谁也不敢过去。我先问了问其他人,老头子二十分钟前刚刚又骂过一轮,现在似乎正在积蓄着下一回合爆发的力气。

      这情形让人有些为难。不过去,李同力在外面的车里等着;过去,说不定正是时候,迎面而来的,又会是一顿乱骂。

      我皱着眉头,心里暗怪老头子真是讨厌,但还是绕过屋角走过去。

      “李同力派你来的?”齐工扭头看着我,阴影中分辨不清是什么表情。

      “嗯……是的,我也担心您的身体。”我实话实说。

      “他为什么不来,怕了?”

      “是,他……不敢过来。”我顺着他的意思。

      “小兔崽子!”齐工把头转回去,不再说话。

      我被晾在走廊上进退无据,心里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趟这池子浑水,“齐工,那个……那个,没什么事,我走了。”

      奶奶的,不和你们玩了!一天到晚正经赚钱的事还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和你们瞎折腾,爱咋咋地!

      出门回到车上,把情况和李同力简单说说,告诉他我也无能为力。李同力在前座低头叹口气,让司机把我送回湖边。

      拉莫正在东方饭店等着,见到我赶紧迎上来,先敬礼,然后扶住我的胳膊。

      “谢谢!不用不用。”我收手拒绝好意,又怕他尴尬,重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你来汇报情况的?”

      “是,谢夫。所有人都招了,那几个警察涉嫌伤人和受贿,已经被逮捕,后面要进入司法程序。谢夫,你的腿怎么样了?托德和总统都要我顺便看看伤势。”

      “没事没事,好多了,莫嘉娜小姐已经问过了,你看我走路都不大碍事了。司法程序……我看就不必了,开除他们就算了。谢谢你和总统总理的关心!请转告他们,我好多了。”

      “是,谢夫!来之前我打您的手机,没人接。那我告辞了。”

      “哦,忘记带在身上了。”我抬头看看影倩在收银台边忙碌的身影,“以前没用过手机,还不习惯,这些天先打固定电话,适应适应。吃过饭没有?”

      “还没来得及,您是不是要请客?”

      “你休想!”我笑起来,“我是请你太太,你陪着一起而已,赶紧去给她打电话。”我伸手把他推转过去。

      “回来了,”影倩从收银台后面抬起头,看看我的表情,又低头继续忙,“小丫头去湖滨村找东西,卡雅姐弟跟着。你去包厢陪拉莫坐坐,等他太太到了才能开始。”

      “嗯,去办公室再琢磨一会手机。拉莫的下属有几个我不熟,过去了他们还拘谨,等会替我讲一声。”

      “好,让外面的佣人把灯都打开,小心台阶,没几个电费,别摔到人。”

      “得令!”我笑着转身离去。

      齐工总算答应回国了!

      老头子第二天上午打来电话,让我明天去机场送他,其他人一律不许出现。我大松一口气,赶紧告诉李同力。他也一下子高兴起来,立刻让人把齐工的证件和机票送过来,然后还是安排了三个人开车远远地跟着,以防有事。

      出发的那天上午阳光明媚,我起床准备好一切后,坐在桌前默默地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把专车的钥匙装进兜里。唉!送佛送到西,稳稳当当把老头子送上飞机,李同力省心,我也不会再有麻烦。

      齐工叉着腰站在别墅斜对大门的屋檐下,看见车进来时稍稍一愣,然后嘴角的曲线开始变化,似乎有了一点满意的笑容。

      “老人家,今天用高档豪华专车专程恭送您启程。”我赶紧趁热打铁,“咱们进国家领导人专用的停车场。嗯……走总统登机的专用安检通道,进……专用的贵宾候机区域上……登机。您看怎么样?”

