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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我当导师经历的史料(连载) -- 大懒虫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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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我当导师经历的史料(连载)

(一)引言 痛苦捉刀

说明:引言部分不是当导师,而是当枪手。这么快就跑题的目的是以诉苦的方式获取同情心。效果好不好就不知道了,反正对我来说,是有效果的,打出来后,感觉好多了。也因此有勇气和力气打出以后的料理。

文体:记叙文。

正文:

最近不是帮一个托了多层关系才联系到我的素未谋面的人修改其硕士毕业论文吗,这篇是我多年来所见过的最烂的,憋了多天才鼓起勇气去给它动手术,完成之后,我累死了。这不,大节日的,我没力气出门去,被折磨的。

不明白有多烂吧?我说一说大家就明白,作者发给我论文的时候自己说了:很乱,不知道怎么弄,导师给的指导意见看不懂,但是10天后要定稿了,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好吧,于是我诊断了一下,非常快地浏览了一遍,初步印象:不知所云。

然后我再看了导师的诊断意见,几百字,写得很婉转,但是意思很明确,我给提炼了几条:1 文不对题。2 思路不清 3 前后无关联 4 建议重新选题,重写。

于是,我放到一边,再也不想看第二眼了。因为,作者的意思是让我修改,而导师的意见是重写。这2层都不是我这个导师级别的人所为的。我以往的经历是:先给修改意见,后稍作编辑。

但是,无奈,我已经答应了我的朋友帮这个忙了。这是个关系不同一般的朋友,所以,我是会说到做到的。

因此,在限定时间的最后阶段,我终于鼓起勇气,磨刀霍霍向烂文。

我这一看呀,第一回合就晕菜了:果然是无处下刀。

1 撇开文不对题这点不说,这好办,题目最后起就是了。但是,这作者呀,开篇写研究目的的时候,就让我晕菜了。研究目的不是写为什么要做这个选题,而是写被选对象如何如何的一堆空话。人家如何跟你为什么要写人家,这不是两回事吗。连这点都没搞清楚,其写作水平就可以推测了。所以,后来果然连研究方法这项都省略了。

2 根本不会写文献综述。当然,能写好这个的人不多,但是这位写的,让我彻底无语。

3 后面的正文,果然是不知所云。

4 所有的文字,没有一句是原创的,四处搜来无序地重复累赘成一团糟糕,不是枣糕哈枣糕好吃。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呀,这第一回合下来,我痛苦地打开电视机看了一会台词和表演都巨傻无比的电视剧缓和了一下,就睡过去了。

但是我果真是一个有勇气有胆魄的人。

第二回合,我打算给她列个详细的写作提纲,让她自己去写。

但是,我还没落笔,就放弃了:一个读了3年还不会写研究目的还不会写文献综述还看不懂导师的文字的还不会用自己的思考来组织文字而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论证天下文章一大抄的准确性的并且最终选择去拜托一个长辈绕了许多层关系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去让一个素未谋面的没读过研究生的大学毕业快10年的大懒虫大姐放弃当下的事情们帮她动手术,我还写什么写作提纲呢!写了也白写。因为她显然就是找传说中的枪手了,而且还是免费的高级枪手。

太可恨了。

于是我怀着悲壮的心情,重新拿起了我的手术刀。

咔咔咔咔。

其痛苦过程省略。

这期间,我竟然很突然地同情起一个五六年没见过面的在某著名出版社当编辑的同学,以前她跟我抱怨“每天看那些烂稿子,痛苦死了!”当时我问:“不都是大学老师写的吗,还痛苦?”她说:“你不知道有多烂,都是到处抄来抄去还抄错的!”。。。。。

我不得不佩服我自己起来。

经过一天一夜的手术后,我竟然搞出了一篇应该能及格的东西。我的及格与否的参照系在于那位导师,我估摸那导师看到我弄过后的东西后,再对比之前那篇,应该会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因为好歹我弄出了一个与之前面目全非的主题明确,逻辑清楚,脉络分明,文风一致,前后关联度较高的东西。最后,我把总结部分空白了,留给作者亲自写吧,并指导了其应该怎么写,怎么也得从头到脚看看我的劳动成果是不。

弄完后,我心脏部位感觉负荷很大,血有点供应不上来的感觉,再说我本来就有点贫血,这几天营养也没跟上,所以,最终连看烂电视剧的力气都没有了、在极度劳累和极度痛苦的折磨中昏睡过去了,并且做了好几个小时的噩梦,很久没做噩梦了。

是为记。

回头,等我恢复体力后,再来打出这10多年来我当导师的一些经历。

土鳖抗铁牛。。。

[FLY]懒虫在奔跑ING[/FLY]

家园 花,见短信
家园 坐板凳
家园 花大懒虫老师同学
家园
家园 虽然你很痛苦,我怎么看着老是想大笑呢

实在是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过,你倒是顺便给了怎样写好文章的好建议。

家园 这篇文章在骂我呢

我就是典型的天下文章一大抄,不过竟然还毕业了,呵呵,惭愧啊.

家园 花认真的好老师,
家园 等下文

都毕业10年了,还能亲自操刀给别人修改论文,啧啧,佩服佩服啊

家园 还是别帮好了,这样的人就是混个文凭,毕业后对社会也没什么

好处

家园 花等下文。
家园 吼吼。。。

貌似很热闹啊。。。。关注!

