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原创】在非洲一 -- wl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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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您说得非常对!

          和与周红兵打架的那次相比,这次主要还是没忍住,虽然曾经尝试忍一下。

          男主在文中的那个时段,还不知道如何与工人们打交道,要么不理会,要么动手。

          其实写的时候也感觉很好玩(关键是没吃亏。),这次打架的过程有些曲折,前面费了一堆心思,最后还是一脚。

          写到这里,李同力已经是《在》的主角之一,还有很多很多事,容我慢慢写来。

          您还能记得前面的内容,令我欣喜而感动,当然也很得意:》

          谢谢您的回复!

          谷石

    • 家园 在非洲一百一十九

      中午和影倩讲起这事,她放下碗,略顿了一下,说:“这事让崔茜去处理。”然后转头看着崔茜。

      “好的!下午去。”崔茜点头。

      “原来我打算自己找些黄油再仔细抹一遍就行。”

      “为什么?”崔茜看着我,“我们付钱,当然要达到要求。”

      下午我把崔茜送到工地找到王总说明情况,他立刻把刘师傅叫过来。钢筋工紧张得满头是汗,结结巴巴地答应立刻处理。办完事以后,我把崔西送去超市,然后继续在街上转,直到下班前才满载各种物品回到工地,停在仓库门前。库房管理员指挥手下卸货,我到厨房倒杯热水,慢慢踱回车旁等着他们结束,正在无所事事地发呆,隔壁的棚子里传来钢筋工刘师傅的叫骂,“XXXX!拿外国人来压我,老子才不吃那一套!”

      我抬头看看,只见他身体对着我,脸扭向右侧,却翻着白眼看着我这边的天空,一脸不屑的表情。我抿住嘴唇,低头转身,却见李同力从仓库里出来,绷着脸看看我,拐弯走向钢筋加工棚,对着刘师傅说:“你这是在说王总吗?”声音不高,但却效果明显,钢筋工立刻像霜打的秋叶,脑袋耷拉下来,闭上嘴,转回去默默地开始干活。

      李同利也不再和他啰嗦,返身回到我旁边。“立强,齐工马上改任公司办事处的主任,专门负责与省公司联络。我当项目组经理,负责所有的工程。还没公布,先别说。”

      “哦,恭喜你!”

      “以后电脑和车队都属于项目组,咱两个要好好配合。”

      “没问题,你放心。”我看看车厢已经搬空,“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

      “没事了,路上开慢点,傍晚的时候光线开始变化,眼睛有一个适应过程,把灯打开,要下雨了,小心路滑,走吧!”

      星期天早晨,我被稀沥的雨声吵醒,崔茜也已经睁开眼,但还没起来。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早饭。”她把手扬起来放在我脸上,“昨晚你很累,在床上吃吧!”

      “干吗,我那么容易累吗?”我翻身搂住她,“不漱口就吃饭,不好。”

      “嗯,我会给你端来漱口水。”崔茜还有点迷糊。

      “谢谢!不用了。”我翻身坐起来,“你躺着,我给你拿早餐去。”

      “我也起床......刚才看见你还没醒,就没动,拉我一把。”

      我伸手把崔茜拉起来,拽到半截她突然使劲往下一坐,两个人叠在一起又倒回床上,嘻嘻哈哈地滚成一滩。

      床头的电话铃响,我摆脱眼前无数发丝的纠缠接起来,那头是杰夫。“嗨!李,杰夫。东方饭店的电话升级了?我拨到人工总机才转到你这。”

      “哦,杰夫您好!加了一个交换机,我这里要再拨分机号36.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下午。你什么时候有空?见面聊聊。”

      “哦,托德说要请你,我这边准备好了,提姆一家也来,你什么时候方便?”

      “中午吧,我十一点半到,行吗?”

      “好,你再通知托德和提姆他们。”

      中午时分,雨过天晴,所有人准时到达,大家围着桌子把酒言欢。我拿着一杯咖啡慢慢品着,时不时扭头看看窗外阳光下正在滴水的绿叶,耳朵里听着杰夫讲诉自己的经历,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主意,于是赶紧找个借口把他让到旁边。

      “杰夫,《要塞》现在复刊了吗?”

      “还没有,正忙这个事,还有两三天就能完成准备,怎么?”

      “我想请你在头版头条位置发一个新闻,主要内容是:两支战争期间的英雄部队调动到首都的北部驻防和训练,他们不怕任何潜在的敌人,有信心为首都的安全与发展作出更大的贡献。”

      杰夫静静地听着,最后睁大眼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在头版头条发这样的新闻?军队的调动不是很正常嘛?”

      “你帮忙发一下就行,其他的事我来处理,行吗?”

      “不行,这个不符合标准。军队的规模有多大?从哪里调到哪里?为什么要调动等等,这些细节......”他停顿片刻,大概是考虑到我下不来台,又补充道,“可以就这个事写一篇文章,如果写得好,发在其他版面,我可以帮你修改。”

      “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帮帮忙好吗?这事很重要。”

      杰夫满脸难色,垂下眼睛没有立刻回答。托德和提姆走过来,“你们在讲什么?”

      “哦,托德,”我感到帮忙的人到了,“我想请杰夫发一个头条新闻,关于最近的部队调动,你看怎么样?”

      托德一愣,迷惑地看看我,随后两眼一闪,“好主意!这个很可能......我觉得可行。杰夫,你看可以吗?”

      “......非常抱歉!这样真的不行。”杰夫皱着眉头,微微欠身,“报纸不能听政府指挥,真的不行。”

      “哦,好吧。”托德尴尬地笑笑,“我去拿杯水,失陪。”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杰夫脸上的表情也很不自然。正无所适从的时候,提姆开口说:“李,你送来的车明天上午十点半以后可以去开。这次主要是等零件,所以时间有点长。”

      “哦,我明白,当时送去的时候你就已经说过要等零件,明天我派人过去。”

      “还有,”提姆看看已经离去的杰夫,“他是对的,报纸不能成为政府的宣传工具,二战期间,德国就有过惨痛的教训。”

      “嗯,我知道,谢谢你的提醒!有时间单独谈谈,给我讲讲德国的历史,尤其是二战期间的。”

      “这我可不在行,你应该去找杰夫,他很了解,还写过一篇有关的论文。”他笑着,“不过可以给你找几本书,你不懂德语对吧?我给你找法文或英文的。”

      “好,太感谢你了!”

      聚会结束,托德借故留下,我们立刻到隔壁的庄园开会讨论。

      “其实,我这个想法只是具有一定的可能性。敌人会不会因为一个新闻就攻击亨特和拉莫的部队,给我们围歼的机会,也很难说。”

      “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你这个主意可以试试。对方不行动,我们也没有损失什么。杰夫不同意,我打算让其他报纸发一条这样的消息。”

      “托德,我对新闻行业不太了解,有一个为问题,《要塞》这个报纸,当初不是利用政府的资源办起来的吗?为什么不能给政府帮忙?”

      “现在也是政府的财产。”托德皱皱眉,“不过杰夫有这个权力。政府出钱办报纸,但不能决定内容,具体报道些什么,由总编决定。基德,你去问问苏静娥有什么事。”他指指窗外的大门。

      “哦,是这样啊......那就请你找一个愿意帮忙的报纸,我们要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

      “作战计划我让参谋们和约翰逊、拉莫、亨特一起编制,完成后呈报给你。”

      基德回来,告诉我医疗中心工地打来电话,通知晚上七点半开会。

      “你们公司星期天也上班?”托德问。

      “应该是临时安排的加班。”

      “哦,那我就告辞了,”托德站起来,“感谢你的招待!”

      晚上,我提前五分钟进入已经坐满会议室。齐工坐在领导的位置,皱着眉看看表,立刻宣布开会。

      “星期天傍晚才收到这份国内转过来的传真,没有时间认真准备。监理今天到达,明天上午就要来工地视察。明天大家到会议室门口列队,监理下车后听我指挥,一起鼓掌。”

      “我觉得没必要这样做!”李同力打断齐工,“外国人不讲究这些,而且这样......他们没有这个习惯。”

      “谁说没这样的习惯!?你们年轻人没看过国外的影视剧吗?”齐工很不屑。

      “那是在欢迎监理吗?”李同力反唇相讥。

      “我建议站在门口就行了,不要鼓掌。”一位木工班长插话说。

      “行,我同意。”李同力抢先表态。

      星期一上午九点零五分,监理的雷诺轿车准时驶入工地大门,排在门口的欢迎队列让他很吃惊,停车时猛地向前一窜,发动机熄火。齐工弓着腰上前拉开车门,监理不自然地挪下来,穿过排成胡同的人群进入会议室。

      所有人都坐定以后,监理清清嗓子,说:“各位好!我叫卡雷斯,是这个工程的监理,很高兴认识大家!请问各位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吗?”

      “您好,卡雷斯先生,我们今天在这里是欢迎您的到来,并请您对工程作出指导。”齐工说完,旁边的张翻皱着眉译成法语。

      “哈哈!谢谢!”卡雷斯笑起来,“完全没有必要。我是监理,有问题会直接找负责人,你们现在可以回到各自的岗位去,我没有话要说,只请工程的负责人和翻译留下。谢谢!”

      翻译刚刚译完,会议室里轰隆一声,大家全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李先生,李先生!请留步。”

      我正在往外走,没听清卡雷斯说什么,李同力赶紧出声叫住我。

      “李先生您好!”卡雷斯绕过来和我握手,脸上还有些旅途的疲惫,但气色很好,看来这几个月在国内修养得不错,“上一次我不礼貌,请您原谅!”

      “啊?啊!”他的法语带有口音,让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事情过去了,没关系......希望下次不要......再有这样的误会。”我想想随后因他而起的和影倩吵架,继而得病、围城,心里还是有些不平静。

      “是啊是啊!”他使劲点点头,少许淡灰色的头发从额头上垂下来,“还好您又从中国回到这里,不然我们可能没有机会见面。”

      “我?您是说我......我根本没有回国!”

      “啊!您在这里没有回国?太可怕了!您经历了战争,为什么?”

      “嗯......啊,我......我被困在孟拉维。”

      “您没有受伤吧?太幸运了!”他睁大眼睛看着我。

      “没有。卡......卡雷斯先生,我还有事,马上要开车出去,他们也在等着您,谢谢您的关心,再见!”

      离开工地,我在街上转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进入另一边的大门后,远远地看见卡雷斯的车已经不在。李同力从厕所出来,拿着水池上的香皂仔细地洗了手,向仓库走来。

      “李先生,”他笑着对我说,“我正式上任,齐工也已就职。不要开会了,就和每个人说一声。中国人会多,这次来个简洁明快的。”

      “呵呵,好啊好啊,现在开始我就向你请示工作了,对吧?”

      “对!”他点点头,“我有件事问你,那种明黄色的饮料,叫马什么的,还能买到吗?”

      “马拉酷加,能买到,你想要?”

      “是,现在这个工地上一共十二人,每个人两瓶,加上每人四瓶啤酒,要多少钱?我给你。”

      “那我去买那种大瓶的,每人一瓶就足够。嗯......”我掐着指头心算片刻,“你的生活费不够,我先垫着。”

      “谢谢!要开发票,争取能报销。中午在哪吃饭?”

      “回东方饭店,......我的伙食费都在那边,不去吃浪费了。”

      “哦,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秀色佐餐。”他笑看着我,自己白净的脸倒先红了,“不开玩笑了。说正经的,那个卡雷斯对你很客气。”

      “呵呵!不打不成交。”我把以前的事讲给他。

      “哈哈!你行啊!”他拍了一下手,“敢在洋鬼子面前耍花枪。”

      “人和人都是一样的,皮肤白又能怎样?欺负人绝对不行!”我得意地跟着笑,想到一件事,“对了,齐工有没有告诉你,像这种因为不可抗拒的灾难引起的工程停工,造成的损失是可以索赔的。”

      “没有啊!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但具体流程我不了解,你可以到经参处去问问,齐工也是听他们说的。”

      “太好了!我马上向王总汇报。”他转身欲走,又折回来,“还有一件事,水泥的采购不归齐工管了,由省公司办事处具体负责,我们只要按进度报计划就行。我去汇报,你也别再上街转了,直接回东方饭店吧,我看过采购清单,没什么急着用的东西,别耽误午饭,下午再去买。”

      “好的,谢谢!”我站在车前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这人中等身高,很瘦。白净的瓜子脸薄嘴唇,双目灵活而有神,下巴上胡子很少,总是刮得干干净净,衣服裤子从来不见多余的褶皱,整个人利索清爽,干净整洁。以我的感觉,他的能力远在齐工之上,而且非常能够体谅别人的辛苦,肯定是一个优秀的好领导。

      下午回到工地,整个工程已重新启动。卡雷斯效率很高,李同力也是说干就干,第二天各种施工材料的购买清单就已经列出来一长串,忙得我轮不停转,脚不沾地,当天的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回去吃。

      下午四点半,我开着卡车拉十几根水管,后面挂着从东龙公司借来的大型搅拌机慢慢驶进工地,折腾出好几身汗,总算把搅拌机倒车顶入工作位置,刚把车开回仓库门口,齐工突然从钢筋棚里冲出来。

      “李立强!我前天让你给我留个司机,你怎么安排的?我等了半个小时,连个人影子都没看到,耽误事情你负责!”

      “哎呦!”我一拍脑袋,“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

      “什么你忘了,就是因为我现在管不着了,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被他吼得晕头转向,想了半天,记起来一些细节。“齐工,您前天讲的不是今天可能要用车吗?我这边实在太忙......”

      “你这个白眼狼,当初我对你多好,忘恩负义的混蛋!”齐工继续口沫横飞,一头白发在阳光下耀眼地晃动着。

      “齐工您看,马旦回来了,我让他开车送你去,现在四点五十五了,赶紧出发,别耽误您办事。”

      哄走齐工,我看着车尾带起的尘土大大松一口气,这老头子近日气不顺,正好撞枪口上,倒霉!转身去驾驶室里拿包的时侯,又刚好看见钢筋棚里刘师傅的一脸笑容。

      傍晚六点半,再次回到工地,我压着门把手从驾驶室里跳下来,脚底和小腿一阵酸麻,险些跌倒。

      宿舍前的空地上只剩下两三个吃饭慢的人,大部分房间已亮起灯,人们进进出出,有的洗碗,有的打水,有的拎着塑料桶去洗澡。我顺着走廊过去,准备先洗洗手脸,然后倒杯水喝。经过刘师傅的房间时,他坐在门边的矮凳上突然向外弹出一口浓痰,啪的一声落在我脚前。我一惊停住,低头看看脚下又抬头看看斜仰着脸的刘师傅,捏捏手里的杯子继续向前走。

      “哈哈!XXX,熊包!”身后刘师傅又骂了一句。

      我到厨房放下包和杯子,去水龙头前洗好脸,再回厨房,从锅里舀出翻滚的开水灌进杯子,拿起包,从窗户里望向钢筋工的房间,停顿片刻,对自己点点头,抬脚出门。

      路过齐工的门口,我闯进去,把东西放在他的桌子上。“你干什么?怎么不敲门!”齐工有些慌乱,掩住办公桌上的几张纸。

      “看着!”我面无表情地命令,也不关门,转身返回走廊。

      “你刚才骂谁?”我停在钢筋工刘红举的门前,盯着他问道。

      “骂你!”他站起来,“怎么了?”

      “不要太过分!那个门轴不应该有响声。”

      “嗤!老子就要让它响,怎么着?”

      “这么说,你是不准备讲道理了。”我把右脚稍稍后撤。

      “呵,不讲道理,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会把你打趴下。”

      “XXX!”他伸手来抓我胸前的衣服。我后撤一步,抓住他的手腕,向自己的方向使劲一拉。刘红举躬身往回拽,同时试图甩掉我的手。我顺势往前一送,趁他身体后仰,抬脚蹬在他的胯骨上。

      等我稳住身体再往屋里看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刘红举一跤摔到正对着门的床上,被厚实的蚊帐裹成一团。趁着他嘴里乱骂,试图摆脱蚊帐站起来的空档,我得意地向四周看看,结果却很失望,除了同屋的一个人不知所措地惊呆在自己的床边,其他人还没察觉有人在打架。早知道应该再纠缠几个回合,我边想边摸起地上的半块砖头,扶好脸上被碰歪的眼镜,准备应付他的下一次攻击。

      众人冲过来,七手八脚把我和刘红举隔开,我举起砖头瞄了瞄,最终还是扔回地面,接着被李同力用力拉出院子。

      “回去回去!”他皱着眉头,“打什么架!费力劳神,我来处理他,回去吃饭吧。”

      “我的包和水杯还在齐工的桌子上。”

      “在这等着,别过去。我去拿,在这等着,别过去啊!”他转身跑回去。

      回到东方饭店,影倩崔茜还在等我。小丫头见了我就跳起来,大喊饿死了。我赶紧洗手坐下,影倩已把馒头递过来。

      “吃饭干吗要等我?下次你们先吃。”我对两个人说。

      “崔茜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以前女人都要等男人回来。我说那好,咱们就体验一下。”影倩微笑着。

      “小丫头,感觉如何?”我问。

      “下次不等你了。”崔茜头也不抬,“闻着饭香等了将近一小时,我的口水都要流干了。”

      所有人都笑起来,我看见苏静娥站在旁边,招招手说:“你也一起。”

      “不用,先生,夫人已经让我先吃过了。”

      “哎,”崔茜一气吞下大半个馒头,喝完半碗粥,擦擦嘴抬起头,“我和姐姐商量着什么时候搬家。”

      “嗯嗯,这事很简单,离得近,小东西用轿车直接带过去,大东西用皮卡(pickup),实在不行,我去找李同力借卡车用用。”

      “行啊,”影倩把一个馒头掰开,给崔茜半个,“这两天你忙,找个星期天,估计大半天就能完成。”

      “我们今晚就开始吧?”崔茜突然抬起头插话。

      “吃饭!”影倩笑着喝止。

      “她说的有道理,不要集中在一天里完成。饭店有生意,这么多人还要吃饭,同时进行太累。先把床和桌椅等东西弄过去,其他被褥衣物和各种小东西散步时就可以带过去。”

      “也行,”影倩点点头,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奔忙一天,又打了一架,我也饿得很,专心致志地填饱肚子,谢过苏静娥递来的茶,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小丫头,你第一个要带过去的东西,是不是饼干桶。”我问。

      “对啊,猜对了!”崔茜咧嘴笑起来。

      “就知道吃!”影倩也笑,“哎,那边的厨房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买炊具?我今天上街时顺便看了看电炉子,还碰上警察查车。”

      “哦,警察开始行动了。你们别多话,除了要找我们的车,还有其他目的。苏静娥,基德他们吃过了吗?你坐下,没事不用站着。”

      “吃过了,先生。”

      “别打岔!”影倩靠过来,“我看厨房不用配炊具,反正都是过来吃......你眼睛怎么了?”

      “哦,和那个装门的钢筋工打了一架,不小心碰的。”

      “眼镜摘下来我看看!”

      两个人凑过来,借着灯光仔细查看眼窝的伤痕,然后听我讲诉事情经过。

      “你应该去告他。”崔茜说。

      “呵呵,不用。我又没受伤。”

      “这还没受伤?很明显的一道痕迹,都肿起来了。”崔茜说着,又凑过来看看,“疼不疼?”

      “没事没事,眼镜腿划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我去给王总打电话,让他把这个人撵走,让他回国!我出两张机票钱。”影倩忽然说。

      “这都几点了,明天再说,”我吃了一惊,“还有,你没有理由撵他走,又不是这里的佣人。”

      “山顶上的工程还没完工,我不要这样的工人干活。他不回国,以后的工程也别想要了。”

      “哎哎,等一下,等一下。”我拦住她,“别这么讲,太不客气了,以后我也不好打交道。”

      “你说得对,我只说这样的人干活我信不过,不提以后工程的事。崔茜,让苏静娥找点消毒的医用酒精,你给他擦擦。”

      晚上睡觉前,崔茜又拿酒精给我擦眼角。

      “你在想什么?吃完饭以后就不太讲话。”她看着我问。

      “因为这事就把人赶走,是不是太严厉了?”

      “嗯......不知道。要不你去找姐姐谈谈?”

      “好啊,我去找姐姐谈,今晚就不回来了。”我笑着逗她。

      “不行!......你又哄我。”崔茜也笑起来。

      影倩正坐在外屋的桌子上用毛笔写字,我敲敲门进屋。

      “嗯,你来干嘛?”她很意外。

      “看看你还生不生气。”

      影倩不说话,转过桌子走到我面前,伸手摘掉眼镜查看伤势。

      “小丫头给你重新擦过了?”

      “刚刚擦过。你不生气吧?”

      “下次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容易受伤。这次你有理,但是把他赶走,是更好的办法。你说呢?”

