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我和音乐 -- texasredne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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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音乐并不小资,但你挺小资。

      一边说音乐是应该小资的,一边说真正的音乐只应该为自己而写;那么大资们就没有感受了么?草民就没有感受了么? “白花花的大腿水灵灵的逼, 这么好的地方留就不住你。” 就不是音乐了?

      一方面觉得音乐家只为自己写音乐,另一方面又难免用你——一个听众的感受来臧否音乐。那么问题来了:一个音乐家能超脱个人体验,同情其他人,写出其他人能够共鸣的音乐反而不如那些囿于个人经验的音乐家?

      崔健虽然没有上春晚,但上了综艺节目。他还是那个崔健么?

      另外,莫扎特从来不是什么宫廷音乐家,莫扎特为了自己音乐的独立,和亲王撕过逼,和老爸翻过脸。直到自己吃上软饭,才能自由的写作,迎来了成熟期。

      你分得清艺术家,艺术和技术之间的关系么?你知道为什么蒙娜丽莎是名作么?是神秘的微笑还是明暗渐隐法?或者干脆是美底奇?

      通宝推:俺老孫,盲人摸象,我还有事,低谷,
      • 家园 我早就不把崔健当成那个崔健了

        我相信张楚还是那个张楚、窦唯还基本是那个窦唯,崔健则早就不是那个崔健了

        唱啥都行,除了一无所有,哈哈

      • 家园 路边小吃和正经席面还是有区别的

        路边小吃有人喜欢,生命力也会很长吗,但是谁家摆酒席上臭豆腐和串串儿,再差的席面也要有三荤三素一冷盘。

        用俚曲来鄙视古典音乐,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维度的东西也能放在一起比较,虽然听音乐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精神需求也分为雅与俗,谁都不会说自己只喜欢雅,生活一直继续俗的东西就会一直存在,但是人都会有个追求,那就是尽量自己变得雅一点,而不是更俗。

        • 家园 你真不知道小吃生命力更长么?

          下里巴人自然比引商刻羽生命力长啊。

          我可没有用俗来贬雅,我只是反对用雅来贬俗。

          一个人能欣赏雅自然是好的,但欣赏雅的同时丧失了对俗的欣赏力就不好了。

          另外你今天听的古典音乐,中国民族音乐其实大部分都是当时的“俗”:歌剧与宗教音乐相比就是俗,今天来自于民歌和戏曲的中国民族音乐自然也不是士大夫的雅乐。

          • 家园 俗的东西要想继续流传下去必须经过提炼加工

            这是任何艺术发展的必然规律。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芭蕾舞,起源于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餐厅里一些年轻服务员端盘子的时候,故意掂着脚跟走,渐渐地有了舞蹈的基本动作,直到演化成今天的芭蕾舞。但在芭蕾舞几百年发展历史中,你不能否认各个历史时期的舞蹈艺术家对它的加工打磨,这才有了今天舞蹈的形式。如果撇开舞蹈艺术家的作用,完全让餐厅服务员们独自探索的话,那我相信就不会有今天芭蕾舞这个舞种了。

            同样道理,我们今天的民族舞里有很多动作也是取自古代考古发现,譬如专门一个舞种叫敦煌舞。

            一个人欣赏高雅的同时,不妨碍他欣赏通俗的东西。实际上高雅与通俗之间本来就没有严格分水岭,前面提到的芭蕾舞就是通俗变高雅的例子;反过来,钢琴本来是只有达官显贵社会名流拥有的乐器,只是随着工业进步才变成大众乐器走进千家万户,于是才有了今天各种通俗演绎的钢琴曲。

            • 家园 其实看到这里,觉得雅俗是相对的

              不是绝对的

              我想了想,俗有两个歧义,一个是粗俗、一个是通俗。前面“水灵灵的”那什么,是粗俗的代表、也是似乎通俗的代表,而小资,似乎能够同时站在这两个词的对面。小资自然是反对粗俗的,

              也似乎对于通俗不大感冒。而我的一些想法,两个俗分得不大清楚

              想起来段子里,说当年文工团表演芭蕾,老大爷老嫂子红着脸,说小媳妇大闺女上台卖大腿成何体统。忘了是不是红色娘子军了,应该不是白毛女吧,白毛女长裤

              卖大腿,不仅是俗,还是三俗呢

              好吧,同样是大腿,这年头街上其实很多的。有的白花花的肉接触阳光,别人不好说什么;有的穿肉色、咖啡色丝袜,也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颜色变成黑色,诶,似乎有点说道了;有的渔网,好像就比较那个;要是丝袜蕾边加上一个“吊带”连着上面,就惊讶死了。

              逐渐的,从普通生活到惊世骇俗,就差了那么一小指头的布,谁也没比谁漏更多,都是街上走,就变得有不雅的差异了

              要是穿个紧身的健美裤练功裤上街,又会被笑傻气土气死了

              说钢琴雅,唢呐好像就俗,西方的钢琴弹东方的茉莉花就是雅,东方的唢呐吹西方的婚礼进行曲就是俗气……好像都这么想哈,那要是打扮成苏格兰人,穿着格子裙子露着腿毛,吹风笛,算俗气还是雅致呢?声音要是故意也能弄成唢呐差不多啊。