      “好好好!”老头的嘴形已经是二次项系数大于零的抛物线,挺着腰杆冲屋里一挥手,里面几个中国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反应。

      “搬行李搬行李,上车上车!”我有点着急,赶紧提醒。

      费了好大的劲,我才把车从狭窄的别墅内掉头挪出来,拐上大路以后,看看后视镜,李同力派的车已从一个小巷子里出来,远远地跟着,我悄悄吐出一口气,慢慢踩油门加速。

      支路上的车不多,沿着弧形的道路转过来,主路上一面严严实实的车墙从路边的灌木后迎面扑来。

      “怎么这么多车!”我小声嘀咕一句,生怕引起老头的烦躁。

      “这地方有两条支路汇入主路,天天如此。时间足够,慢慢开。”齐工倒不着急,反而安慰我。

      主路上的车流严丝合缝地缓缓地移动着,一直等了将近五分钟也没人让路。我有些等不及了,踩油门缓缓向前,贴近车流,希望引起注意,能有人给让个位置。

      主路上的司机全部直视正前方,没人看我一眼,更没人有让路的意思。

      “哎,真是见鬼了!”又等了两分钟,还是过不去,我有点急了。

      “别急别急,再等一会吧。”老头子也有些无可奈何。

      “以前经常有人让行的,不会超过两分钟,现在这是怎么了?都有急事要赶路?”我不甘心地叨咕着,手放在方向盘中央准备鸣笛,想了想又移开。

      对面的支路上忽然爆发出一声响亮而刺耳的喇叭,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路边屋子里的人都探头从窗户向外观望。车墙很快从对面断开,我赶紧踩油门打方向挤过主路,同时从车窗里伸出手向侧面晃晃大拇指。

      “小李啊,以后还得多练练开车的技术。你看对面的司机多熟练,一按喇叭,很快就过来了。”

      熟练你个大头菜!我表面上点点头,心里却不服气。大家都不按喇叭,就我一辆车在那里吵翻天,丢不起那个人!

      穿过车流后看看表,我决定从湖边绕过闹市区,防止再次被堵住。

      车在富人区茂密的林荫小路里七扭八拐二十多分钟以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蔚蓝的水面伸展开来,微显潮湿的湖风跟着涌进车厢。齐工一直沉默着,这时候似乎也放松下来,向后靠在椅背上,把高昂的下巴悄悄收回。趁着路上车少,我用余光注意了老头一会,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于是继续放心开车。

      贵宾停车场的警官似乎已经记住这辆车,我刚刚停稳,他已经从办公室小跑过来,敬礼打招呼后帮着从车上拿下行李。

      “警官先生您好!今天又来麻烦你了,能不能安排这位老先生走贵宾通道登机?”

      “可以可以可以!”他点头如捣蒜,“请跟我来。”

      警察把我们让进贵宾候机室以后又亲自端来咖啡和几样小点心,然后到旁边和服务员交待了几句才告辞离去。我看看表,飞机还没踪影,离登机时间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开始有些后悔出发得太早,不知道该怎样打发后面的时间。

      “小李啊……”齐工终于打破沉默,“我马上要走了,以后你自己小心,李同力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啊,我知道……您路上要注意安全,在飞机上坐着的时候最好还是系上安全带。”

      “我不会象李平那样不知道深浅……他也不是什么好人。现在的人,除了利益,根本不讲感情……你不一样,帮我抠嘴里的东西,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应该的,谢谢您!”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膝盖。

      “应该是我谢谢你!”齐工停下,看看窗外,长叹一口气,靠在沙发上,“以后应该不会有机会再来这里了,回国记得来看看我……想不到老了老了,还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没有没有!”我赶紧开导他,“您干得挺好,前期那么多的准备工作……都是您的成绩,还有那个……”

      “别说了……”他低头摆摆手,“上这帮人的当了。我不是为钱,只想最后再干些革命工作,为祖国贡献余热。”

      “嗯,是是,我理解,……也很敬佩您的精神。”

      “年轻的时候哪有这么复杂,大家都是一门心思干革命。市政府的楼,第一人民医院的门诊部和住院部,老地委的宿舍,不都是我带着盖起来的。”

      “是啊是啊!”我并拢双腿,坐正身体,终于找到话题,“听说北山公园旁边的万人住宅区也是您的杰作。”

      “是啊是啊,这个你也知道?”老头子眼睛亮起来,“那时候条件多艰苦啊!土方都是用小车推,书记带着干部们来义务劳动,我还给他的车装过土……”

      一个多小时后,我在贵宾停车场上隔着航站楼听到法航的班机轰鸣着从跑道上滑过,然后从楼顶跃出,爬升转弯之后慢慢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天际。

      李同力带着七八个人在普通停车场的入口等着我,看见车过来以后回头和其他人说了几句,然后跳上来。

      “哎呀,总算走了,阿弥陀佛!”他一下子坐在副驾座位上,“走走走!中午我请客,到富人区山顶的蓝湖蓝天,我订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慢慢喝慢慢吃,放松半天。”

