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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作者授权发布:《橡胶林的回忆》中篇后半部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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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授权发布:《橡胶林的回忆》中篇后半部

第十三集 血战215(一)

下山的路很难走。与其说是路,还不如说是一条被水冲出来的沟。那是当地村民上山采药走出来的小道,人根本无法站立,坡度相当陡峭,加上热带丛林障碍,很难顺利地行走,更不要说全副武装的冲击前进了。大家只能蹲在地上向下滑行,就像坐幼儿园里的滑梯,大家连滚带爬地向山下冲去。

由于地形的限制,部队也无法全部展开,全连只能按三排、二排、重机枪班、一排、喷火班、60炮班、炊事班事先编好的顺序,成一路纵队向下冲去。

我连滚带爬地下了山,身上的装备还不时的被荆棘树林拖挂,好在下山的惯性很大。

山脚下,那条机耕路横在那里,刚才被击伤越军的自动枪还丢在路上,可那越军已躲藏了起来。

连长指派了一排的两个战士去捕获被击伤的越军,其余人员继续向前,不准停留。

山下很静,静的出奇,连路边小河流水的声音都能听到。河水清澈,深不过膝盖,宽只有二、三十米,如果不是在战火硝烟的战场,定是一条充满着诗情画意的小河。

我们从机耕路上跳下河,为了快速的过河,大家全部展开,都往水里跳,都想立即上岸,生怕被越军阻击。想起了第一天,越军逃跑时我们追击射击时的情景,那些越军就是在过河的时候被我们击毙,因为河水的阻力太大,影响了他们逃跑的速度,使我们能够精确地瞄准。

现在可好了,我们也是在河里,山上的越军会对我们打击吗?

河对面的无名高地上事前并没有发现有越军,但大家在河中还是很紧张,脚抬得很高,步子迈得特别大,双脚踏出的水花和声音都很大。那水花溅在了我的脸上,流到了嘴里,让人感到沁人肺腑,真恨不得埋下头去饱饱的喝上一口。

好多天没有喝过这么干净和清甜的水了。

突然,山谷里响起了清脆的枪声,那是机枪的射击声,打得长点射,而且很明显只是一挺机枪射击的声音。枪声对我们没有威胁,也没有发现是哪里在射击,凭感觉判断枪声是从高地上射出的。

我不敢怠慢,只能快速的通过小河。看着那清澈的河水,只有能留下万分的遗憾。因为我不敢埋下头,不敢在河里停留,即便那河面不宽,也不想因为那干渴的嘴而把小命儿给丢了。

全体战友此时也都和我想的一样,没有一个人去贪图那痛饮的享受,都快速地冲过河去,准备加入那即将来临的战斗。

还没有等我们判明枪声的方向,那枪声就在几个长点射后停了下来,山谷里又恢复了平静。

两个通信兵不停地接续着电话线,他们背的好几个线轱辘都用完了,但电话一直没有断。

连长抓过电话,不停地在向营长询问友邻连队的情况,是不是友邻连队开的枪?可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友邻连队也觉得奇怪,还反问我们是怎么回事?因为我们两个进攻的连队是在两个不同的方向上,根本看不到对方。既然进攻的部队都没有开枪,那这枪声是从哪里来的呢?

大家没有继续地纠缠着枪声来自何方,仍然地继续地向前运动。

这时,先前被派去查看那名被击伤越军的战友回来了,报告说那越军被击中了大腿,腿被打断了,不能行动,已经丧失了战斗力。还说那小子看到他们上去,直向他们告饶。嘴里不停地用中文喊着:“中国好,毛泽东!毛泽东!”。

可能这是越军兄弟唯一能讲的中国话了,也就是这句话,感动了我的战友。两个战友上去给他止了血,包扎了伤口。因为他已经丧失了行走的能力,只有把他放到了路边,以便我们后面的部队能发现他、收留他。

不多时,全连已全部的越过了小河,踏上了早外村边的小路,向215高地前进。

眼前的早外村,已是一片瓦砾,残余的火苗和那未燃尽的房梁冒着黑烟,一点也看不见有人的迹象。

可就在这一片瓦砾中,一位身着黑衣的老太太蹲在一片废墟前,用那水勺一瓢瓢舀着身边破损水缸里的水,然后向那未燃尽的火苗上泼去。对出现在她身边大批的中国军队毫不关心,也无任何表情,只是专心地去扑灭她面前的一点点火苗……

场面十分罕见!我们没有谁去关心她,在意她。这是战争,我们知道她失去家园的痛苦,可这个时候谁能去帮助她呢?

