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作者授权全文转贴】老头二三事(1) -- evilpan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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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咕碌咕碌
这是个平凡的老头,如同大部分处在这个年龄段的老人一样。成天笑眯眯的把手背在身后走来走去,,脊背弓的有些厉害,只有在某些特殊的时间和场合才会用力挺起自己胸膛。唯一略有特殊的是,他终年穿着一件65式的军装,即使在寒冬腊月,他也会在厚厚的棉衣外罩上已经洗的发白的绿色军衣。他从17岁起就穿着这个队伍的衣服,无论是灰色的,蓝色的,还是绿色.我想,他大概根本分不清楚除了军衣之外衣服的种类.
他不抽烟,不喝酒,不喝茶,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是伺候自己那块自留地。当丰收的季节,他会带着拿着碧绿的青菜,紫红的茄子,肥大的罗卜送到邻居各家,默默无声而绝不谦虚的炫耀着自己的手艺。
老头个不高,老了就更显得缩水,满打满算也不过1米65,放在今天怕是二等残废,不招姑娘们的喜欢。然而遇到让他看着不满意的事情则声如炸雷,语速极快,最常说的口头禅就是:放(一声)你(一声)的狗(一声)屁(三声)。从小到大,他孙子听过不下1000遍。
他对食物毫无品位可言,只要够辣就是好菜.如果给他做碗面疙瘩,再打个鸡蛋,撒上红红的辣椒酱,那简直就是共产主义生活了.他会笑眯眯的大声说,好,今天这个饭烧的有水平.
直到去世,我想他也没明白什么叫损公肥私,更不要说贪污受贿了.某次,他的孙子想坐着他的配车出去办点私事,司机已经笑着去拿钥匙的时候,老头大惑不解:这是公家的车,是公家配给我干工作的.我既然不干工作了,那车怎么能用?你怎么能用公家的东西办私事!?挠挠头,转身打车.在这个问题上说服他实在太困难了.
闹红
老头出生在河南的一个山村里,兄弟姐妹10人,除了一个夭折外都还算健康活泼的活到了成年,行三。做为在当地为数不多拥有一小块自耕地的佃农,家境还不算太糟。因此,还有余钱读了二年私塾,除了认识几百个汉字还学会了一点算盘,这对他将来的人生道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随着老头母亲的病重,家道开始中落。向地主借的串子钱慢慢滚成了一个庞大的数字。自耕地慢慢的就这么转移到了地主的手里。这个家庭迅速的沦落到了社会的底层。书是读不成了,还要给地主做长工还债。不久,老头的二哥就因为偷偷把地主家的马料带回家给弟弟妹妹们吃而被打的遍体鳞伤,家里又多了一个病号。
1927年10月,中共湖北省委先后派王志仁、吴光浩等人前往黄麻地区,建立了中共黄麻特别区委员会,成立黄麻起义总指挥部,负责筹备和领导起义。11月3日,中共黄麻特委召开党的活动分子会议,决定以黄安、麻城两县农民自卫军为骨干,发动武装起义。
14日晨,农民自卫军攻入城内,占领了县城,随后成立了黄安农民政府和工农革命军鄂东军。曹学楷任政府主席,潘忠汝任鄂东军总指挥,吴光浩、刘光烈任副总指挥,戴克敏任党代表。
1928年初,工农革命军鄂东军改编为工农革命军第七军,并逐步创建了以柴山保为中心的鄂豫边根据地。7月,为加强军队建设,巩固和扩大割据区域,第七军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十一军第三十一师。
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主被人民政府枪决了,被抢去的土地还回来了。没说的,为了保卫自己的土地,保卫自己的家园,老头加入了赤卫队。抗着一杆梭标似乎也挺威风,唱着八月桂花遍地开和民团打了几仗,旋即参加了中国工农红军,被编入了红11军第三大队。和他一起参军的同乡,共18人。
如果不是红军的到来,这个家庭的成员们将毫无疑问的一个个默默无闻的贫苦而死。正如当年这片大地上千千万万的农民家庭一样。大别山区是个异常艰苦的地方,天灾人祸连绵不断。1997年,这个山村才通上电,而直到现在,这里仍然没有公路和自来水。
白刃战
老头一生打过无数的仗,有些连自己也未必记得清楚了。而这次规模很小的战斗,却是老头记忆深刻的一仗。在往后的日子里,他屡屡提起当时场景。
1931年活动于鄂豫皖苏区的中国工农红军第4军(1月中旬由红1、红15军合编组成),为拔除苏区内被国民党地方武装盘踞的据点,决定围攻河南省光山县南部的新集镇(今新县县城)。
2月2日,红4军由湖北省麻城县北部福田河地区北上,以第10师第30团在地方武装配合下包围新集,另以主力分别集结于新集南北地区休整和准备打援。新集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城高6米多,全系条石砌成,易守难攻。