      “呵呵!偷得浮生半日闲。好,我不跟你客气了。”我也很高兴。

      蓝湖蓝天坐落在富人区的山顶,原来是一位法国商人的渡假别墅,金上台后被没收,迪恩执政后本打算归还,谁知道无论如何联系不上屋主,所以只好拍卖,后被改造成高级餐厅。

      我们在铺着洁白平整台布的桌前坐下,上面铺满闪闪发亮的餐具,侍者悄无声息地走来,轻声问候以后递上菜单,拿着本子和笔在一旁静候。

      “你来你来。”李同力笑着对我说,“搞这么复杂,我都分不清应该用哪个刀叉,你帮我推荐。”

      “行,其实我也不太了解,我来问问吧。”我转向侍者,“先生您好!我们来自中国,对西餐的习惯不太了解,所以请您简单介绍一下并给我们推荐些菜品和酒水……如果有什么不合礼貌或不适当的举动请您谅解并提醒我们注意,好吗?”

      我和侍者巴拉巴拉好一阵子,才总算在他的指导下点好餐,李同力看着侍者的背影摇摇头,“白人太讲究,吃个饭还这么复杂。”

      “幸亏今天因为要开……那辆车,我穿得比较正式,否则还得回去换衣服。”

      “是啊!本来说要通知你的,事情一忙忘记了。”李同力也点点头。

      “哎呦,差点忘记了,得打个电话。”我放下手里的餐巾,起身去柜台给影倩崔西打电话。

      回来的时候,侍者刚好把头盘端上来,我看看四周,总共只有两桌客人,而且隔得很远,于是稍稍放松下来,向李同力举了举杯算作开始。

      “你喝的什么?”他问。

      “苏打水,我不喝酒,等会还要开车。”

      “没事,稍稍喝一点,我们慢慢吃,等你酒醒了再走。”

      “还是不要了,我酒量不行,说不定要醉到天黑。”

      “没关系。喝一点,算陪我。待会主菜上来了你不是还得喝吗?别浪费!”他坚持。

      “谢谢!还是不要喝吧。我和侍者讲好了,等会主菜上来给我一杯冰水就行。谢谢谢谢!”我抱歉地笑着。

      “你这样子只适合在国外生活。我一开始工作时也不喝酒,后来有一次陪王总到下面的县城去,那里的税务局局长中午请我们喝酒。他的手下简直太吓人了!动筷子之前,大冬天把毛衣脱了,伸直手臂,掌心向上,从指尖开始,一个一个酒杯放上去,一共十杯白酒,一口气让我们喝掉,然后我们再选一个人,也是这样摆,他们喝掉。那一场下来,我酒量大涨,不过事后根本记不起来是怎么回家的。”

      “就不能不喝吗?”我有些惊恐地笑着。

      “那怎么行?!我们想拿他们的办公楼项目。除了王总,还有一个司机和赵大姐,总不能让王总冲在前面吧?只好我来了。”

      “那太吓人了!你不怕吗?”

      “怎么不怕?”他笑着,“头疼了好几天。后来我尽量找各种理由不过去,但是竣工交付时还是没躲开,不过那次人多,没喝醉。……好了,不说这些。”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扭头看看落地窗外的景色,“讲讲吧,齐工都说什么了?”

      “嗨!还能说什么,一肚子牢骚……再就是他以前的成绩,说他不是为赚钱,是为了革命工作,还说到北山公园旁边的万人住宅区,那时候书记亲自参加义务劳动,他给书记的车装过土。”

      “他怎么不说文革的时候要炸平北山的事。”李同力冷笑着。

      “什么?”