村庄旁的小路边上,还可以看见不多的掩体,很不规则,不象是正规军队的土工作业,到像是一般民兵的藏身洞。有人在前面高喊着,“注意旁边的掩体!注意右边的洞口!”

有战友在听到喊声后,向掩体和洞口内开枪。

连长此时也第一次把他的五四手枪掏了出来,用一根长长的尼龙枪绳套在脖子上,右手拿着枪,对着一个洞口,“叭!叭!叭!”的开了几枪。那架势好像在说:“这里面没有人,大家放心地前进吧!我的手枪就能对付这些掩体里了!”

的确许多战士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身边这些不起眼的工事上,而是一个劲儿地向山上爬去。

我们前面是一座无名高地,它和215高地差不多高,一条山脊把它与215高地紧紧相连,爬上这个高地,再通过100多米的山脊,就是我们要攻占的215高地。

正当我们向无名高地上前进时,215高地突然枪声大作!那不再是一、两支枪的射击声,而是群体对射的战斗声。其激烈程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枪声就是命令!一定是友邻三连和敌人接上火了,我们必须快速的前进。

话说回来,在下午的炮火准备前,我并不知道三连所在的进攻出发位置,只知道三连是沿我们右翼的山脊向215高地进攻。显然他们先打响了!

“三连的位置比我们离越军更近吗?要么就是他们的运动速度比我们快?还是他们的路比我们好走?”此时我脑子里闪过了这么些奇怪的念头。

“103已到达215!”

“103已占领215!”

报话机里传来了友邻三连的通报。时间紧急,不容怠慢!

“三连已经占领215,加快前进!”连长发出了冲击前进的口令!

我们连队的三排,也是今天向215高地进攻的主攻排。他们率先登上我们面前的无名高地,全排越过那高地的顶端,沿着那百米多长的山脊向215高地冲去……

哒哒哒、哒哒哒!轰轰轰!一时间枪炮声大作,三排遭到了来自215高地上越军的疯狂阻击。

敌阵上那激烈的枪声,使我根本分不清有多少敌人、有多少武器在向我们的战友射击,那枪声再也不像第一天194高地的战斗,只听见越军的枪声响,不见子弹打来的情景了。

此时,越军的火力向我们倾泻过来,我们卧倒的位置真可谓是弹如雨下! 子弹、炮弹打得泥土乱飞,到处可以看到子弹打在地上扬起的尘土和泥块,许多位置暴露的战友身边,都可以看到敌人集中火力射来的子弹。

眼前,一幕悲壮的情景发生了!

一瞬间,我们全部卧倒在地上,冲在前面的三排战友很多被打倒在地上。那一时刻,我真是无法分清是战友们的卧倒、还是战友们被敌人击中倒地……

“散开!散开!”

“快占领射击阵地!”指挥员发出了战斗的口令!

“03!03!03!报告情况!”连长焦急地对着步话机向三排长呼叫着。

“201……201,我受伤了!”861连用电台里传来了三排长周海军微弱的声音。

“我排大部伤亡!失去进攻能力!快来救我们!”三排长又一次的准确报告着排里的情况。

从连长那焦急地眼神里可以看出,情况十分糟糕。

我们此时已经分不清枪声和炮声,也弄不清三连进攻那个方向上的情况。只能迅速地沿着无名高地展开,在它的反斜面寻找着射击的地形。

我爬上了无名高地左侧的顶端,在一窝草丛边架好了枪。

此时看到越军的身影不停地在215高地上来回的滚动,不停地从三连方向上朝我方扑来。他们运动得极快,很多动作是跃起后卧倒,可以判断出他们是在向我方一侧的阵地上转移。

我们所有战士手中的武器都已打响。我根本来不及瞄准,只能将枪口对准那些运动越军不停地射击!同时,还不停地变换着自己的位置。

据我观察,我们的位置和敌阵之间的距离不过100多米,中间相连的那条山脊,正是我们之前看到215高地人字形左边的那条山腿。

山脊呈马鞍型,宽约二、三十米,由东向西连接着215高地。中间有一条人行的小路,靠近215高地的一方被茂密低矮的灌木和茅草覆盖,越军阵地非常隐蔽。而我们所在的无名高地以及小路上植被又出奇的少,除了少量的茅草外,就只有一棵独立的大树在高地的正中孤零零的立着,很难找到隐蔽的有利位置。

山脊上,有不少被我军炮火准备时炸出的弹坑。刚才炮火准备时,仿佛炮火覆盖的密度很大,实际上弹坑并不密集,弹坑之间最近的距离至少也有40-50米远,难怪越军能逃脱我军强大炮火的打击。

下午时分的太阳正对着我们,烈焰般的阳光照得我的眼睛难以发现越军射击的位置。我们是顶着西照的太阳进攻,而越军是背靠着落山的太阳。大自然的阳光平时是那么的可爱,可在今天,我是那么的讨厌她!它帮了越军不少忙啊!