家园 【原创】博导开路,后有很巨大的爆料(分3贴发)。

前言:

由于要写导师经历,我忽然想起以前似乎写过一点,于是就翻出了这个写于五六年前的文字。文字的开篇就有提到我的“博导” 经历,但是写得不够,因为这只是一个引子,当初之所以要写这篇文字,是由于那段时间在研究同性恋文化,这篇文字是写给一个对同性恋文化有深刻体验的人看的。我这篇文字里,主要是写我某个阶段的个人的情感世界,重点是写这段对我来说有点不太寻常的感情片段。文字的主角,经本篇的第一位读者鉴定,是位同性恋。当时我还不太肯定,但几年后在另一个别人的文字里看到别人的同性恋女友的故事后,我又被触及记忆恢复了一些这篇文字里没有出现过的一些细节,这才泪流满面地承认,她真是。

现在重新看完,我不得不承认,我以前的文字表达水平,比现在要高。唉,我最好的时候是初中的时候,越老越退步了。。。。

受到字数限制,本帖分3部分发。

有个预言家说一九九九年八月七日地球要毁灭了,我从一九九九年的春天开始就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我希望我和地球一起毁灭,毁灭我那种巨大的彷徨和无奈,有人说那可能是世纪末情结,也有人说是大学毕业情结,不管怎么样,在一九九九年一月的时候,我的生活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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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1999年初的散乱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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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我经常能和一些很奇怪的人相遇,成为朋友,这常常让我惊叹生活给予的厚爱。我很想如实地用笨拙的文字描写构成我生活的那些远远近近的人。不知何故,最近几天我想起了金子,已经好些年没有联系了。可是感觉上我们似乎一直在阳光明媚的户外交谈。

认识金子是在送禾的那天,那天禾终于拿到了博士学位,离开了中国。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机场走向出关的人群中,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有时间可以复习准备期末考试了。禾的博士论文实际上应该在半年前就写完的,但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一直拖了半年。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她的博士论文为什么需要写上三年。虽然写论文是需要些灵感的,中文系的博士论文确实也够让人郁闷的,我的一位在某大中文系读博士的姐姐现在正在被那些看不完的书弄得很憔悴,但是确实不至于写上三年。事实上她爱写几年和我关系不大的,主要是她因此连累了我整整三个月。我用连累这个词实在是很准确的,因为我那个学期要上十一门必修课,还有一个月的实习,此外我就要考研了,而且考的不是本专业不是本校,难度系数比较大。原先我是指望着这三个月的,因为我平时是不啃书本的,但是,结果这整整三个月的所有空隙(包括牺牲娱乐运动和休息的时间)都和禾的那些参考资料在一起了,我得帮她整理和概括那些和我的专业和我的要考研的专业相去甚远的资料。禾找我帮忙的时候,我如实地告诉了她我繁重的学业,但是禾居然哭了,说我一定要帮她的,否则她实在不能毕业了……禾走的时候说一定会和我联系的,说没有我她是毕不了业的……金子是禾的本科和硕士时代的学妹,十分瘦小,这么年来我只见过一个博士和她差不多小。而禾三年来减了三年肥,最后她最苗条的时候买的风衣我穿了还是不合身,太肥了。

金子对了正在消失的禾的背影说,禾是带着仇恨回去的,说她回去要把一个人杀了。我不知道禾要杀谁,估计大概是恋爱方面的,禾有的时候也会设计一些三角恋的故事让我发表评论,我凭着良好的分析能力,能隐约的感觉到其中某角就是禾本人。所以每次我都尽量客观地全面地分析一番,免得不小心伤害了禾。但是我想我是永远不会知道禾后来究竟杀了谁没有。或许那个人确实该杀。禾从那天开始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她没有和我联系。我不知道为什么。惟一的原因,我想,是我帮她太多了,尤其是她的博士论文,很多是出自我的手笔,应该有三分之一以上部分吧,所以她一再地强调我不要告诉别人,所以我很自觉地没有要求保留她的论文,当然,她也没有送一本给我,我的名字也没出现在她最后的感谢名单里。事实上,除了我和她的导师估计也没有人会仔细地看过她的毕业论文。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的论文题目是什么了。不过我还是充满感谢的,我的古文功底因为客串了一下博导而硬是深厚了许多。

有的时候,我会怪禾的,要不是她,我不至于连硕士研究生都考不上。虽然那期末的十几门专业考试我都能够应付自如。而我毕竟只剩下了一个礼拜左右的复习时间来备战,我面对的考研竞争对手阵容强大;并且要命的是,我一直到进考场也没有找齐应试教材,所以,能考上实在是奇迹,我的一位朋友说,如果这次你考上了,我要把你当作偶像,把你的照片放在我的书桌上时刻敬仰。然而奇迹终究没有发生,我也终究没有能够成为那位朋友的偶像。

禾走的时候,我离期末开考时间还有十几天,离考研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上应该还是够用的。要是能够好好计划使用这整整的一个月的空隙,凭着我多年来练就的高超的临时抱佛脚水平,我还是有希望创造奇迹的。但是这只是一种虚拟语气罢了,在这段时间我的主要精力,却是用在和金子在一起聊天了。我的大学室友当时曾经警告过我:你不能和她一起聊天了,否则你考研肯定完蛋!

她们完全是由于爱护我出于好心而警告我,因为我每次从金子那里回来,就说一句我累坏了,然后就躺下休息,实在是太晚了经常是熄灯了才回来,根本来不及看书。

送禾回来,回到学校,从出租车出来,金子就很痛苦地蹲在地上,说是胃痛。我觉得有必要把她扶到宿舍。她说不用管她,是老毛病,但是我还是觉得扶她回宿舍是人之常情。我觉得扶她不是很容易,我比她高了至少两个头宽了一半。我觉得和她走在一起的造型很搞笑。金子的宿舍实在与禾的宿舍差别巨大。禾把四十箱书都放在箱子里(搬家的时候我见识过四十箱书运动的壮观场面,从而发誓决不买这么多书),禾屋子里还有色彩丰富的玩具,所以宿舍看上去比较生活化。金子的所有的书都放在书架上,她的宿舍似乎截取了图书馆的某部分。她说,这些书装起来有一百箱。尽管我是热爱在图书馆度过我的空余时间的包括在阅览室里打瞌睡,以至于我常去的那个阅览室的图书管理员们对我很亲切,即使没带图书证也让我进去。但是金子的宿舍光线比图书馆差多了,虽然她的宿舍在阳面,却比在阴面的禾的宿舍要阴暗许多。一进门我就很自觉地要去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外面是那么地阳光明媚,冬日的空气是那么地清爽。但是我的手刚刚一摸到窗帘,她立即制止了我,说她怕阳光!老天,我哈哈大笑,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怕阳光的人!但是我笑了一半就噎住了,我感到她不是在开玩笑。