              别说钢琴唢呐,就是北京京剧和晋北二人台放到一起,都不自主的分高下,更别说南方弄个昆曲来踢场子。

              所以想,所谓雅俗,也是一种过于主观的人为定义吧。

              现在一说日本,都会想到什么什么很雅致,当然人家有不错的地方,可是我们自己加上的定义是不是有点多呢?这两年什么寿司之神、天妇罗之神被炒的很厉害,bige顶天,价格也顶天。“工匠精神”嘛……中国人要学习,咳,肯定学~~不~~会~~……

              我下晚班之后,到一河南人的小摊子前,掐着表等刚出锅的韭菜馅饼,其实应该叫韭菜盒子。嘴里该脆的脆、该嫩的嫩、该香的香、该没有的味儿也没有,嘴里美着,心里也是怡然自得,觉得日本老头所谓最好的火候、最好的时机,也大概就是这样了(当然我这儿就是有点烫,可是不烫了,味儿、口感也变了),剩下的就是包装叫卖而已。

              那些等着消费工匠精神的消费者们,再次呵呵……

              当然了下里巴人绝对不是粗俗恶俗的另一个名字。恶俗本身是因为不尊重。说侯宝林是大师,就是因为他能抛弃那些;郭德纲再怎么也不会被叫做大师,是因为他的道路和侯宝林基本相反。其实同样的包袱桥段,“你妈妈当年奶你的时候……”说着手一只捂着肩膀一只手捂着腹侧,捧哏的喊“谁家妈长这样?!”,郭德纲这儿就是恶俗,因为他然后又在胸前重新比划了两排,或者别的比划;马三立偶然那么一下,“这不是斜抱着你吗”,也没谁说马三立恶俗。都用了一样的误会、诱导啊

              说一个东西雅俗,说一个东西恶俗缺乏尊重,其实要看使用的范畴。“水灵灵的”那些事,也可以形容“帏内”、“有甚描眉”、“砍伐”、“入泊、入港”等等。真正耳鬓厮磨的时候,别说白花花水淋淋,说啥都无所谓,学畜生叫都行,听到的就俩人(忘了是四世同堂还是月牙儿,提到暗娼时有个印象“牛叫”,现在也没懂。哦显然小说里被人听到了,大于2)。即使是草民们歌里喊“水灵灵的”,整个山里也怕听众总共超不过十来人,还相互看不见,而且想想,爹领着儿子赶路会这么喊么?可是公司开会前哪位来这么一嗓子试试?

              当然了,能说“有甚描眉”不粗俗,无非就是能隐晦的搪塞过去,避免特定范畴中不必要的直白。可是隐晦要是反复了,也能变成不受欢迎、也还是能淫秽。比如过年时候“祝你新年大吉吧”的泛滥

              其实小资,也无非是个范畴,掉进了眼界、立场、利益、价值取向、包括术语、谈资的一个区间而已。也记不清哪里看到的,说“他们”(那些文化人咯)把王小波作为什么来着……一种标志符号暗语通行证?相互心照不宣微笑什么的,唉,当时就替王小波不值,看着牛把牡丹嚼了。

              我觉得哈,雅俗不是根本的东西,只是一个表象。

              通宝推:秦波仁者,笑不拾,
              • 家园 觉得俗,是因为他们看懂了。“玉股湿牝,尔尚弃之”就不俗了

                小资最大的问题是媚雅。当今时代,大众传媒无孔不入,想做一个双向的人,不想媚任何人,任何事很难。反正我宁愿媚俗,不愿媚雅,因为媚俗让我知道我还是一个活着的人。

                • 家园 我这就瞎扯了

                  所谓的雅俗的后面是稀缺性,以及相应的特有性。对应的俗的,包括通俗烂俗都有着廉价性?

                  更加准确的说,跟随“雅”的时候,在追逐稀缺性、特有性的表象?而表象和实质之间是会存在错位脱节的,一旦把眼睛放在这个脱节上,很多东西就被解构了

                  想起来了这两年的“老司机带带我”,以及周朝版“宁可共载否”,这个例子更加鲜活一点,你引用的诗经还要翻译成现代话,这个直接就是现代话

                  其实扣字眼的话,我不大理解媚俗是媚了什么,我看到的媚俗的例子,似乎使用“媚众”更合适。

                  好像……对于审美的形成,有这样的解释,说喜欢瓜子脸,是因为这个脸型能说明这个族群能够吃到质量好的食物,表观遗传了,或是不用常吃质量不好的粗糙食物没有把下巴练健壮;女人胸大屁股大也是一个道理;用音乐能增加吸引力是在暗示我有闲工夫,要么不用做事,要么该做的事情都完成了,衣食无忧生活优渥;唐朝崇尚丰腴,是对于拥有财富的肯定……

