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小城故事2004 (1) -- 成奎花
陈萧到乌普萨拉一年了。大学毕业设计时的老板认识了一个乌大的教授,正好和她做几乎完全一样的课题,经老板推荐,她和那个教授通了几封信后就过来了。在这以前,她对瑞典唯一的印象是高福利和瓦尔得内尔。乌普萨拉?连听都没听说过。
来了近一个月,陈萧过得极其郁闷,口语听力不行,感觉是既聋又哑,更糟的是瑞典有自己的语言,她报纸广告都看不懂,中国人最引以为荣的大词汇量在生活中一点忙都帮不上,让她觉得自己还象个瞎子。去超市买东西,不透明包装的都不敢买,看不懂包装上的说明,不能肯定里面是什么。有一回想买点糖,转了半天,看到一盒东西有点象,拿起来摇摇,沙沙的响,她几乎肯定了,但还是不放心,最后抓住别人一问,那人乐了,告诉她这是盐,然后把她带到放糖的地方。瑞典人比较内向,一般不主动答腔,但如果你主动寻求帮助,他们很热心。后来瑞典朋友问她觉不觉得瑞典人太内向,她说不觉得,因为中国人也一样的内向。陈萧因为语言还闹过其它一些笑话,一次在街上,好几个地方都挂了写着“slut” 的牌子,她诧异极了,回到公寓和瑞典人提起来,他们刚开始茫茫然的,后来反应过来全乐翻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才告诉一脸尴尬的陈萧,瑞典语里slut是closed的意思,而且应该念“斯路特”。
陈萧最郁闷的是一个中国人都不认识,没有任何人给她介绍一下当地的情况,她只能操着瘪脚的英语,象拄着劣质导盲棍在黑暗里摸索的盲人。一天她极其无聊的坐在窗前,忽然听到“吻别”的旋律,是从同一幢楼某个窗户里传出来的,她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从一楼一直跑到七楼,把每个信箱上的名字都看了一遍,最后他见到了刘明亮的名字。
刘明亮把门打开时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总算找到组织了”。后来陈萧向在美国的朋友说起这事时,朋友很诧异,没想到极其腼腆的陈萧会对个陌生人说出这么句甚至有点幽默的话。刘明亮把陈萧让进屋,听陈萧磕磕巴巴的介绍完自己,知道她刚来不久,忽然问: “你是不是喝水管里的热水?” 陈萧楞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刘明亮说: “水管里的凉水可以直接喝,但热水不行。” 接着又加了一句“我刚来时也喝了一个星期的热水。”
陈萧和朋友提起和刘明亮的第一次见面,总认为是命运,朋友不以为然: “陈萧,这里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因为你们有了这样一个小说一样的开头,你就下意识的认为应该也有个小说似的结尾,你program了后来对他产生的感情。第二种是你后来爱上了他,这个开头被你反复回味才有了所谓‘宿命’的意味。你看我每天遇上不同的中国人,甚至会在抱着书的时候在拐角撞上个陌生人,书也会撒一地,他也会帮我捡书,也会对不起没关系相视一笑,可后来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也几乎一转身就把这事给忘了。一天发生那么多事,命运哪里有时间到处去埋伏啊。再说了,如果非要说宿命,你第一次见他时不是听到吻别了吗,那你们估计也成不了。” 陈萧喜欢这个朋友,有时也恨她,觉得她太cynical,经常让她扫兴或者是尴尬。其实陈萧不知道,当刘明亮一开门看见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时,心里确实咯噔了一下,只是很快他就把这感觉给忘了。
现在uppsala,中国学生是乌泱乌泱的。。。一抓一大把
感觉很平淡,但平淡的又让人期待。
楼主驾驭文字的水平很高啊!
楼主应该也写一篇--那只叫成奎花的猫。哈哈
哈哈,谢谢!
现在大家都叫我“大婶”......
感觉是个特别乖巧的孩子,有点担心把好孩子教坏了......
把你的故事告诉我,我一定添油加醋的写出来
你还在uppsala呢?
陈萧曾向朋友抱怨乌普萨拉的中国人太少,朋友安慰她: “放心,从你遇上第一个中国人开始,你会发现中国人无论在哪里都那么多。” 自从遇上刘明亮,正如朋友所言,中国人从每一个角落源源不断冒了出来,她工作的楼里就还有两三个,刘明亮在的生物医学中心更是有几百号中国人。她还知道了乌普萨拉有华联会,网上有个北欧中国人社区,刘明亮经常到那里去灌水。也是在这个社区,刘明亮认识了斯念。开始时刘明亮以为斯念是那女孩的网名,两人熟了之后,斯念告诉他这是她的真名,她在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念博士。刘明亮不信,到学院主页上一查,还真找到了这个人。问她怎么用真名上网,斯念说: “假做真时真亦假”,刘明亮觉得这个女孩聪明还有个性,便把她加到自己MSN上了。
陈萧给小曼打电话这天,她本来是在刘明亮的办公室看书,刘明亮在网上和斯念聊天。
“这不公平,中国男的泡个瑞典妞几乎要被视为民族英雄,凭什么中国女的跟个老外就被说三道四?”