她自己坐在地上,让我也坐,说地板很干净,每天擦的。事实上,我发现除了地上,确实没有地方能够坐的。她不知从哪里拖出一个罐子来,在里面翻找,半天找出一包东西来,是胃药。我好奇地问盒子里都是药吗,她说是,她说她浑身没有一处没有病痛的,所以罐子里什么药都准备好的。还问我要不要吃点补药说她有上好的人参茶。我又大笑。她问我笑什么,我说只是觉得好笑,真的好笑,因为我从来就不吃药,我从来不知道除了药店里,还有人自备了那么多的药。婴儿的时候为了抗拒大人强行灌药,我断了气,等医生拿起针筒的时候我用“哇”的哭声抗拒了打针,复活了。从此就没有人灌我吃药了。而况我的身体似乎和药没有关系。但是我还是停止了笑声,看这她抱着药罐的样子,我觉得我的笑声,很刺耳。因为她接着告诉我,她每年要消耗大量的药,她用罐子里的药的消减提醒着自己是活着的。

那一天,我很奇怪我居然在金子那里呆了三个小时。我很奇怪金子对待我的态度像是对待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我认识禾有两年多,禾对我最亲近的时候也只是偶尔地流露出些许喜欢,我和禾一直保持着客气的距离,感觉告诉我禾一直在压抑着她的很多真实的感情。禾一直要求我尊称她为姐姐。而金子则给我感觉是她把我当平等的朋友。

从金子宿舍出来以后尽管是冬日的下午,我还是觉得外面的阳光真的很温暖很可爱。我觉得金子真的很怪,她一点也不快乐。她几乎不拉开窗帘她拒绝阳光,几乎不完全打开房间的门(进出都只开一条缝),几乎没有交往的朋友,几乎没有体育锻炼从不出门散步,而且身体几乎像一只病猫……但是她是坦然的,她对我有一种说不清的信任感。这让我感觉她是一个可以交往的朋友,而她的奇特的在我看来不正常的生活习惯让我觉得一定要经常来看看她。尽管在我的观念和习惯里,朋友是一个想联系就联系,想不起来就一年半年不用联系的牢不可破的联系。一般而言,大多数朋友,好朋友,是没有必要天天见面的。有的人一个礼拜见一次比较好,有的人则是半年见一次合适,有的却适合一年见一次。天天见的只能算是熟人。朋友之间见面太频繁了就需要吵吵架。

但是我承认我和金子见面太频繁了,几乎天天。

我逐渐地发现,金子的几乎所有的观点和言论都是独一无二的,说她的痛苦是有速度的,说她时时刻刻感觉到死亡就在自己的身边。她说不快乐是她的生命基调,而且她的不快乐还会传染。说到传染,她举了一个例子,我想我这辈子见了猫都会想起她的例子来。她说她养过的三只猫结果都是自杀的。一只是淹死的,一只是上吊死的,还有一只好像是吃药死的。我忘了这三起惨案的具体过程,因为对于这样不愉快的记忆我多半会忘记。我记得我听了以后是毛骨悚然的,而且还打了一个冷战。

金子举出很多事实并且警告我不要接近她,而我却还是愿意经常去见她。有的时候我会顺便给她带些好吃的,尽管她没有像禾那样好的食欲。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不断地去找她,在那样黄金不换的时间里。我当时也分析过,一个是出于本能,我感觉她有严重的自杀倾向,尽管她准备那么多治病的药,我想有个朋友关心可能会比较好;二是我觉得她宿舍的窗帘实在应该拉开,外面的阳光多好啊。而事实上我去的时候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为她的那种一见如故的信任而感动。我后来问过她为什么信任我,她的回答十分简单,说因为你是禾的朋友。

每次从金子那里回来,我总要找开心的朋友聊聊天,让自己放松放松,我告诉我的朋友们说我好像刚刚从海底深处浮上来,我需要呼吸海水表面的阳光。我不是一个勉强自己的人,去金那里真的是很自然的,只是去的时候我一般有意识地把心情调整到最好,像上战场一样地精神抖擞,离开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用脑过度绞尽脑汁但是却感觉自己内心很有感悟。而那种压抑的感觉总是隐隐约约地存在着。

金子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实在没有办法拿禾和金比,我曾经对别的朋友说,如果禾有金子的一半聪明,那么她的博士毕业论文只需半年就能够写完了,而且我也不用成为博导了。禾需要我用小学时候学到的一些东西对她进行解释和说明,每次和禾交谈,我都要喝很多的水来补充我损失的唾液。禾对我的一种重要的教育意义在于,我从大学本科两年级的时候就知道博士并没有外人想象当中的高深莫测。禾还是比较有灵气的,在她之后我见识了一些十分不敢恭维的博士,他们一般被通俗地称为傻博士。

土鳖抗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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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爆料2,漏了一段,已补上

金子是一个地道的博士。金子能够在三个月里学通一种陌生的外语A,标志是把这种外语A的一篇极晦涩的学术研究论文翻译成另一种外语B,并且刊登在该外语B国的国家一级刊物上。我想这和她的研究对象是鲁迅有密切的关系,因为我根据自己的狭隘的经验总结发现:凡是在研究鲁迅的人,都巨聪明。我问她爱不爱鲁迅,她说她对鲁迅的感情,已经远远不能用一个爱来形容了。我看也是,她画画水平并不高,但是她画的鲁迅极逼真。而且,她那种神情,也有点像鲁迅,虽然我没有见过鲁迅。

