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透过数据看未来 -- 土木辛科

人，永远是最重要的考虑因素。

经济发展的动因是人，经济发展的目的也是人。以前，教员说“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人多力量大”。现在，我们的人的确多了，七普人口数据显示我国共有141178万人，是建国时54167万人的2.6倍；力量也大了，2021年的经济规模达到114万亿。但是，我们遇到了新的麻烦：人口不会再增长了。

国家统计局2022年1月17日公布的21年人口数据是141260万人，出生人口1062万人，总和生育率仅为1.15，比日本还低。在碳达峰之前，人口率先达峰。我国2025年后大概率进入人口负增长的阶段。当然，这不是我们一个国家面对的问题，全世界的人口都将在本世纪下半叶开始负增长。华盛顿大学健康指标与评估研究所的研究报告认为：世界人口２０６４年达到峰值９７.３亿人；随后进入负增长时代；到２１００年下降到８７．９亿人，大致相当于２０３３年的人口总量。

在人口增长的时代，吃不饱，养不活是个主要问题。而人口负增长时代，主要问题又是什么？是人口老龄化的问题。老龄社会问题的本质还是经济问题。我们看看人口老龄化如何影响社会经济发展。从生产函数出发，考察三个主要变量：劳动力投入、资本存量、全要素生产率。

首先，老年人退休后，从劳动岗位上退出来，以前是干一天活，挣一天钱，现在是只要早晨睁开眼睛，不用干活也能挣钱。老年人越多，劳动力投入就越少，没人干活肯定会对经济增长产生不利影响。

其次，只靠退休工资生活的老年人，肯定是把钱包看得紧紧地，不愿意花钱，尤其是大宗消费，买车买房都是年轻人的事。老年人越多，整个社会家庭部门的消费意愿越弱；同时，老年人多了，国家在社保上的支出大了，政府部门的投资相应也会减少；再加上这部分老年人储蓄能力降低，三方面的因素都会对经济增长造成负面影响。

稍微乐观点的是全要素生产率。老年人相对年轻人拥有更丰富的实践经验，中国最年轻的院士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不过，这是高端人才，精英中的精英。对普通大众而言，年龄越大，越容易思维固化，不愿意接受新生事物和更新技术。所以说，人口老龄化对于技术进步的影响并非完全正面。

总的来说，人口老龄化对劳动力投入、资本存量、全要素生产率的效应是负面的。有研究指出，老年抚养比每提高1 %，会使GDP 显著降低0. 23 %。

我国中长期的老年抚养比会如何变化呢？北大国发院张俊妮副教授采用2019年的生育意愿和七普的各年龄段人口数量建立模型，研究今后50年人口结构的变化，如图所示。

图一：当前我国老年人口（65岁及以上）为13.5%，日本为28.7%，模型显示大约在2055年我国人口结构达到当前日本的状况。

图二：我国老年人口按细分年龄段随时间的变化。还是老年人中的年轻人（小于70岁，可以发挥余热的老同志）占多数，比日本好。

人口老龄化的坏消息挺多，好消息也有。

第一个好消息和预期寿命相关。研究模型显示，死亡率提高1‰，会使GDP 显著降低0. 3%。老龄化社会与人的预期寿命存在正相关，预期寿命只有60岁的社会没有老龄化资格。杜甫说，人活七十古来稀。现在人只活了七十岁，那是给社会拖后腿。

第二个好消息和人力资本相关。86岁的钟南山院士，精神矍铄，是防疫前线的定海神针。精神正常的人都不会把钟院士这样的人看着社会的包袱。所以，看待人口问题不能唯年龄论。除开年龄外，受教育的程度也深刻地影响人口的质量，以及社会经济发展状况。世界银行将人们的生产能力( 如教育、营养) 所代表的价值称为人力资本，视为国家财富的组成部分。重视教育是我们的文化传统，高学历人才占比越来越高。这一点多少能缓解对老龄化社会的恐慌。

国家统计局1月17日发布数据，2021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GDP）为1143670亿元，按不变价格计算，比上年增长8.1%，两年平均增长5.1%。

一方面，我国经济继续保持增长态势；另一方面，因为国际国内形势复杂，大众对于经济发展抱有诸多担忧。那么，国家级的智库又如何看待我国长期的经济发展呢？

国家信息中心在2020年9月发布了《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中长期目标、战略与路径 (结项报告)》，对 2020、2025 、2035 和 2050 年我国的经济数据进行了预测。在报告的基准方案中，四个年份按2015 年价计算的GDP(亿元)分别为：947523、1238376、1969610、3315508。查询国家统计局网站（http://www.stats.gov.cn/tjsj/ndsj/2021/indexch.htm），我国2020 年的按2015 年价计算的GDP为911205亿元，低于基准方案的预测值36318亿元，两者误差4.0%。