      “是是,夫人教训的是。”我赶紧点头。

      “这两天不要再和他发生冲突,等着王总调查处理。如果不答应我的要求,走着瞧!”

      “那你就别再生气了,好吗?”

      “好好好,”影倩拉长声音笑起来,“明天早上基德会过来,带你到警察局备案,去医院验伤。”

      “哎呀,这样动静太大了,毕竟是中国人之间的事,家丑不可外扬,用不着吧?”

      “把证据留下来,如果他们的处理结果我不满意,警察就会行动。”

      “你跟王总就这么讲的?”我有点着急。

      “没有,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只讲了请那个人回国,我出两张机票钱。”

      “那就好,那就好。”我如释重负。

      “有点肿起来了,”影倩又凑近看看,我趁势搂住,她却轻轻地挣脱出去,“你回去吧,崔茜等着呢。”

      “明天上午等着我,咱俩抽空到这亲热一下。”

      “丑死了,大白天......走吧!”她羞红了脸,强行把我推出门去。

      “哎呦,”我伸手躲开门框,“白天看得清楚,那才有意思。”

      通宝推:过堂风,jhjdylj,桥上,脊梁硬,
      • 家园 这个杰夫,被西方忽悠的不轻呀

        西方的政府照样控制媒体,同时忽悠别的国家媒体要独立,这么明显的手法,杰夫这个大学教授竟然看不出来?看来西方的洗脑确实很成功,另外新政府能一直容忍杰夫这样的人,也是很不容易。

    • 家园 在非洲一百一十八

      我把车开到提姆的车行,他也从外面刚回来。两人走进办公室,他拉开冰箱递给我一瓶芬达,然后坐下来擦汗。趁着技师检查的空档,我告诉他杰夫的消息,邀他和夫人到时候一起去东方饭店,提姆满口答应。

      傍晚回到东方饭店,影倩没等车停稳就快步走过来,我看她神色焦急,也没熄火,忙问什么事。

      “崔西把狗弄丢了,现在在超市,无论怎么劝都不肯回来。”

      “啊?!小强不见了......那个,崔西在超市对吧,我去接她,天快黑了。”

      “我也去。”影倩不由分说,拉门上车。

      “这里怎么办?”

      “小峰和苏静娥在,走吧。”

      路上影倩告诉我,崔茜回来后又带着狗去了超市。下午四点多时,她打来电话,说小强在超市不见了。影倩赶过去的时候,崔西正一圈一圈地围着超市转,哭成泪人。斯特林一边照顾生意,一边查看录像,只发现小强出门左转,然后就走出了镜头范围。影倩帮着找了一会,才想起来要通知我,打电话到工地没找到,只好先回东方饭店等我。

      一路上我心里火烧火燎,既着急狗的下落,又心疼崔西,生怕她再出什么事。车停在超市门口,我跳下来,看见远处的拐角有只手电筒在顺着地面四处乱晃,一个已经完全嘶哑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喊着狗的名字。

      “小强不见了,呜......”崔西看见我,眼泪又流下来,嗓子已经喑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知道知道,别担心,别担心。”我心里为小强焦急,又为她满头满脸的泪和汗心疼,“狗认识路,能找回来,一定能回来。”

      “呜......我要急死了,对不起!”崔西靠在我怀里,跺着脚直哭。

      “带她到超市坐一会,喝点水,洗洗脸,我来继续找。”我拽过手电筒,对影倩说。

      崔西回去,我又找了一大圈,拿着手电四处乱照,根本没有狗的影子。汗水顺着头顶滚滚流下,最后连眉毛都挡不住,浸得眼睛疼痛,根本看不清路,只好转回超市大门。影倩迎出来,看见我的表情,也不说话,拉着我进去坐下,递过来一杯水,一块湿毛巾。

      “今晚应该找不着了,”我擦擦满脸的尘土油汗,“回去吧,明天一早再来。”

      “不!”崔西摇摇头,“晚上看不见,我就在这等着,万一狗回来不认识值班的人,又会跑掉。”

      斯特林也走过来,大家一起劝,崔西就是不走,实在没办法,我和影倩只好留下陪她。晚上十点半,崔西开始连续打哈欠,我们趁机又劝她回家睡,还是没成功,最后我索性搬来超市里的样品床,三人在门口的床上挤了一夜。

      小强就这么丢了,影倩崔西哭了好几场,苏静娥也跟着抹眼泪。我悄悄地把与它有关的东西收起来,藏到大件物品仓库的角落里,路过湖边时被风吹出几滴眼泪,心里很不舒服。基德曾提议干脆买一只小狗回来让她们养着,但我怕时机不对,反而勾起对小强的思念,所以让他先等等。

      这天下午,我正站在走廊里看着工地上几只大大小小的野狗跑来跑去地找食,忽然发现齐工低着头快步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张传真的热敏纸,眼都不抬地钻进自己的房间。

      王总总算要到了,不过一起来的还有省公司的几位领导。齐工忙起来,指挥人打扫工地,预定酒店房间,制作介绍工程情况的各种图表和标牌,重新布置会议室并换掉原来的办公家具,还在东方饭店预定一个星期的,中午时段的最大包间。

      我也跟着忙起来,应付齐工指派的任务的同时,还要兼顾着托德这边的事,时不时一阵阵手忙脚乱。好在袭击者没有新的行动,隔壁庄园的房子也可以使用了,托德立刻组织起一个参谋班子进驻,基德巡查完所有据点后担任起这个参谋班子的组长,我才稍稍清闲一些。

      王总接机的那天,齐工先在已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工地上转了两圈,然后换上乘飞机时才穿的西装,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带领车队赶去机场。李同利和我各拿一瓶饮料,一起看着他的车在大门外的拐弯处消失。

      直到王总抵达的第三天下午,齐工才通知所有人晚饭后开会。我听到消息时皱皱眉头,晚上开会,吃饭肯定要在工地,更重要的是晚上拉莫要来汇报情况,他派出的一支巡逻队大前天上午发生战斗,刚刚把完整的详细情况报上来。

      吃过晚饭,我早早地在宿舍中间的空地上放下凳子坐好。李同利也赶到,把自己的凳子放在最前面,然后回头招呼我也过去。我愣了一下,看看渐渐聚拢过来的人们,摇着手笑笑。王总和齐工在一张饭桌两边坐下,齐工掏出一个崭新的本子,翻开在上面写着什么。

      王总端起杯子喝口水,向后靠在椅背上,“最近一段时间大家辛苦了!今天开会,主要是把这个工程的一些情况告诉大家......”

      齐工砰地一声放下手中的笔,把手举到眼前使劲鼓掌,打断王总的讲话。其他人一时愕然,然后跟着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王总有些不自然地抬抬手,掌声随即停止。

      “我们刚刚和省公司签署了协议,双方共同合作完成这个医疗中心的工程,省公司也将在这里设立办事处。我手里是刚刚签署的合作协议,给大家通报一下主要内容。”

      念完主要内容,王总把协议的几页纸前后翻翻,查看有没有遗漏。李同利突然从前排站起来,“对不起!王总,我补充几句,提醒大家一下:目前这个工程还是我们主导,不是省公司全面接手,请大家注意区别。”

      王总点点头,脸上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笑容。齐工把目光从王总脸上转向会场,匆忙地挥挥手,“那个,还是要听我的命令,省公司的人说什么,坚决不听!”

      “那怎么行!”王总皱着眉头打断他。

      我看着齐工凝固在脸上的表情,低下头掩饰情不自禁的笑容。这老头真是糊涂,不知道是要合作还是想打架。

      “省公司要设立办事处,在能够正式运作之前,我们要提供必须的帮助,比如用车之类的事。”王总停下看看我,我赶紧点头。

      “补充一下,”李同利再次开口,“这个办事处与我们是两个平行的机构,不是上级单位,主要目的是配合我们工作。”

      “还有,”王总继续,“他们会派两个人住在工地,一个负责共同管理仓库,还有一个负责管理拉货的卡车,也就是负责押车。李立强,这个人到了以后,你负责与他交接工作,以后你只负责管理小车,明白?”

      “明白!王总。”我站起来回答。

      “坐坐!”王总向下按按手,“小伙子干的不错,继续努力!”

      “这两个人来了以后,所有人讲话都要注意,不要什么都乱讲。”李同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坐到王总的旁边,面对着会场再次补充。

      “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王总扫视会场。

      大家一时都没有出声,李同利站起来,“我再补充一些。省公司不参与项目的人员管理,就是说这个项目的人员去留还是我们公司安排。津贴与其他个人费用,也是我们决定。”他转头看看王总,“从目前的情况看,只要工程顺利展开,每月的津贴一定会涨,王总和公司绝不会亏待大家!”掌声哗地响起来,王总满意地点点头,待所有的声音平息,才提高话音说:“开会的主要内容就是这些,谁还有什么要求和问题,可以提出来。”

      “李立强,你不是有意见要向王总反映吗?”其他人没有说话,李同利突然点到我。

      “啊?没有啊!”大家都扭头看向我,我半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李同利一脸严肃,“还没结婚就被公司派出来,耽误了找对象吗?”

      所有人轰地一声笑起来,我也红着脸跟着一起傻乐,王总笑着挥挥手,“散会吧!”

      大家拿起凳子各自散去,我站起来摸摸兜里的车钥匙,等着别人乱哄哄离开会场,才把凳子放回厨房。转身出来,正看见齐工拿着本子,低头跟着王总走向院子的外面。

      拉莫一直在等着我,敬礼握手以后,开始汇报情况。“谢夫,我先说一下最新情况:这支巡逻队的指挥官和另外六个成员已经被关起来了,现在看这是一次屠杀。”

      “嗯?!”我抬头盯着他。

      “他们搜索到一个半山腰的村庄,进村前发现路边有支枪,村里的人看见他们就四处乱跑,然后巡逻队就开火了,大部分人都被射杀。”

      “就是说,实际上没有敌情,巡逻队打死的是无辜百姓,胡图族?”我咬着牙,拉莫点点头。“这是犯罪......涉嫌犯罪!”我把眉毛立起来。

      “谢夫,我一开始也这么想。真实情况报上来以后,我直接打电话给带队巡逻的指挥官,质问他为什么要胡乱杀人。他承认是自己下的命令,并愿意承担后果,最后却突然在电话里哭起来,告诉我压力实在太大了,总是听到巡逻队死亡或受伤的消息,现在被关起来反倒轻松了。”

      “每天都有伤亡,我怎么不知道?”

      “谢夫,”基德在旁边插话,“您命令这些小事不用报告。”

      “还有一件事,”拉莫继续说,“前段时间,有个面包车司机接受检查时下车后忘记拉手刹,车辆溜坡前行,掉到路旁的沟里,远处山坡上的重机枪阵地突然开火,重伤司机和一名乘客,还有正在检查证件的一个士兵,也是因为太紧张。”

      “这种游击战术很难对付,我也没有很多经验......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我皱着眉头端起茶杯。

      “谢夫,西点可能对游击战有些了解。”拉莫把报告交给基德,“以前被围在孟拉维时,他曾坚决反对分散突围,到山区进行游击战的主张。”

      “有这事?我怎么不记得。基德,明天问问西点,看看他有什么建议,用专线。”

      拉莫起身告辞,我止住他,沉默片刻说:“那几个人先关着,先不要处理......告诉他们和其他人,至少不会判死刑,明白我的用意吗?”

      “这个......谢夫,还是以法庭审判为准吧?您毕竟不是......”拉莫犹豫着停住。

      “嗯,行!整个法律过程和结果要及时通报,避免其他军队也出事。”

      “是,谢夫,我走了,晚安!”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拉莫的车驶下山坡,刚好碰见苏静娥沿着路边往上走。司机怕灯光影响行人,立刻变灯减速。我回头笑看着基德说:“你亲爱的来了,今天到这里,收拾一下休息。还有,告诉苏静娥,让电工赶紧把路灯点亮。”

      第二天上午,我送王总和李同利去省公司人员下榻的宾馆。李同利坐在我旁边,上车就开始夸奖我开车技术很好。王总和善地微笑着,问了一些战争期间留守时的情况,让我到宾馆后不要走,等他下来再一起去东方饭店工地看看。

      影倩对王总的来访有些意外,赶紧把我们让进客厅,安排苏静娥倒茶。

      “这次来,”王总道过谢,满面笑容地看着影倩,“一是谢谢你前一段时间对我们的帮助;二是检查两个工程的质量与进度,看看您对工程还有什么要求或意见。”

      “谢谢王总!”影倩也客气地笑着,“目前没有什么意见,前面出的问题基本已经解决了。不过有一个要求:山顶上的工程马上要进入装修阶段,包含很多精细的工作,希望李立强能像现在这样继续住在这里,一来看管工地的材料,二来作为我和你们公司的联络人。要不然我发现问题,或者对某个细节的想法有改变,如果现场施工人员无法解决,还得跑过去找你们。有李立强在,我可以和他讲,让他直接找适当的人帮忙。您看可以吗?”

      “没问题!”王总爽快地回答,“还有一件事,隔壁的院子,我们临时叫它东方别墅,马上就要竣工了,我们公司和省公司都非常重视这个工程,省公司还特地派来两个副总,准备搞一个竣工仪式,您看是否合适?”

      “那是当地政府和崔茜女士的工程,我要问问她们的意见,应该没问题。”影倩说。

      “那太好了,麻烦您问问她。我听说这里的公安部长很关心这个工程,到时候能不能请他也出席。”王总进一步要求,同时转头看看我。

      “行,我来邀请他,有结果立刻通知您。”

      从东方饭店出来,王总让我也和托德联系一下,邀请他来参加竣工仪式。我和影倩商量以后,向托德发出邀请,他一口答应下来。没想到过了两天,迪恩让莫嘉娜打来电话,也要参加竣工仪式,我赶紧报告王总。他高兴得频频点头,称赞我办事得力,马上又通知使馆和经参处,结果本来一个简单的仪式,规格猛然提高,准备工作也复杂起来,我把其他事情暂时转交给别人,专注于仪式的准备。

      这天下午刚把红蓝地毯买回来,影倩就带着弟弟把我拉到一边。“小峰在街上发现我们以前的那辆白色越野车。”

      “嗯,什么车?”我一时没明白。

      “以前在提姆车行买的那辆。”曲俊峰总算和我开口说话了。

      “哦,那辆车不是丢了吗?你在哪看到的?能确定吗?”我追问。

      “臭市场东门,我停在旁边。右前轮前面的刮痕我认识。”

      “你记住车号了吗?”我眼睛亮起来,这辆车打仗的时候丢失,现在被发现,顺藤摸瓜,说不定其他的车也能找回来。

      小峰递给我写着车号的一张纸,不再说话。

      “好好好!”我拿着纸就要去给托德打电话,走了几步又停住,“小峰,开车的是什么人?”

      “没人。”曲俊峰回答。

      托德接到电话,沉吟片刻,“李,这可能是一个重大线索。我建议由约翰逊的情报部门处理,警察和军队配合。”

      “对对!”我立刻醒悟,“先不要惊动,跟着他们,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同时组织一次全国车辆大检查。”

      一星期后,举行竣工仪式。一大清早早,影倩就抓着我和崔茜洗澡、剃须、梳头,一通忙乱之后,突然想到我不应该穿西装,赶紧又找到一件新T恤换回来。我坐在椅子上,手里玩着一杯茶看影倩收拾自己,崔茜从洗手间出来,走到镜子前帮忙。

      “你快去吧,”影倩从镜子里看着我,“看看是不是都安排好了。”

      “不用,还早。昨天就开始布置警戒,莫嘉娜和苏静娥也都检查过,不会有差错。”我笑着凑过去,“我在这里,好好观赏......晨起仕女梳妆图。”

      “别在这耍嘴了。快去吧,万一有差错还来得及弥补。”

      “好,听老婆劝,吃饱饭。走了。”我站起来往外走,耳朵里听见崔茜问影倩刚才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太阳还没升起,山谷里剩下少许轻微的残雾。昨天部署的警卫部队正在换岗,一车车的士兵不停地到达,从车上下来整队,然后几个人分成一组,分散到周围的峰坡滩谷。下岗的士兵渐渐汇流到公路上,迅速整队上车离开。

      王总他们最先赶到,接着省公司的人也被齐工接来。李同利拽上我,陪同王总转了一圈,看看没有什么大纰漏,返回棚子下面坐着。随后使馆和经参处的领导分乘几辆黑色的奔驰车到达,所有人都站起来迎接,也在棚子下落座。片刻之后,总统车队陆续到达。先是前导然后是警卫接着是贴身护卫,中间是迪恩的坐车,后面又是长串的勤务车辆,顿时把院墙里的停车场和外面的道路塞得满满当当。

      鼓队开始越发卖力地飞舞跳跃,激昂的鼓声隆隆轰响。我和其他工人一起站在棚子的后部,扭头看见西装笔挺的齐工也站在侧面不远处,湖面吹来的风撩动满头白发,其他人都伸长脖子观看总统的威仪,只有他站在那里漠然不动。

      总统和前排的人依次握手,临近队尾时发现没有我,于是抬头向后面观望,对我点点头。

      竣工仪式的各项内容顺序举行,轮流讲话后,人们陪着总统大致转了一圈。我不想跟过去,一个人坐在棚子的角落里看着门外的湖面和散落游走在沙滩上的士兵。

      将近十一点半,迪恩最先离开,所有人送到车前,接着是使馆和经参处的人员,然后是省公司领导。我和工人们站在最后,等着所有人离开后收拾现场。王总的车最后启动,缓缓开出大门,我转身走向棚子,却看见齐工的白发从不远处掠过。他费力而僵硬地举着双手,焦急地呼喊着追向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轿车。轿车的刹车灯终于亮起,齐工躬身低头双脚紧倒着,扑到副驾驶门边,拉门坐进去,未等车门闭合,轿车已重新启步。

      影倩崔茜看看我,一起上车回东方饭店。我和工人们把各种东西拆卸收拢,然后每人一把椅子坐在树荫下等工地的卡车过来运走。

      “那个白人女人是什么人?这么有钱,总统都来参加竣工仪式。”闲着无事,一个电工望着停车场和房屋率先开口。

      “不知道。”另一个人接着说,“还是那个中国女的好看......”

      我知道他们准没什么好话,站起来走向大门,想弄明白门轴明明已经上了黄油,为什么开关时还会有声音。琢磨了好一阵子,才发现润滑的黄油只是在门轴装好以后才胡乱地抹上,根本没有进入内部。马旦开着卡车驶进院子,当地工人下来开始装车,我把他叫过来,“马旦,刚才走的时候,你没等车门关好就启步,那样很不安全,不允许再有下次!”

      “是,谢夫!”他站直身体,双腿并拢,“王总让我开车,我以为谢夫齐已经坐好了,下次一定小心!”

      “嗯,”我点点头离开,又去找负责院门安装的钢筋工,向他说明门轴的问题。

      “小问题,多转几次就进去了。”他满不在乎。

      “应该在安装之前先抹上黄油,现在最好拆下来重新抹上。”我对着他的后脑勺说。

      “不用不用。”他头都没回。

      “刘师傅,”我咽下一口唾沫,“这两扇门以后每天都要开关,门轴吱吱响,别人要是议论起来,好说不好听,对你的名声不好。”

      “小伙子,”他回头在阳光下眯起眼睛看着我,“你懂什么?不要瞎讲!能在待这几年?呵呵!还跟我讲名声。”

      阳光下的山坡有点刺眼,我飞快地转身,撑开手指,阻止它们握在一起,心里突然发现对待这样的人,除了动手,我竟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通宝推:浣花岛主,老顽童,过堂风,jhjdylj,石狼,迷途笨狼,敲门,
    • 家园 【原创】在非洲一百一十七

      “李,迪恩总统很重视这件事,让军队、警察和情报部门联合调查,我是负责人。”托德站起来走到桌旁,“他特别要我们过来,把这件事通报给你,一是要提醒你注意安全;二是请你帮忙。目前这件事还没有公开,所有的媒体都没有报道,也请你保密。我已经通知基德过来,他应该快到了。其他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不需要的人知道。”

      “嗯,谢谢!”我点点头,心里挺得意,“先要加强防备。”

      “全国的所有部门都已经加强警戒,拉莫的部队主力已经从东北边境调往首都。”托德对刚刚进门的基德点点头,“现在主要的问题之一是人手少,不知道那些人的下一个目标是哪里。他们做事很细致,除了弹壳和战斗中被损坏的枪械的一些碎片,连迫击炮弹的包装箱都没留下。”

      我看着地图上标出的三个点,沉默片刻,“这是典型的游击战,打完就走,只能大范围加强防备......向北撤退,可能是北边邻国的胡图人,也可能是一种假象,不能排除是仍然忠于前总统金的人所为。但是,孟拉维离边境较远,不可能在搜捕开始前逃到国境以外。这些人必定在国内有同伙,就算不参与具体行动,也得有人提供详细情报。”

      “谢夫,这个我们已考虑到了。”约翰逊说,“目前情报部门的重点就在这方面,您还记得以前的无线电侦听小组吗?它已经转属我这个部门,人数增加,功能也增多,包括所有的无线、有线通讯及信件。我们正在排查所有记录。”

      “很好!”我转头笑着对托德说,“你们的人手不少嘛?让部队和警察加强戒备,一旦遭到袭击,想办法缠住,然后周边力量合围,一个都跑不掉。”

      “有实际战斗经验的指挥官太少。正如你所说的,金的人有嫌疑,不能用,至少不能担任这么重要的任务。”托德皱着眉头回答。

      “是是,”我翻着资料里的照片,“这些人太松懈了,照片里的营房周围连基本的工事都没有......哎!眼前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基德,你去帮帮托德先生,怎么样?”