“你去看看那些女孩嫁的老外,相差10岁是算少的,不是找个老头就是找个除了国籍其它什么都不行的,那种人要是换了中国籍,别说姑娘主动望上贴,估计是征婚启示都没勇气写。再说了,异国通婚的大都是女的,男的少见。”
“shit!最看不起中国男人这点了,你以为中国男人就都那么热爱国货啊?私下还不是说瑞典妞胸大,养眼,只是没有勇气去搞。看见中国女孩嫁个老外,更觉得自己潜在机会又少了一个,还装得道貌岸然。”
“不和你矫情,反正我认识的没几对是有真感情的。”
“你怎么都认识这样的人?人以群分,你是不是也有点问题?”
刘明亮有点恼了: “你怎么这样刻薄?”
“呵呵,存心挤兑你呢。” 斯念送来一个笑脸。
“没见过变脸变得你这么快的,刚才还象个女巫,现在又装天使了。”
“那是那是,我女巫天使都能扮,就是扮不了女人,女博士嘛。”
“估计你也就是个魔鬼脸孔天使身材吧?”
刘明亮看见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痛苦流涕的头像。
“这不能怪你,真的......”
“我知道,这得怪我爹妈,还有,也怪你。”
刘明亮不懂了,他打了个问号。
“你那时怎么那么心急呢?”
刘明亮这次打了两个问号。
“当初你急着去投胎,推了前面的人一把,我可不就是被你推下来的,着地没站稳,一跤就摔成这样了”
刘明亮大笑起来: “骂谁呢你,你才急着去投胎呢!”
他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一抬眼,看见对面陈萧正看着他,碰上他的目光, 又低下头继续看文章,可她脸上显而易见的委屈神情象倒在水里的一杯牛奶,搅得刘明亮的心情混浊起来,脸上的笑也变得讪讪的了。对话提示的铃声叮咚一响,刘明亮忽然觉得这声音大得过分,连忙取消了提示铃声这项设置,再看斯念在那写着: “你看,你怎么又急了呢”, 刘明亮又笑了,手指敲在键盘上,觉得这敲击的声音也大得可疑,犹豫了一下,他打了个笑脸,说有事得走了,退出了MSN。陈萧也收拾好东西准备要走,刘明亮问: “你不是说待会儿一起吃了饭去打羽毛球吗?” “刚想起来还有个实验没有收尾,得到系里去一下。” “用我帮忙吗?” “不用,谢谢了。” 陈萧走了,刘明亮知道她很委屈,实验不过是个借口,他觉得很内疚,却不知道该怎么做,追求女孩子是他的弱项,可是他更不知道怎样去拒绝一个女孩子。
再说我就在bmc里面,按说你也算写到我了
聪明的女孩一般早慧,聪明的男孩往往晚熟,刘明亮从小就被人夸聪明,所以他一直到初三还在和女孩子打架,高中毕业时他很认真的对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说“我高中最重要的收获是真正意识到男女有别”。
刘明亮的大学以出产美女以及伴随而来的风花雪月著称。刚入学时,一天晚上他起床上厕所,在厕所门口被拦住了: “哥们,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在里面”,说着从里面出来一个只穿了内衣的女孩,两人拥着施施而去,把只穿个裤衩的刘明亮落那里楞了5分钟,后来他晚上起来总要套上件T恤,宿舍里的同学都笑他象个娘们,他还是坚持这样做。刘明亮性格里有种天生的优雅,容不得粗俗,小时候孩子们打架玩泥巴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扛个鱼杆去钓鱼,经常就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一条鱼也钓不着。他这种优雅不幸遇上小资当道的时代,让他觉得羞以之为伍,所以后来使劲抽烟喝酒,以让自己显得粗犷一点,但是他又很讨厌身上的烟味。出国以后,他总算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偶尔抽抽雪茄,一来是贵,不能经常抽,二来他喜欢雪茄的味道,三来可以让他显得sophisticated。
刘明亮进大学不久就有了他第一个女朋友,两人交往没多久,一次他在女朋友面前提起系里的系花,女孩脸色大变: “她那么漂亮,你找她去啊,以后别来烦我!”说罢摔门而去,刘明亮竟然就真没有再去找她,两人也就算吹了。在他从宿舍卧谈会上学习了泡妞的启蒙,初级和高级课程以后,才知道前任女友那样做是虚张声势欲扬先抑。他后来一直没有再交女朋友,心思全花在打游戏上了,说: “再复杂的游戏,多玩几次也就知道所有的装备宝物大概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现,女孩子你就算泡上一打也不可能对她们的脾气埋伏在什么地方何时会爆发有任何线索。” 他也遇见过几个喜欢的女孩,也试图追过,可一击不中就放弃了,不是因为缺乏自信,而是因为懒,也是因为还没有喜欢到让他放不下的地步。
大学毕业时刘明亮和其他同学一样,联系到了美国的学校,签证一直没成功,他也懒得再等,一年后申请到瑞典的国际硕士课程,在斯德哥尔摩待了一年半,然后跑乌普萨拉读博来了。斯德哥尔摩的朋友问他干嘛去乌普萨拉那样一个“一条马路两辆bus对开”的地方去,他说: “我常去的也就那么三四个地方,只要这三四个地方在,城市其它部分再大或者再小跟我有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