      “解放前,北山上有座庙,破四旧的时候被砸毁,后来还放了一把火。有人提议要铲平北山,让封建残余永远无立足之地。他出主意说人工太慢,不如用炸药直接炸平。第一次好像用了一百公斤,只削掉一小块山头,后来准备用一吨,旁边就是住宅区,没人敢动手,一时也找不到那么多炸药,最后不了了之。”

      “真是太疯狂了!”我惊讶地张张嘴,“不过他不提这事也很正常,谁都不会喜欢自己做的蠢事。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你以为文革对人的伤害结束了?”李同力睁大眼睛问。

      “不是吗?……不是七几年就结束了吗?还纠正了错误……”

      “你太善良了。从四九年以来,甚至远到建国以前,他们这一套理论对人思想的伤害就一直存在。别以为对政治不感兴趣就没事,任何人,只要从小接收过这样的教育,听得懂中文,在那个环境中就跑不掉。”

      “呵呵!我……我听说齐工走以后那个租的别墅就要退掉。”我决定聊点别的。

      “是,留着也没用,有人建议我住过去,王总过来也能住,但这样其他人会有想法,对团结不利,所以还是退掉好。”

      “你考虑得对,大家一样,说话更有力。”我点头赞同。

      “哦,对了。”李同力靠回椅背上,“这边有大哥大卖了,我已经请示王总同意,买两台,一台给你,一台放在办公室,外出的时候我带着。你知道就行,别到处说,有人问就说你自己买的。”

      “我……我已经有过了,不用了,谢谢你和王总。”

      “噢?是别人送你的吗?……你有是你的,公司给你就拿着,这是对你的奖励,联系起来方便,不必客气。”

      “哦,那好吧。”我考虑到如果不要,李同力的手机恐怕也买不成,所以只好答应下来。

      “好了……”他伸展腰背,望望窗外的景色,“总算送走一个大麻烦。”

      “是啊是啊。”我向他举起水杯,“要是老头子有个三长两短,那可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

      “刚刚话题被你岔开了。就说这个大哥大,我让你说是自己买的,瞎话张口就来,没一点顾虑。你说为什么?就是从小接受的教育造成的。从小就告诉我们要爱党爱国,鬼扯!小时候谁能弄清楚什么是党?什么是国?但你敢说吗?老师不训死你!怎么办?跟着撒谎呗!还有更可笑的事情:七八还是七九年的时候,我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跟我爸说上海现在好一点的建筑都是解放前外国人造的,结果他当时就翻脸要揍我,说那是资产阶级的毒害,以后再不许乱说。先不论我说得对不对,小孩子的一句话,就这么吓人,怎么能让人不说谎?”

      “呵呵,还有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觉得,现在许多人对政府的那一套理论已经不大相信了,但很少有人意识到它对人思想的隐藏的伤害,这才是最重要的。”他用手轻敲桌面。

      “啊,……这个我也不太明白。”

      李同力倾身靠近桌面,似乎还要继续讲下去。我正在为难怎么转移话题,正好侍者过来上菜,打断了他。

      “尝尝尝尝!”侍者收拾完桌上的盘碟刀叉,又摆上主菜后,我指着桌上的牛排,“侍者说这是他们的镇店之宝。我特别提醒他们不要看我们是中国人就煎得太老。”

      “呵呵,我都快吃饱了。”他总算停止说话,拿起刀叉。

      “胃口这么小?这才是五道菜的,要是那种十几道菜的,后面你就只能看着了。”我开起玩笑。

      “还有十几道菜的套餐?你怎么不早说,……帮我问问服务员,能不能换。”

      “别别!”我赶紧摆摆手,“就这些已经吃得很饱了,十几道菜肯定吃不完,浪费。”

      “怎么会浪费?吃不了带走,给工地上的人尝尝。请你吃饭哪能这样?快点!帮我跟服务员说说。”

      “不要不要!”我赶紧制止他招呼侍者,“心意我领了,谢谢谢谢!真是没必要再破费了,谢谢谢谢!”

      “那好吧。下次,过几天那几个矿场竣工,咱们再来,点最豪华的……嗯?怎么又送来两瓶酒?”李同力朝我的侧后方稍稍抬手指了一下又赶紧放回桌面。

      “啊?菜上齐了吧?怎么还有?”我也很奇怪,低头看看然后转身看见侍者带着一个穿着高档西装的人走过来。

      “下午好!”那人微微躬身,笑容可掬,“请问哪位是外面那辆大型面包车的主人?”

      “哦,是我。”我犹豫一下,离开座位站起来,“请问您有什么事?”

      “您请坐,您请坐!”他慌忙抬手示意。

      “不必客气,请问您是……”

      “哦,我是西蒙,这个餐厅的总经理。刚刚从外面回来,经过院子的时候才看见您的车。”他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张名片,“请问您贵姓?”