和金子在一起的时候,我不能高谈阔论,不能像和禾在一起的时候那样信口开河。对于金子的感觉和言谈,我甚至不能说“我理解”这三个字,有一次我觉得我很能理解她的感受,就脱口而出“我理解”,但是她说如果你不说你理解了,我还能够觉得你是理解了,但是你一说出来,我就不觉得你是理解了。她的要求是这么高,所以,三个小时里,我们说的话,一般也就十句左右。这对现在的我来说,肯定会是一种压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语速就大大地超过了常人,尽管有很多的人对我过快的语速提出过抗议。普心课上老师说语速快的人思维也快,反应快,所以我不觉得是缺点,但是让我烦恼是,后来我不仅语速继续加快,而且废话也多了,极流畅的废话。也曾经有人形象地形容我的语言在我思想产生之前就出来了,指的是我那些没有办法控制的喋喋不休。好在和金子对话的那个时候,我还不会像现在这样能够说废话。可我在很小的时候的确是几乎不说话的。而即便在高中毕业的时候,别人对我的评价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说的是我平时不说废话,一开口总是很精辟的观点。而我现在的理论是,生活是由废话构成的,尤其是女人的生活。不过令我感到为难的是,要为废话们找到一个合适的垃圾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即便只有十句话,只要不出意外,我还是大把大把地花掉晚上的三个小时,一般是从晚上八点左右到十一点我的宿舍锁门之前。不折不扣的黄金时间。而且我居然一点也不心疼。有的时候还要加上白天阳光明媚的时候。当金子提醒我的时候,我都说没有关系的我不觉得在浪费时间。而事实上,这段时间也是金子读书的最好时间。如果说是浪费,那她也一样在浪费着。现在我都想不起我们具体在说什么话题了,都是些很深刻的人生问题,生啊死啊的。交流了很多,因为我记得当时我把自己能够挖掘的深度都挖掘出来了并且舍命地在上课时间看一些深奥的书来恶补自己的无知。和这样一个巨聪明又奇特的人交流,真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很不轻松。我想我真的是竭尽全力和金子交流的,我在尽量理解她。

对不理解的东西,人或者事,我总是有一种好奇心的。思考着,也确实是一件很充实的过程。事实证明我应该是尽力了的,因为有一次金子终于说了,说你比我年轻那么多,怎么会有那样的思维呢。我说想法(我不敢说理解力)和年龄没有关系的,说你也就比我大了七岁而禾还比我大十岁呢还有的人更大呢。最后我是有点吹牛的,除了课堂上的教授们,和武术队的几个师兄,学生时代我似乎没有和更大的年龄的人对过话。

不过,要在三个小时里说十句话,而且能够达到充分地交流,我到现在还没有能够遇到金子那样的人。我现在还觉得那时候我简直在滥用我的思维和语言,我把一个大学四年级学生的水平都拿出来展示给一个地道的博士毕业生了。

我之所以能够如此频繁的去金子那里,是因为直觉告诉我她是乐意我去的,尽管我在白天去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提到窗帘的问题。她的那种乐意鼓励着我的继续。使我确信她是有救的,我得承认我带着一种拯救她的心态。为什么有这样的心态,可能是我自以为是的博爱有关系,也可能和我的所学所关注的有关系。不管什么原因,总之我不是很纯粹地没有目的的,我的目的是让她打消自杀的念头,虽然每次讨论过死亡问题,我觉得其实对她来说,活着真是太难受的一件事了,而且还要吃那么多的不同品牌的世界各地的药。有一次,令我不好意思的是,她居然把窗帘拉开了一半。我真的是不好意思,虽然这似乎符合了我的想法,但是我却觉得干涉了她的习惯。我从内心还是很愉快的,毕竟这是一种变化。当她看到我疑惑地盯着窗户的时候,她问我你不是喜欢阳光吗。而她这么说的时候自己也感觉有些不自然。可能是不习惯。她是个几乎没有朋友的人。而我向来比较贪心,我的朋友可以说有很多,而且都是巨好的朋友,虽然令我遗憾的是能成为好朋友的都是女同胞而使我一直只能狭隘地认为异性之间难以建立真正的友谊异性之间的友谊最终都会被叫做爱情的东西代替这让我一直保持了对异性的不解和好奇(备注:这是写文章时候的理解,6年过去了,观点有所改变,异性之间也有友谊的)。金子不仅是个和我巨不一样的人,而且简直是个太奇特的人,我觉得世界上很难找出第二个来,我希望她能够成为我的朋友。成为我的第一个非中国人的好朋友。还有,我希望她能够像我一样快乐地生活着,无论在哪里都能拥有好朋友。虽然她说过她不需要朋友,不需要快乐。

金子那里有很多音乐光盘,还有她说是借来的但是我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电影,因为影碟有一麻袋,她说可能有三百盘吧。我不知道她用什么时间来看完这些碟片。只是有一次我去的时候她正在看《阳光灿烂的日子》,由于我无意看,她也就没有看完那个片子不过她说这是看第三遍了。我那时候说不喜欢看电影,一个公开的借口是挽救递减的视力,而实际上是舍不得花时间看电影,看电影的机会却是很多的,那时候搞影评的好友每年要求看完五十个电影,尽管她总是四处求人帮她去看,但是她那每年一沓的规定看完的电影票每年总有二十几张要浪费掉。看电影总是有人愿意的,但是问题是看了要帮她写影评,写得不好比较麻烦,而写得好不仅需要水平还要花工夫,所以结果没有人乐意帮她是正常不过的。

而音乐还是需要听的,要不生活就会缺少节奏感。金子的那些音乐我只是听过三分钟或许还不到,是我要求停止的我实在听不下去。她的音乐,让人听了以后,想自杀。我请她别听这样的音乐,她说她也是偶尔听听,寻找和她一样的感觉。这让我内心发抖。

但是那次我们由音乐聊到了同性恋的艺术家,也不知道是怎么聊起来的,因为我不了解同性恋,也不了解艺术家,我们就没有办法展开这个话题,我只是记得金子说其实两个女的或者两个男的住在一起也可以一直生活下去。这个问题我之前是从来没有想过的,但是当时我持赞同态度(事实上对于她的几乎每一个观点我都是尽量从肯定的角度去寻找理解点,用自己的例子来证明我为什么肯定),我说早在初中的时候我就跟我的最古老的朋友约好了,等我们在外面折腾够了我们回到故乡做邻居,或者就干脆住在同一幢房子里。金子当时就转开话题了。她转开了话题,这说明我误解了她的意思。

有一次一起出去吃了晚饭,回来聊着聊着居然到了十二点,不仅我的宿舍楼门关了,而且她的宿舍楼也禁止通行了。事实上,努力一下,对管他们楼的大爷陪几个笑脸,对管我们楼的大姐轻呼一声,凭我的良好的人际魅力是不需要编造理由就能解决问题的。但是我以为那个晚上我们可以一直交流下去,我觉得我们的思维一直在持续着。何况,在帮禾写论文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有在这个留学生宿舍楼里跟她一起熬过通宵。所以我打算留宿金子处,只是给宿舍去了一个电话省得她们为我的夜不归宿而担心。