三排的战友还没有来得及展开冲击,就被越军强大的火力给打跨了。他们甚至还没有看见越军阵地的位置,就倒在了他们的枪口之下。逆光进攻,阳光帮了对手不少的忙,对手可以在茂密的丛林中,借助着良好的伪装和工事,沉着地向我们瞄准射击!而我们的战士是在没有任何隐蔽的山脊上进攻!

我连第一次的冲击遭受到严重的挫折!

进攻受挫给我们连队提出了严峻的挑战,如何向敌发起进攻拿下山头,是我们连长必须考虑的问题,也是我们每个战士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越军凭借着良好的隐蔽和阳光的帮助,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完全可以像打胸环靶一样的瞄准我们射击。我身边的一个战友爬在地上观察,子弹竟然打在了他下巴下的泥土里,溅起的尘土中只见他往后一倒,我还以为他中弹,迅速地向他扑去。

“杨盛清!怎么样?”我喊了起来。

结果只是溅起来的泥土扑了他一脸,他呸!呸!嘴里直往外吐着泥土,还咧着嘴笑着对我说:

“好险啊!还好,没有打着!没事!没事!”他边说边傻笑着,那样子好像不是在打仗,而是在玩游戏,一点也不紧张。

其实,不是不紧张,而是太紧张了!人就这毛病,自己紧张,又想不让别人看出来的话,就只能傻笑了。

盲目的冲击进攻,使我们面临进入越南以来从未有过的困境!

情况异常的紧急,连长在简单的判明情况后,向营里作了报告,定下了重新进攻的决心。

二排迅速改变为主攻排,接替三排投入战斗;一排从左侧早外村背后的沟谷中插到215高地的左侧,对守敌进行包围;炊事班由卫生员袁学高带队,立即抢救三排受伤的战友;重机枪、82无后坐力炮、60迫击炮迅速占领射击有利位置,对敌实施打击,掩护二排和一排的进攻。

二排长叫贾颖民,河南人,个子高高的,有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此时的他,一言不发,深凹的眼睛里流露出严峻的眼神,仿佛在判断着自己能力,以及胜算的把握。

这一切都被在旁边的副政治指导员刘增武看在眼里。

刘增武,战前没有扩编时是二排长,全军的军体标兵,在多次军事体育比赛中获得名次,是我团为数不多的军体标兵之一,战前扩编,被提拔为连队副指导员。他是河北人,有着中国北方男人那刚直的性格和牛一般健壮的体格。在前面的几天战斗中,他就对自己担任的职务和战斗中的分工表示不满。

很多人会问,那是为什么呀?

当过野战军的朋友都知道,在连队遂行战斗任务时,副指导员多担负的任务是前送后运,保障全连的弹药补充和战时伤亡战友的抢救和后送。对于他这样一个军事技术标兵来说,让他在战斗中执行这样的任务,他觉得是对他一身武艺的羞辱!

“像他这样的刚强铁汉,怎么能干在战斗中最轻的活儿呢?怎么能走在全连战士之后呢?怎么能不直接参加战斗呢?那他拿着枪干什么呀?”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早就对自己所执行的任务不满意了!大家都能理解他那有劲使不出的心情。

当他看到副连长那一时的犹豫表情时,他站了出来说:

“连长,主攻排我来带!让我来好好的揍他们!副连长有小孩,有老人,体力也不如我,还是我来吧!”

稍有作战常识的人都知道,主攻的排必须有一名连职干部带队。按战前分工,副连长是第一人选。

很明显,副指导员在请战,他是要求接替副连长的位置,带领二排参加战斗!

我看见连长一下愣住了,那一、两秒钟的犹豫让他不知说什么好。

“不要!我能行!”

副连长李林,这个贵州山中的汉子,终于在对自己亲人思念的几秒钟之后,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心!

“好,副指导员刘增武,你带二排正面上,副连长李林,你带一排从左面的山谷里上,向215的左侧攻击,协助副指导员他们主攻!我用60炮和82无支援你们。”

“要快!”连长在做出了安排后高喊了一声。

没有时间给你们这群铁血柔情的汉子来争论了,随着时间一秒秒的过去,前面的越军火力更加猛烈,倒在前面的三排战友不时地传来疼痛的叫喊声、呼救声!

随着连长的命令,我们全连战友又重新组织了进攻。

配属给我们连队的两挺重机枪迅速地跃上前去,在我军炮火准备时留下的弹坑里架好了枪,迅速展开了火力支援。

“哒哒哒、哒哒哒!”两挺64式重机枪喷出了火舌!