      “啊,李……Tony.Li。西蒙先生您好!”我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前两天崔西才给我的名片盒,打开的时候差点把所有的卡片都翻倒出来。

      “您好!哦,李先生,”他恭敬地接过名片,“很荣幸您能光顾本餐厅,请问这位先生是……”

      “他也是李先生,不过他不懂法语。”我介绍李同力。

      “您好!”李同力已经站起来,双手递上名片。

      “李先生您好!”西蒙微微躬身接过名片,然后又回敬一张,“二位李先生,非常荣幸能为二位服务,这是小店赠送二位先生的两瓶酒,请笑纳。二位是总统先生的朋友,这次的餐费免单,请接受我们表达的敬意。”

      “啊?!这怎么可以,我们不敢接受,非常感谢您的好意,我们实在是……”我赶紧拒绝。

      “不不,请您一定要接受!”西蒙边讲边从侧面靠近,亲热地托住我的手肘小声说,“我也是总统先生的朋友,不然怎么会认识那辆车。”

      “这个……”我有些为难,看样子此人很有来头,说不定知道更多的情况。有李同力在座,还是不要说得太多,“好吧!那我就接受您的好意,有时间我会给您打电话,请您和家人去湖边的东方饭店尝尝中国菜,请一定赏脸。”

      “好的好的,非常感谢您的邀请!我们一定去。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在办公室,有事情随时让侍者通知我。再次谢谢您们的光临!非常荣幸!”

      西蒙退出去好远才转身离开,我坐回椅子上,看了看他留下的装饰精美的两瓶酒。

      “这两瓶酒怎么回事?送的?”李同力问。

      “是,我不喝酒,你都拿走吧。……而且这次还免单。”

      “真的!”他面露惊讶,“想不到你的面子这么大!”

      “不是,是那辆车。”我把手横在身前,指指门外。

      “哦,想不到这里也是看车,下次还开这辆车来。”

      “呵呵!下次不开了。否则他要小瞧我了。”

      “说得对!”李同力用力点点头,“又不是没钱,下次我来付帐。让他们看看,中国人已经不穷了。”

      下午回到家,影倩崔西都在办公室。我分别打过招呼以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两人也跟进来。

      “哎!这是谁送来的匹萨?给我当下午的点心?”

      “是崔西做的,她准备了好几天,本来想中午你回来就能吃上刚刚做好的,结果一个电话……”影倩停住,转头看着一脸失望的小丫头。

      “哎呦,对不起对不起!”我心里惭愧,赶紧过去拉住崔西的手安慰她,“李同力在送走齐工以后才告诉我要请客,我又不好说不去,我也不知道有这么漂亮的匹萨吃,你看……我现在就吃。”

      “没关系,”崔西微笑起来,“凉了,我让卡雅拿去热一下。”

      “齐工顺利送走了,你可是少了一块心病。”崔西打完电话,大家坐下,影倩看着我说,“他是不是一路上都在发牢骚?”

      “可不是!”我轻拍一下大腿,“一肚子怨气,还好情绪比较稳定。我只能捡好听的说,一路上又要看路,又要察言观色,唉……”

      “嗯,平安送走了就好。”影倩点点头,“晚上早点睡,补补精神,昨晚上你就开始坐立不安。”

      卡雅进来拿匹萨,隔壁影倩办公室的电话铃响。趁着屋里只有两个人,我把崔西搂到怀里再次道歉。

      “没事!”她笑着在我脸上亲了一下,“你又不是故意的,没关系。明晚轮到我了,我都等不及了。”

      “呵呵,我也是。”我笑着握住她的手。走廊传来影倩的脚步声,崔西赶紧挣脱重新坐好。

      “立强……”影倩走进屋里,却并没有再坐下,神情也有些恍惚,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有些奇怪,“有什么事?”

      “基德打来电话,那个戴维在法国因为伤人被捕,正等待法庭判决,他说让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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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好看!感觉整个故事最大的戏剧冲突其实是两个女人最后的归属
      • 家园 忘了说了,据皮定均将军回忆录,少林寺大地主抢男霸女的破事

        忘了说了,据皮定均将军回忆录,少林寺大地主抢男霸女的破事做得多了,当地都有‘有闺女的种水浇地,有好媳妇的种好地,有烂媳妇的种烂地,没有女人的开荒地!’的民谣。

        外链出处

        其实铲除寺庙,方法虽然激进,但是减少民众被欺压,或者至少是被诈骗(现在上个头柱香不得上万块)的事情有啥不好?

