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骗子立宏来了没有?(6) -- 8年驾龄
立宏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档案给记了,上大学政审没通过,说白了学校坐根儿就没让他参加高考,当我们这班人意气风发成为天之骄子的时候,立宏去了某无线电厂当工人。
那阵儿,如果你要想当个司机,都得上北京市驾驶学校(算中等技术学校,简称,中技)。当时的科举制度是一类大学、二类大学、部署中专、地区中专,中技然后就是待业或是补习班儿。由于档案中的问题,立宏是所有的学校都和他绝缘了,立宏原来想考不上大学就当个司机,现在也没门儿了。立宏爸妈很苦恼,当了一辈子老师,桃李满天下,轮到自己的孩子却是求学无门,当初立宏爸妈把我们高考的卷子拿来给立宏做了一遍,再一算分儿差点儿没郁闷死,这小子超出重点大学录取线六十来分儿,比我这个上BD的分儿都高,(咳,现在的BD,堕落得没法儿看了,当时BD校徽往胸前一别,真跟中了三甲,披红跨马游街夸官一样,街坊邻居争着嫁闺女)那年大学是一百个考生中录取1.5个,立宏是个小天才。
立宏在工厂里没干多少天,人就消失了。 两个月之后回来的时候,兜里装着一千多块钱,当时立宏爹妈的工资每月六七十,一千块钱这个数就足够让立宏他爸妈愣半天的。再举个例子,当时的大学里头,熘肉片儿一份儿三毛五,肉末烧红根儿一份儿一毛五,白菜炖豆腐一份儿一毛,两毛五吃顿午餐。正阳门饭庄有鱼有虾四个人撮一顿五块八毛钱,当然了,现在这一千块,不够一个大学生半个月造的。
立宏两个月没上班儿,工作自然没了,在家待业,街道不能让红旗下的蛋闲着,就帮着他起了个个体执照,立宏这执照是北京是头三百个个体执照之一,注册资金三十圆人民币,现在说着跟说笑话儿似的,当初就是这样。立宏不敢在家门口做事儿,跑到西三旗倒衣服,一年之后,把摊儿开到了人大南边儿。这个时候立宏才不再对上不了大学这事儿耿耿于怀,也开始重新搭理我们这帮哥们儿了。在我们呆在校园里向往着未来每个月七十多块的工资时,立宏已经是万元户儿了,等到八十年代邓公恩准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时候,立宏却又动了上大学的心思。
事出皆有因,本来立宏没动心思,因为我带他上了几场舞会,碰见小祓(浮)子,下定决心要上大学. 按立宏的话说,就是早先为女人心死, 如今因为女人又要重新开始.
小祓子是外号, 看过老舍的骆驼祥子的人都记得那个凄楚不甘屈辱而悬梁自尽的小福子. 这个不是,是个协和8年制的女生. 漂亮, 自信,开放,舞姿优雅, 就是美丽大方得让男孩们自惭形秽的那种. 当时北京协和医科大学是全国唯一8年制医学教育的学院,号称院校所合一的最高级医学机构(中国医学科学院, 协和医科大学,中国临床医学研究所). 当时招生只在北京上海两市,有道是上BD容易,上PUMC(协和)难.
好男生不敢上,立宏不吝,上场直奔美女而去,两圈儿华尔兹下来,不知道立宏跟小祓子说了什么, 女孩子笑眼弯弯,抓根儿圆珠笔在立宏手背上写了俩字儿扬长而去。一会儿立宏也不见了. 等到再见到他的时候,这小子在家里温书, 准备高考.
立宏要想上大学,背景必须清白,前面跟金晓梅的事儿就成了一大障碍,洗档就成了必须做的事情。档案一般都在人事处存着,个人自己是见不到摸不着的。现在有人才交流中心之类为你存档,你还是照样见不着自己档案。那时能碰到自己档案的机会只有一个,就是调动过程之中。从A单位调到B单位,A单位封档,开出人事调动介绍信,B单位有人事调动接收信,如果B单位的信上有一句“档案封好自带”,你就有机会接触自己的档案了。
立宏是出来混的,先到西四账簿用品商店,买空白人事介绍信,然后请人刻了一个人事章,给自己开出一封介绍信,然后要求档案自带调动。当街道大妈疯狂刁难的时候,立宏用松下的彩电给摆平了。
等档案拿到手里,立宏来找我。好厚的一个大信封,封得那叫个瓷实,信头信尾封口上都有公章。
我们哥儿俩绕着档案开始转磨,水湿不行,信封皮儿会褶;刀撬没戏,糨子忒硬,即使是眼科手术刀也片不开;按KGB的规格来个蒸气开封,我们兄弟没那个工具也没那个技术。闹了一宿,立宏突然两眼放光:“嘿,我说这事儿还得从事情之外解决。”(中国版的thinking out of the box)。
说完立宏伸手就把档案沿着信头边沿给挑开了。我吓了一跳,那年头男女跳个贴面舞都判流氓罪,这私拆公家档案还不是个流放八百里的罪过啊?
立宏特镇静地说,“听我的,没事儿!“ 一边儿伸手将档案抽了出来。这是我有生以来唯一一次看见档案大信封里面的内容,俩硬纸片中间夹一摞纸,边儿上打孔,白线儿一记,就这么一东东能弄的你生不如死。
翻到档案最后是奖惩记录,立宏翻开找到记录处分的那两页儿纸,仔细看清,确认没有标明页码儿,伸手一抽从档案里撕了下来,又仔细查了一遍,把档案装回信封,用自家浆糊把信封边儿给粘上了。那招灾惹祸的两张纸估计立宏现在还留着,档案底下谁的签名我没看到,不过这签名的老兄心里要有数,这辈子会有人一直惦记着。
次日,立宏抱着档案直接回了街道。人事大妈一看,“唉?你不调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立宏说:“我不去了!我还回街道。这档案还您!“说完把档案完好的那一头冲着大妈递过去,大妈刚伸手去接,立宏又把手给抽回来了,刺啦一声把信封自家糊好的那一头给撕开了,”我自个儿的档案我得看看。“
大妈当时一蹦三尺高,用上困难时期过年抢带鱼的手段把档案给生抢了回去,“这浑小子!档案背对背,这也是你看的?”(此处略去严辞教训三百句),当时就把档案给锁回档案室了。
从街道出来,阳光满面,我觉着后背凉凉的,立宏却跟没事儿人儿一样,“没事儿了!”
“那接下来……”
“接下来,兄弟我高考去,你以前的书和卷子还在不?”
牛!
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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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得漂亮,写得精彩。送花。
不就一把水壶吗?军情六处也用这个。
你们哥们儿中但凡有一个集邮的,也不至于费这么大劲。
不过这小子真机灵啊。话说回来,那个年代练摊儿的能生存下来,没这份儿机灵劲儿是不行的。
干得漂亮,照例花之
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實在是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