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打完电话后我就立刻后悔留下来了。我没有想到金子居然会很紧张不安。她问我有没有和别人同床睡过。我说上大学开始这样的情况是免不了的,有的时候同学们一起出去旅游睡大通铺,有的时候好朋友来玩就挤在上铺聊到睡着(我喜欢睡上铺,尽管在中学的时候就安然无恙地掉下过三次--【备注:这段故事见07年我写的中秋节】)。其实我本意是不想和她睡在床上的,我想坐着思考一夜的,其实也就几个小时的问题,亮着灯的话和白天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金说还是躺着睡比较好。这本来没有什么的,但是听金说她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和别人同床睡过但是她可以试试,我一方面觉得不可思议,另一方面又因为要破她的记录而感到内疚。她要是不说可能会更好,她一说,害得我也感到紧张。

她那张床本来比我们宿舍的床铺宽一半的,但是有三分之一被书架占据了,她的床有三分之一是和书架连在一起的。好在我还是有点工夫的,再加上她瘦小异常,所以两个人都躺下之后,尽管我们睡同一头,但是我们中间还可以再躺一个像她这样的人!我说我练过功,能够保证一个晚上都不动的,你就随意睡吧还是很宽敞的。既然睡那就睡吧,我的睡眠是可以控制的(呵呵我总是有一些和常人不一样的特长)。正当我要着了的时候,金子却起来去找了个玩具狗抱了睡,我内疚地说是不是因为我在你不习惯而睡不着。她说是的,说怕自己睡着的时候会忍不住抱我。我哈哈大笑,说我小时候很不自觉,睡着的时候经常踢人,说我和奶奶睡我是不踢的,和小阿姨睡我每次都踢得又准又狠,我爱我的奶奶,我不喜欢我妈妈的那个妹妹。我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踢你的。但是她还是睡不着,我实在是很内疚,我说庄子说过通天下一气耳,人都是一团气,你就把我当成一团空气好啦。她说没有办法把你当成空气,停了停又说你是一团太有吸引力的美丽空气了。空气怎么会有吸引力呢还美丽,我说你别担心,要抱就抱好了都是女孩子嘛,其实也没有什么抱我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一旦睡着就到天亮才会醒来。尽管她说她没有办法把我当成一团气,但是我还是把自己当成气睡着了,带着内疚,一边想着哪天给她专门讲讲气功方面的理论,其实她的理解符合我个人理解的气功学道理,空气是充满生命力的……

第二天醒来,看金子的气色,我就知道她一夜都没有睡着。由于感到很对不起她,我对谁都没有提过这个晚上。而是反省了自己。我原先是没有留宿别处的习惯的,我的家教很严格的,只是在初中的时候,我最好的朋友的父母都出远门了,有十天需要她一个人看家,她向我妈妈千求万求,我妈妈才允许我去陪她一夜,而实际上她家离我家不到一百米,事实上,我们两个那晚趁机看了一个通宵的书,我们都爱看书,但是不敢看通宵,自己一个人看一通宵的书是很害怕的,周围太静了。中学大学时候出去玩,在外面和很多人一起睡,说是睡,实际上大家都在通宵玩。我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睡哪里都能着了,我觉得这是一种进步。但是进步归进步,自从在金子那里留宿后,我深刻地反省了自己,觉得做人不能太自私,不可以光顾自己的感受,还得考虑别人的感受。很多时候,我是太自以为是了,很多在自己看来觉得没有什么的事,可能在别人则完全不是那样的。

金子的奇特在每一方面是统一的。她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给我打个电话,说没有什么事情,就是想听听我的声音。而我就会紧张,怕她是不是又想不开了,担心是不是会出什么意外。那时候我对我的室友说,我担心金子迟早会自杀。她们都害怕地对我说少和金在一起。确实,和一个想自杀的怪人在一起是一件可怕的事。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怕。不过我总体上是不怕的,因为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思考过各种自杀的方式了,到了小学毕业,我基本上确立了我的乐观主义生死观,我认为无论怎样,我都得好好地活着。我对死亡的考虑,算是早熟的。我也希望金也能接受我的理论,不快乐也要活着,快乐也要活着,何不快乐地活着呢。但是这也许有点难,因为我的前提是我要活着。对一个不想活的人,或者对一个自认为已经活够了的人,我的理论显然是没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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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爆料3,爆料部分结束。

考研前大概半个月的时候,我那群最古老的朋友中(从幼儿园时代就开始的好朋友)那个和我最默契的宣布就要结婚了这个速度是我所没有想到的,在这之前我接到过她两封信,第一封说认识了一位先生,感觉不怎么样;隔了一个月,说可能有感觉;再隔了一个月,现在居然说准备举行婚礼了。我收到她的结婚通知信的时候在宿舍里躺了整整半天,我对室友们说,感觉我自己的一半已经结婚了。她们说,怎么有这么强烈的感觉。我说,你们不知道,我们是喝同一个水库的水长大的我们的父辈祖辈好几十代都彼此知道做过什么坏事好事,我们是在同一个教室里读书认识同样的老师和同学,我们同时庆祝每一个新年的到来欢呼我们又长了一岁……我们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肯定地说她会是我们一群里面最晚嫁人的,结果却是最先!比我们其他人快了好几步。我终于知道嫁人这样的终身大事原来可以这么快速解决。我就不用担心自己将来是嫁得出还是嫁不出的问题了我甚至觉得我自己可能在一天之内嫁人,而她这么一结婚,让我同时觉得自己结婚不结婚也确实无所谓了,当时我确实以这样的想法来确认我们伟大而深厚的十几年的友谊的。但是去参加她的婚礼,来来去去要花掉几天,用做我的考研复习的就只有三天时间了,还不包括调节心理平衡的花费。权衡了一下,我还是决定不去了。因为是好朋友,因故不能参加婚礼是可以得到原谅的。所以我们只是通了电话,我告诉她既然结婚了就好好结,给后来人树立一个好的榜样。她确实做到了。