3日,进攻开始,第30团数次强攻均未奏效,遂改用坑道作业进行爆破,开辟攻击道路。经数日土工作业,在城北掘成一条40余米的坑道,并将一口装满炸药的棺材沿坑道运至城墙下。
10日下午,爆破成功,城墙被炸开约4米宽缺口。攻城部队趁着爆炸的硝烟冲入城内,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老头拿着一枝膛线都快磨光的汉阳造,带着一把套不上枪口的刺刀冲进了城内。一阵混乱,老头的身边就只剩下一个才入伍的新兵,小孩子才16岁,还没一支步枪高。他的手里,只有大刀。
刚转入一个巷口,就看见1个国民党的溃兵。双方几乎同时开枪,那把没膛线的汉阳造的子弹不知道飞到什么鬼地方去了。幸运的是,对方也没有命中。
接下来就要回归人类的本能了,很明显,2个身高不到1。65米,体重不足100斤的孩子是无法对抗一个成年的男子。更何况,那人的枪上还挂了刺刀。
新兵被一脚揣开,三下五除二,老头的枪就被打飞了,只拿了把刺刀被逼在角落。老头的回忆是,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雪白的刀锋在身畔飞舞,汗出如浆。
就在老头快要崩溃的时候,那个孩子飞扑过来,抱住了敌人的大腿,并死死的拖住不放手。敌人回头就是一刺,刺刀深深的扎入了那孩子的小腹。老头嚎叫的扑过去,一刀扎在敌人的胸口,一刀,一刀,再一刀,一面扎一面哭,嘴里不知道骂些什么,就这么一刀刀的刺下去。直到那个人放弃了挣扎,一动不动。
再看那个新兵,已经不行了。肠子从腹部流出来,嘴里吐的血沫,努力的呼吸着。然后,看了老头一眼,就这么默默的死去了。
老头没能记住那人的名字,一个刚参军不到三个月的孩子,为了他的战友,就这么英勇而默默无闻的死去了。
和老头一起参军的17人,在49年那个巨人站在天安门城楼上高喊:"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时候,已经全部牺牲。
在雪山,在草地,在太行山,在大别山,在朝鲜,在印度,在越南,有无数象这样的战士死去,除了他们的亲人和战友外再没有人记住他们。而正是这些普通的战士让我们这个共和国傲然屹立在东方,让自1840年来,侵略剥削凌辱残杀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共和国的敌人们滚出中国的土地。
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当官
老头一生干过很多职务,在军队里担任过排长,方面军政治部干事,游击队指导员,营教导员,支队后勤部参谋,团政治处主任,团政委,师副政委,师政委,警备区副政委,军分区政委,炮兵学院政委…….
在地方上干过兵役局局长,军工厂党委书记,XX三线建设副总指挥……
不过,无论当什么官,多大官老头是似乎是不在乎的。甚至,当不当这个官也没那么重要。
担任方面军政治部干事时,在一次战斗中受重伤,伤愈归队后,方面军总部已经转移了,被编入连队做了一名战士。老头高高兴兴的打起背包就出发,
新四军四支队成立,后勤部严重缺乏人手。红军是一支农民的军队这点大家都知道,要找个识字而且会简单数字计算的人那是相当的稀少。一声令下,从营教导员调回来做了一名后勤参谋。老头干的挺开心,直到他发现一名当年手下的排长已经干到团职支队长。骑着马带着警卫员出现在他面前。老头突然发现他还要给以前的排长敬礼,这着实让他郁闷了几天。不过很快,他就开开心心的接着干后勤参谋这份很没有前途的工作去了。
担任警备区副政委时,时任总长的某人跑来此地巡视海防工作。当时国军还念念不忘反攻大陆,空军还会来这里炸炸电厂,轰轰码头什么的。在关于海防的某个问题上,老头坚持自己的意见,和总长争了个脸红脖子粗。没过多久,调令下来了,从正军职调任正师职,被扔到山沟里。老头拍拍屁股,骂了句:个狗操的王八蛋。带着2岁的孩子和怀孕的老婆去了山沟。一样干的有滋有味。
于是,我只能很俗的说一句:那时候,那人,那党啊……
亲属
老头的兄弟姐妹不少,加上堂兄弟姐妹们就更多了。当时的中国还是很传统,堂兄弟们共一个祖宗,彼此关系非常亲密。不象现在,就是亲兄弟,不常来常往也就慢慢的淡了感情。
黄麻起义声势不小,特委领导也比较得力,很快中共鄂豫皖边特委和鄂豫皖边区苏维埃政府成立,以大别山为中心的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形成。1930年11月,鄂豫皖苏区红军组成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至1932年6月,鄂豫皖苏区红军先后粉碎了国民党的三次“围剿”,建立了26个县的革命政权。直到1932年10月红军第四次反“围剿”失败,四方面主力才撤出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开始战略转移至川北,建立川北根据地。