        游客欲10万拍下年初一头柱香进香权引热议

        http://news.xinhuanet.com/photo/2011-01/24/c_121018483.htm

        有大量土地的寺庙里的僧人还都在逃税。

        当然不排除有纯粹是苦修士的僧人,不用投柱香之类的名头敛财,也没有大量土地,这种僧人的小寺庙如果被铲除有点冤。

        但是看《官仙》那个小说的作者说,为了扩大耕地,他爷爷作为党员,带头挖掉自家祖坟……好种更多粮食解决吃饭问题,党员们连祖坟都可以带头挖来确保死人不能跟活人争地(不过事后可能会火葬减少体积后,再迁移到特别贫瘠的土地上吧),

        挖掉一个寺庙连带附近的荒山来修建住宅楼有啥不行的?

        少林寺现在还在闹方丈和武僧教导团头目各自举报对方有私生女的丑闻呢。

        不过新闻里是说“释永信没有私生女 当少林方丈如法合规”的,哈,没有DNA检测就调查完了……

        http://news.ifeng.com/a/20151129/46433619_0.shtml

        演皇帝的那个演员张铁林还在花钱找香港的一个卖保健品的假喇嘛学习如何做活佛呢。

        既然张铁林上当了,那真的仁波切怎么找(图)

        http://ent.163.com/15/1129/10/B9J3TNPK00031H2L.html

        那个寺庙留到今天,估计又是一个骗人花几百元烧知客香的所谓旅游景点吧~~

        如果有人真心相信“人民不应该害怕他们的政府,政府应该害怕他们的人民”,那么也不应该对宣传“逆来顺受,多积德,来世好投胎到富贵人家”的帮助政府进行精神维稳,来获得合法偷税权的宗教势力有好感才对。

        ————

        对了,我最近发的三个反驳美帝那边制度如此天堂的帖子居然都被举报了?哈哈哈。

        说好的“我不认同你的观点,但是我誓死捍卫你发言的权力”的说法呢~~

        顺便一提,如果要反驳我所说的美帝存在股票高频交易,用超级计算机合法抢劫散户和小机构、小基金的说法的话,

        可以引用百度百科高频交易的词条:

        http://baike.baidu.com/link?url=-hbGbO5dAMkqHpe6RlyMuVZcC36ZBHD79bogbvQDvov5_nfYjdZPr0xheGtDFueAMsTSwB12HfpqV50YcBsauPNGujTNSo1lul_FAV7tBQy7VXI2ZRW_1PQM0ofH2QIf

        百度百科说后来到2005年,有交易指令强迫公开法什么的了,也许可以阻碍高频交易?但我就不明白为啥不搞类似中国的T+1制度呢?

        总之高频交易这类事情就算2005年以后用新技术、新立法彻底禁止了,也是存在过很长时间的玩意了。

        我可不是靠造谣黑美帝的,尽管高频交易这个词是网络小说《唯我独法》里看到的,但是我也是去搜狐财经搜索过,确认是真的才举例的。

        腾讯新闻也说过,香港有人雇佣程序员,搞高频交易,一天能挣1年的钱啊~~

        http://stock.qq.com/a/20160307/069329.htm

        ————

        至于那个不断修改分子式,好用法无禁止皆可为的司法逻辑,把毒品当浴盐卖的事情也是真的。随便一搜就有相关新闻了,哈哈。

        美国出现恐怖新毒品 人称丧尸浴盐第二代

        http://hzdaily.hangzhou.com.cn/dskb/html/2015-05/28/content_1974994.htm

        ————

        写小说把美帝吹成天堂,把中国黑成地狱的人,你们随便在西西河举报我吧~~

        像《赤色黎明》那样介绍全国的公社搞了几万小水库,冲洗盐碱地增加有效耕地,减少洪涝灾害稳定粮食产量之类的宣传革命理念的小说都被从纵横中文网整体删除了呢,

        但那又如何?盗版网站早就把它盗版到满天飞,永存于整个中国的网络了。

        也是从那个小说里我知道少林寺等寺庙原来就是大地主大剥削阶级的,你们能封杀得了天底下所有求知求真的人的好奇心?

        通宝推:97年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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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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