对于好友的结婚以及我的感受和我们的感情,我告诉过金子。我告诉她的时候是想顺带知道她对婚姻的看法,要是特别提起来似乎不太好,因为她毕竟是处于一个在我那时候看来应该结婚嫁人的年龄了。我周围没有特别的大龄单身,我有的时候也会担心自己会不知不觉就变成大龄单身了。金子比较坦然地说,她根本是不想结婚的,但是最后肯定会结婚。我想这个很符合她的特点,不过说实在的,我无法想象她能够和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我曾经修过性别研究方面的课,我觉得金子属于一个性别特征不明确的人。她的思想一点也没有女性的味道。她的长相,也是缺乏女性的特征。记得有一次我去见她的时候发现她居然穿了一条裙子,而且脸上还化了妆。我当时在惊异之下哈哈大笑,我觉得她的样子好像一个在演戏的小丑。她很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说等会要有一个客人来,由于对方是男士,她必须得化妆表示尊重。我只好继续不太明白地忍着笑……

我考研前几天见了金子一面,她很希望我考上,其实谁都希望我考上。我那时候实在是很爱继续读书的,不是说我对考的专业有多热爱,事实上我热爱的是我的本专业。我只是想换个环境读书罢了,至于读什么书,考什么研,那是很随机的,事实上我也是自己列了几个选择项,抓阄决定的。后来去那个学校那个专业听了课,发现我要考的方向的那个老师我很喜欢,老师也很喜欢我。

我的求知欲是那么地强烈,因为我发觉自己越来越无知,所以我决定考完试以后不回家,整个寒假都看书,过年不回家,这对我来说可真是头一回。金子问我回不回家的时候,我想也不想地说不回家。我感到金子似乎很高兴,只是我感到而已。于是我问她回不回国。她说毕业论文有很重要的部分必须在这个寒假完成,她不能回去了。我说,那真的太好的,考完试以后我打电话给你。她说好的。

考完试我更坚定了不回家的立场,因为我知道尽管我一门比一门考得好,但是,假如再给我三天时间准备,我肯定不需要寄希望于奇迹降临。我对自己每一次考试的感觉都很准确的,我知道这次除了奇迹我是不会被录取的。所以这个寒假就应该好好地看看书,要不然,大四的第二个学期是很难静下心来读书的。我不打算考第二次的。

考完试,我就联系不到金子了,她失踪了。

我担心她会出事,还特地去问了管楼的大爷。但是金子真的不在学校里,我找过她三次,她都不在。考完试,我在学校呆了十几天,天气很好,每天,我读很多书。每天,我坚持不懈地给金子的宿舍拨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不管是白天还是深夜。我的猜测是金子可能回家了。她似乎应该通知我一下的,要是换了我,我肯定会告诉她的。才几天不联系就变卦了,我觉得很是伤感。想到她一向的怪异,所以我也原谅了她。

我还是在大年夜回到了家。直接原因是腊月廿八中午我给音乐老师打了电话,我想通过音乐老师见一位师姐,我一直想在毕业以后去西藏工作生活一段时间,恰好我的那位师姐刚从那里来,而师姐与音乐老师有联系。音乐老师知道我居然有不回家过年的打算,她立即要我回家去,她的一个最有说服力的理由是,既然我都想去西藏了,那这个年更应该回家过了。我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我在下午决定站晚上的火车回家。每年寒假过年,我都是不事先订票的,那样太不自由,我选择自由回家的方式是买个站台票,上车补票,然后站几十个小时回家。由于经常这样,我练就了良好的站功,由于有良好的站功,所以我比别人自由。

这次过年,对我个人的人生经历来说,有深刻的历史意义。我的大脑里的理智和情感的分量进行了对掉。过完年,我换了个人似的。

过完年返校后,我见到了一直让我惦记着的金子。我问金子是不是回家寒假了,她说没有,但是也没有对我解释什么,她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考完试后找不到她了。她只是告诉我不要问原因也不要猜测。但我心里还是猜测了,我猜测她可能又上哪里看病去了,或者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也没有必要不让我知道啊。不问就不问。

她说她正在考虑要到学校外面去租个房子住,说她讨厌她现在的邻居和现在的学习环境。由于她是外国人,不能像中国人那样能够随意在外面租房子,她问我能不能以我的名义帮她租一个。我觉得很为难,我对这些方面简直是个白痴,我只知道在家的时候住在家里,在学校的时候住在集体宿舍里。在我发愣期间,她说如果我愿意,我们可以合租,我们可以租个两居。老实说,我当时真的一点概念也没有。租书我十岁的时候才精通的(我的那个最先结婚的好友五岁的时候就会帮她老爸租书还书了),但是租房子我真的是第一次需要和自己联系起来。所以我对她说,我回去问问。不用说,我周围也是一群住惯了集体宿舍的白痴,我的同学们都不知道怎么到学校外面租房。而从我的个人的眼光看来,集体宿舍尽管剥夺了个人的生活空间,而它给生活带来的丰富性是自己一个人住所无法比拟的。我还是喜欢住集体宿舍,而且,我觉得金子的住宿条件实际上是相当不错的,外面的房子不见得能比她现在的好。所以问了几个同学仍旧不能得到准确答案后,我也就放弃咨询了。

但是这个问题对我造成不了太久的困惑,因为从大四的第二学期刚刚开始一个礼拜,就同时发生了两件让我失魂落魄的大事。我的奶奶死了。从很小的时候,只要意识到有一天奶奶会死掉,我往往都能痛哭不已。奶奶是突然死的。家人没有告诉我怕我受不了这个重大的刺激,这个极大的坏消息是我自己感应到的,但是我却来不及悲痛,因为在几乎同时,我恋爱了。我到现在还在想,这个恋爱也许是奶奶给我的,她是让我冲淡因为她的死带来的悲伤。我知道恋爱要开始了,和我知道奶奶已经死了,先后发生,只是前脚跟后脚的时间差。

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奶奶死了,他们都为我难过;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恋爱了,他们都为我高兴,他们终于看到我这个爱情分析专家自己恋爱了。爱情真是有巨大的杀伤力,尤其是我这样的年纪下发生的初恋。我感觉所有的其它事情都停滞了,连地球的运转似乎也发生了变化。如果这个时候做一下智商测量,我的成绩最高肯定是零分,可能还会有负分数,如果有的话。那时候我信誉由100%降低到了0%,所有说过的话前后自相矛盾,宿舍里没有人再相信我说过的话了,似乎天天是愚人节。爱情让人的情绪处于一种偏执的疯狂的状态。而我感觉自己的形象思维极其丰富,想象力像长上了翅膀,经常有惊人的语言被我创造出来,像太阳底下的肥皂泡一样色彩斑斓,又消逝极快。内心像一匹野马在没有方向地疯狂地奔跑……