这份报告的数据来自于国家信息中心构建的我国经济-能源中长期预测模型。模型假设没有重大的动荡、战乱等事件发生，采用生产函数测算经济增长潜力：

现实产出 = 全要素生产率 * 资本存量 * 劳动投入

GDP取决于资本存量、劳动力和全要素生产率三项的变化。《报告》设置三种情形（基准方案、高方案、低方案）以刻画三项影响因子的不同情况：

基准方案中，劳动力投入贡献为负，资本存量的贡献小幅减弱，而人力资本增长和科技进步的贡献稳步提高。

低方案是在基准方案的基础上，假设资本的贡献呈下降趋势，而人力资本增长和科技进步的贡献均取得一定程度的提高。

在低方案中，2020、2025 、2035 和 2050 年我国的经济数据为：944061、1204888、1826816、2859747。2020 年的统计值高于低方案的预测值32856亿元，误差3.6%。

鉴于基准方案与低方案的预测值均高于统计值，有理由认为，该模型的预测偏乐观。即便如此，进一步地研究模型对资本存量、劳动力和全要素生产率的变化趋势的预判，可以为我们提供更有价值的信息。

一是劳动力方面。模型判断，我国劳动力数量将呈下降态势，预计2021-2025 年、2021-2035 年、2036-2050 年三个时段劳动力数量年均增速分别在-0.010%、-0.008%和-0.012%左右。劳动力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始终为负。这是对我国社会进入老龄化的另一种刻画吧。

二是资本存量方面。首先是储蓄与投资间的关系。我国一直具有高储蓄特征，报告认为，今后我国的这一特征不会改变，但储蓄率呈逐步降低趋势，投资增速将逐步回落，预计2021-2025 年、2021-2035 年、2036-2050 年三个时段资本存量年均增速分别6.4%、6.0%和 3.1%左右。值得注意的是，以2035年为界，年均增速存在一个非常大的变化。考虑到2030年为碳达峰的时间，并比对其他正式渠道的信息，可以相信：今后大约十年的时间段里，政府将在相关领域进行大规模的基础设施投资，为实现全社会大规模利用清洁能源。

三是全要素生产率方面。全要素生产率(TFP)是指各要素(如资本和劳动力等)投入之外的技术进步等导致的产出增加，是剔除要素投入贡献后所得到的残差，又称索洛残差。报告认为，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全要素生产率快速增长的主要因素有: 对外开放引进的技术对于提高国内的技术水平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体制改革为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提供稳固的制度基础；要素的重新配置促进要素从低生产率部门向高生产率部门转移（如城镇化）；教育事业的蓬勃发展使人口的整体素质以及劳动力素质都得到了快速的提高。

报告进一步预判：以计算机和 IT 信息技术为核心的第五轮技术进步经过 1991-2008 年的繁荣阶段，2008-2020 年的衰退阶段后，2021-2035年技术进步或创新的趋势将由下降转为上升，从衰退转为复苏。2035年后将迎来又一轮新的重大意义的技术进步，进入新一轮繁荣周期。报告认为：2021-2025 年、2021-2035 年、2036-2050 年三个时段全要素生产率年均增速分别在 2.64%、2.72%和 2.49%左右。

基准方案中，资本存量、劳动力和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因子如下：

时间段 | GDP增速 | 资本贡献率 | 劳动贡献率 | 生产率贡献率 | GDP总量

16-20 | 6.6 | 53.45 | -0.04 | 46.58 | 947523（亿元，2020年）

21-35 | 5.0 | 45.60 | -0.10 | 54.50 | 1969610（亿元，2035年）

36-50 | 3.5 | 29.23 | -0.23 | 71.00 | 3315508 （亿元，2050年）

从上表可也看出，我国中长期经济的发展越来越依靠科研创新，尤其是自主创新。能否在2021~2035年这个时间段内，完成关键技术领域的技术积累和转化，关乎实现长期经济增长。一个有趣的问题是，关键技术包括哪些技术？这两年，丁仲礼、包信和、张锁江等院士在各种场合的演讲已经给出比较清晰的路线图，我们土鳖扛铁牛。

最后，将基准方案与低方案的影响因子做一个对比，

时间段 | GDP增速 | 资本贡献率 | 劳动贡献率 | 生产率贡献率 |

21-35（基准） | 5.0 | 45.60 | -0.10 | 54.50 |

（ 低 ） | 4.5 | 52.36 | -0.11 | 47.75 |

36-50（基准） | 3.5 | 29.23 | -0.23 | 71.00 |

（ 低 ） | 3.0 | 46.20 | -0.27 | 54.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