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原创】在非洲一 -- wl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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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精彩,可以纳入教材了

        这个战斗方案很有苏军在阿富汗反伏击战术的影子。苏军反伏击首重拐角,过拐角必须提高警惕。遇见可疑的就展开往山上爬,然后向下猛打。所以苏军非常重视直升机的运兵能力,就是为了方便上山。

        • 家园 呵呵,您是行家!

          谢谢夸奖!

          当时只因一个提醒(巡逻时要走在暗处。)和托德进一步加深了友谊,后面就发生了许多许多事,回想起来真是感慨!

          父母都是海军,对陆军的事知道得不多。主要是通过父亲带过的一个学员队了解的(这些人都是中越边境参加过实战后挑选出来深造,准备留在部队做基层军官的。)

          谢谢您的关注和鼓励!

          谷石

      • 家园 布隆迪,布琼布拉
        • 家园 百度上搜的,姜敏也是其中的一员呀

          1986年7月,两国政府签订关于中国派遣医疗队赴布隆迪工作的议定书,截止2014年我在布医疗队员为第15批282人次,截止2014年在布医疗队员共29人,由青海省派出。

        • 家园 呵呵!谢谢您!
      • 家园 下一个主线马上要出现了吧。
    • 家园 在非洲五十三、

      转眼元旦就要到了,工地上的人虽然还是被监理弄得团团转,但已逐渐适应他的风格和思路,还根据名字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老卡”,闲下来的时候就用中文拿他开涮。我一开始还刻意和工人们保持距离,依然称他卡雷斯,后来觉得还是“老卡”这个名字形象而又贴切,渐渐也跟着这么叫起来。

      元旦是法定假日,又刚好接上星期天,齐工就请示国内,决定大家一起出去玩玩。

      自从上次去玩,因为乱扔垃圾差点打架以后,我对这种事就没兴趣了,但项目组就这么几个会开车的,我还是非去不可。本来齐工从东农借了一辆面包车,说好司机也一起过来,没想到元旦前三天他们的司机有事走不开,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有个临河的自告奋勇说在国内就会开车,可以当司机,齐工就让他开最旧的那辆丰田轿车。

      元旦一早,我们准时出发,先去王子墓。这个王子在当地是个名人,应该可以算开国元勋,但独立不久,就被白人暗杀了。当地人每年都要纪念他,街上悬挂的横幅标语上还要特地挖开几个洞,象征王子被暗杀时身上被打出来的弹孔。

      王子墓在半山坡上,红绿蓝白相间,与国旗色调一致,两边群山环抱,正前方很开阔,远远的是一片蔚蓝的湖水。

      在王子墓简单看了看,大家就决定离开,去四十公里外的湖边瀑布。我们穿过市区,驶上湖滨公路。

      我是头车,负责带路和控制速度,一路上频频看着后视镜,观察后面临河司机的状态,开始他还有点晃,后来就好了,始终紧紧的跟着我。

      出城以后,公路依着微微起伏的山势,顺着湖边伸展开来,又逢节假日,路宽车少,我渐渐的把速度提到将近八十公里。大众车的质量就是过硬,已经将近十五年,车内的装饰有些斑驳破旧,但发动机的声音依然流畅,加速有力。换挡时要比日本车稍稍用力,但绝不卡滞,仿佛是拿着一根不锈钢棒从一块厚厚的黄油中划过,稳重且能给驾驶人充分的自信。两旁的景色也漂亮起来,碧绿的湖水平静而开阔,好像是山上浓绿的草地收不住脚,一下子从坡顶滑到了玻璃一样的湖面上。怪不得曲俊峰非要学会手动档,在这种情况下,手动档更能准确的实现驾驶人的意图,而且感觉也更加潇洒。

      前面是个左弯,我轻点油门,踩离合,降下一档,然后空点一脚油门,慢慢松离合用发动机的拖带减速,稳稳地进入弯道,接着左脚完全松开,再次踩油门加速,车已冲进直道。

      “乖乖,这弯过得真顺畅!”旁边的人盯着我的动作赞叹。

      我笑笑,手脚麻利的升档,刚想回话,坐在最后的人突然嚷起来:“后面的车看不见了!”我丢掉油门踏板,迅速扫一眼后视镜,果然后车没了踪影,不过应该问题不大,刚才速度有点快,加上路边的树木很多,等等应该能赶上来。

      顺着路边慢慢走了一会儿,齐工开始有点担心,接连说:“回去看看,回去看看。”我在一段直路上掉头,加速往回赶。

      转过一个弯,有眼尖的人立刻叫起来:“在前面,翻车了!”

