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童年纪事(二)抗大小学生活 -- 梁东
俺的第一个小学叫“抗大小学”,那年俺四岁。
校名如何解我不知道,反正记得就是这个名字。
说是小学,其实整个小学就是一个班。
整个学校,就是一个小破院,加上一个破平房,连个牌子都没有。也可能有,木头做的嘛,那年头的牌子好象都是木头做的,后来被作他用——劈柴做饭之类——也未可知,总之是印象不深了。
哥哥当年在这里上学。父母觉得我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干脆就放在一起得了。
因为年纪小,也没有人当我是正式学生,觉得就是个“跟屁虫”而已。
直到某次考试,俺的成绩是全班第二,大家才惊讶不已,对俺开始另眼看待。
其实俺当年的学习秘诀只有一个:哥哥写什么,照抄就是了。
我的第一个书包是妈妈的旧提包,黑色人造革的,横长,右下角还用白油漆印着类似“旅游纪念”的图案。包底还有四颗金属的圆钉作支脚,提手已经破损,拉链也缺牙了,就这还高兴的不行。
那个时候学校或者教室的主要功能不是上课用的,老师也是两天来三天不来的,所以这里就成了孩子们的活动中心。
班里当年有多少人记不得了,大约是二三十人。
冬天教室里是用炉子取暖的,炉子在讲桌旁,烟囱就从窗户直接伸出去。炉子是烧煤的,来得早的同学就先生炉子,对当年住平房的孩子来说,这个也算是基本生活技能了吧。
生火用的煤和劈柴就堆在教室后面的角落里。这个资源区有多种用途:天冷的时候是火源,老师不在的时候是儿童乐园,但最主要的功能确是——武器库。
印象里,那时的孩子打架很平常,也正因为如此,连班里是否有女孩都没有印象了。
其实班内(或者说学校内,反正是一个意思)打架不是没有,不过都是个别人的小打小闹,真正开大架的时候不少,场面很壮观。
开大架,是和另外一个学校的孩子。
因为什么不重要,好象也没有人在乎。你没有过放学回家走哪条路而表示站队立场的时候吗?
好象,那时的孩子只是把这作为一种很有趣的游戏。
经常是窗边的同学一声高八度:
“来了!”
所有人立马开始准备:桌子上桌子,堵住门和窗,屋子里的桌子和椅子也要码起来,像碉堡一样;剩余的桌子和椅子被那些“游击”们顶在头上,不断神出鬼没;
棒子是现成的,劈柴、扫帚棍、拖布杆、大扫帚、竹竿、桌椅板凳腿,层出不穷;还有些“天才”将铁钉子钉在棒子头上,特别留出钉子尖或钉子帽,于是新款的“狼牙棒”就问世了。
冻土块、石头、煤块是主要的“手榴弹”,院子里、教室里随处可见;
弹弓并不多,打得好的更少,崩手弹眼的居多,虽然命中率不高,但杀伤力惊人,只要命中,霎时“踏地哭天,声震九霄”;
车链条、胶皮轮胎、橡皮筋做的火药枪(打火柴头的那种)算是高级武器了,家里有高年级兄长的才有可能有此福气;
木头枪也有,威慑力量和戏剧性也是游戏的一部分。
无论是哪一方先开始,基本都是一方开始进攻——攻进教室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另一方防守,总是因为弹药后续不足,造成进攻方很难持久,于是且打且退,防守方转而反攻,一路穷追猛打,直到对方大本营,然后持续,然后转换,周而复始,直到某方开始厌倦,鸣金收兵而告结束。
由于互有攻防,防守的武器也随之出现,木制或铝制的破锅盖、破脸盆、装苹果的柳条筐底或盖,最夸张的还有用两根棍挑着一块破布的。
玻璃球当时还是主要的儿童游戏用品,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做武器使用的。记得班里有一个叫“大个”的男孩,曾用弹弓发射玻璃球重创对方,额头顿时一个大疙瘩。
当时觉得过瘾,现在回想起来,呵呵,怕怕…
参加工作后,还有一次做梦梦见在抗大打仗,“大个”就在俺边上,刺猬头,鞋拔子脸,瓮声瓮气的说话,不时的用手背擦一下清鼻涕,真真儿的。
记得教室门口冬天有一个棉布的门帘,下面已经露了一个大洞,直接看得见里面的棉花,但有总是比没有强。曾经有勇士披着浸过水的棉门帘率众冲向对方,并一战成名,回来的时候门帘早已和衣服一起冻住,样子古怪,倒像背着一块厚铁板。
下雪天是打仗的好天气,打起来是又过瘾又好玩,持续时间还长,可用的资源充足,脸上、身上还算干净,不用担心会被家长收拾。
夏天本来是打水仗的好时候,可惜那时双方设备严重短缺,水枪并不普及,也无法保持“水弹”的长途运输,只得作罢。
记忆里,抗大小学永远是灰色、阴冷的冬天,小院门口的小树也是枯枝孤立、枯叶飞扬,一派消杀之气,是气氛使然,或者,俺在这里的日子真的没有过温暖的夏日?
抗大小学后来取消了,那些抗大小学的学生们都进正式学校了,当年成天打架的孩子们现在就坐在一间教室里。
不管愿不愿意,现在不得不和平共处了。
父母说俺年级太小,跟哥哥一起上学怕跟不上,把俺摁住了。
不得已,在家赋闲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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