                  然而人的进化够缓慢的,不仅是我们的物理结构留着以前的影子,我们的心理机制能被前面的说法解释(其实也仅仅是解释),我们的社会约定俗成的东西也是这样

                  时代早就变了,那些原本的需求也早就变了,那些稀缺性特异性也一样变了。只是我们的尾巴骨不仅在腚沟子上边藏着。还在脑沟回里藏着,顶着某根神经,继续追求着不存在的稀缺性。更在后天的一些认识、规范里藏着,被别人教会、教会别人。

                  别说现在的,以前划归乐籍的,怕是和“我有闲工夫,要么不用做事,要么该做的事情都完成了,衣食无忧生活优渥”没多大关系。同样是唱戏,小豆子和袁四爷不是一回事。

                  稀缺性、特有性的后面,是残余的阶级性?!

                  藏在认识、规范里的,是人们的“群体无意识”,也就是爱屋及乌,西方的月亮比较圆、外来的和尚会念经。钢琴弹得茉莉花,鼓掌;唢呐吹不得爱丽丝,要嘲笑。

                  不得不说到小资(不然作为回复,总觉得跑题),小资的分裂之处,就是本身是消费主义的,这样的消费主义是以社会上大规模的商品生产为前提的,而小资的传播、文化产出也是离不开大生产支撑,可是同时又自命不俗、自命唯一,不认为自己是、小资的消费和小资的产出是大生产的一员、一环。自命独立思考,同时思想内容高度依赖传媒、甚至依赖语文阅读水平出错。小资们热衷于所谓“国家民族是想象的共同体”,而小资追求的正是想象中的稀缺性。就好比抱着本昆虫记坐在星巴克是小资的,而自己拎着玻璃瓶说“哪哪拐角的铁树枯了,应该有个“嘎嘣脆鸡肉味”咱们看看去”那就不小资了。好比买个苹果的电脑是小资(曾经吧),自己用铆钉铁皮拉个小机箱就不小资……小资唯一成功之处在于维持着特定的话语词汇体系。我们有时会笑老太太逛了好几个菜市场只为买便宜两毛钱的土豆,小资的自命不凡,就像捧着贵了两毛钱的土豆美着。

                  时代是在飞速前进,但是把钢琴芭蕾和二人转相声的差异解释为是否自身的与时俱进,似乎有点粗糙了。这对儿本身也不是很好的例子。前者似乎更加的规范化、形式化、指标化,而且还讲究“童子功”。更不能忽略的是前者有着舶来、先进、高雅的标签,后者则继承着“下九流”的标签,只是玩玩而已。

                  所谓标签就是前面的表象。相声大师级别的人物,对于喉舌气息的运用能力不见得比唱歌剧演话剧的差。

                  回想小学中学的时候,文艺表演时编相声说相声的似乎一个年级能出好几组,而弹钢琴的就一两个,芭蕾的从没见过。所谓的普及,也不是那么回事情。就好比现在几乎每个家庭都有电脑,但是甚至安装操作系统、安装软件都不能保证每个家庭有人能上手。

                  大家都一样,雅什么的就是一个虚幻的光环,自己开心就好,别迫着别人羡慕,也别怕别人不羡慕。想想我小时候把商品上反光的贴纸粘在自己脑门上臭美的行为差不多

                  再说两句音箱什么的,这个和西方古典音乐之间并不画等号、约等于号,潮汕锣鼓也用来测试的。当年收音机里的潮汕锣鼓,疑似是拿来干扰“敌台”的,听多了就烦人

                  其实再回头想想,这番诘屈聱牙莫不是在制造某种稀缺性、特异性,某种雅、某种不俗。大家都说这个雅那个不雅,随他去吧,有什么嘛。他说红歌怎样中国怎样,随他去吧,有什么嘛。我也不会少吃碗炸酱面,他也不会多吃碗拉面。

                  通宝推:秦波仁者,tanhuan,
              • 家园 高雅艺术普及化是社会发展的大趋势

                有种思想误区,觉得高雅艺术只能流传于上流社会,因而生命力有限;低俗的东西能被社会底层接受,因而生命力长久,这完全因果颠倒。

                你只要看看中国一线二线城市里多少孩子家长陪着孩子练钢琴练芭蕾就知道高雅艺术的大众化普及化是社会发展的大趋势;反过来,有几个家长会心甘情愿送孩子去唱二人转或者说相声就知道一门“艺术”如果不能从内容到形式与时俱进的话,随着社会整体进步,受众群体日渐萎缩,他的消亡是一种必然。

            • 家园 那么在这几百年的加工期间,俗的芭蕾是如何流传的?

              总不能一下子就变雅了。俗当然可以变雅,但俗不是只有变成雅才能流传下去。倒过来倒是可以说所有的雅都曾经俗过。

            • 家园 普通民众创造发明,专业学者深化加工

              哪行哪业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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