      丰田车四脚朝天,歪在路边排水沟的边缘,车上的人蹲在路边,一脸茫然,几个当地人围着车,七手八脚的试图打开右侧的前车门。

      我在十几米外停住,所有人都立刻下车冲过去查看情况。等我拉好手刹跑过去,前排右侧的电工终于被大家拽了出来。

      “送医院送医院!”齐工喊着,声音颤抖,我立刻跑回去,把车开过来。电工一只手捂着脖子站在路边,流出的血已经染红衣领和肩头。

      “不会是颈动脉吧?!”我吓了一跳,趁他上车的时候仔细看看,还好,血虽然挺多,但没有喷射,应该不是。

      一路上我打着双跳,把车开得飞快,还好中国医疗队的人都在,而且山上孟拉维的王主任他们也正好下来。大家七手八脚忙乱一阵,我才想起来还得去接其他的人,于是打个招呼赶紧往外走。

      “小李,等等!”刚出门口,张大夫也追出来,“谢谢你送来的木柴。”

      “别客气,举手之劳。”我摆摆手又指指屋里面,“问题不大吧?”

      “放心,缝几针就好了,顶多在耳朵后面留个疤,大男人没问题,说不定还能增加些魅力。”

      我忍不住笑起来,说:“一开始好吓人,我还以为是颈动脉。”

      “离得不远,这个你也懂?”

      “我妈也是医生,不聊了,我还得去把其他人接回来,下次有车过去再给你们送些木柴,走了。”

      “好好,谢谢!这两天我在这儿,有空过来聊聊。”

      “行。”我挥挥手,跑向面包车。

      回到出事地点,齐工劈头就问:“人怎么样?”

      “没事,皮外伤,要缝几针,医疗队的好多大夫都在,没问题。”

      齐工松了口气,说:“通知东农了吗?让他们来车帮忙。”

      “在医疗队就打过电话了,请他们来一辆吊车和一辆拖车。”

      “身上带钱了没有?去给那几个当地人一些,他们刚刚还在缠着我要钱。”齐工指指等在旁边的黑人,“帮忙救人还要钱,趁火打劫!”

      我走过去给每个人五百郎,几个人满脸笑容,千恩万谢的离开。

      “小李......”他顿了一下,示意我到没人的地方说话,“你看修车大概需要多少钱?”

      “这个......”我挠挠头,看一眼车,“应该不多,大概十万左右吧,到时候我再仔细问问。”

      “十万元还不多!那只好和国内讲一声了。”

      “医疗队和东农都知道了,不讲不是......不好吧?”我想起以前说老总隔洋观火的事,硬生生把后半句改过来。

      “行了,你先把人拉回工地吧,留下三个和我一起等东农的车。”

      回去的路上,面包车里一片喧闹,大家议论纷纷,高声谈笑,仿佛不是出车祸,而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从医院赶来的路上也一直想笑,大概是这个司机以前因为眼红我能开车,说过不服气的话,加上前几天齐工问他到底能不能开车时,他拍着胸脯说已经开了三年车,肯定比刚学不到一年的人开得好。当天晚上就有人把这话告诉我,我正忙别的事,也没太在意。现在想起来,真是现时现报,很让人解气。

      车进工地大门,我看见一辆绿色的小卡车停在宿舍边,几个背着枪的军人站在旁边。车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通宝推:刹那芳华,
    • 家园 在非洲五十二、

      回到工地,刚一进大门,我就看见宿舍前面停着两辆面包车,车尾赫然拖着两面巨大的国旗,一直垂到地上。我好奇的歪着头绕过车旁,去厨房看看中午吃什么。

      厨房里热气腾腾,厨师正忙着从笼屉里往外拾包子,他看我进来,立刻挑了四个递过来:“拿着!肉的,趁热吃,等会可能就没了。”

      “外面的面包车是怎么回事,还挂着国旗?”

      “北边邻国打起来了,那边项目组的人撤到这儿来。使馆分配给我们二十人,本来中午是红烧肉,临时改成包子。”他看我在发愣,笑了笑,继续干活,“拿回房间吃,肉馅的不多,待会一开饭就没了,那些人已经一天没吃饭。”

      “不用不用,换个菜的。”我没洗手,只好走到盛包子的筐边,从碗里颠出两个,又拿起锅铲,拨拉一个菜的进来。

      “你是没看见,”厨师手脚不停,嘴也不闲着,“几乎所有东西都没带,就穿着一身衣服跑出来。有一辆面包车后面还被打了三个洞,有一个人的肩膀被打伤了。”

      “不是挂着国旗吗?”