这么个大好形势,年轻的男人们纷纷加入了这支给他们带来土地和希望的军队。老头的3个兄弟和5个堂兄弟成为了红军中的一员。他们没有辜负这支军队对他们的期望,直至全部战死,无一投敌。
1931年,老头在独立一师的1个堂兄和1个堂弟与麻城战役中牺牲。老头已经记不清楚2人的模样,只记得哥哥很好,总是会偷点地主家的锅巴分给大家;而弟弟很羞涩,见到陌生人都不敢说话。
1932年1月,红军主力撤离新集。国军2个连在民团的带领下突袭,时任红四军十一师宣传队员的老头大哥被敌包围后俘虏,拒绝向敌军投降。敌人用铡刀砍去头颅,壮烈牺牲。
1932年10月下旬,四方面军在漫川关被杨虎城,胡宗南部包围。所幸在红12师和红73师的拼死突围下冲出包围圈。此战,老头在红25军73师的1个堂兄牺牲。
1934年,在万源保卫战中,时任红30军连长的老头四弟牺牲。
1939年,时任129师副营长的老头二哥,在带一个班看地形的途中被日军包围在一个山崖上。弹尽粮绝后跳崖牺牲。
还有2个兄弟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倒下的无数战士队伍中,就连他们何时何地牺牲都无从知晓。在红军和八路军,新四军中,很多小部队都是成建制的全部战死。
老头最伤心的是自己的大儿子。他毕业于一所著名的院校——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大儿子非常英俊,精通俄语。也正是因为如此,被派在中苏边境的老黑山担任电讯监听工作。 那时候正是中苏关系的紧张时刻,远东军区的百万大军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中国。如果以战术核武为火力准备,航空兵密集打击,百万精锐自蒙古人民共和国一路向南,中国将无险可守。监听敌军的动向工作为重中之重。
就是在这个年代,两个共产主义国家互相磨刀霍霍声中,老头的大儿子牺牲在自己的岗位上。关于这次无名的战斗具体详情无从知道,也没有任何公开的报告来叙述这个战斗的过程。只是在政治部来人的通知中才知道,自己的儿子牺牲在那片原始森林里。没有开始,没有过程,没有结果,有的只是一张冰冷的阵亡通知书。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老来丧子,老头为此悲伤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他去世,他都念念不忘他那杰出的大儿子……
负伤
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仗打的多了,负伤就是件很平常的事情。
那个年代活下来的军人们,身上没几个窟窿眼,那简直就是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老头当然不会例外,前前后后共负伤十余次,大部分都为小伤,惟有三次可算的上与死神擦肩。
1933年,红四方面军在错误的战略指导方针下无视敌强我弱的根本形势,急于反攻夺回失地,以劣势的兵力和武器装备盲目的同敌人进行阵地决战。红25军第二任军长蔡申熙于此役牺牲。时任25军连指导员的老头右大腿负重伤。幸运的是,汉阳造那7.92*57弹药穿透力过足,直接贯穿了老头的大腿。如果换成现在的5.56*45弹药,那就会迅速翻滚行成空腔并压碎大腿骨,让血管骨渣肌肉混做一团,在野战条件下除了截肢没有办法可想。
贯通伤也是伤,疼痛可一点也不比盲管伤少到那里去。老头瞬间就昏迷了,被送往野战医院。红军的医疗条件是出了名的差,根本没有任何抗菌素可供使用,大量本不至死的伤员都是因为伤口感染死于并发症。拿使用最广泛的青霉素来说,共和国直到1953年才在童村教授的带领下建成了第一家生产青霉素厂家,至于优良的青霉素制成品(分离,提纯,结晶)要等到70年代。
老头醒了,二把刀出身的军医正拿着把锯子在他腿上比比划划。老头大惊:“你想干什么?”“同志,你的腿不切除是不行了。”“放你的狗屁,你敢!”“不切除你会死的”“老子宁愿死,也不让你碰我的腿。”
话说的简单,现实是无情的。老头的大腿很快就腐烂化脓了,而红军没有任何消炎药物可以使用。有的只是土法制造的盐水和棉布。红军当时唯一的解决办法是,拿棉布浸透盐水,卷成条状,从伤口的前面伸进去,后端拉出来,然后反复拉扯,让脓水和血水流出来。
不一会,老头就放出半盆血水,再把一杯盐水倒入伤口消毒。剧烈的疼痛让老头无法开口,嘴里咬着一根木棍,他狠狠的咬着,怀着决不能让那个心怀不轨的军医得逞的决心。直到医护人员离开很久,他还不能平静下来,呼呼的喘着粗气。这样的折磨每天都要经历一回,没几天,那根小木棍就被老头咬断了。
一天,二天,三天;一周,二周…….第三周,老头在高烧中迷迷糊糊中想到:这一关,怕是过不去了。老头开始拒绝治疗,盐,也是宝贵的,要留给需要的伤员。医院院长被惊动了,同时负伤的团首长被惊动了,老头依然坚决的拒绝医护人员的治疗。直到吴焕先军长来医院看望伤员的时候,老头被狠狠的批评了一顿。“你还是个党员么?还是个革命战士么?这点小伤都抗不住,我们怎么打败白狗子,建设苏维埃政权?马上接受治疗!