      “谢夫,”基德一愣,“......其实我更愿意守在这里,既然您命令,我可以去。”

      “哦,对不起!我考虑不周,应该先问问你的意见。”我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欠妥当。

      “这样吧,”托德接过去,“基德还要负责保护这里。我的想法是:请基德抽时间到各处警察和军队的哨所看看情况,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直接向我汇报,当然也要向你汇报。李,总统特别交代我,他非常希望得到你的建议,但他不能直接过来,那样动静太大。”

      “我理解,我理解。”我抬抬手示意明白,“我马上和总统直接通话,讲讲初步的打算。”

      “谢夫,这样不行。”约翰逊反对,“我立刻安排人给您这里架一条专线,然后配置一个精干的参谋班子。”

      “不行不行!”我立刻摇手。

      “先架一条专线,”托德说,“然后我出面请你们公司加快旁边院子的施工进度,如果需要参谋人员,可以安排在那里办公。李,这样行吗?”

      “行!这样妥当,谢谢!约翰逊,把地图和资料留在这里,那边有个保险柜。托德,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还得麻烦你派人及时通知我,在专线完成之前。”

      “呵呵!”托德笑起来,“我喜欢你这个样子,又有了那时的感觉。”

      “唉......托德,实话对你说,我真的不愿看到你们国家再有这样的事情。”我起身扶住他的肩膀。

      “明白明白,谢谢你良好的愿望!”托德紧紧握住我的手,“哦,还有,杰夫就要回来了,总统亲自发的邀请函,请他回来恢复原来的教职,还有《要塞》复刊。”

      “哦,但愿他别再出错。”我无所谓地答道。

      托德他们离开,我继续翻看情况汇报。影倩和崔西忙好手里的事,一起来到门前。

      “李,我们可以进来吗?”崔西敲门。

      我过去拉开门,让两个人进来,崔西往桌子上看看说:“李,我们能不能问问出了什么事。”

      “你们坐,”我拉着两个人的胳膊让她们坐下,“当然可以,我来仔细讲讲。”

      我把情况向她们说明,两个人都很吃惊,“前几天不是还说治安很好吗,这就......”

      “很显然,局势有变化,不过,如果我能协助托德他们尽快解决问题,总体的趋势还是好的。”

      “我刚才还在想,”影倩说,“你总是介入这个国家内部的事,是不是不好。现在看来,这事关系到每一个人,不过千万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其实一开始,我没仔细想,只是出于朋友的义气答应托德,当然总统也很客气。”

      “还想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吧?”崔西笑着插嘴。

      “嘿嘿!”我脸一红,摸摸头笑了。

      “我也支持你!”崔西接着说,“他们袭击军队和警察,还可以说是战争。但杀害市长,尤其是他的家人,那就可能是犯罪。”

      “那就是犯罪,不是可能。”影倩接着说。

      “姐姐,要经过法律审判才能是犯罪。”崔西不同意。

      “好了,先不说这些。”我打断她们,“这事一定得保密。基德这边的警卫力量会进一步加强,他最近可能会经常出差。崔西,我们两个的枪要准备好,晚上放在床边,千万注意!不要意外伤人。还要提醒斯特林晚上注意安全,把封存的枪和子弹拿一些到卧室里。......这事还是要和苏静娥透漏一些,让她提醒所有佣人:晚上不要随意在暗处走动,以免误会。”

      回到卧室,崔西就脱掉鞋袜把脚翘起来。

      “干嘛?”我不明白。

      “你不是说要帮我按摩吗?”崔西笑着。

      “嗯!”我假装歪歪头,“好臭!先去洗澡。”

      “不会吧?”她一脸惊诧,赶紧把脚缩回来扳到眼前,使劲吸着鼻子,“乱讲!没有味道。”

      我呵呵笑起来,“先洗澡,上床慢慢仔细地给你按摩。”

      收拾好一切,我上床把崔西的腿拉过来,从小腿开始慢慢揉搓。她舒服地横趴在床上,一头秀发稍稍盖住脸,其余的撒得满床都是。

      “哎,你说你们有纪律,跟我讲讲。”

      “嗯,”我漫不经心地答应,手底下并不停顿,“好些内容,没记住多少,出国前特别开会学习过,好像有一条是不能单独步行离开驻地。”

      “把护照收起来真的是为防止你们跑到其他国家去?”

      “是的,我听说经常有人偷偷地逃跑。”我又想起姜敏,轻轻吸一口气,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喜欢你们的政府。”崔西把头发拨到一边,歪着头看我。

      “中国这么大,人口很多,总会有一些......不太一样的人。其实中国有很多美丽的风景,优秀的人,丰富的历史文化,这个国家很可爱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把脚收回去,递过来另一条腿,“我指的是政府,不是国家。”

      “哦,对了,”我笑着,“上次就听你这么说,给我讲讲你们美国人怎么理解国家和政府。”

      “我也不懂那么多,反正国家是国家,政府是政府。一个国家可以由不同的人组成政府,象美国那样,四年或八年换一次。”

      “你这个说法有意思!”我停下动作,“四年或八年换一次政府,官员也都换掉,政策怎么可能有连贯性?一个工程,这个总统任内没完成,下个总统说不干了,停工!那是多大的浪费啊?可奇怪的是,美国仍然是最富有的国家,难道二战时获得的财富到现在还没用完?还是又从其他国家抢来了更多的财富?”

      “没有啊,美国从其他国家抢东西,我不知道。”

      “是啊,你很长时间没回去了,可能不知道情况。......有时间我得和你们一起去美国,看看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也是最邪恶的国家是怎么运转的。”

      “最邪恶?”崔西很惊讶,“你听谁说的?美国很邪恶吗?”

      “哦,”我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当着美国人讲美国坏,谁也不能接受,“应该是最邪恶的政府。”

      “嗯,这样说准确一些,我也觉的有时候美国总统做得不好,可是应该不能说是‘邪恶’吧?”她换个姿势,“不过,随便你怎么想,到时候去看看就知道了。”

      “啊!这么大方,不怕我发现美国的缺点,然后对你......”这次轮到我吃惊了。

      “美国是美国,我是我。”她停顿片刻,“亲爱的,我很爱你,这就足够了。”

      “那可不一定,如果中国和美国有一天再次爆发战争,你站在哪一边?”

      “啊?!”崔西睁大眼睛,“我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国家要打仗,保持友谊不是很好吗?”

      “万一必须用武力解决问题,而我又必须拿起枪和美国人作战,你怎么办?”

      “天哪!李,你为什么要问这样可怕的问题?”她用手捂住嘴,“亲爱的,我爱你,我知道你也很爱我,可是你心中的一些东西,真的让我很害怕。你以后不会因为美国......就不爱我吧?”

      “不会不会。”我也跟着她严肃起来,“有时候我心里的想法也会把自己都吓一跳。放心,你说得对!美国是美国,你是你。不能把统治阶级和被压迫剥削的百姓看成一样,美国的平民还是善良的。”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你会一直爱我吗?”

      “啊?我用错词了吗?”

      “不是,你说‘统治阶级’和‘平民百姓’不一样,意思我都懂......你会一直爱我吗?”

      “那当然,我会一直爱你。”我把她搂过来,笑着捧起她的脸,“刚才开玩笑的,别害怕。”

      “那太好了!你一直爱我就好。”她蹦起来,扑到我怀里亲了一下,然后下床穿鞋披衣服。

      “干嘛去?”

      “回美国去。”

      “哈哈!”我笑起来,“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姐给我一盒袜子,忘在她房间了,我去拿。”她头也不回,急匆匆地跑出门外。

      听着她远去的脚步,我陷入沉思:这两天是不是事情太多昏了头,干嘛要问这个问题?这么可爱的女孩,为救我,连命都不要了,真要是两国打起来,我会怎么办,真的离开她吗?那样做对得起她吗?我突然打了个冷战,晃晃头,到外屋拿起杯子喝了几口热水。

      约翰逊办事很快,第二天上午专线已经接通。我还像往常一样每天上班,但晚上常常带着枪去一个秘密地点与托德开会。影倩和崔西不放心,总是要跟着,这又让小峰很紧张。最后托德提议,干脆把相关的情况汇报多印一份,每天下午专人送过来,晚上八点半准时开电话会议,这才最终解决问题。

      我们这边紧锣密鼓,对方却一连几周没有了动静。警察和情报部门忙得脚不沾地,也没发现进一步的线索,所有人都弄得疲惫不堪。

      一个细雨蒙蒙的早晨,约翰逊根据收到的情报,连夜带人奔袭近百公里,却发现消息有误,白跑一趟。回来的路上经过东方饭店,拐进来向我汇报情况。我也是等到后半夜才睡,脑子还有点迷糊,听完他的讲诉后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那边的通信监听和情报收集工作还要坚持,其他人注意休息,保证有情况能快速行动。”

      “是,谢夫。”约翰逊满脸疲惫,但仍强打精神,“总这样不行,要想个办法引他们出来。”

      我看看他,说:“好主意!但很困难。”

      “您说的对,谢夫,”约翰逊看看远处,“首先还是加强通信监听。您的同事来了,我得告辞,这次不能敬礼,再见谢夫。”

      “啊?啊,好的。”我对他点头,然后转身,李同利正远远地向我走来。

      “刚才那个是你的朋友?”他看着约翰逊的背影,“还带着保镖,都拿着枪。”

      “啊,战争中认识的朋友,过来看看我。”

      “听建华说,你还有一个朋友,现在是警察部门......相当于公安部长?”

      “哦,是的,也是战争期间认识的。你坐,有事嘛?”

      “好的,”李同利看看走廊里的座椅,用手摸了摸,小心地坐下,“我听说齐工让你回国?”

      “哦,估计他只是说说。”

      “别怕他,这事他说了不算。你在这的工作成绩大家都看得见,他敢这样做,我第一个反对。”李同利直直地看着我。

      “呵呵,谢谢!”我笑笑,不置可否。

      “王总昨晚给我打电话,肯定我的意见。还有,这个医学中心工程马上要变成省公司和我们公司的合作项目,当然,还是以我们为主导,省公司配合。......我知道你不愿意搀和我和齐工的矛盾,我完全理解。如果处在你这个位置,我也会有同样的想法。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责怪你,但也希望你不要在关键时刻站在齐工那边,可以吗?”

      “哦,不会,”我慌乱了一瞬间,然后镇定下来,“谢谢你的理解,不管怎样,我都会干好自己的工作。”

      “有的时候,认真工作,反而会对自己不利。”他微笑着,“适当的时候,我会提醒你缓一缓,甚至躲开,反而是好事。”

      “哦,是这样啊......”我在脑子里快速搜索,思考着哪件事可能无意中帮助了齐工。

      “你别紧张,”他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只是提醒一下,我走了。”

      “你怎么来的?”我这才想起来,这么早还没司机,“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打的过来的。昨晚十点多才听说你的事,怕你担心,一早就赶过来。”

      “我送你回去,你等一下。”我心中感动,立刻要去换鞋。

      “不用不用,出租车还等在门外,我没付钱。这地方司机真好,让他等一下,都不用先付钱,也不怕我跑了。”

      送走李同利,吃过早饭,我开车出去转了一圈,把买到的东西放到工地,又回到东方饭店,打算趁着事情少,赶紧补补觉。停好车以后,苏静娥走过来,说拉莫和亨特打来电话,希望见见面。我立刻困意全无,跑去回电话,让他们中午过来一起吃饭。

      中午十一点四十,两个人准时到达,我站在门廊里,看着他们一行七八辆绿色越野车带着扬起的微尘冲进停车场。两人在车边整理好军装,丢下随从,阔步走到我面前整齐地抬手敬礼。

      “谢夫,您好!好久不见。”亨特依然是双目如电,声如洪钟,率先开口。

      “哈哈!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我和两个人依次拥抱,然后和影倩崔西一起把他们往客厅里面让。

      “谢夫,我们这次奉命调到首都......这里讲话方便吗?”拉莫问。

      “苏静娥,除了你,让其他佣人都离开,不要靠近,谢谢!”我吩咐道。

      “我们这次是来加强防卫,”拉莫继续,“我和亨特会合后,一直在讨论,感觉这样不是最好的办法,您有没有好主意?”

      “嗯嗯,”我点点头,“你们想得对,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想法,只能先加强防备。”

      “我们先开饭吧?你们边吃边谈。”影倩插话。

      “好的好的,”亨特和拉莫赞同,“打扰夫人了,谢谢!”

      “不客气,你们是朋友,以后离得近,要常常过来坐坐。”影倩笑着,“静娥,可以开始了。”

      午餐摆好,亨特和拉莫笔挺地坐在椅子上,恭敬而拘谨地进餐,时不时用餐巾擦擦嘴,微笑着回答影倩的问话。我肚里暗笑,知道说也没用,这种场合,他们必然要按照西方白人的习惯举止,绝对不肯有失礼貌。直到饭后移至湖边的廊下用茶,我趁机提醒影倩和崔西回避,才笑着对他们说:“行了,把扣子解开,现在就剩下我们四个,可以随意一些,放松放松!”

      “谢夫,女士们真漂亮,夫人更是高贵,我们这样是常年形成的习惯。”亨特笑着解开扣子,向后靠在椅背上。

      “呵呵,谢谢!”我摆摆手,“说说你们的情况,亨特带来一个师,拉莫带来一个团,对吗?”

      “不是,”亨特摊开一张地图,“我只带来一个团,剩余的部队接替拉莫原来在边境的驻防任务。拉莫带来两个团。”

      “嗯?拉莫,为什么你带两个团?”我很奇怪。

      “另一个团的长官是原来金的手下,为了防止意外,与作战有关的命令由我发布。”

      “为什么不把亨特的部队多带一个团过来?”

      “谢夫,我的师只有这一个团战斗力较强,其他部队的装备,人员和训练水平都比较差,所以放在边境。而且,我还要兼顾边境部队的指挥,所以让拉莫负责两个团的指挥,而且在我离开时,如果有紧急情况,在首都的这个团也归他指挥。”

      “嗯嗯,”我皱着眉按按额头,“各种原因造成我这边了解情况有许多不便。你们应该知道事件的具体情况了,这次都携带哪些重装备?敌人有迫击炮,不要轻视他们。”

      “我们也携带了所有的迫击炮,但是数量不多,正在考虑怎么使用。”

      “谢夫,”拉莫皱着眉头插话,“我和亨特路上就在讨论:这种作战方式下,西点的火炮一般用不上,最便利的是几个人就可以操纵的迫击炮。情报里说袭击者至少有四门,如果我们分散配置,很可能被对方压制,如果集中使用,又不知道下一个出事地点在哪里,所以我们很为难。”

      “其实早在孟拉维的时候,我就和西点说过:装备的迫击炮太少,很多支撑点阵地都没有。幸亏有您发明的手雷抛射装置,能够暂时应急。”亨特摇摇头,“这些都不提了,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现在的关键是有效地利用现有火力。”

      我听着他们说话,又低头查看地图,趁机按按太阳穴,“这是游击战,分散布置兵力兵器,表面上看所有地方都能保护,实际上到处都是弱点,还是要集中布防,每个驻守点不能少于两百人。”

      两个人点头赞同,又拿出驻守点分布规划和每处的工事草图向我汇报,一直讨论到下午三点多才走。

      我扶着有些失力的腰从停车场往回走,心里盘算着下午应该怎么安排办事的顺序。小强晃着大尾巴默默地跟在身后,趁我停下时抬头舔舔我的手。

      “哎呦!”我索性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过来。”

      狗抬头舔舔我的脸,然后又转身趴在旁边。我揉着腰,眯眼看着阳光下的庭院。昨夜睡眠不足的疲惫与各种难解的问题绞在一起,脑子里乱糟糟的。影倩顺着门廊走过来,苏静娥拿着记录本,卡姆姐弟拎着一些东西跟在后面。我的目光跟着影倩移动,她边走边吩咐着什么事情,苏静娥点头回答着,同时在本子上刷刷点点。拐过弯来,影倩远远地看见我,打发走三个人,向我走来。小强站起来迎过去,又摇着尾巴跟回来。

      “坐这干什么,地上凉。”

      “呵呵!”我抬头看着阳光下影倩,“好一个风姿绰约的,管家的贵夫人。刚才你在讲什么?”

      “那边开始安装门窗,我安排人过去看守,让卡姆姐弟送被褥;还有雨季要来了,让苏静娥安排人检查疏通所有的排水。”影倩神采飞扬地笑着,伸手把我的领子整理好,“一刻不盯着都不行。”

      “头发盘得真漂亮!”我站起来拍拍身上往回走,她跟上,顺势靠过来挽住我的胳膊,“你刚才边走边安排事情,那样子真是......真是很有......样子。”

      “法语还没说好,就不会讲汉语了。我以前不这样,总是想着有什么事要是能做就自己做,前些天静娥提建议,说尽量不要自己动手,佣人有佣人的工作,而且,这样也能赢得他们的尊敬。”

      “资产阶级思想啊!”我笑起来。

      “什么啊?!我觉得有道理。以前我帮忙,他们都很不自在,慌得手足无措,现在反而感觉很顺畅安然。你下午还出去吗?”

      “嗯,工地那边有辆车需要检查一下,踩油门加速时有点不顺畅,虽然还能开,但还是趁现在用得少去查查,别把小毛病耽误成大故障,估计也就是滤清器要换了。”

      “开车小心点,把枪带着。崔西今天也在外面跑,最近治安不好,早点回来。”

      “知道,你放心,白天在城里不会有事。崔西和斯特林一起,问题不大,过会应该回来了。”

      “上次说杰夫快回来了,我们要不要请他们夫妇过来坐坐?”

      “行啊,你看着办。”我挥挥手,上前一步拉开门让到一边,“女士先行。”

      “呵呵,谢谢!”影倩笑起来,“你现在忙,合理安排好事情,到时候一定要参加。”

      进门以后,我找到车钥匙,然后过去搂住正在里屋弯腰找东西的影倩强吻,不小心呼啦一声弄散了她的头发,吓得赶紧转身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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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在非洲一百一十六

      郭建华的行李很简单,一大一小两个包。我本想不去送他,但还未等开口,齐工就已明确安排我开一辆车,加上只有马旦一个当地司机愿意星期天加班,所以没办法,还是得去。

      正午刚过的阳光依然很热,我不说话,摇下玻璃让外面的风呼啸着灌满车厢。齐工和李同利倒有些兴奋,各自按照自己的思路和郭建华交谈。自从那天以后,我和郭建华没再单独谈过,我有意避开和他说话,即使不得不说,也是泛泛应付几句,然后找借口赶快抽身。他说的不要回国的建议令我非常失望,一直在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找不到理由,只能估计是他姑姑一家在解放初期的遭遇令他不满。

      齐工继续不停地唠叨着工程情况和他的种种英明决定,白发苍苍的额头上似乎有些汗珠在反光。李同利则渐渐沉默,不再说话,车厢里只剩下齐工的声音和郭建华简短的回应。我有点替李同利难受,早知道这样尴尬,还不如当初坐另一辆车。

      在安检口最后告别时,李同利地简单说了几句话,然后就退到一边。齐工紧紧握着郭建华的双手,仍然在热情地提醒着路上应注意的事项,仿佛有千言万语,依依难舍。

      我站在远处冷眼旁观,虽然觉得分别时连手都不握一下很没教养,但还是下定决心不过去。趁着齐工说话的间隙,郭建华抬眼转头看向远处的我,我赶紧低头,然后抬眼看向别处。郭建华在我的余光里犹豫片刻,转过身体,似乎想走过来,我赶紧扭头走向门外。

      不需要回头,我都能感觉到郭建华的目光在背后跟随,一直目送到门外。

      我回到车里等送行的人出来,心里却莫名其妙地开始惴惴不安。刚才那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郭建华的目光如芒在背,痒得我不得不伸手去抓,可是又够不到,只好借着座椅,像动物那样使劲蹭蹭后背。

      送行的人陆续出来,李同利快步走在最前面。我看着他渐渐靠近,突然想到一件事:齐工对郭建华这么热情,还一路不停地讲诉自己在这里的工作情况,肯定是想让郭建华回去向王总他们反映情况时能说自己的好话。这个念头让我愈加坐立不安,我不想参与他们的矛盾,可是齐工这种做法虽然称不上恶人先告状,但实在不算光明磊落。

      李同利拉开车门坐到我旁边,齐工犹豫一下,转身进入另一辆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后,我一直盯着前面齐工的车在犹豫,考虑着是否需要提醒李同利一下。

      “在国内的时候,李平告诉我,你开车的技术很好,胆子还大,才在跑马场里转了几圈,就敢开车上路了。不过最好还是小心些,开车只是因为要赶路,千万不能冒险,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是啊是啊,谢谢!”我感激地看着他笑笑,心里已拿定主意,“今天齐工很奇怪,郭建华都已经回国了,他还要说这里的情况......”