      “那谁知道,大概是想抢劫吧?”

      “可能是夜里,国旗看不见。”

      “不是的,我问过,是大白天,而且是在进入这边国界以后。晚上他们在国境线上等着这边的使馆办理手续。”

      “真是这样!?”我立刻想到自己,每天都开车在外面跑,会不会也遇到这样的事。

      回房间的路上,我仔细看看被击中的面包车。子弹打在车尾左上角,国旗上有两个洞,后窗玻璃已经掉落,车顶被斜着穿透,最后一排座位的靠背上还残留着几片血迹。

      “这明显是想打司机!”我转身对凑过来的一个钢筋工说。声音高亢而颤抖,让自己都吃了一惊。

      钢筋工缩着头,又向前迈了一步,双手收拢到胸前,弯腰往车里探看。

      中午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压低声音,悄悄的讨论着这件事。奇怪的是,北边过来的人没有一个走出屋子,厨师只好领着另一个人把包子抬进他们住的房间。

      以后的几天,这些人似乎自愿把自己关进了监狱,除了偶尔有人出来上厕所、拿饭,几乎不出来活动。我很快也对他们失去兴趣,照常每天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工地上的基坑越来越多,仓库边的钢筋笼子也渐渐堆成了小山。

      因为吃饭的人增多,厨师有些忙不过来,所以经常做包子。这天我终于忍不住了,上午买完最后一趟材料,一转方向盘,掉头去东方饭店。

      苏茜第一个飞出来跑到车旁,我把她抱起来,还没站稳,小丫头就在我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嗯?你嘴上是什么?粘糊糊的。”

      “哈哈!生花糖,很好吃。”她扭动着身体。

      “生花糖......是花生糖吧?”我一边往前走一边忍不住笑着猜测。

      “是花生糖。”影倩从屋里迎出来,眼睛里都带着笑意,“下来吧,去洗洗嘴,给叔叔拿几块吃。”

      “别客气别客气!”我放下有些不情愿苏茜,胡乱地摆摆手。

      “中午别走了,一起吃饭。”影倩的口气随便而不容分说。

      “好好!”我也没客气,“我就是来改善伙食的。”

      “好啊!吃饭喽!”苏茜在一旁叫起来。

      “哪有那么快!”影倩笑着回答,然后又转回来,“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加几个菜。”

      “不用,不用,我带苏茜打球去。”

      中午有七八个菜,最受欢迎的是国内带来的松花蛋和曲俊峰刚刚试制成功的豆腐。苏茜打球时的兴奋劲似乎还没过,刚吃几口,就甩掉鞋,不停的在饭桌旁边的大沙发上跳来跳去。影倩叫了她几次,我刚想加入,苏茜突然绊了一下,噗地一声摔趴在沙发上,大家吃了一惊,接着都不由得笑起来。

      “摔倒了吧,”我假装幸灾乐祸,“叫你不停的跑,腿都累软了吧?”

      苏茜爬起来,一脸迷惑的摸摸膝盖:“没有啊?还是很硬。”

      大家轰的一声又笑起来。

      “行了行了,穿好鞋,过来赶紧吃饭。”影倩笑着招手,“不然我把松花蛋都吃光了。”

      “不好!”苏茜也不穿鞋,飞快的跑过来,一下子爬到我腿上,接着手脚乱动,跃过我回到自己的座位。

      “简直是个猴子!”我笑着捡起掉在桌布上的一块豆腐。

      “工地上的伙食不好就常过来。你看,孩子们多高兴。”影倩看看我,接着低头拂了一下额前的散发。

      “是是!”我目光略略向下,看着她轮廓优美的下颌和颈项,“不过,别每次我来都特意炒几个菜,那样很不好意思,最好是遇上什么就吃什么。”

      “好啊!”曲俊峰快速划拉几下,把碗里的饭吃完,“我去前面看看,你喝杯茶,别着急走,下午我要去买东西,咱俩一块。”

      来避难的人悄悄地走了,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突然。我回到工地时,正看见厨师和几个中国人在收拾他们住过的屋子。

      “真脏!”他看我过来,绷着脸发牢骚,“饭碗也不洗一下,被褥就那么堆着,满地的烟头和浓痰。我的铺盖都是新的,给他们以前只用过两次。”

      “就这么走了?”我看着许多天来第一次房门洞开的几间屋子。

      “是哦,连句谢都没有。这几天市里没事吧?听说外面挺乱的。”

      “没什么事儿,都是在郊区,听说军队已经去了。最近这种消息太多了,没事儿!”