在军长的斥责下,老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又开始了受活罪的过程。幸运的是,在一个游方郎中的指点下,红军引入了一个土方。在棉布拉扯把脓血挤压光后,用新鲜的南瓜瓤子一点一点塞进去,然后每天更换一次,再用高温煮过的棉布包裹好。
或许是天意,或许是这个方法确有奇效,一个月后,老头重返了战场。。
1938年冬,新四军四支队一部决心在安庆至合肥公路中伏击路过的日军,由于情报错误,把大股日军的尖兵当成了小股部队。遭到后续日军严厉的反击,第一批跃出战壕准备进入白刃战的战士几乎全部被立刻打倒。老头正趴在机枪手的边上指挥着机枪打击敌军火力点,这个没经验的机枪手选择了一棵树作为自己的掩体,趴在树下扫射的正带劲时,日军反击的掷弹筒准确的砸中了树冠形成空爆。老头立刻昏迷不醒,部队迅速撤退并把老头带了回去。
老头清醒过后才知道,几十块小弹片嵌入了他的后背,最危险的一块非常接近脊柱神经,以当时的手术条件无法摘除。这块弹片将伴随他的余生,因为当具备手术条件的时候,弹片已经和肌肉牢牢长在一起,再摘除有可能会威胁到那根神经。从此,只要即将天变,老头的脊背就开始酸痛,比天气预报还准。他也无法再象个军人一样把腰挺的笔直,只能尽力挺到所能做到的极限。
第三次其实是个小伤,但是危险性绝不亚于其他二次。1942年12月,日军进攻李品仙部和豫南汤恩伯部,新四军主动出援:二师罗炳辉部和七师傅秋涛部在淮南铁路攻击日军后路,五师李先念部发动平汉铁路破袭战,迫使日军撤退。
在淮南的伏击战中,老头刚刚跃出战壕,扭头后看,准备象无数电影中表现的那样,一挥手高呼一声:跟我上。一颗子弹擦头而过,带走了一块头皮和一缕头发,打倒了随后跃出的一个高个子战士。如果老头那1米65不到的二等残废稍微高那么2公分,如果老头刚才稍微跳了那么一点点,那么可以肯定的是,他的鲜血和脑浆将撒落在这片土地上了。
因为满头的鲜血,和子弹的冲击力,老头无力冲锋,躺在地下呼呼喘气,他心有余悸。
游击
夏吃杨梅冬剥笋,猎取野猪遍山忙,捉蛇二更长。陈帅是个豪迈豁达的人,总是充满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连艰苦卓绝的南方三年游击战争被他写的也仿佛像是在野外郊游打猎般休闲。
饥饿,是游击武装面对最严重的问题。主力部队撤离后,敌人成立了大量的地方武装,它们多数由本地人组成,熟悉道路和一切隐蔽处,在他们的带领下,敌人不再会象前几次反围剿那样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在绝对优势的兵力压迫下,游击部队只能一点点的向深山中撤退。粮食,一点点的被消耗殆尽。
先是伤员们吃粮食,战士们吃南瓜;再是伤员们吃南瓜,战士们吃南瓜掺野菜;然后就是大家一起吃南瓜掺野菜,党团员们吃野菜汤。为数不多的盐要留给伤员们洗伤口,只能甜吃。慢慢的,伤员们日渐衰弱下去,战士们也开始有气无力了。
老头很为此烦恼,棒小伙子还好说一点,实在饿的不行了,多喝几口凉水,裤带勒到最后一个洞眼,啃树皮,吃草根,随便你怎么着了,能扣动板机就行。可是伤员们实在顶不住,已经有伤员在昏迷中抓起泥土往嘴里塞了。
没有出路,只有下山打粮。9人组成的分队趁夜色下山,准备突袭国军一个小部队的厨房。开始进行很顺利,摸入敌军的营房后,发现仓库门口有座由糠和柿饼的混合物堆成的小山,大概是敌人准备拿去喂牲口的杂粮。
老头兴奋的扑上去,大口大口吞咽着食物,不顾粗糙的糠皮划破他的嘴和食道……他们已经太久没见过粮食了。几乎同时,9个人齐刷刷的被食物哽住。食物太干了,他们没有水喝。
老头下令:先进仓库搬粮食,出来再吃。撬开门锁,一袋袋面粉被扛出来,平时拎支步枪都站不稳的小伙子们如有神助,一人三袋不在话下。面粉扛光了,事先准备好的大口袋装满糠饼接着扛,这都是粮食啊。