      “他是想让建华回去向领导汇报情况,在王总到这里见到我之前先取得好印象。”李同利眼望前方,声音平静,“做事没必要搞这样的小动作,我前天已经给王总发过一份传真,详细汇报了这里的一些问题。”

      “哦,是这样啊......”他把齐工的打算和自己的应对直说出来,反而弄的我不知所措。

      “谢谢你提醒我!”他笑着转过头拍拍我肩膀,“你老弟很够意思!”

      “啊啊,别客气,别客气!”

      回到工地,李同利刚下车,齐工又让我带他继续去和建材供应商谈判。

      “小李,王总快来了,这个工程的监理也马上到位,形势就要有新的变化,好好干!”

      “好的,一定!谢谢您!”我心里得意起来,李同利说过任何变动都不会影响我,现在齐工又让我好好干,看来我这个人很受欢迎,还有能力两头讨好,哪边得势都不会吃亏。

      把齐工送到地方我才明白,怪不得这家建材商行的老板要在星期天约齐工出来,原来是要和他谈回扣的事。等我翻译完以后,齐工显然也没料到,他一下子愣住,我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们的水泥只要质量合格,价格合适,我们会考虑采购。”齐工低垂下目光,没头没脑地回答一句,未等我翻译完就钻回车里。

      “李先生,请您告诉齐先生,”老板对齐工的反应有些茫然,只能对着我继续请求,“我们一定保证质量,那个......”

      “好的,好的,”我突然害怕起来,如果他再提回扣的事,不知道该怎样回应,所以赶紧打断,“我一定转告,再见!”

      回去的路上,齐工不说话,我在脑子里一直寻找着其他话题,试图打破沉默。直到经过电视台门口,看见许多持枪警卫的士兵,齐工才开口,“小李,最近局势看来还算平静,你在街上觉得怎么样?”

      “还好还好,就是遇到过好几回临时封路检查身份证件。”我总算暗暗松一口气,“这个新总统的能力要比那个以前的强,公布的许多政策都很得人心,我接触的当地人都支持他。”

      “好好的一个总统,就这样下台了。”齐工摇摇头。

      “哦,原来那个总统据说很多政策都不受欢迎,所以就发生政变了。”

      “政策不好,可以让他改吗!这样换来换去的,动荡不安,经济都搞坏了。”

      “是啊是啊!希望后面能稳定下来。”

      “要是我,坚决镇压。政变?不要命的试试看!”齐工一脸不屑。

      我有些吃惊,但想想他可能只是试图在我面前卖弄一下手段,出出这些日子和李同利反复纠缠,淤积在心中的恶气,也就没太在意,无声地笑笑算作回应。

      下午回到东方饭店,约翰逊打来电话,问能不能过来拜访,我立刻答应下来。他现在已是迪恩总统的属下,负责情报部门,具体的工作内容我不好过问,他也从来不谈,但是每次见到我和托德都非常客气,离着老远就敬礼,接着快步过来微弯着腰单手托肘握手,最后像个随从一样,落后半步跟在我身旁。

      “你不好好地去收集情报,跑到我这干吗?”自从围城以后,我已把他当成亲密的朋友,所以说起话来也非常随便。

      “呵呵,谢夫,我想您了。”约翰逊一脸不正经的笑。

      “行了你,有事直接说。”我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马提尼递给他,“喝不完带走。”

      “好的。”他也不客气,拉开椅子让我坐下,又跑去倒来一杯马拉酷加,给自己的杯里倒上马提尼。

      我看着他忙好一切坐下,又端起高脚杯品了两口酒,才开口说:“讲吧!”

      “谢夫,是这样,您公司的工程需要大量水泥,我弟弟有一家小公司,想和您的公司做水泥生意。”

      “哦,你弟弟的公司生产水泥?”

      “不生产,这个国家没有能生产水泥的公司,都是从其他国家进口。”

      “就是吗!我没听说这里有水泥生产商。你弟弟也是从南非进口?”

      “是,他的公司经营南非的水泥已经两年多了。”约翰逊又给我倒了些饮料。

      “我的上司目前正在和几家公司谈购买水泥的合同......你弟弟的公司有多大?与蓝湖,门卡萨公司比怎么样?”

      “很小很小,”约翰逊几个手指捏在一起,“他们只有三个人。”

      “这样啊......”我摸摸下巴,“我建议他还是别抢水泥生意了,其他公司规模大,一下子可以购进很多,运输成本和进货价格都比较低。”

      “哦......您说得对,的确没有什么优势。”他有些失望地端起杯子。

      “看看还有什么别的生意......”我还是想帮帮他,“对!工地需要很多木材,用做......那个模板,听工程师说以后还需要很多树干搭建那种推车的坡道。你弟弟能不能做?”

      “应该可以吧......”他眼睛一亮。

      “回去后你问问他,我这边也给你注意着,听说需要的数量还不少。”

      “好的,谢谢您!”约翰逊站起来,“这瓶酒还是留着吧,下次我再喝,工作时间不能喝酒。”

      “拿着,谁让你工作时间喝?下班后晚上回家喝。”

      “呵呵,不是的,谢夫,除了周末,我晚上也不喝酒。”

      “哦,很好!工作态度很认真。”

      “谢夫,我在情报部门工作,要随时保持清醒......您知道,我不能和您具体谈工作上的事,不过最近的治安已大大改善,迪恩总统还是很有办法。金目前在国外避难,以后不会再和迪恩总统做对,还有托德和总统先生也合作得很愉快,您对局势可以放心。”

      “嗯,托德前些日子和我说过,他和迪恩合作得挺好。看样子你也很看好迪恩,一口一个总统总统。”我笑着开玩笑。

      “是的,我很看好总统先生,他有能力,可以领导这个国家。”约翰逊正色回答。

      “那就好,继续努力,我也很看好你。”

      “是,谢夫!”他立正敬礼,然后告辞离去。

      第二天上午约翰逊的弟弟就打来电话,表示愿意做木材生意,将尽快确定价格。下午例会,我趁机向齐工汇报这件事。

      “用不着!”齐工皱着眉头挥挥手,“以前我们都是自己派卡车到山里面直接收树干,不需要。”

      “哦......是这样齐工,我们自己去收,需要派车派人。当地人直接送过来,我们可以节省很多时间,把司机和车辆集中用于最需要运输的材料。”我进一步解释。

      “没有必要,我们的车辆够用,这事不要再讨论了。”齐工再次摆摆手。

      “我觉得李立强的提议很好,这个工程和以前的工程不同,规模大很多,目前的两辆载重卡车不一定够用。”李同利突然打破沉默开始讲话。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如果为了这个事两人吵起来,我肯定会被卷入他们的矛盾,那样可不好。正当我紧急思索着脱离困境的办法时,齐工却绷着脸低头看看记录本,没好气地宣布散会。我放心下来,跟着人们走出会议室,赶紧去停车场开车,还没钻进驾驶室,李同利就从身后叫住我。

      “老弟,对不起!刚才只想着你的建议很好,没仔细考虑就开口,结果让齐工不高兴。你别介意,我不会再为这事和齐工争执,他应该也不会责怪你。”

      “没事没事!”我发现齐工宿舍的窗户里有小半张脸往这边闪了一下,赶紧告辞,“还有东西要买,先走了。”

      晚上吃饭时和影倩崔茜讲起这件事,崔茜有些迷惑不解,“有更好的为什么不能用?”

      “没关系!”影倩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筷子放下,“你平时的为人齐工也知道,不会和你计较。”

      自从郭建华走后,这里恢复正常。旁边我的院子已逐渐成型,影倩索性把崔茜留下不走了,我也不用再跑来跑去。两个女人挽着手,讨论着什么事情越走越远,苏静娥冲我笑笑,领着几个人悄无声息地进来收拾碗筷。我站起来挪到一边,免得碍事,同时问起好些天没露面基德。

      “他最近连续值班,”苏静娥转身恭敬地面对我,“他的副手生病住院,所以不能过来。”

      “哦,是这样啊。连续值班,非常累,应该安排人替他。”

      “是的,先生。他白天睡觉,晚上值班。中午还给我来过电话,说白天睡觉不太管用,还是困。本来不需要连续夜班,但恰好另一个人也正在休假,晚上临时派别人他又放心不下,所以......”

      “嗯,他真是辛苦了。”我低头想了一下,“你去用羊肉炖个汤,晚上十点,我去看看他。”

      “好的,先生。要不要派人跟着您?”

      “不用,我自己拿,用那个保温的护套把锅包好......你也不要打电话,给他个惊喜。”

      “呵呵,好的先生。”

      安排好晚上的事,我转身刚想走,电话铃响起,苏静娥接起来,然后又递给我。

      “喂,齐工您好,有事吗?”我摆摆手,示意苏静娥可以和其他人一起离开。

      “小李,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嗯,下午的事我又考虑了一下,如果价格合适,可以试试。当时我急着去接王总的电话,所以没仔细听你讲,别在意。”

      “没有齐工,我也只是请您考虑一下。”

      “嗯,那就好。其实这个工程放在国内不算什么,我主持过更大的,但现在是在国外,情况复杂,所以很多事情不能乱讲乱表态。这一点你也要注意。”

      “是,齐工,我不会乱讲,那天有人要给回扣的事,我和谁都没提过。”

      “什么?回扣的事有什么!我又没说要收。”齐工很吃惊,接着语气严厉起来,“你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我不会乱说。”

      “嗯!”

      齐工咔嗒一声挂断,剩下我愣在电话旁边。为什么要说回扣的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沮丧地离开电话,走到门口望着外面庄园深处斑斓的夜色。事已至此,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管他会怎样,明天再说。

      晚上九点四十,我端着滚烫的羊肉汤出发。锅边的两个把手上,影倩已用打湿的抹布仔细缠好,出门前一再叮嘱我走路小心,实在不行,就把锅扔远点,千万别烫到自己。基德接到岗哨报告,远远地快步接出来,伸手要把锅端过去。

      “不要不要,锅里的汤很满,前面带路,快点!”我已端得两臂发麻,催着他快走。

      进屋把锅放好,我摸摸酸胀的手腕,看看全副武装的基德,“你值班时都是这样?”

      “不是,先生。在屋里我不戴钢盔,也不带这支冲锋枪。”

      “嗯,很好!”我打量着已经明显壮实许多,但还是有些瘦的基德,“出去也可以少带些,手枪,手雷都不需要,弹夹也可以只带两个,现在治安好多了,你也可以轻松些。这是你老婆烧的羊肉汤,怕不够喝,整整一大锅,累死我了。把没睡觉的都叫过来,每人分一碗。”

      “谢谢先生,您先盛一碗。”

      “嗯......还是不要了。夫人最近说我越来越胖,下午茶的点心都已经取消。哎,你们赶快开始啊!凉了就不好喝了。”

      众人七手八脚开始盛汤,屋里很快弥散满羊肉的香味。我开始流口水,有点后悔刚才没和他们一起,好在基德抽空给我递过来一瓶雪碧,才掩饰了窘态。基德喝完两碗,仔细擦擦嘴上的油回到我身边。

      “先生,真好喝!羊肉又肥又嫩,肚子里很暖和,谢谢您!”

      “呵呵,不用谢我,谢谢你老婆吧。”我挥挥手,“话说回来,晚上站在空地里,湖面吹过来的风还是挺凉的。”

      “是的,雨季更冷,所以我命令夜间站哨的人要多穿衣服。”

      “基德,我有个主意,咱俩偷偷摸到哨位上,看看你的手下有没有偷懒。”

      “不可以,谢夫!”基德严肃起来,“所有的哨兵都是实弹上膛,关闭保险。万一有人不问口令就开火,会伤人的!”

      “哦哦......”我有些失望,但知道他说得对,这不是小孩玩打仗游戏,可不能闹着玩,“你们还有口令?托德要求的?”

      “不是,托德先生只要求我们在这一片区域巡逻,保证您的安全,是我命令保留战时的口令制度。”

      “嗯,很好!连续值夜班对身体不好,赶紧想办法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这样太累。”我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是,谢夫!这两天好一点。”基德拿上枪和钢盔跟出来,“虽然很累,可是每次半夜巡逻经过东方饭店门口,想到我心爱的人能安心睡觉,心里还是很高兴。”

      想不到他和我有一样的感觉,我停步转身,望着他的眼睛,“你,很好......回去吧!”

      小强迎出门外,摇头摆尾地围着我绕圈。这狗刚来时一直不敢离开庄园,大概是害怕再被主人遗弃,最近胆子大了,经常上车跟着我或崔西出去,前几天竟然叼回来一只血淋淋的兔子,吓得影倩连连惊叫,躲出去老远。我在坡顶停下,看着庄园里的灯火发愣片刻,然后脚步轻快地走向大门。

      第二天一大早,迷迷糊糊地还没完全醒过来,我就感觉影倩起身离开,然后在外间和人低声说话。过了一会,有人悄悄走到床前摸摸我的脸,轻声说:“哎,起床了。”

      “嗯嗯,几点了?”我闭着眼睛问。

      “快到六点。”

      回答换成法语,我立刻睁开眼睛,“我说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原来是你。”

      “哈哈,我的汉语说得不错吧?”崔西笑着,“起来吧!”

      “这么早,干嘛?”

      “你忘了?昨天中午说好要去看看那边的房子。”

      “哦,对!趁其他人没上班。马上好。”我跳下床冲向洗手间。

      房子的主体框架已基本建成,只剩下二楼的一堵墙还没有最后砌完。我们借着晨光躲开地上的建筑垃圾和杂物,一间间屋子查看。影倩和崔西停在大阳台上,一边讨论一边等着日出,我信步下楼,摸索着走进地下室。

      黑暗的地下室里面一股阴冷的潮气,虽然贴近地面的地方有窗户,但因为后面就是山坡,所以还没有足够的光照进来。我小心地蹭下楼梯,绕过杂物走到墙角,突然开始浑身发抖,手臂上泛起密密麻麻的寒粒,脖子后面直冒冷气,接着上下牙齿开始不自主地磕碰,发出咯吱吱的响声。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不知所措,只能赶紧伸出手臂撑住墙,防止摔倒,然后奋力挪动瘫软的双腿向出口的台阶移动。

      太阳已经升起,影倩崔西手挽着手,站在晨光里说话。我悄悄地站到她们身后,渐渐恢复正常。

      “你到哪去了?”崔西还是很快发现了我,“胳膊上怎么这么多灰?”

      “哦,”我抬手看看,赶紧划拉一下,“在地下室的墙上蹭的。”

      “你没事吧?”崔西发现有些异样,影倩也完全转过身,关切地盯着我。

      “我......嗯......吓坏了,在地下室。”

      “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影倩看看下去的楼梯,声音有些颤抖。

      “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我赶紧摇摇头,“刚才一进入地下室,心里就很害怕,浑身发抖......”

      “病了吗?”影倩抓住我的手臂,又摸摸额头,“不热啊,好多汗。”

      “没事没事。”我勉强笑笑。

      “你是不是想起以前我们在地下室被手雷炸?”崔西问。

      “......应该是吧?”我也不敢肯定,“现在好了,走吧。”

      “亲爱的,”崔西拉住我,“我想应该是这样,这很正常,斯特林也遇到过这种事。”

      “嗯嗯,我知道,”我不想让她们继续担心,“慢慢会好的。”

      “可以找个心理医生治疗......”崔西话说一半停住,直直地看着我。

      “不用不用!”我立刻拒绝,又怕她失望,“战争总会在心里留下些不好的记忆。”

      吃过早餐以后,两个人再次确认没事,才放我开车离开。

      市区里有些堵,我盯着前车的尾灯,慢慢在车流里晃悠,比平常晚了二十分钟才开进工地大门。齐工站在宿舍走廊尽头的阴影里望着车,我有些不安,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过去先打个招呼再找仓库管理员,犹豫不决的功夫,齐工又消失了。我轻轻吐出一口气,拉门下车走进仓库,接过购买清单,转身就走。

      “你怎么现在才到?”经过宿舍外的走廊时,齐工站在一间空屋子的门里突然说话,吓得我小腿一抖。

      “哦......齐工!那个,我堵车,路上堵车。”

      “堵车?就今天堵车?以前没堵过?早上起来迟了,就承认错误。”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站在门口,看着齐工微微跳动脸颊发愣。

      “马旦怎么回事?到现在都没见到影子。”齐工转移话题。

      “马旦......我昨天安排他的任务了,他早上应该是直接出去......”

      “什么直接出去!”齐工眉毛立起来,严厉地打断我,“我一直在这,根本没看到人!你的工作任务之一就是管理黑人司机,你看看你是怎么干的?司机到没到都不知道。我还听说郭建华在东方饭店画图时,有一次竟然没安排司机接送。”

      “不是的,齐工,那次是马旦有事耽搁了。”我忍不住辩解。

      “你的工作我很不满意,今天还这个态度,如果再不听领导的话,就安排立刻回国。””他转身走出门外,不再看我,扔下最后一句话离开。

      我脑子里一阵轰响,呆呆地看着他越走越远,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鬼!这个马旦,最近怎么老是迟到或者晚归,还动不动就请假。我气哼哼地往回走,正看见另一个当地司机开车回来。

      “麦德,马旦怎么回事?到现在没来上班。”我冲过去问。

      “没有啊,谢夫,马旦早晨和我一起开车走的。”

      “哦,”我扭头扫视停车场,果然没看见昨天安排马旦开的那辆车,“你早上送谁出去的?”

      “是谢夫李和翻译先生。”

      “没事了,你去吧。”

      我在猛烈的阳光下坐进驾驶室,工地上静悄悄的,稍高于地面的基础桩顶端露出的钢筋已经快被周围的杂草完全遮挡。放眼望去,平整的地面被不大均匀的绿色覆盖,人们在上面踩出几条褐黄色道路和界限模糊的区块。从发现马旦已经上班的那一刻,我明白了齐工的意图,也确定了应该怎样对付。既然这老头子玩手段吓唬人,也别怪我以后不客气。

      中午回到东方饭店,和影倩谈到齐工要让我回国,她眼睛立刻瞪起来,“他敢!我找他评理去。”

      “哎哎,”我有些吃惊,抬手阻止她,“可能只是说说而已,齐工最近有点烦躁,我自己能应付。”

      “他要是安排你回国,我立刻给王总打电话,告诉他我这里的工程离不开你......实在不行,我的东方饭店请你做经理,你辞职。”

      “嗯嗯,好主意!”我笑着点点头。

      “别总是没正经,这事你可不能含糊!”

      “明白,曲董事长!”

      “还有,托德和太太晚上过来,下午准点回来。”

      “好的。”

      “你们在说什么,托德先生?”崔西拎着袜子和鞋出现在门口。

      “哈,小丫头,你这是在干嘛?去湖边玩水?”我看着她白皙的小腿和有些发红的脚。

      “不是,码头快完工了,我在检查质量,沙子好烫!”崔西皱皱眉头。

      “哦哦,辛苦了!”我有些惭愧,正不知如何是好,影倩已经起身拉着崔西去洗脚。

      “晚上我给你揉揉脚和腿,今天很累吧?”片刻以后,崔西一个人回来,我趁机靠近她说。

      “好啊!”她欣喜地笑着,刻意压低声音。

      “你们美国人很奇怪,身上穿得再随意,鞋和袜子都整整齐齐,不热吗?”

      “还好,习惯了。”崔西看看走进来坐在我另一边的影倩。

      “以后走出沙滩就把鞋袜穿上,或者就直接穿着鞋下水,万一沙子里或路上有碎玻璃,会割伤的。”影倩叮嘱崔西。

      “不会的,沙滩上很干净,路上也是,怎么会有碎玻璃。”崔西不在乎。

      “听你姐的,防止意外。”我附和。

      “好的,谢谢你们!亲爱的。”崔西点头,“姐,可以开饭吗?我饿了。”

      “已经吩咐过了。今天迪恩派人来看看情况,你俩不在,我接待的,差点耽误午饭。”

      “来的是谁,莫嘉娜?”我问。

      “是啊......你想干嘛,看上她了?”影倩突然换成汉语。

      “看你说的,好像我是色中饿鬼似的。”

      “崔西,李的领导要让他回国。”影倩没理我,伸头隔着我对眨着大眼睛的崔西说。

      “为什么?你不能走!”