      我打了两壶水往回走,下午的上班时间还没到,院子里很安静,只有保管员领着几个当地工人在仓库门口忙着整理用过的水泥袋。

      我绕开一些,躲避飞扬的灰尘,忽然闻到一股臭鱼的味道,这两天工地上一直有这种味道,不过今天更明显。

      “哎!”我叫住一个面熟的当地工人,“你们吃的鱼坏了,打扫干净,拿到外面去。”

      “不不,那里,那里,”他指着墙那面的医院,“死人,很多很多!”

      “啊!?”我吓得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真的?”

      “哎......很多很多!都是胡图族。”其他几个人附和,目光中充满恐惧。

      下午在使馆碰上医疗队的司机,他正好送领导来汇报情况,我顺便打听了一下。原来这几天除首都以外,其他地方都或大或小发生了种族骚乱。首都附近的平民窟尤其严重,先是有一些图西族被害,接着军队进行清剿,最后图西人又开始报复,造成不小的伤亡。

      一开始医院还能应付,后来丧生的人越来越多,太平间很快就满了,只能放在院子里,所以味道越来越大。司机说这些的时候神情忧虑,自从姜敏失踪以来,我见过他几次,每次都很严肃,不再像以前那样爱开玩笑。我曾经试图打探是否有姜敏的消息,但他从来不愿多说,只是透露这事还在审查中。

      傍晚回到工地,风向变了,院子里已没有多少味道。我快速吃完晚饭,胡乱地洗把澡,拎着两壶开水往回走。齐工的屋子里人头攒动,几个工种的负责人和技术人员乱糟糟地在讨论着什么。路过仓库时,管理员拦住我,递过来三大张纸。

      “一下子这么多材料?”我邹邹眉头,翻看着写得密密麻麻材料清单,“早干什么去了?”

      “齐工让我给你的,”他小心的看着我,“下午监理来过,提出好些问题。”

      “哦。”我不再说话,抬腿往外走,两只脚刚刚迈出门,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枪声。

      “哎呦!”我楞了一下,紧跑两步,躲到一堆杂物和墙之间。

      枪声骤起骤停,已经稀落了很多,我又侧耳细听一会,感觉不会有危险才快步返回房间。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在来来回回的忙着各种材料,工地上也很热闹,齐工领着所有工种的负责人,象群学生一样,拿着本子跟在监理后面,在工地的各个角落转悠。

      晚饭时回到工地,所有的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趴在桌子上默默地吃饭。我也疲惫的坐在一角,刻意保持着姿势,不想像其他人那样难看的伏在桌面上。开了一天的车,记不清上上下下多少回,磨得屁股都疼,腰也一阵阵发紧,很不舒服。真后悔当初去学开车,现在累得都不想多看方向盘一眼。

      齐工面色凝重,端着饭碗听着其他人发牢骚。

      “这监理太难缠!”一个工人一只脚踩在长条凳上,架在膝盖上的手里夹着烟,“钢筋笼子上的锈也要刮一刮,还问是什么时候做的,哪有那么详细的记录?”

      “晚上不许加班,早上不能开会,不知道想干嘛?”另一个人接茬。

      会计纪华胜从旁边走过,听见大家闲聊,突然想起什么,立刻停下脚步,转过来兴奋地说:“依我看,他就是要找各种理由把我们挤走,然后让他们国家的公司干这个活。”

      众人立刻闭嘴,纪华胜也马上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临河人在讲话,江口的凑什么热闹?

      齐工等他尴尬地笑着离开,抹了把脸,有些萎靡的说:“这样吧,先按他说的干。”

      吃饭的人慢慢散去,我洗完澡,慢慢的往房间走,路过一个土堆,听见会计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就是这样啊!我一开始就感觉这个监理不地道。”

      “是是,还是您看得清楚!”

      等我绕过土堆,看见纪华胜和一个临河人正在说话。两人看见我,马上停下来。我转过头不再看他们,心里满是鄙夷。刚才在饭桌旁,临河的都不接纪华胜的话,私底下,又换了一副嘴脸来讨好会计。

      • 家园 找到姜敏了?

        姜敏还在审查?看来是找到了。那就好,这几节一直没提姜敏的信息,还担心她去超市的路上遇到劫匪了。

      • 家园 我怎么觉着姜敏会藏在女老板那?

        前面说两人关系好无话不说,真想要“叛逃”的话,女老板该当知道的吧,所以事发的时候女老板一点都不奇怪(也可能见得多了),到现在局势这么乱,姜敏要么老早就偷渡到别的地方去了,如果还在当地的话,比较好的庇护所应该是女老板这了,当然交情是不是深到可以收留的地步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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