不幸的是,在运粮归途中遭遇了敌军的巡逻队,瞬间枪声响成一片,地方武装的火把蜿蜒而来。老头带着弟兄们向山里飞奔,只要进了山林就安全了,今天晚上可以说是收获巨大啊。但是身上抗着百十斤重的战士是跑不过只拿着步枪的敌人的,左前方和右前方都已经出现了敌军的身影。
“你,你,你!你们三个留下来阻击敌人。引来敌人后回营地归建,如果明天这个时候还没到营地,我们会在下一个地点等你们。”三名战士被留下来担任吸引敌军的任务,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担负这样的任务几乎不可能有幸存的机会。三个人默默的看了大家一眼,放下手里的粮食向反方向跑去,对空鸣枪。
老头带着他的人惊险的返回营地。粮食,全部运回来了。可是就连最饥饿的战士也无心吃饭,他们在期盼自己的战友归来。24小时过去了,老头转移了营地。48小时过去了,72小时过去了……三名战士无一生还。
粮食让这支小部队延续了1个多月的生命,但是毕竟不是仙丹。很快的,他们又断粮了。再次下山打粮的任务遭到了重伤员激烈的反对,他们一致要求放弃他们,部队立刻转移到有群众基础的地点。
老头想也没想就否决了这个建议,抛弃自己的战友从来不是这支军队的传统。任务决定了,还是9人分队,还是老头带队,攻击目标是一户有堡垒的地主。
第二天早上,换岗的哨兵才发现,四名伤势最严重的伤员,他们用嘴死死的咬住自己袖口,撕开了自己被精心包扎的伤口,直至鲜血流尽,他们没有哼上一声……
过了很多年,老头还是没有想明白,这些不能行动的伤员是怎么瞒过所有人的眼睛用眼神交流了自己的行动?是什么力量让他们用手伸入自己的肋部的伤口用力扳开自己的肋骨无声的死去…..?
现在提起红军,很多人脑袋里立刻想到了长征。确实,8万红军出苏区活到陕北只剩下寥寥数千人。大浪淘沙后,能活下来的都是忠诚,顽强,勇猛的战士,这些老骨头们十数年后就横扫了百万国军,打下了这巍巍江山。
但是希望大家不要忘记,当中央红军,二,四方面军,红25军踏上九死一生的长征之路时,南方七省的红军残部正在和超乎比例的敌人作战。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没能活着看到新中国的成立。
这是一支前所未有的军队,即使他的部队被重兵包围,被打散,承受了越50%的伤亡率甚至被基本歼灭,有一口气的人就会坚持下去,宣传自己的信仰,寻找自己的同志,直至重新竖起高高飘扬的军旗。
这支军队信仰的是:我们具有一往无前的精神,我们会压倒一切敌人,而决不被任何敌人所屈服。不论在任何艰难困苦的场合,只要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要继续战斗下去。
在江西,在河南,在湖北……无数脱队,负伤,故意保留下的火种组成了一支支游击队对敌人斗争。他们不知道胆怯,无所谓强敌,不承认失败,坚信自己的事业是正义的,用自己的鲜血谱写下最终的胜利之歌,“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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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还周恩来还要求专门打开已打包的X光机为他检查,还做了手术。
但直到山里打游击还没好,化脓不止,当时也只有用盐水洗伤口,解决不了问题。
后来陈毅也是用这办法,把腿绑在树上,让警卫员用布条沾上盐水,在伤口里来回拉,一直拉到脓血变成鲜血,还带出几块碎骨,自此以后才慢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