      “领导只是说说,可能性不大。”我又得安慰崔西。

      “他为什么拿这种事开玩笑,不好!”崔西认真了。

      “嗯......这个吗?他是怕我不听话。”

      “你不是一直在努力工作吗?我看你做事很认真的。再说,你愿意在什么地方,你的公司有什么权力管?”崔西很不理解。

      “呵呵!谢谢你的称赞。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公司派我到这里工作,嗯......我的护照也由公司保存。”

      “什么?”崔西很惊讶,“护照?公司要它干什么?一旦需要,你拿什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不是还有当地的身份证吗,公司也是......怕人跑到其他国家去,像......其他人那样。”

      “个人去哪个国家和公司有什么关系?你和公司签的合同里有规定不能去别的国家?你难道是负有使命的政府职员?”崔西紧张起来,蹦出一连串问题。

      “呵呵!越说越乱了,我们有外事纪律,这事情太复杂,以后慢慢和你讲。”我笑道。

      “我还想以后你能陪我去美国,见见我的父母,看看我长大的地方,然后去其他美丽的国家......要是这样说,还不如像那个医生一样跑掉。”

      “哎哎,别乱讲!我能去美国,也不是政府职员。”我吓了一跳,“吃饭吃饭,今天有茄子。”

      晚上托德准时到达,除了夫妇两人以外,同车的还有约翰逊。

      “你怎么回事?”握手以后,我笑着转向约翰逊,“想喝酒了。”

      “不,谢夫。”约翰逊看看四周,很快地笑笑,“今天不喝酒。”

      “李,请女士们在一起,我们借一步说话。”托德靠过来。

      我点点头,看向影倩,她也点点头,吩咐苏静娥领我们去杰夫住过的别墅,然后和崔西把其他人让进会客厅。

      进门以后,两名警卫把守门口,窗外也出现持枪的哨兵。

      托德见我有些不解,笑着说:“别介意,预防措施。前天出现三起严重的袭击事件,我们就是为这些事而来。约翰逊,介绍一下情况。”

      “是!谢夫。”约翰逊应声站起,在桌子上摊开一张地图,“谢夫,前天晚上二十三点四十五分左右,同时发生三起袭击事件,孟拉维的市长一家六口和两个仆人在家中被杀;北方的边境城市加利维的一座部队哨所被袭击,二十四名军人死亡;市郊公路上一个警察哨所被袭击,十五名警察殉职。三起事件中没有幸存的受害者,袭击者先用刀杀死值班人员,接着向屋内扔手榴弹,最后对每具尸体补枪或补刀。这些人有很周密的安排,除了刺杀市长的行动,其他两个都有阻击增援的力量,而且,在对军队哨所的袭击中,救援人员遭到迫击炮的轰炸。根据事后的现场勘察,袭击者构筑了战壕和四个标准的迫击炮发射阵地;发现三处连续的血迹但未找到尸体。目前相关地区已经戒严,并完成了初步的大范围搜捕,还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员或物品。嗯......从现场遗留的弹壳看,使用的武器是ak47,手榴弹型号正在确定,迫击炮的情况无法确定。袭击者抢走所有的武器和现金、三部电台以及地图等等,破坏了所有车辆,完成袭击后沿公路向北撤退。基本情况报告完毕,这是详细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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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在非洲一百一十五

      整个政变过程基本顺利,只有两个忠于金的部队抵抗,很快也被缴械。双方在国外的媒体上打起嘴仗,金自然要号召国内民众奋起反抗,不承认迪恩的政府。迪恩的政府则一边封锁国外的消息,禁止外国的报纸在本地发行,一边在国内媒体上开始大肆批判金的政策,号召人民相信现在的政府。

      国外的报纸上吵得翻天覆地,国内的市面上却还算平静,除了街上和电视台、电台门外多了许多荷枪实弹的士兵。其实我心里没有安全感,当地百姓也是一样。有天上午,人来人往的臭市场里有辆车的排气管发出一声爆响,近处的人没当回事,远处的人却开始惊慌逃窜,结果踩死三个人,几十人受伤。

      这天下午,我带着影倩崔茜赶到银行,想看看账户是否已恢复正常,没想到接待的职员查看一番后却找不到相关记录。

      “这怎么可能!难道我的单据是假的?”我抖着手中的存折急了,“请你们经理来!”

      “先生,您稍等。”银行职员又在键盘上敲了一番,然后起身去找人。

      我回头看看她俩,崔茜的脸上也露出焦急的神色,“这太奇怪了!怎么会没有记录?”

      影倩碰碰我的手,“别急,慢慢说,实在不行我找人问问。”

      银行经理把我们请进办公室,端上咖啡以后开始解释缘由:八月下旬,金突然派军队查封银行单据,所有银行职员都被关在军营里随时等候讯问,银行停业将近一天才重新开门,但直到政变前,所有职员都不得出国,很多大额业务也必须经过总统府的一个特别机构批准。

      “这和我的存款有什么关系?请您直接说明!”我急不可耐的打断他的解释。

      “李先生,我正在告诉您原因,”经理礼貌地微笑着,“从那件事以后,像您今天遇到的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两次,都是有大额存款的客户手里拿着存折,我们这里却找不到记录。原因我们也不清楚......”

      “对不起!还得再次打断您,”我抬抬手,“首先谢谢您的解释,我想我手上的存单应该不是假的,那么银行就有责任保证我账户的安全,保证我可以随时拿到钱,您说对吗?”

      “您的存单我看过了,绝对是真实的,而且我根据存单的信息询问了相关职员,他们也基本确定有这笔钱,但相关的记录找不到,我们没有办法为您操作具体的服务。”

      “这样,如果这事已经超出您的职权范围,我要求见行长,麻烦您通报一下。”我不懂得银行的业务,也没有耐心和他纠缠下去。

      “我可以为您通报,但实际上行长也没有办法,记录找不到,我们只能向管金融的政府部门反映。”

      “您通报一声就行,其他的事我和行长谈,谢谢!”

      第二天上午,行长接见了我们,大意还是一样:银行承认这笔存款,但目前无法操作,怀疑很可能是金在封存银行数据时做了手脚。因为是国有银行,只能向主管部门反映情况。

      中午回到东方饭店,我毫无食欲。影倩崔茜等所有人都离开以后,过来坐到我身边。

      “李,我和姐姐也很气愤,但更担心你。”崔茜先开口说。

      “嗯,谢谢!我会没事的。”我长出一口气。

      “把碗里的饭吃完。”影倩把菜和饭推到我面前,“你是男人,那么大的风浪的挺过来了,我相信这点钱不是什么事,没钱我们一样可以活下去。”

      “我知道,可是你们两个跟着我,总要有一定的物质基础,让你们过苦日子,我很惭愧。再说......说实话,我也想要这笔钱。”

      “我也想你有这笔钱,”崔茜说,“但是如果没有些钱,我们三个都可以自己挣钱,没什么好惭愧的。”

      “崔西说得对!我们最在意的是你身体健康。有钱当然更好,钱少些也不会没饭吃,......我们爱的不是你的钱。”

      “我知道我知道,但总得想个办法把钱要回来。”

      “那当然!”影倩崔茜一起说,“不过饭还是要吃完。”

      “好!听你们的,吃饭!”我拿起筷子,“不过实在吃不完......”

      “没关系,能吃多少吃多少。”崔茜把一盘鱼换到我面前。

      “能不能喂我?一人喂饭一人......”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崔茜,走,不理他!”影倩站起来。

      “别走别走,一起说说话!”我赶紧示弱。

      “姐姐,你刚才说的‘三天’那个,是什么意思?”影倩重新坐下,崔茜问道。

      “嗯嗯,”我慌忙咽下嘴里的东西,“你姐的意思是我很帅!三天不见,想得......失眠。”

      “我不信。”崔茜撇撇嘴。

      “行了,吃饭别讲话。”影倩打断我,“崔茜,跟我去厨房,你上次教我做的派,我又想不起来了。”

      “不用陪着他吃饭吗?”

      “不用,饿死他,我们倒省事了,走吧。”

      崔茜愣了片刻,展颜一笑,跟着影倩走了。

      按照约定,两天以后我再次去见行长,他告诉我政府部门根本没有反馈。影倩也找过几个朋友,可是一点具体的消息都没有。政权刚刚更迭,所有的事务还是一团乱麻,各部门的领导和职员都人心惶惶,根本没人管事。思来想去,我实在无计可施,只好决定找迪恩试试。

      迪恩立刻热情地接见我们,了解情况以后似乎有些吃惊,告诉我他前段时间的确听说过此事,但还没来得及处理。和其他人观点一样:他也认为金有极大的嫌疑,很可能为了攫取这些存款,对记录动过手脚。

      “这明显是违法的啊!”崔茜皱着眉头,“怪不得他要没收外国人的资产。”

      “所以我才不得不在大家一致的,强烈的要求下采取措施,剥夺他的权力。”迪恩见缝插针,开始历数金执政以来的种种劣迹。

      我心里着急,不想听他说这些无关的事,但出于礼貌,更重要的是要请他帮忙,所以只好耐心认真地听着,直到秘书告诉他主管银行的相关官员已全部在会议室等候,才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给我这些尊贵的客人们再准备一些茶歇。”他吩咐秘书,然后又对已站起身来的我们压压双手,“你们就在这里坐着,等我了解清楚情况并拿出解决办法,立刻回来告诉你们......李,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出席这个会议,直接向他们提出要求。”

      “哦,不用不用,”我很意外,赶忙摆手拒绝,“我去不合适,您现在是最高长......是总统,一切拜托您帮忙就行。”

      “哈哈!谢谢您的信任!”迪恩的脸上神采飞扬起来,“请你们在这稍等,我离开一下。”

      秘书跟着迪恩出去,一会功夫又返回来,带着四五个手下,从推车上不断地拿出各种点心和水果,片刻之间就铺满桌面。

      “哦......秘书小姐,”我轻咳一声,不得不开口,“这些就够了,谢谢!”

      “好的,先生,”女秘书用悦耳的法语轻声回答,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如果您还需要什么,我就坐在门外,请随时吩咐。”

      “好的好的,谢谢您的服务!”我回答。

      “请问,我该怎样称呼您?”崔茜插话进来,“您说的法语真好听!”

      “谢谢!请称呼我莫嘉娜(Morgane)。”

      “崔茜.斯特林,很高兴认识您!谢谢您的招待。”崔茜站起来伸出手。

      “您好,斯特林小姐!”秘书微微弓腰,伸出双手与崔茜相握。

      “曲影倩。”影倩也站起来伸出手。

      “夫人您好!”

      “莫嘉娜小姐,我是李立强,幸会!”

      “我知道您!”莫嘉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您是加冈金萨。”

      “哦,您怎么知道的?是迪恩先生说的?”我有些吃惊。

      “是的,不过您放心,这里只有很少数的几个人知道,除了我,其他的人以前就认识您。迪恩先生特别注意对您身份的保密,一般场合我会称呼您李先生,您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谢谢!”我放下心来。

      莫嘉娜小姐又检查一下点心的摆放,然后悄无声息地关门离开。

      “迪恩确实与他哥哥不一样,看看秘书就知道。”我望着门口,忍不住称赞。

      “她的法语真好听!不知道是不是在法国长大的,一点这里的口音都没有。”崔茜附和。

      “嗯,人也很整齐、干净,气质很好。”影倩也跟着说。

      迪恩出去不到四十分钟,回来时绷着脸,有些疲倦。我心里有些不详的预感,赶紧站起来望着他。

      “李,别那么客气,请坐,请坐。”迪恩挥手示意我,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这个金,真是混蛋!弄出这么混乱的情况让我处理!唉......”

      “那个......您也别太为难,总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我近乎绝望,但还是想挣扎一下。

      “李,你看这样行不行?”迪恩双手抱拳放在身前的桌上,“未找到原始记录以前,这笔存款由国家出面承担。您可以随时支取使用,但账户的余额不能少于总额的百分之九十五,二十年后可以一次性全额提取。您看如何?我不是有意为难您,您知道的,这钱对国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数目,一次性全部取出,银行也有一些困难。”

      “那个......”我没料到事情还有转折,心跳骤然加速,思维出现混乱,“您的意思是:我这钱存在......存在银行里不动......二十年?”

      “不是不能支取,是账户的余额不低于百分之九十五,二十年后,您可以全部取出,如果需要兑换成美元或其他货币,国家可以为您兑换,不受外汇管理政策的限制。”

      “迪恩先生,对不起!我想问一下,您说的‘国家’,是指政府吗?”崔茜问。

      “那当然,都是一个意思。”迪恩点头。

      “国家和政府好象是不一样的,而且从法律上讲,通常政府没有权利限制银行个人账户的......”

      “迪恩先生,”我稍稍平静了一些,感觉崔茜太过直率,赶紧握住她的手腕打断她,“非常感谢您的建议!可是二十年时间太长了,而且百分之九十五的比例也很高,毕竟我要有一些日常支出,能不能......能不能放宽一些?”

      “嗯......”迪恩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深吸一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十年,百分之七十。”

      “嗯......”我还是不满意,但想想他已经作出很大的让步,不好意思再继续要求,“我们考虑一下再答复您,行吗?”

      “没问题!”迪恩爽快地挥挥手,“我相信您能感觉到我尽最大努力帮助您的诚意。咖啡的味道怎么样?我吩咐秘书特别根据您的口味准备的。”

      “哦,非常好!水果和点心的味道也很好,非常感谢!”我表达谢意,同时意识到该告辞了。

      迪恩和秘书一直送到办公楼的门口,开车经过院子时,我注意到一些士兵正在装车,“如果我没猜错,迪恩将是总统。”

      “应该是这样。”影倩和崔西异口同声。

      “你们还有没有别的事?”车出院门,我一边拐弯一边问,“没事就直接回去了?”

      “哦,我俩买的丝袜到了,在超市,先到那里。”崔茜说。

      回到东方饭店,苏静娥和基德在厨房外的饭厅里守着一堆盒子在等我们。

      “先生,”苏静娥迎上来,“迪恩先生派人给您送来许多点心和水果,还有几罐咖啡,您看怎么处理。”

      “这么客气?!”我有些吃惊,“嗯......水果晚上做个水果莎拉,用大碗,做多一点,所有人都可以吃;点心放到食品柜里,谁饿了就去拿两个吃。基德,你也尝尝,觉得哪样好吃就带一些回去。”

      “谢谢先生!”基德趁机走过来,“迪恩先生还送给我们许多牛羊肉和啤酒。”

      “你们?”我一下没明白,“哦,你说的是你和你的手下?那......那就谢谢他,然后收下呗,这事还要问我?”

      “是,先生,谢谢您!”基德笑起来,“还有一件事麻烦您,我们那里没有冰柜,想借夫人这里的用一下。”

      “这个事找苏静娥就行,直接去说。”

      “我说过了,她说这事必须请示您和夫人。”

      “等着。”

      我跑去向影倩说明情况,然后又找到苏静娥,“基德是你的未婚夫,下次再有类似的事,你直接做决定,不必让他再来问我或夫人。”

      “不可以的,先生,”苏静娥认真地看着我,“这是工作范围内的事,虽然他是我未婚夫,也要请示同意。”

      “好好好!”我挥挥手,“夫人同意了,你让他放进去吧。”

      忙完一些杂事,我们三个各捧一杯茶坐下,开始商议迪恩提出的办法。

      “其实这完全是不合法的,谁也不能限制银行客户的正当权利。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不同意会很麻烦,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恢复。”崔茜最先开口。

      “同意他的条件!”我咬咬牙,“但必须加一条:如果记录找回来了,这些条件立刻失效。”

      影倩抬头看看我,说:“其实......这样反而可能对我们有利。按以前的外汇管理方面的条例,外国人在这里居留时间满一年,才有四百美金的兑换额度,如果是本地人,好象一年只有两百美金。迪恩答应我们到期可一次性兑换,反而更方便。”

      “你说的是,”我点点头,“唯一让人担心的是这个国家的局势,万一再有什么动荡,可能会有危险......这样,隔壁的码头要优先施工,崔茜帮忙选择一款合适的游艇,那种能住人的,局势不好就开到对岸去。嗯,既然这样决定,暂时就不能走,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没关系!”影倩微笑着,“这样我也能有更充分的时间把事情处理好,不过,你让崔茜帮忙买游艇,是不是要付一定的劳务费。”

      “对啊!”崔茜一愣,随即拍手笑起来,“我本来想去看看中国的,已准备好长期在那里生活,这个损失你得赔偿。还有,在这里至少要帮你管理那些钱十年,我和姐姐要和你重新谈判。”

      “想得很好!”我放下杯子站起来,假装严肃地绷着脸,“一分钱我也不付,以前的薪水也不承认,以后不要再和我说这个问题。赶紧去做饭!我去打电话。”

      给迪恩打过电话,总算解决一件大事,迪恩的情绪也影响到我,心情不由得轻松起来。我从冰箱里拽出一大瓶马拉酷加,拎着两个高脚杯,叫上郭建华去湖边看落日。

      “好漂亮的明黄色!这是什么饮料?”建华伸手拿过瓶子问。

      “马拉酷加,好象是几种水果汁调和成的。”我把饮料倒入杯中,“酸而不涩,甜而不腻;浓稠度正好,颜色也漂亮。尝尝。”

      建华把杯子那在手中,仔细观赏片刻,才小小地呷了一口,“好喝!忙了一下午,脑子有点糊涂,一下子就清醒了。”

      “有的是,管够!”我把他的空杯子再次倒满,“冰箱里有七八瓶,想喝随时去拿。”

      郭建华把杯子放在桌面上,用手比划出一个取景框,把桌面和饮料都套入其中,慢慢移动着寻找最佳的构图。我也学着他的样子,降低身体,放平视线,从两个高脚杯之间望向远方。

      天地线上是湖对岸苍茫的深黛色群山,半山腰横着一条断断续续,笔直水平的云线,由无数朵小块散乱组成的云层从那条线开始,左右延伸出视线的极远处,正面则很随意地漫延而来,越过头顶,消失在身后的山脊线外。远处的湖水蓝灰色,有些明显的雾气,随后逐渐变蓝,接着是灰绿,最后在近岸处掺入少许沙滩的淡白。湖面上有风,但却没有兴起大的波浪,只是时不时有白色的浪花从大色块的湖水中探出头来,顽皮地一闪,转瞬即逝。

      盛着明黄色饮料的高脚杯从有些混沌的背景色中跳出来,细腻的液体严密柔顺地契合着薄薄的杯壁。空气、饮料和杯壁的交汇处,明黄色微微上翘,优美地画完自己的边缘。晶莹透彻的杯壁以均匀的明黄色为背景,反射着湖水、树木和天光,像一个内藏奇幻景观的水晶球。

      太阳逐渐西沉,郭建华不说话,我也沉默。湖面的波浪开始偶尔闪烁出银光,一跳一跳地影在杯壁上。山色开始变暗,由亮翠,渐而暗绿、进而浓黛,最终变成暗色的剪影。夕阳直射入我们坐着的廊内,光线仍有些灼热刺眼。杯子依然高举着一团明黄色,但边缘已被镀上明亮的银光,中间的液面上,出现一个光斑,随着杯子的倾斜晃动,光斑也左右摇摆,跳跃着仿佛要脱离杯口。

      我接连喝下两大杯,才稍感满足,重新把两人的杯子倒满,靠在椅背上细品唇齿间浓厚顺滑的酸甜和隐隐有些苦的回味。

      夕阳终于慢慢隐入山的背后,直射的阳光大幕被徐徐拉去,天地之间热闹起来,蓝白的天空上一片金红的晚霞,湖面也随之被点燃。

      “哈哈,火烧云!”我大声说。

      “你看,多美的画面!”郭建华兴奋地抬起手,“左侧稍靠下是山的黑色剪影,中间斜着向上是云霞、天地线和湖水,右下角近处是伸入湖中的弧形沙滩,再卷上来,一杯明黄色、镶着金边的高脚杯中的饮料。太美了!”