等到终于能够告诉金子我恋爱了,却是过了一个多月,期间我见过恋人没有一两次,见过她却有好几次,奇怪的是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每次见面似乎就只能谈别的。我本来想对她谈谈我的恋爱的奇特的感受,而她却只是很简单地说了她的看法:说不要对她提爱她早就对爱麻木了;说既然有恋爱的感觉,那就无所顾忌地恋爱吧;最后她还说,她不与恋爱中的女孩子进行什么交流。

之后我去过她宿舍一次,并且是没有几分钟就离开了,我感觉她对我有了一种强烈的排斥感。我有点难过,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重要的初恋单单就得不到她的祝福呢!我觉得她的感情也太纯粹了,她对友谊的要求也太高了。她让我感到我的恋爱简直就是对她的一种背叛,不过这种念头让我觉得好笑。友情有疏远和亲密之分,不存在背叛的,要说背叛,那我是对太多的人背叛了。友情和爱情应该是不矛盾的,那是在根本上完全不同的感觉。有不少女孩子对我说过要是我是男的,她们就嫁给我了,这让我感到要是我是男的,我肯定是生活在一个一夫多妻的时代,要不就是个花花公子。她们也有人说要是自己是男的,就娶我了,但是要是她们是男的,我还真不知道要嫁给谁,因为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可是感情都很深厚。而我终究不是男的,她们也终究不是女的。所以这可以让我一直很确定地认为,友情是多向的,并且都可以无限深厚的,而爱情是一对一的单向的,要么有,要么无。

友情是宽厚的,让人理智而平和地生活着,但是爱情却是敏感而偏激的,让人神经质地折腾于天堂人间和地狱。那个毕业的学期,我完全受爱情的魔咒控制着,我的理智轻飘飘地追逐着我的情绪起伏,我在跟内心的两个自己作斗争。我完全换了个大脑,我不能跟金子像以前那样全心全意的交流了。一个弱智的人是没有办法和金子交流的。那个时候我惟一能够清醒地意识到的是我自己处于一个严重失去理智的状态。我对所有的具体的事情都不关心,根本不关心自己毕业工作的事情,对着自己原来想看的书只会发呆或者走神,最典型的表现是,原来计划花三个月好好写一个毕业论文因为四年来我没有写过一个象样的论文,结果我却只是花了四个小时,总共四个小时。那也是我惟一算是静下心的一个片段,在交论文的截止日期前一天。我那个时候用丧失理智的思维全心思考的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人活着确实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是却必须活着。我为此痛苦不堪,我那种痛苦状态,没有人能够挽救我。大家都知道我很痛苦大家都不知所措。我的室友们曾问我是不是受了金子的影响。我否认。我感觉我的状态是处于一种巨大的无奈和彷徨当中,但是我没有想到自杀的,我想的是需要有一种巨大的外力让我从人间彻底消失。这样的状态,隐隐约约地持续了一年多。

我这样的状态,自顾不暇,毕竟是不能够去见金子的了。我后来也没有再见过金子,她再也没有找过我。直到毕业。知道现在。

我对她的关于爱的三句话琢磨过许多次,恋爱的时候,不恋爱的时候,也对好多人谈起过,我觉得一个人怎么能够对爱麻木呢,我一直对别人说我可能到了八十岁也会谈恋爱的,虽然是笑话,但是我的意思是,爱是一种能够让人生长的奇妙的力量,一个热爱生命的人不应该对爱麻木的。禾和金子是截然不同的,禾曾经对我说她缺乏灵感写不出东西了说她很需要谈恋爱……既然有恋爱的感觉,就应该好好地去恋爱,我也拿同样的话去鼓励那些有感觉却缺乏勇气的冒险精神的人。金子不与恋爱中的女孩子进行交流,用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有点失落,我有很好的感觉呀,我告诉别人的时候,他们总是笑呵呵地友好地听我唠叨的呀。但是后来我亲眼看到一些女孩子恋爱前后判若二人的铁打事实后,才赞同了金子的先见之明。和恋爱中的女孩子真的没有办法聊什么,她们满脑子关心的都是她的恋爱对象,别的人别的事都没法进入她的心里,她们看上去是和你在说话还情不自禁地傻笑,实际上是心不在焉神不守舍,她们还经常丢三落四反应迟钝……总之,恋爱中的女孩子智商极低情商偏颇,没法对她们进行正常的交流……

我们应该是几乎同时毕业的,我本科毕业,她博士毕业。但是她延缓了半年,这半年她主要是在家里过的,可能是身体不好。毕业半年后,我那空中楼阁般的至今连对方的模样都记不清了的初恋也值得庆幸地夭折了,此时我方才能够想起了被我晾在一边的朋友们,我逐渐和大家恢复了联系,大家很高兴地看到我原形毕露了又。我曾给金子去过一封信告诉她我恢复正常了,不知道她收到过没有,反正她也和禾一样地没有了音讯了。不知道她们现在还活着没有,不知道过的是怎样的一种生活。每次想起金子抱着药罐的病猫一般的样子,我会觉得心里很难受,我觉得我昨天刚刚和她谈过话,明天还想去找她……凭着这几年跌跌撞撞很不容易地获得的社会大学博士学历,我的理解力似乎比那个自以为是的大学时代更加深厚了一些。我想如果有机会和金再交流,可能三个小时不需要说十句话了,也可能的确是无话可说了,但是肯定不会像我对别的久别重聚的朋友们那样滔滔不绝喋喋不休没完没了……无论她是怎么的继续地痛苦着,我还是希望她是活着的,只要她活着,我们总是有机会再交流的,简洁而深刻地交流,我还得努力去用心地理解她,而不能说“我理解”。事实上,我后来慢慢发现我很少能够真正地理解了什么,更多的东西都需要我去不断地感受,需要我去不断地尽量理解。理解是一个持续不断的感受过程。而这一点,金子似乎很早就知道了。

[自评]