      满天的云尽情地涂抹着灿烂的霞光,映红每一寸湖水,连桌上的高脚杯也改变颜色,被融入其中。风不知不觉停下来,湖水静止,树叶也不再喧闹,所有的都默默看着霞光尽情地燃烧。

      太阳继续在山后悄无声息地落下,云边渐渐出现暗影,缓缓地扩散开来,直至剩下边缘一抹一抹的淡红。

      晚饭以后,我还余兴未尽,端着茶杯,描绘着刚刚看过的景色。影倩微笑着频频点头,崔茜也叽叽喳喳地加入话题中。

      “哎呦,我明白了!管状思维,管状思维!”我突然一拍大腿,“光想着自己的存款,金一定是......因为想把大额储户的钱据为己有,所以失去各级图西族官员和军官的支持!”

      “什么?”影倩崔西没跟上我的思路,“你是说政变的原因?”

      “是啊是啊!”我使劲点点头,“照这样看,迪恩只要不重复金的做法,稳固权利并控制局势应该不会有大问题,这个国家很快会平静下来,这对我们是好事!”

      “是啊是啊!对这个国家也是好事。”影倩附和,顺手塞给每人一颗话梅糖。

      “不发生战争就好,可以好好生活。”崔茜点头,把糖放入嘴里。

      “崔茜,这种糖不是很甜,你也喜欢吃?”我笑着问。

      “嗯,一开始觉得不甜,后来又吃了几次,越来越喜欢了。”

      “好了,”影倩长出一口气站起来,“晚饭结束,形势会越来越好,可以安稳一阵子了,我去检查一下。”

      “我也去!”崔茜忙不迭站起来。

      第二天下午刚上班不久,迪恩亲自打来电话,通知我存款账户已恢复正常。得到这个消息,我立刻叫上影倩崔茜赶到银行,将百分之三十的存款转到另一个账户上,然后把单据交给她们俩保管。

      “这些钱买游艇不知道够不够,崔茜先了解一下情况。”我边开车边说。

      “不够我先补上。你先把我送到海关,我爸发的货到了,再把崔茜送回庄园。”影倩吩咐。

      “不用,”崔茜摇摇手,“把我放在超市,那边有辆车,我去换机油,然后开回湖边。”

      “好的好的,”我点头,“叔叔发来些什么?......呵呵,我有点馋了。”

      “放心,有好吃的。还有一些书、笔墨纸砚......崔茜,还有给你的礼物,忙完赶紧回家。”

      “太好了!”崔茜拍手,“是什么?”

      “晚上你就知道了。”影倩笑而不答。

      “姐姐,告诉我吗......求你!”

      “几件衣服......”

      “啊,我想起来了!我和你一起去海关。”崔茜已迫不及待。

      “机油不换了?”我笑起来。

      “哦,我答应哥哥的......先去换机油吧。”崔茜满心失望。

      “换机油用不了多长时间,”影倩安慰她,“我在海关办手续也得......你换好机油到海关接我,我们一起跟着运集装箱的车回去。”

      把两个人分别送到地方以后,我又赶到工地接齐工去和水泥沙石供应商谈判。因为几个工程合在一起采购混凝土原料,所以数量相当大,很多建材供应商都想做这笔生意,大家你来我往,争夺得颇为热闹。齐工一时被奉为上宾,得意洋洋地到这家看看,到那家查查。我拉着他一连谈了四家,回到工地时已过了下班时间。

      趁着天光还亮,我踱到院子里的水池旁洗把脸,然后拐向会计的房间去领这个月的生活费。李同利也在房中,见我进来,两人止住话题,热情地招呼我坐下。

      “什么风把您的大驾吹来了?”李同利笑着。

      “呵呵!瞧你说的,还大驾,我来领这个月生活费的。”

      “你的生活费和我们同样是每月领一次?纪会计,李立强这么忙,又不住在工地,不能一次多领几个月吗?”

      “没事没事,”我赶紧摆摆手,“大家都一样,再说我每天都要跑过来,不麻烦。”

      “等会我和齐工说说,让你一次多领几个月的。”李同利坚持。

      “不用不用,我的生活费够用,谢谢谢谢!”

      “今天又和齐工跑了一下午吧?你总是这样开车,也很累。”李同利问。

      “是啊是啊!去了四家建材公司,主要商讨供应水泥的事。一天上车下车无数次,开得烦死了。”我感激地看着他,没想到竟然有人能体察到我的辛苦。

      “其实我们应该再找两个当地司机,以前只有三辆车,现在都九辆车了,还是三个当地司机,齐工不知道怎么想的。”

      “呵呵!”我突然警觉,不置可否地笑笑。郭建华和我说过他和齐工有矛盾,这样话里话外地不离齐工,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建华在那边怎么样?”李同利转换话题,“有一个星期没回来了吧?装修方案的效果图应该快画完了。”

      “挺好挺好!效果图大概还剩最后几张,再有一个星期就能完成。”我接过会计给的钱塞入口袋,“我先走了。”

      “你不点点数?”李同利问。

      “没关系,少不了。”

      “万一多了呢?那样会计就得自己补上。”

      我哈哈笑起来,重新拿出那叠钱重新清点。

      “有些事建华应该和你提过,”从会计房间出来,李同利跟着我走到院子里,“我和齐工有分歧。跟你没必要隐瞒,我想做项目经理。”他停下来,看看我没有反映,索性继续往下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觉得这很正常,谁都希望成功......我只是和你说说,不会告诉别人和你谈过,你就当没发生过。不论以后结果怎样,对你都没有影响。”

      “啊,啊,这个事我......其实,其实我不知道。”我不想参与他们的矛盾,但又想不出最合适的回答。

      “啊?我还以为......”他一脸的意外和尴尬,“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没事!”我心里突然有些不忍,轻轻拍拍他的手臂,“有时间去东方饭店坐坐,我走了。”

      启步以后,我开灯时看了一眼后视镜,李同利还愣愣地站在路边。

      开进东方饭店的停车场时,我奇怪地发现内院崔茜住的别墅大厅里灯火通明,有人跑到门廊里往这边探头看看,接着飞快地缩回去,然后窗户里人影一阵乱晃。

      我提包下车,旁边走过来一个佣人,告诉我夫人请我去崔茜那里。

      搞什么名堂?我心里想着,走向别墅。

      大厅里已经没有灯光,我突然意识到她们可能是要给我个惊喜,所以决定吓吓她们,轻手轻脚地慢慢摸进去。通往餐厅的走廊里有些悉悉索索的响动,我顺着墙角潜过去。有个人影突然从里面跑出来,我一惊,往后躲闪,本能地喊出声。

      墙角那边顿时充满女人的尖叫,接着开始哈哈大笑,我摸到开关按亮电灯,影倩崔茜两个人身穿旗袍笑着在走廊里搂成一团。

      “你吓死我们了!”影倩埋怨。

      “是你们没安好心,关灯躲起来干什么?”

      “我们要给你一个惊喜。”崔茜咳嗽着。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我误会了。不过确实很漂亮。”

      影倩一身蓝色白花旗袍,崔茜满身淡白底色的红花,苏静娥则是火焰般的亮红。

      “好啊好啊!的确惊喜,”我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看,“秀色可餐!”

      影倩红了脸,崔茜满脸笑容,双手抄在腰间,不太熟练地扭出一个淑女的姿势,逗得我哈哈笑起来。

      “这是夫人送给我的结婚礼服。”苏静娥解释。

      “嗯,很好!”我突然意识到他们结婚,我也应该有所表示,“你们是不是要在教堂举行仪式?”

      “是的先生,基德是教徒。到时候请您和夫人还有崔茜小姐也一起参加。”

      “那当然!我一定去。”

      “行了,”影倩扶住崔茜的腰,“惊喜完成,把衣服换下来,到时候再穿,前面还有客人,走吧。”

      “姐姐,我不想换,让我穿着吧。”崔茜搂住影倩的胳膊。

      “行,穿着吧,去换双皮鞋。”影倩拉开崔茜的手上下打量,又把她转过去看看背后,“穿这一身可不能象平时那样蹦蹦跳跳的,走路要慢一点,稳一点。”

      “好,知道了!谢谢姐姐!”崔茜高兴地笑着。

      当崔茜重新出现时,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低垂着眼帘,婷婷袅袅,很不自然地从大厅旁走过,小鸟依人般地坐到我身边。

      “领子很高,不太习惯。”看看旁边无人,她动动脖子对我说。

      “这旗袍的袖子和领子还有......那个腿的侧面的缝和我见过的不一样。”我边仔细打量边说。

      “我和姐姐说过,想要照片上那种,没有袖子,裙子开到这里的。可是她说这个是那时候正统的样式,还给我看一个台湾女士邓......邓丽君的照片,所以我就听姐姐的。”

      “呵呵,你姐姐说得对,这样的很庄重,可以当正式场合的礼服穿。”

      “那你喜欢哪一种?”

      “嗯......还是现在这种,很正式.”

      “你不喜欢那种没有袖子,裙子开到这里的?”崔茜笑着。

      “也喜欢,那种样式很性感。”我实话实说,“但最终还是喜欢这个样式,你可以再做几件那种短的。”

      “姐姐姐姐,”影倩走过来,崔茜忙不迭告诉她,“他说也可以做那种......那种照片上的,行吗?”

      “行!”影倩拉长声音点点头,“这次先做一件,因为要看看你能不能穿,下次再做可以更贴身一些。”

      “对对!既然是性感的,就彻底一些,把好身材尽量展现出来,影倩你也做几件。”我说。

      “干吗?”影倩瞪我一眼,“做了也不穿给你看。”

      “呵呵!行啊,不穿给我看,你还能穿给谁看?”

      郭建华进来,我们停止说笑,立即开饭。建华似乎情绪不高,沉默着不大讲话,连身穿漂亮旗袍的崔茜都没引起他的注意。

      “怎么了,有事?”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道。

      “设计完这里的装修,我就要回国。”

      “啊?你才来多久啊!这就要回去?”

      “王总通知我的。他说国内的工作更需要我,这边暂时没有需要建筑设计的工程。”

      “哦,是这样啊......”我不希望他走,可是这个理由的确很充分,所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回去就回去吧......虽然在这里挣钱多。”他扭头看看我,“你在这里要长个心眼,别动不动就拿枪指着人。”

      “好的好的,”我有些吃惊,不过立刻恢复平静,“那些人实在是太气人了!”

      “曲影倩那个老公也不好惹,听齐工说他曾经开枪打伤过中国人,你以后最好还是回医疗中心工地去住。”建华没接我的话,“不过那个崔茜你可以考虑考虑,和她结婚就可以去美国了。我看她和你很熟,很可能对你有意思......咱们私下讲,你别告诉别人......有机会就别回去了,国内没什么前途,你看改革开放以来的那些个体户,八十年代初那些万元户,现在都是什么下场?”

      我完全惊呆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木然地看着他继续开合的嘴。想不到一个受党和国家多年培养教育,有稳定的工作,幸福家庭,在社会主义的温暖阳光下快乐成长起来的知识分子,竟然说出这样反动的话。一股怒火从心中腾起,我现在身处资本主义社会,周围都是资产阶级思想的流毒,虽然他们很穷,也和中国过去一样受着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压榨与迫害,但我却一定要提高思想警惕!所以象郭建华这样的败类,一定要坚决和他进行斗争到底!象秋风扫落叶那样无情!

      正当我开始目光冒火,悄悄握紧拳头的时候,小强突然呼哧呼哧地跑过来,热情地摇着尾巴,舔我的手,崔茜也端着食盆远远地跟过来。

      “我走了,不打扰你们。”建华没察觉到我的变化,看看崔茜,回头对我满含深意地笑笑,转身离去。

      “你跑来干什么?!”我没理小强,待崔茜走近,斜着眼没好气地扔过去一句话。

      “啊?......我......它,我正在喂它,它看见你就跑过来,它......”崔茜语无伦次。

      “唔,没事没事。”我赶紧放松表情,蹲下来搂住狗的脖子,抬手接过崔茜手里的食盆放在它面前。

      “哎呦......”崔茜整理好旗袍的下摆也蹲下来,“穿着这个不方便蹲下。你生气了?”

      “没有没有......小强突然过来,吓我一跳。”我赶紧解释。

      “那就好,我以为你生气了。”崔茜理理头发,“哎,我发现小强现在吃饭的时候不再咬人了。”

      “啊?你试过了?”我大惊失色,“你怎么能这样冒险,咬伤你可怎么办?”

      “嗯嗯,我非常小心的......”崔茜低下头。

      “小心也不行!”我有点急了,不由得提高声音。

      “哎哎,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你别生气。”

      “不是生不生气,你知道吗?你的安危,有许多人牵挂,你要是被咬一口,我们......很心疼!”

      “我知道了......对不起......呜呜......”崔茜突然一咧嘴,眼泪掉下来。

      “不哭,不哭啊。”我没料到会这样,心里非常不忍,赶紧搂住她,“我太严厉了,我的错,我的错。”

      “不是的,”崔茜抹着眼泪,“自从那次游行前和你吵架,我就很后悔。那天游行的时候,是斯特林先发现你。他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对我说:‘他在战争中拼命保护你,他反对游行是顾及我们的安全,你不应该和他争吵。’我一听到这话心里就后悔得不得了,后来看见你伸着脖子找我,差一点哭出来......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想正式道歉,可是......对不起,亲爱的,我爱你!”崔茜哽咽着说完,转身搂着我的脖子又哭起来。

      “哦,好的好的,我知道我知道。”我轻拍她的背,向四周看看,担心有人过来。

      过了一会,崔茜渐渐平静下来,时不时肩头还抽搐一下,我把她的头扶起来,摸摸身上没有纸也没有手绢,只好撩起衣服帮她擦擦脸,然后笑着说:“行了,我心里从来没责怪你。不哭,好吗?姐姐要是看到了,还以为我咬了你一口呢。”

      崔茜一笑,又郑重地绷起脸,“亲爱的,你原谅我吗?”

      “原谅原谅,我从来就没为这事生气,想不到你还要这么正式地道歉。哎,那时候,我伸着脖子找你,像不像长颈鹿?”我装腔作势地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做着鬼脸晃来晃去。

      汪!没等崔茜作出反应,脚下的小强突然抬着头叫了一声。我俩一惊,接着哈哈大笑。

      “你这只坏狗!趁机占我便宜。”我蹲下来想抓住它。小强往旁边一跳,然后又冲回来,前腿贴地,晃着尾巴,再叫一声。我扑过去抓它,它跳起来又跑开,接着再次冲回来摇尾巴。

      往返折腾几个回合,我喘着气回到崔茜身边,“去把衣服换回来,总穿着不累吗?”

      “那边人少,我害怕。”

      “保镖在这里,”我挺胸抬起手臂,“还有一个四条腿的,小强!过来。”

      崔茜搂着我的胳膊往回走,“其实我也知道你爱我,但是当时就是没忍住,因为我是个小孩,你等我慢慢长大就好了。”

      “呵呵,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这么评价自己,你刚才可是要我等你慢慢长大的,以后不能反悔。”

      “那当然。”她歪头靠在我肩上,“最近一段时间变化太快,先是政变,然后准备去中国,接着又不去了。你的钱找不到,然后又有希望了,弄得我有些烦躁。”

      “是啊是啊,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局势还是挺稳定,迪恩做得还不错。”我安慰她。

      晚上和影倩在卧室,我提到崔茜穿旗袍的效果没有影倩好,影倩说既然崔茜喜欢就不妨试试,并提醒我不要乱说。

      “不会的,我只是和你说说。”我搂着她,“其实她穿也很好,只是比你要差些。”

      “她的身材和我不一样,旗袍毕竟是中国人的服装。试一下才知道,现在看她穿起来也很好,可以再做几件。”

      “嗯,你说得对,试一下才能有结论。你爸妈身体还好吧,上次接电话时郭建华在场,我就没说太多。”

      “解释过啦!我妈还问我,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影倩瞪我一眼。

      “哎哎,谢谢阿姨关心!”

      “你家也应该装部电话,换点美元给家里寄回去。”影倩双手合扣住我的一只手。

      “我写信说过,我妈说单位有电话,她没有时差的概念。”

      “嗯,老一辈都想省钱。哎,你猜我爸最近在干什么?”

      “干什么?在看新闻?猜不到。”

      “猜猜看吗。”影倩歪头笑着。

      “吃饭,走路,睡觉,写字?”

      “什么啊!这些都知道,人人都得做。再猜!”

      “嗯......看书,研究非洲历史......”

      “粘点边,再想想。”

      “想不出来了,看什么书?不会是学法语吧?”

      “他在读武侠小说。”影倩等着我的反应。

      “真......是吗?”我很惊讶,“他是语文老师,那个......那个,也喜欢看武侠小说?”

      “我爸说:‘没想到武侠小说也可以读读,看来想事情不能太武断,要保持开放的胸怀,这一点李立强做得对。’你可以得意几天了。”

      “呵呵!那是,叔叔的各方面修养绝对在我之上,他的称赞,我很在意。”

      “最近变化太快,事情太忙,有一段时间没看你读书了。”

      “是啊,现在把今晚的事忙好,赶紧睡觉,”我把试图抵抗的影倩搂过来压住,“明天早上......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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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出错重了,作废

      整个政变过程基本顺利,只有两个忠于金的部队抵抗,很快也被缴械。双方在国外的媒体上打起嘴仗,金自然要号召国内民众奋起反抗,不承认迪恩的政府。迪恩的政府则一边封锁国外的消息,禁止外国的报纸在本地发行,一边在国内媒体上开始大肆批判金的政策,号召人民相信现在的政府。

      国外的报纸上吵得翻天覆地,国内的市面上却还算平静,除了街上和电视台、电台门外多了许多荷枪实弹的士兵。其实我心里没有安全感,当地百姓也是一样。有天上午,人来人往的臭市场里有辆车的排气管发出一声爆响,近处的人没当回事,远处的人却开始惊慌逃窜,结果踩死三个人,几十人受伤。

      这天下午,我带着影倩崔茜赶到银行,想看看账户是否已恢复正常,没想到接待的职员查看一番后却找不到相关记录。

      “这怎么可能!难道我的单据是假的?”我抖着手中的存折急了,“请你们经理来!”

      “先生,您稍等。”银行职员又在键盘上敲了一番,然后起身去找人。

      我回头看看她俩,崔茜的脸上也露出焦急的神色,“这太奇怪了!怎么会没有记录?”

      影倩碰碰我的手,“别急,慢慢说,实在不行我找人问问。”

      银行经理把我们请进办公室,端上咖啡以后开始解释缘由:八月下旬,金突然派军队查封银行单据,所有银行职员都被关在军营里随时等候讯问,银行停业将近一天才重新开门,但直到政变前,所有职员都不得出国,很多大额业务也必须经过总统府的一个特别机构批准。

      “这和我的存款有什么关系?请您直接说明!”我急不可耐的打断他的解释。

      “李先生,我正在告诉您原因,”经理礼貌地微笑着,“从那件事以后,像您今天遇到的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两次,都是有大额存款的客户手里拿着存折,我们这里却找不到记录。原因我们也不清楚......”

      “对不起!还得再次打断您,”我抬抬手,“首先谢谢您的解释,我想我手上的存单应该不是假的,那么银行就有责任保证我账户的安全,保证我可以随时拿到钱,您说对吗?”

      “您的存单我看过了,绝对是真实的,而且我根据存单的信息询问了相关职员,他们也基本确定有这笔钱,但相关的记录找不到,我们没有办法为您操作具体的服务。”

      “这样,如果这事已经超出您的职权范围,我要求见行长,麻烦您通报一下。”我不懂得银行的业务,也没有耐心和他纠缠下去。

      “我可以为您通报,但实际上行长也没有办法,记录找不到,我们只能向管金融的政府部门反映。”

      “您通报一声就行,其他的事我和行长谈,谢谢!”

      第二天上午,行长接见了我们,大意还是一样:银行承认这笔存款,但目前无法操作,怀疑很可能是金在封存银行数据时做了手脚。因为是国有银行,只能向主管部门反映情况。

      中午回到东方饭店,我毫无食欲。影倩崔茜等所有人都离开以后,过来坐到我身边。

      “李,我和姐姐也很气愤,但更担心你。”崔茜先开口说。

      “嗯,谢谢!我会没事的。”我长出一口气。

      “把碗里的饭吃完。”影倩把菜和饭推到我面前,“你是男人,那么大的风浪的挺过来了,我相信这点钱不是什么事,没钱我们一样可以活下去。”

      “我知道,可是你们两个跟着我,总要有一定的物质基础,让你们过苦日子,我很惭愧。再说......说实话,我也想要这笔钱。”

      “我也想你有这笔钱,”崔茜说,“但是如果没有些钱,我们三个都可以自己挣钱,没什么好惭愧的。”

      “崔西说得对!我们最在意的是你身体健康。有钱当然更好,钱少些也不会没饭吃,......我们爱的不是你的钱。”

      “我知道我知道,但总得想个办法把钱要回来。”

      “那当然!”影倩崔茜一起说,“不过饭还是要吃完。”

      “好!听你们的,吃饭!”我拿起筷子,“不过实在吃不完......”

      “没关系,能吃多少吃多少。”崔茜把一盘鱼换到我面前。

      “能不能喂我?一人喂饭一人......”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崔茜,走,不理他!”影倩站起来。

      “别走别走,一起说说话!”我赶紧示弱。

      “姐姐,你刚才说的‘三天’那个,是什么意思?”影倩重新坐下,崔茜问道。

      “嗯嗯,”我慌忙咽下嘴里的东西,“你姐的意思是我很帅!三天不见,想得......失眠。”

      “我不信。”崔茜撇撇嘴。

      “行了,吃饭别讲话。”影倩打断我,“崔茜,跟我去厨房,你上次教我做的派,我又想不起来了。”

      “不用陪着他吃饭吗?”

      “不用,饿死他,我们倒省事了,走吧。”

      崔茜愣了片刻,展颜一笑,跟着影倩走了。

      按照约定,两天以后我再次去见行长,他告诉我政府部门根本没有反馈。影倩也找过几个朋友,可是一点具体的消息都没有。政权刚刚更迭,所有的事务还是一团乱麻,各部门的领导和职员都人心惶惶,根本没人管事。思来想去,我实在无计可施,只好决定找迪恩试试。

      迪恩立刻热情地接见我们,了解情况以后似乎有些吃惊,告诉我他前段时间的确听说过此事,但还没来得及处理。和其他人观点一样:他也认为金有极大的嫌疑,很可能为了攫取这些存款,对记录动过手脚。

      “这明显是违法的啊!”崔茜皱着眉头,“怪不得他要没收外国人的资产。”

      “所以我才不得不在大家一致的,强烈的要求下采取措施,剥夺他的权力。”迪恩见缝插针,开始历数金执政以来的种种劣迹。

      我心里着急,不想听他说这些无关的事,但出于礼貌,更重要的是要请他帮忙,所以只好耐心认真地听着,直到秘书告诉他主管银行的相关官员已全部在会议室等候,才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给我这些尊贵的客人们再准备一些茶歇。”他吩咐秘书,然后又对已站起身来的我们压压双手,“你们就在这里坐着,等我了解清楚情况并拿出解决办法,立刻回来告诉你们......李,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出席这个会议,直接向他们提出要求。”

      “哦,不用不用,”我很意外,赶忙摆手拒绝,“我去不合适,您现在是最高长......是总统,一切拜托您帮忙就行。”

      “哈哈!谢谢您的信任!”迪恩的脸上神采飞扬起来,“请你们在这稍等,我离开一下。”

      秘书跟着迪恩出去,一会功夫又返回来,带着四五个手下,从推车上不断地拿出各种点心和水果,片刻之间就铺满桌面。

      “哦......秘书小姐,”我轻咳一声,不得不开口,“这些就够了,谢谢!”

      “好的,先生,”女秘书用悦耳的法语轻声回答,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如果您还需要什么,我就坐在门外,请随时吩咐。”

      “好的好的,谢谢您的服务!”我回答。

      “请问,我该怎样称呼您?”崔茜插话进来,“您说的法语真好听!”

      “谢谢!请称呼我莫嘉娜(Morgane)。”

      “崔茜.斯特林,很高兴认识您!谢谢您的招待。”崔茜站起来伸出手。

      “您好,斯特林小姐!”秘书微微弓腰,伸出双手与崔茜相握。

      “曲影倩。”影倩也站起来伸出手。

      “夫人您好!”

      “莫嘉娜小姐,我是李立强,幸会!”

      “我知道您!”莫嘉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您是加冈金萨。”

      “哦,您怎么知道的?是迪恩先生说的?”我有些吃惊。

      “是的,不过您放心,这里只有很少数的几个人知道,除了我,其他的人以前就认识您。迪恩先生特别注意对您身份的保密,一般场合我会称呼您李先生,您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谢谢!”我放下心来。

      莫嘉娜小姐又检查一下点心的摆放,然后悄无声息地关门离开。

      “迪恩确实与他哥哥不一样,看看秘书就知道。”我望着门口,忍不住称赞。

      “她的法语真好听!不知道是不是在法国长大的,一点这里的口音都没有。”崔茜附和。

      “嗯,人也很整齐、干净,气质很好。”影倩也跟着说。

      迪恩出去不到四十分钟,回来时绷着脸,有些疲倦。我心里有些不详的预感,赶紧站起来望着他。

      “李,别那么客气,请坐,请坐。”迪恩挥手示意我,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这个金,真是混蛋!弄出这么混乱的情况让我处理!唉......”

      “那个......您也别太为难,总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我近乎绝望,但还是想挣扎一下。

      “李,你看这样行不行?”迪恩双手抱拳放在身前的桌上,“未找到原始记录以前,这笔存款由国家出面承担。您可以随时支取使用,但账户的余额不能少于总额的百分之九十五,二十年后可以一次性全额提取。您看如何?我不是有意为难您,您知道的,这钱对国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数目,一次性全部取出,银行也有一些困难。”

      “那个......”我没料到事情还有转折,心跳骤然加速,思维出现混乱,“您的意思是:我这钱存在......存在银行里不动......二十年?”

      “不是不能支取,是账户的余额不低于百分之九十五,二十年后,您可以全部取出,如果需要兑换成美元或其他货币,国家可以为您兑换,不受外汇管理政策的限制。”

      “迪恩先生,对不起!我想问一下,您说的‘国家’,是指政府吗?”崔茜问。

      “那当然,都是一个意思。”迪恩点头。

      “国家和政府好象是不一样的,而且从法律上讲,通常政府没有权利限制银行个人账户的......”

      “迪恩先生,”我稍稍平静了一些,感觉崔茜太过直率,赶紧握住她的手腕打断她,“非常感谢您的建议!可是二十年时间太长了,而且百分之九十五的比例也很高,毕竟我要有一些日常支出,能不能......能不能放宽一些?”

      “嗯......”迪恩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深吸一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十年,百分之七十。”

      “嗯......”我还是不满意,但想想他已经作出很大的让步,不好意思再继续要求,“我们考虑一下再答复您,行吗?”

      “没问题!”迪恩爽快地挥挥手,“我相信您能感觉到我尽最大努力帮助您的诚意。咖啡的味道怎么样?我吩咐秘书特别根据您的口味准备的。”

      “哦,非常好!水果和点心的味道也很好,非常感谢!”我表达谢意,同时意识到该告辞了。

      迪恩和秘书一直送到办公楼的门口,开车经过院子时,我注意到一些士兵正在装车,“如果我没猜错,迪恩将是总统。”

      “应该是这样。”影倩和崔西异口同声。

      “你们还有没有别的事?”车出院门,我一边拐弯一边问,“没事就直接回去了?”

      “哦,我俩买的丝袜到了,在超市,先到那里。”崔茜说。

      回到东方饭店,苏静娥和基德在厨房外的饭厅里守着一堆盒子在等我们。

      “先生,”苏静娥迎上来,“迪恩先生派人给您送来许多点心和水果,还有几罐咖啡,您看怎么处理。”

      “这么客气?!”我有些吃惊,“嗯......水果晚上做个水果莎拉,用大碗,做多一点,所有人都可以吃;点心放到食品柜里,谁饿了就去拿两个吃。基德,你也尝尝,觉得哪样好吃就带一些回去。”

      “谢谢先生!”基德趁机走过来,“迪恩先生还送给我们许多牛羊肉和啤酒。”

      “你们?”我一下没明白,“哦,你说的是你和你的手下?那......那就谢谢他,然后收下呗,这事还要问我?”

      “是,先生,谢谢您!”基德笑起来,“还有一件事麻烦您,我们那里没有冰柜,想借夫人这里的用一下。”

      “这个事找苏静娥就行,直接去说。”

      “我说过了,她说这事必须请示您和夫人。”

      “等着。”

      我跑去向影倩说明情况,然后又找到苏静娥,“基德是你的未婚夫,下次再有类似的事,你直接做决定,不必让他再来问我或夫人。”

      “不可以的,先生,”苏静娥认真地看着我,“这是工作范围内的事,虽然他是我未婚夫,也要请示同意。”

      “好好好!”我挥挥手,“夫人同意了,你让他放进去吧。”

      忙完一些杂事,我们三个各捧一杯茶坐下,开始商议迪恩提出的办法。

      “其实这完全是不合法的,谁也不能限制银行客户的正当权利。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不同意会很麻烦,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恢复。”崔茜最先开口。

      “同意他的条件!”我咬咬牙,“但必须加一条:如果记录找回来了,这些条件立刻失效。”

      影倩抬头看看我,说:“其实......这样反而可能对我们有利。按以前的外汇管理方面的条例,外国人在这里居留时间满一年,才有四百美金的兑换额度,如果是本地人,好象一年只有两百美金。迪恩答应我们到期可一次性兑换,反而更方便。”

      “你说的是,”我点点头,“唯一让人担心的是这个国家的局势,万一再有什么动荡,可能会有危险......这样,隔壁的码头要优先施工,崔茜帮忙选择一款合适的游艇,那种能住人的,局势不好就开到对岸去。嗯,既然这样决定,暂时就不能走,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没关系!”影倩微笑着,“这样我也能有更充分的时间把事情处理好,不过,你让崔茜帮忙买游艇,是不是要付一定的劳务费。”

      “对啊!”崔茜一愣,随即拍手笑起来,“我本来想去看看中国的,已准备好长期在那里生活,这个损失你得赔偿。还有,在这里至少要帮你管理那些钱十年,我和姐姐要和你重新谈判。”

      “想得很好!”我放下杯子站起来,假装严肃地绷着脸,“一分钱我也不付,以前的薪水也不承认,以后不要再和我说这个问题。赶紧去做饭!我去打电话。”

      给迪恩打过电话,总算解决一件大事,迪恩的情绪也影响到我,心情不由得轻松起来。我从冰箱里拽出一大瓶马拉酷加,拎着两个高脚杯,叫上郭建华去湖边看落日。

      “好漂亮的明黄色!这是什么饮料?”建华伸手拿过瓶子问。

      “马拉酷加,好象是几种水果汁调和成的。”我把饮料倒入杯中,“酸而不涩,甜而不腻;浓稠度正好,颜色也漂亮。尝尝。”

      建华把杯子那在手中,仔细观赏片刻,才小小地呷了一口,“好喝!忙了一下午,脑子有点糊涂,一下子就清醒了。”

      “有的是,管够!”我把他的空杯子再次倒满,“冰箱里有七八瓶,想喝随时去拿。”

      郭建华把杯子放在桌面上,用手比划出一个取景框,把桌面和饮料都套入其中,慢慢移动着寻找最佳的构图。我也学着他的样子,降低身体,放平视线,从两个高脚杯之间望向远方。

      天地线上是湖对岸苍茫的深黛色群山,半山腰横着一条断断续续,笔直水平的云线,由无数朵小块散乱组成的云层从那条线开始,左右延伸出视线的极远处,正面则很随意地漫延而来,越过头顶,消失在身后的山脊线外。远处的湖水蓝灰色,有些明显的雾气,随后逐渐变蓝,接着是灰绿,最后在近岸处掺入少许沙滩的淡白。湖面上有风,但却没有兴起大的波浪,只是时不时有白色的浪花从大色块的湖水中探出头来,顽皮地一闪,转瞬即逝。

      盛着明黄色饮料的高脚杯从有些混沌的背景色中跳出来,细腻的液体严密柔顺地契合着薄薄的杯壁。空气、饮料和杯壁的交汇处,明黄色微微上翘,优美地画完自己的边缘。晶莹透彻的杯壁以均匀的明黄色为背景,反射着湖水、树木和天光,像一个内藏奇幻景观的水晶球。

      太阳逐渐西沉,郭建华不说话,我也沉默。湖面的波浪开始偶尔闪烁出银光,一跳一跳地影在杯壁上。山色开始变暗,由亮翠,渐而暗绿、进而浓黛,最终变成暗色的剪影。夕阳直射入我们坐着的廊内,光线仍有些灼热刺眼。杯子依然高举着一团明黄色,但边缘已被镀上明亮的银光,中间的液面上,出现一个光斑,随着杯子的倾斜晃动,光斑也左右摇摆,跳跃着仿佛要脱离杯口。

      我接连喝下两大杯,才稍感满足,重新把两人的杯子倒满,靠在椅背上细品唇齿间浓厚顺滑的酸甜和隐隐有些苦的回味。

      夕阳终于慢慢隐入山的背后,直射的阳光大幕被徐徐拉去,天地之间热闹起来,蓝白的天空上一片金红的晚霞,湖面也随之被点燃。

      “哈哈,火烧云!”我大声说。

      “你看,多美的画面!”郭建华兴奋地抬起手,“左侧稍靠下是山的黑色剪影,中间斜着向上是云霞、天地线和湖水,右下角近处是伸入湖中的弧形沙滩,再卷上来,一杯明黄色、镶着金边的高脚杯中的饮料。太美了!”

      满天的云尽情地涂抹着灿烂的霞光,映红每一寸湖水,连桌上的高脚杯也改变颜色,被融入其中。风不知不觉停下来,湖水静止,树叶也不再喧闹,所有的都默默看着霞光尽情地燃烧。

      太阳继续在山后悄无声息地落下,云边渐渐出现暗影,缓缓地扩散开来,直至剩下边缘一抹一抹的淡红。

      晚饭以后,我还余兴未尽,端着茶杯,描绘着刚刚看过的景色。影倩微笑着频频点头,崔茜也叽叽喳喳地加入话题中。

      “哎呦,我明白了!管状思维,管状思维!”我突然一拍大腿,“光想着自己的存款,金一定是......因为想把大额储户的钱据为己有,所以失去各级图西族官员和军官的支持!”

      “什么?”影倩崔西没跟上我的思路,“你是说政变的原因?”

      “是啊是啊!”我使劲点点头,“照这样看,迪恩只要不重复金的做法,稳固权利并控制局势应该不会有大问题,这个国家很快会平静下来,这对我们是好事!”

      “是啊是啊!对这个国家也是好事。”影倩附和,顺手塞给每人一颗话梅糖。

      “不发生战争就好,可以好好生活。”崔茜点头,把糖放入嘴里。

      “崔茜,这种糖不是很甜,你也喜欢吃?”我笑着问。

      “嗯,一开始觉得不甜,后来又吃了几次,越来越喜欢了。”

      “好了,”影倩长出一口气站起来,“晚饭结束,形势会越来越好,可以安稳一阵子了,我去检查一下。”

      “我也去!”崔茜忙不迭站起来。

      第二天下午刚上班不久,迪恩亲自打来电话,通知我存款账户已恢复正常。得到这个消息,我立刻叫上影倩崔茜赶到银行,将百分之三十的存款转到另一个账户上,然后把单据交给她们俩保管。

      “这些钱买游艇不知道够不够,崔茜先了解一下情况。”我边开车边说。

      “不够我先补上。你先把我送到海关,我爸发的货到了,再把崔茜送回庄园。”影倩吩咐。

      “不用,”崔茜摇摇手,“把我放在超市,那边有辆车,我去换机油,然后开回湖边。”

      “好的好的,”我点头,“叔叔发来些什么?......呵呵,我有点馋了。”

      “放心,有好吃的。还有一些书、笔墨纸砚......崔茜,还有给你的礼物,忙完赶紧回家。”

      “太好了!”崔茜拍手,“是什么?”

      “晚上你就知道了。”影倩笑而不答。

      “姐姐,告诉我吗......求你!”

      “几件衣服......”

      “啊,我想起来了!我和你一起去海关。”崔茜已迫不及待。

      “机油不换了?”我笑起来。

      “哦,我答应哥哥的......先去换机油吧。”崔茜满心失望。

      “换机油用不了多长时间,”影倩安慰她,“我在海关办手续也得......你换好机油到海关接我,我们一起跟着运集装箱的车回去。”

      通宝推:然后203,脊梁硬,
    • 家园 在非洲一百一十四

      当天晚上,西点打来电话,约好第二天星期六的下午去托德家里聚会,我把消息告诉影倩和崔西,又想好借口向齐工请假。

      托德的新家坐落于富人区的边缘,虽然面积不大,但要经过两道门才能进入,里面浓荫蔽日,草坪和灌木组成的矮墙修剪得整整齐齐。基德驾车拐过七八个弯后停在一栋三层别墅前,我先跳下来为女士们拉开车门,然后回身看着刚才经过的院子说:“这地方的绿化很不错,我们的可以学学,不过有阳光的草地要多一些。”

      “我也这么想,”崔西走到我身边,“前面绿荫多一些,靠近住房的地方要有大量的阳光。”

      “好啊!让你们的庭院设计师过来参观一下。”托德和其他人打过招呼,走到我们旁边,“进去吧,人到齐了。”

      刚踏上台阶,西点也从里面迎出来,他走过来与我热情地拥抱,弄得我倒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李,好久不见,很想念你!”他用力拍着我的胳膊。

      “呵呵,我也是。你最近到哪去了?”

      “啊,炮兵部队重组、扩编了,我很忙,驻地在离这三十多公里的山中,过来一趟要走很长的山路。”

      “李先生您好!”托德太太过来和我打招呼,“你们进去坐下谈吧。”

      我们到会客厅坐下,女士们拿出准备好的礼物交给托德夫人,她立刻拆开,发出轻轻的赞叹,把一件丝绸围巾搭在自己肩上。

      “真漂亮!”西点发出赞叹。

      “别着急,你也有一件,送给你太太。”我笑着对他说。

      “太好了!谢谢!”他迫不及待地搓搓手,“我还没有妻子,不过可以送给我女朋友。”

      “哦哦......”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转头看着托德太太继续查看礼物。

      “我们去那边坐吧,让他们谈自己的事。”托德太太把女士们带去另一个房间,接着示意门外的参谋人员进来。

      “我最近抽时间仔细研究了一些审问记录,”趁着参谋人员摆放地图,托德翻开笔记本,“西点也发现一些有意思的情况,所以大家应该交流一下。”

      “我主要关注的是炮兵的情况,”西点站起来,走到巨大的挂图前,“这次战争,炮兵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李,你的主意以及我们完成的行动,对胡图产生很大的威胁和震慑,审讯记录里反复提到,每次行动之前,他们都要仔细权衡炮兵可能带来的麻烦,而且我们的炮火屡屡给他们造成重大的损失。”

      “西点几次提到请你去他的部队看看,再给他一些提示。”托德接着对我说。

      “不不,”西点赶紧纠正,“应该是去指导。”

      “你们太客气了!”我心里得意洋洋,嘴上依然很恭敬,“西点也几次和我通话,让我过去看看。可是,你们知道的,我的公司现在已经恢复在这里的工程,我实在是不方便,请你们谅解。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刚才西点说炮兵部队驻扎在几十公里外的山中,为什么?那里有训练的场地?”

      “不是,那里怎么可能有训练设施。最初我也不懂,后来才明白,原来是不放心,怕我们的炮弹落在总统府里。”西点边说边拉过一张地图,“你看,我们的周围还驻有几支部队,都是金的手下。”

      “也许是个巧合吧?金应该不会这么多疑。”我不希望再出事,所以试图找到其他原因,“先不说这个了,托德说1245高地的那次战斗的确是巧合,我昨天也看过审讯记录,你怎么看?”

      “的确是巧合,迪恩的部队走错路,胡图的增援部队为了节省体力顺着山谷前进,正好碰上约翰的攻击部队,其实这场战斗没什么好说的,我倒是更关心胡图人的炮。北方邻国的胡图人将中国援助的武器运过来支援这里的胡图人,万幸的是炮弹数量少,炮兵的技术也不熟练,否则我们会有大麻烦,而且那个中国人很坏,是他下命令轰炸城区,而不是用这些炮弹攻击阵地。”

      我不安地晃动身体,不知道如何回应。

      “我已经在北边国境线加强盘查,严防再有武器流入境内。”托德接过话题,“李,其实我最担心的是这些流散在民间的武器,现在收缴上来的大部分是登记的、合法持有的武器,还有多少政府不知道的,我根本没法估计,你们有时间也帮忙想想办法。”

      “不是挨家挨户搜查过了吗?”我有些不解。

      “那只是几个城市以及周边,山区里没办法每家都搜查,根本不可能。”托德摇摇头。

      “从审讯记录看,其实胡图人内部有很多矛盾,”西点把谈话拉回来,“比如那几辆轻型坦克,中国王先生的想法是与步兵进攻配合,集中使用,帮助步兵打掉坚固的掩体,结果其他人就是不听,毫无目的出来攻击我们的阵地。”

      “其实我们应该对这一点感到庆幸,”托德接着说,“如果王的建议能够全部执行,我们可能没办法坚持这么久。”

      “也不一定,”我心里不服气,“我们这边的单兵素质还是远远高于敌人,虽然一开始有些害怕,但后来却越来越有战斗精神。我听说有栋楼里只有八个人,被数百敌人团团围困,坚持抵抗到最后一个人,无一投降。”

      “李,你接触的人少,其实后来整个城市都绝望了,人人都在绝望中拼命挣扎。一群图西族的老人和妇女,说服看守一个即将被占领的炸药存放库的警察,每人手里拿着一包炸药,趁夜晚埋伏在排水沟里,一齐向胡图人扔炸药,胡图人被炸死很多,他们自己也没有幸存几个。”托德停顿片刻,在地图上找出那条街,“就是这里,街道不是很宽,我到现在都不敢去,听手下说整个街道全是断骨碎肉和混合着血的泥浆......”