如果硬要划分一下类别,那么这可以勉强看作是一个同性恋女孩和异性恋女孩之间的故事。在这段短短的交往中,实际上是异性恋的我闯入了金子的世界,我想改变金子的郁闷的状态,而实际上却不明白金子为什么郁闷,可能在模模糊糊中能够有所感受,却是不自觉的。我实际上干扰了金子的个人世界。金子为什么没有像拒绝阳光一样地拒绝我呢,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拒绝我,也许她是孤独的缘故。但是从我这方面来说,也许我无意识有意识当中是对她的一种理解状态。这和我的个人经历经验有关系的,与别的很多相比,我算是一个思想行为上都比较独特的人,我是不随顺大流思考做事的人。我的思维虽然与众不同,但是却不算狭隘,我的思维的触角探及的面和点是相对宽广的,再加上我自己也没有办法控制的大愚若智的状态(我很多似乎是无意识的言论给人的感觉似乎又是有意识的),这些都决定了我能够有机会和金子对话交流。

无论我怎样的独特,而我终究还是主流文化熏陶下的产物,我是个立场鲜明的异性恋者。我确实有许多关系极深厚的同性朋友,具体数目是不好统计的,每一个阶段都会交到好的朋友,一旦成为朋友就可以永久交往,除非我自己放弃。但是,异性间的感情却是不一样的。想象中是不同的,事实证明确实也是不同的。对于爱情和友情的理解,我个人的感受,我的女朋友们的感受是和我一致的。这种一致性是和主流一致的。我是在这一致性的环境中成长的。

个人而言,因为拥有友情是一个很家常的,很自然的行为,所以,不可多遇的爱情永远在我的心目中留有一个独特的空间。由于我充分发展了友情的多样性,同性的世界是我熟悉的世界,我对同性没有好奇,也根本不需要好奇。而异性,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陌生的世界,陌生让我保持了强烈的好奇。这种好奇也在我的大脑中为异性留了一个独特的空间。在我的世界中,同性和异性的界限是分明的。正如友情和爱情的界限是分明的一样。还有一点,我对友情的要求实际上是很高的,而我对爱情的期望值,自然更高。在我的理解中,友情好比是一个平静的海面,而爱情,则是一种波涛汹涌波澜壮阔的场面。太不一样了。但是都是不可缺少的。亲情呢?是海底。最牢不可破的部分。当然,也是被容易我最忽视的部分。亲情是最早有的的,友情是后来的,爱情是最后出现的,然后就混合了三种东西混合发展,我现在最丰富的部分是友情。亲情需要培养,爱情需要邂逅。

是的,我的明晰的界定,让我很难选择同性恋。

为什么我会有这么明晰的界定呢?这和整个的成长过程,和我接受的整个的教育过程是有关系的。我觉得最重要的可能是我接受的家庭教育中的重男轻女思想。重男轻女,撇开封建思想不提,可以理解为一种性别划分。所以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确了我的性别,根本就不用我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我就知道我是女的,而不是男的,我知道做女的和做男的是有着巨大的区别的。而我的叛逆性,让我充分地发展了自己,让自己的发展事实来证明实际上女的也不差劲。而这也终究没有能够让我停留在自恋自大的偏执中。因为从小,我对外部世界,对我陌生的世界充满了向往,充满了好奇,我的世界我的思维不会停留在已有的东西已有的理解的基础上的,尽管我会反复地感受,但是我的思维是指向外面的不可知世界的。这种自觉的外部指向也决定了我不可能反身寻求一种同性的恋爱。

总之,我以自己的方式,归从着主流。

假如,我说,假如金子向我明说了什么,我会怎么样呢?我肯定是不会接受同性的恋情的。来自同性恋的情,无论对她来说是怎样的强烈,如果要被我接受,那么只能是纳入我的友情系统。但是,无论我的友情系统是怎样的深厚,由于友情的不专一性,爱情的专一性肯定无法接受这个系统,所以,结果肯定是我的友情系统和我理想当中爱情的模式结合起来拒绝了来自同性的爱情。友情可以,爱情不行。再深厚的友情也变不成爱情,这是我的友情系统的公理。

这是我对过去的状态的一种分析。那么,现在我知道了同性恋的客观而真实的存在之后,我会怎样作出反应呢?

我想,我会逃避。逃避是为了不让别人受到更深的伤害,尽管伤害是难免的。我逃避,是因为我不需要。深厚而丰富的同性间的友情已经足够了。而况,尽管我的朋友很多,但是这些朋友中,大部分不像我这样交友广泛的,她们往往也就有几个甚至更少的朋友。我往往也是她们的朋友中感情最深厚的一个。可以说,一对同性恋之间的感情,就深度而言,我可能早就拥有了。我是不会拒绝交朋友的,假如对方是个不错的人。但是我会逃避那种刻意的专一性。友情是一个自然的发展过程,也可以像爱情一样有一见钟情,但是动用的脑细胞和产生的反应是不一样的。我内心明晰的区别和鲜明的层级,以及我的贪心,决定了我会逃避,逃避是因为有别的更好的选择。我逃向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我是易感的,我会被很多东西感动,但是我也是冷漠的,我要让自己保持有序的状态。在大多数情况下,我的理性足够牵制我的感性的。对于客观上存在的同性恋现象,我会保持一种理解的态度,相对客观的视角去感觉,但是我自己不会接受。这是这个阶段的一种感受,以后,还是会有新的感受的,感受,不应该停滞的,停止感受,没有感觉了,那我就老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恋爱,只要是爱情,必然是一种偏执的爱,是爱的一种偏激状态。这样的偏激要不带来创造力,要不带来破坏力。健康的人是很难一直处于偏激状态的,一直,或者长期处于偏激状态的人,是不健康的。健康的人,善于恰当地将此时的偏激升华到一种高一级的平和状态,这就是成长,或者说是健康生长。爱是一种让所爱的对象生长的神奇力量,意义就在于此。健康的恋爱应该是这样的力量。健康的友情产生的力量也是这样的。健康的亲情产生的力量也是这样的。

(写于2003-2-7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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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篇大跑题,我发出之前犹豫了又犹豫的,这篇文字曾经总共只给两三个人看过。

关于开篇提到的博导经历,土鳖抗铁牛。。。。

[FLY]懒虫在奔跑ING,要花要花要花[/F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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