      “在中国,这种情况叫人民战争,每个人都是战士,不可能失败。”我兴奋地说。

      “不是这样的,”西点摇摇头,“如果不是其他国家的干涉,我们是失败的。最后已经进入巷战状态,所有的战术手段几乎都已失效,胡图的人多,最终我们会被消灭。”

      “怎么可能?!”我挺直身体,“巷战是最难以分出胜负的。”

      “不对,巷战是很残酷的,如果长时间巷战,我们很可能是最后的失败者。”

      “西点,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外围坚固据点的兵力。”

      “李,据点里的人一旦离开阵地,胡图人在外围还有足够的兵力立即占领......”

      “二位!”托德摇手示意我们停止,“没有发生的事,我们就不讨论了。其实综合两边的情况,我发觉参与到战争中的人越来越疯狂。那位王先生命令设立督战队,后退者一律射杀,还命令把图西族的妇女脱光衣服,让她们走在冲锋队伍的最前面。这些命令一开始很多人反对,后来所有人都默默地执行了。我觉得这些事情对活下来的人的影响,才是最可怕的。”

      “这人真是太邪恶了!”我不得不表态,“把我以前听到过的最无耻和残酷的手段都用上了。”

      “怎么会想出如此邪恶的方法?”西点感叹。

      “不是他想出来的,二战的时候,日本侵略中国,这些是日本人想出来的。”我有些着急,怕他说中国不好,赶忙解释,“日本军队就曾驱赶中国的平民走在前面踩地雷。”

      “不是的,李,你应该是没有全部看过审问资料。”托德翻翻手里的记录,“他还提出三人一个小组,进攻时采用倒三角队形;进入城市巷战时用四个组组成一队,分别是爆破组、突击组、还有......”

      “还有火力组和支援组。”我接过话题,“他当过兵,这是中国军队里大概每个陆军指挥官都知道的。”

      “是的,那个王先生也这么说,包括督战队和用裸体妇女在前面冲锋。”托德翻着记录,“俘虏中至少有六个人提到相同的内容:王要求选择有口才的胡图士兵,在叛军里举行演讲会,反复讲诉以前图西的官员、有钱人和军队如何折磨、杀害胡图族的妇女儿童,讲得好的有奖励,而且不论真假,即使一个人两次讲诉的同一件事有许多不同。他还说让图西族妇女走在前面,对面的图西人就不敢开枪开炮。他告诉那些不愿意用这个办法的胡图人:现在的中国军队就是用这些方法,打败了以前有美国援助的政府军,建立......”

      “他那是胡说!”我不由得提高音量,把托德和西点吓了一跳,“他把听来的谣言都当作实际打仗时可以使用的方法,简直就是一个混蛋!”

      “李,你别激动,我们只是在讨论审讯记录,那个......”

      “李,不要生气,虽然都来自中国,你和他不一样。”西点站起来,端给我一杯水。

      “是的,是的,”托德也接着附和,“你在战争中的作为,让我和西点很庆幸有你这样的朋友。李,别生气了,加冈金萨一发怒,我的参谋人员立刻有两个去厕所了。”

      “呵呵!”我跟着众人笑起来,“对不起!刚才失态了,抱歉,抱歉!”

      “没关系!抛开那些邪恶的方法不谈,其实那个王先生很懂得如何指挥战斗,他主动把防线撤到我们炮兵的打击范围之外,同时试图分散我们的防守兵力;使用侦察部队试图突袭炮兵阵地,在城内制造混乱等等,都是很有效的办法。我有时候想,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难道中国人都会打仗?”托德笑着问我。

      “这样说吧,据我了解,中国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战争,许多战争的规模都非常大,这些战争里出现很多优秀的将领,他们的故事以及留下的记录,很自然地教会中国人怎样打仗。”

      “我印象最深的是最后的巷战,”西点走到一张最后阶段的态势图前,“当时胡图已经在城区内攻占了几处坚固建筑,但同时也被我们切断外援,如果继续进攻,攻击部队会逐步被我们的防守消耗掉。这时候,王的指挥非常高明,他命令城内部队停止进攻,改为固守要点,同时城外的部队集结在几个方向上,准备再次开始攻击防线的外围,这样就会减轻已进入城内的部队的压力。同时,外围一旦有突破或吸引了大量的防守部队,城内的部队就可以策应,形成内外夹攻的有利局面。你当时觉得奇怪,让我们不要随意行动,进一步观察胡图的动静,这是非常明智的建议。可惜金太急躁,不等我们弄明白胡图的意图就命令部队进攻,结果造成防御体系混乱,正好被对方的进攻所利用。唉......这一段我在沙盘上和下属们复演过四次,每次都很赞叹:你们两个人,在指挥上真是不可思议,简直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非常非常......让人惊骇。”

      “呵呵,谢谢!”我又得意起来,“不是‘惊骇’,应该是‘惊叹’。中国人打了那么多场战争,积累出无数的经验和教训。你应该听说过《孙子兵法》,那是中国历史文化中的一颗珍珠,值得你们和全世界的军人们仔细研究。对我来说,中国历史中的战争部分,是我在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可以骄傲地面对当地军人的财富。”

      西点抬起眼看看我,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了,“李,我不觉得一个国家在历史上经历过许多战争,是值得骄傲的事。每一次战争都要流血,都是灾难,都是人的灾难。我觉得还应该是‘惊骇’,不是‘惊叹’。”

      “中国主要是反侵略战争,”我忍不住开始反驳,但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赶紧补充,“当然......内部的战争也很多,但所有这些都会有利于后人。”

      “战争给人们最大的利益是告诉我们:要尽最大努力避免它,没有好战争,没有坏和平!”西点用力挥舞一下手臂。

      “那好,按你的说法,西方人以为正义的海湾战争怎么解释?为什么美国和盟友不选择和平?”我站起来。

      “因为无法选择,”西点毫不退让,“从事情开始,萨达姆就只给其他人留下唯一的选择。你也经历过战争,也看到可怕的战争景象。”

      我直瞪着西点,无法反驳他,一来发现自己选错了回击他的例子,二来围城之战中种种可怕的经历和情形又回到脑海中,让我无法思考。

      西点没有穷追猛打,似乎对这个话题忽然失去了兴趣,借着喝咖啡的停顿和托德一起把谈话引向另一场战斗的讨论。我也顺势摆脱尴尬,装作若无其实地继续,但心中却一直惴惴不安,有些疑问开始出现在脑海里。

      天色渐暗,我们移步餐厅,长条桌上花团锦簇,四周的刀叉和餐盘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托德太太安排我们就座,仆人们开始悄无声息地穿梭着上菜。我想着自己的心事,礼貌地应付着场面,胡乱地往嘴里塞些食物。最后,影倩和崔西特地请厨师出来相见,送她一件小礼物,感谢她制作的精美晚餐。

      回到东方饭店,我下车就直奔郭建华房间,“建华,你上次跟我提到那个上海的姑姑,说她家的工厂在建国后公私合营时被抢走,是真的嘛?”

      “那当然,我姑姑干吗骗我?”

      “不会吧?那个社会主义改造?好象都是自愿的。”

      “什么自愿,都是胡扯!不自愿,还能活命吗?”建华忽然有些激动,“我姑姑没必要骗我,她说的是亲身经历,再说骗我有什么用?我还看过她小时候的照片,有洋房,有花园、汽车,可惜就剩下四张,其他的都在文革时烧掉了,这几张还是奶妈偷偷带到自己家里才保存下来。”

      “哦哦,我也不清楚那时的情况。”我赶紧给自己找个台阶,“你在画画?真漂亮!”

      “哦,业余爱好,我是学建筑设计的,要画效果图,顺便也学学油画,这里的晚霞太美了!”

      “我知道,你用相机拍下来不就得了,画出来多费事。”

      “照片是照片,画是画,完全不一样。”

      “哦,是这样啊!”我的脸有些发热,“我去洗簌,你休息吧。”

      晚上走进卧室,影倩和崔西都坐在桌边,我很惊奇,“这是......有事?”

      “别胡思乱想,我说完就走,”影倩先开口,“你怎么回事,今天有心事?”

      “啊,没什么大事。审讯记录里看到王文革干的一些坏事,还说以前就是这么做的。我突然有些疑惑,以前的知道的好象有些问题。”

      我把下午从托德那里听来的事告诉她们,崔西惊讶地捂住嘴,说不出话来。影倩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不信王文革说的话。他帮助胡图人打仗,做了许多坏事,你去救他时仍然不肯说实话......再说,这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你别为这些影响情绪。”

      “那倒不会,我只是感觉很很震惊,这个差别太大。你说得对,和我们无关。”

      “那就好!”影倩站起来,微笑着看看崔西,“我走了。”

      “真的有这样的事吗?太可怕了!”送走影倩,崔西回到房间问我。

      “我也不知道,王文革讲的事发生在我父母都还是小孩子的年代,而且和我上学以后学到的历史完全不同。”

      “时间不早了,先去洗澡......到床上慢慢说。”崔西打断我。

      “呵呵!好的。”我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崔西的第一天,赶紧接过换洗衣服去洗澡。

      “嗯,你父母都是军人,你在军队里没听说这些事吗?”上床躺好,崔西倒不着急了,反而又问起刚才的事。

      “没有,大人们没和我们谈过这些事。对了,有个爸爸是系主任的同学和我说过,他爸爸1949年前是通讯员,有次带领一个担架队去医院时,碰上敌人的部队,抬担架的老百姓扔下伤员就跑,他们只好一边抵抗一边自己抬担架。”

      “为什么要袭击伤员?”崔茜有些不解。

      “敌人当然要袭击,伤员也是敌人,再说,还有护送的部队。”

      “他们应该有明显的标志,表明自己是医护人员。还有,为什么要老百姓抬担架,他们自己运送不行吗?”

      “那时候是四十年代末,谁会遵守现在的战争规则,再说老百姓也支持我们。”

      “这个规则早就有了,二战的时候就有,电影里都能看到,那种有红十字标志的车辆,还有帐篷上。”

      “那时的中国不一样......你姐说得对,和我们无关,不过我刚听到时的确非常意外......”

      “好了,不讲了。”她靠过来,把我的手拽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吃早饭。影倩站在厨房门口关切地看着我走过去,转身进去端出来一大碗瘦肉粥。

      “这么多?吃不了,”我皱着眉头,舀起一勺,“肉太多了!都成丸子了。”

      “吃掉!”影倩不由分说,转身返回里间,又拿出一个剥掉壳后用酱油仔细拌好的水煮鸡蛋,“郭工已经吃过了。小丫头还没起来,昨晚......累坏了吧?”

      “哈哈!”我差点笑喷出来,“问得好,问得好!是挺累的。”

      “你怎么喜欢用酱油拌鸡蛋?”影倩转移话题。

      “不记得了,大概是跟别人学的吧?我还用盐水泡过水煮蛋呢!不好吃。”

      影倩盯着我吃饭,没再开口。我把鸡蛋吃光,开始慢慢地喝瘦肉粥。

      “你真是个好女孩!就是越来越罗嗦了。”

      “别说话!女人都是这样。”她站起来。

      “好女人,等一下,我早上胃口不好,这一大碗实在喝不完。”

      “喝不完放这我喝,记得走的时候带上苏静娥和基德。他们要去城里,我说派车送,他们不愿意,正好搭你的顺风车。我去看看小丫头醒了没有。”

      我又喝了几口粥,抬头往四周看看,从昨天崔西带来的一束花上摘下朵红色的放在碗边,才起身离开。

      回房间收拾好需要带的东西,我开车冲出大门。基德和苏静娥坐在后面,上车时基德想去开车,被我拉出来推到后面陪着苏静娥,两个人有些不安,拘谨地笔直坐着。我看看后视镜,哈哈一笑,让他们放松些。

      雨季过后,树叶的绿色变得有点老,路边的草似乎也有些无精打采。

      “谢夫,减速减速!前面有路障。”基德忽然从后面提醒我。

      “嗯嗯!看到了。怎么还架着机枪,这是军队吧?”我一边减速,一边观察情况:道路被两辆军用卡车拦断,前面还堆着几根大腿粗细的树,上面的叶子还是绿的。一个军人站在掩体里,举着块绑在树枝上的红布快速挥舞,示意我们停下。

      “你们别乱动,这些人怎么还构筑了野战工事,奇怪!”我远远地把车停在路边,手在窗外摇晃几下,然后慢慢开门下车,冲着军官点点头喊道,“先生,怎么回事?我们要去城里。”

      “回去!道路封闭。”军官不回答我的问题,直接下命令。

      “什么?”我被他的回答弄糊涂了,“您的意思是这条路不能通行?”

      “回去!道路封闭,不许进程!”军官再次重申,始终藏在掩体里没出来。

      “......好的,好的,”我看看对着道路的枪口,决定不再啰嗦,转身回到车上掉头。

      “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吧?”我边开车边问基德。

      “不知道,先生。”基德回答,“这情形很奇怪,好象是准备战斗。”

      “是啊,我也这么想,大约有一个连的兵力,但加强了机枪,我看见四个重机枪组,临时构筑的野战工事,应该是天刚亮的时候到达这里的。”

      “这些人应该有战斗经验,工事分布很合理,也比较隐蔽。”基德接着我的话说,“布置在路边的山坡上,火力可以控制公路、沙滩及湖面。”

      “呵呵,很好!”我笑起来,“我看到一支天线,可能还有有线电话。”

      “难道又要打仗?”苏静娥忍不住问。

      “不知道,”我和基德同时说,“但愿不要。”

      车还没到大门,从庄园里面冲出来一辆绿色的吉普。看见我们的车以后开始频频闪灯,然后停在路边。

      “怎么啦?”两车相遇停下,我看见里面坐着崔茜、影倩和小峰。

      “政变了,政变了,赶快回去!”影倩对着我声音颤抖着大声说,“我们来找你。”

      “哦,好的,”我解开安全带,让基德把车开回去,跳进崔茜让出来的驾驶座,“我们遇到军队,把路封锁了。”

      “我们遇到电视,说因为目前的紧急形势,迪恩决定接管国家政权。”影倩告诉我他们听到的消息。

      “呵呵,别紧张,”崔茜和我忍不住笑起来,“目前看局势应该还能控制,没有听见激烈交火的声音。崔茜,你哥哥怎么样?”

      “我没来得及问,马上打电话,他应该在超市。”

      车进入大门,苏静娥和基德已在停车场等待。我跳下来,让所有人聚过来,“这样,崔茜马上去给哥哥打电话,问问他在哪里,情况如何,是否需要帮助。基德回去,人员进入野战工事,检查分发武器弹药,戒备状态。影倩,清点生活物资,登记造册,小峰帮你姐姐。苏静娥,先把所有工作人员集中起来,告诉他们情况。我去告诉郭建华,等会再打电话给托德。尽量不要与军队对抗,如果遇到最坏情况,也就是不得不交火,我的大致想法是所有人撤到基德那里去,再想办法离开。哦,对了!苏静娥,让所有工作人员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如果家里有电话,同时问问市里面的情况。都明白了吗?”

      众人点点头,我想了一下补充说:“如果不得不分散开,苏静娥负责工作人员;崔茜负责影倩他们;我负责其他人。还有,崔茜,如果电话中断,让卡姆负责这里和基德那边的联系,这小子现在身体素质好得很,爬山像个猴子似得,我都赶不上。”

      其他人散去,影倩走到我面前,“我们在一起。”

      “放心,我一定不会再丢下你,刚才说的,是为了预防最坏的情况发生。”我看看不远处的小峰,不好再讲什么,“你去守着电视,我马上就到。”

      郭建华正趴在图板上画图,听我说发生政变,一下子不知如何反映。我把他安排在所有人聚集的饭店大厅,然后走进隔壁影倩和崔西看电视的房间。

      “崔茜,哥哥怎么说?”

      “他在超市,没听到枪声,市面上也已戒严,正在和一个军官沟通,希望能赶到这里来。”

      “嗯,苏静娥,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没有,先生,家里有电话的佣人很少。”

      “嗯,有消息立刻告诉我。”我点点头,把注意力转向电视,画面上一个穿军装的人正在讲话,用几种不同的语言宣读政变公告以及戒严的命令。

      “看样子他们已经控制电台和电视台。”我对影倩和崔西说。

      “我去把郭工也请进来吧?”影倩看看外面,“他一个人待在外面,语言又不通。”

      “哦,稍等一下,等我给托德打过电话。”我起身走向电话机,还没到桌边,电话铃突然响起来。

      “您好,东方饭店,请问有什么事?”我顺势接起来。

      “您好,找加冈金萨。”

      “哦,我就是。”

      “请稍等。”

      对面沉默片刻,另一个声音响起。

      “嗨!李,你好!我是迪恩。你可真不好找,我几乎把东方饭店的几个号码都拨了一遍。”

      “哦,对不起,我刚刚从外面回来,您......有什么事?”我有点不知所措,迪恩发动政变,这个时候打电话找我做什么?

      “我是找你道歉的,刚刚听到下属的报告,说在湖边的路上拦截了一辆中国人驾驶的车辆,估计应该是您。非常对不起!我原来的计划是派这些人在东方饭店以东的湖边公路上设防,保护城市的同时也保护您的住处,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把地点弄错了,偏西三公里多,可能是地图不准吧,很抱歉!您那里怎么样?我现在是总指挥,有什么事现在就可以和我讲。”

      “啊啊,没关系!我也是刚刚看电视才......”我突然明白他打电话来的意思,“迪恩先生,你们国家内部的事我不好干涉,不过麻烦您尽可能保证我和朋友们的安全,比如托德和西点,还有崔茜的哥哥等等。”

      “好的,好的!只要不反对,我保证所有人的安全都不会有问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金已经把这个国家......”

      我默不作声地听他说明政变的必要性和面对的无奈,转头向看着我的影倩和崔西比划OK的手势。影倩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崔茜拉起她的手,脸上又出现笑容。我放下电话,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开始转述电话的内容,“迪恩打电话过来,试探我对政变的态度,我请他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他说托德和西点都没有表示反对。你哥哥也不会有事。他已命令刚才我们碰到的部队向东移动,等会路过这里。苏静娥,把这些事告诉基德,让他们待在工事里不要乱动。”

      “好的,先生。”苏静娥的表情也已经放松下来,“我让所有人都回去继续工作,除了需要出门的。”

      我走到外间和郭建华说明情况,他也稍稍放下心来,回去继续画图。随后托德也打来电话,相互通报情况,提醒注意安全,接着西点又来电问候,我也打给齐工,提醒他们注意安全,一通忙乱过后,天已经快黑了。斯特林被两名军官开着挂有特殊标记的车送到东方饭店,迪恩还特地让他们向我汇报情况并再次道歉。

      送走军官以后,影倩和崔西悄悄走过来,告诉我食品没问题,这几天肯定没生意,按日常标准,饭店的存货至少能坚持两个星期。

      “先吃容易坏的青菜;晚上安排人巡逻值班;基德的人过来打地铺;山头工地上安排十个人,一旦有事,他们可以提供火力掩护。影倩你别怕,有我在。哦,对了,还要让人听收音机。”

      “有你在,我不怕。菜园里有的是蔬菜,吃的问题不用你操心,要不要给国内报个平安?”影倩问。

      “嗯,先不要,等他们看到新闻会打过来的,再说如果他们没注意到新闻,我们打电话过去,只能徒增担心,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分别拉住她们的手,“从目前情况看,他们趁金出国访问的时机进行政变,事情很顺利。迪恩这个人办事比他哥哥强,应该不会有大的冲突,估计几天时间就过去了。”

      “我怎么听你的意思是支持政变?”影倩问。

      “无所谓支持不支持,只要别发生大的战争就好,就像你说的,和我们无关。”

      “嗯,也对。”影倩点点头。“不过这样......总觉得有地方不对。一个政府,说变就变了。”

      “是啊!不知道钱又要贬值多少,不管它,先保证安全再说......局势稳定了,也许我们就该想办法离开了。”

      影倩看看崔茜,绷着脸靠近我,“天涯海角,我跟着你,和你们在一起!”

      我被两个人的目光激起满怀的豪情,把她们揽入怀中,“好!我李立强一定对着起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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