那个响声、那个点射,都与我们的轻机枪不同,极有震撼力和威慑力!我仿佛感觉到在那一瞬间越军的火力就小了不少。

二排在副政指刘增武和排长贾颖民的带领下,向215高地冲去!一排的战士也在排长李永贵的带领下,往左侧的丛林中插去。我和三班的战友们按照连长的部署留在了连长的身边,依然在无名高地上。在这里还有82无后坐力炮排的两门火炮,2门60迫击炮,5具喷火器。

进攻战斗的情况还是等一下再去回忆吧,我还是先说一下那重机枪的情况,那是一个很重要环节,也是一个很深的教训。

配属给我们连队的重机枪是营机枪连的火器,他们分别配属给了我们连和担任主攻任务的三连,自从战斗打响后还没有真正地发挥作用。

大家都知道第一天的偷袭多半是在黑夜里进行,重机枪没有发挥作用的时机。天亮后的194高地战斗他们也只打了几下,我们步兵就冲了上去,重机枪的兄弟还没有过上瘾呢!

第三天的登朱高地的支援战斗是在密林深处,他们根本没有架枪的地方,所以也没有发挥他们的优势。

今天,终于有了他们的用武之地,在地形好、射界好的情况下,重机枪手们早已按捺不住了,他们可以好好地施展一下手中的武器来教训一下对手,让越军也尝尝我们重机枪的厉害!

正当我们大家对重机枪的火力支援感到庆幸时,突然两挺枪都停止了射击。

“怎么回事?”

“快打呀!”连长和许多战友发出了疑问。

“报告连长:我们的枪被卡住了!”重机枪的战友吼叫着。

“快排除啊!要快!”连长高声的喊道。

“轰!轰!”喊声还没有结束,越军的炮火就猛烈地打来!

结果重机枪的障碍还没有被排除,就被越军的炮火很快压住,其中一挺重机枪被越军的一发炮弹准确命中。

那发炮弹打在了我们战士架枪的弹坑里,四名重机枪战士瞬间倒在了血泊之中,枪身也被炸坏!

“注意越军炮火!”有战友喊道!

“撤下来!隐蔽!”连长焦急地命令。

敌炮火打得很准!我们不得不找地形躲避。

敌人的炮火让我也感受不到强大的气流给人带来的冲击,反倒是爆炸就在身边,也感觉不到有多么大的力量。

或许是爆炸太多,自己的神经高度紧张,谁知道身边有多少炮弹在爆炸啊!紧张的神经已经很难感觉到炮弹爆炸的威力了。

重机枪被击毁,另一挺又卡壳,越军的炮火对我们拼命地射击,瞬间我们失去了重机枪的火力支援,全连战士只有暂时的隐蔽。

重机枪怎么就会被卡住了呢?怎么会两挺枪同时出现故障呢?

原来是重机枪的子弹出了问题!子弹在枪机的高速运动下被拉开了,造成弹头和弹壳分离,颗粒状的火药撒满了枪堂,造成枪机不能运动,第二发子弹不能入堂!

这种故障真是出奇的少,可就在这战斗中发生了!而且是多枪同时发生!

根本的原因是子弹的问题,是质量的问题!可在这时你能去追究谁的责任吗?哪能像现在呀,有了质量问题打一个电话,去找生产厂方,再要个“售后服务”?见鬼吧!只能自己排除!

那时的重机枪子弹供应上有两种,一种子弹壳是铁质的,另一种子弹壳是铜质的,当时两种子弹都有供应。第一天战斗用的是铁壳的子弹,可这一天战士们装的是‘铜壳子弹’。按理来说‘铜壳子弹’肯定好,亮铮铮的,谁都知道铜比铁值钱!我们的战士也是想用最好的子弹来打击敌人,可谁会知道,问题就出在了这个‘铜壳子弹’上呢?

是质量问题吗?还是铜制的弹壳不适合战斗?还是我们的战士操作不当?这些问题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来回答了,因为后来对此问题的追究结果我也不知道。

一挺重机枪被打坏,另一挺也不能射击,因为他们的弹链上全压满了‘铜壳子弹’,要重新换上‘铁壳子弹’需要的时间可不是几十分钟能解决的问题。

连长在此紧要关头,迅速地命令我们连队里仅有的两门60迫击炮调整了射向,拼命地反击!

在越军向我们开炮时,连长通过望远镜看到了敌阵上越军炮火射击的烟尘,他命令60炮急速射击,以压制越军炮火对我们步兵的打击,同时呼叫营炮火的支援!

60迫击炮,是战前连队扩编时新编制的,一个连队两门,编为两个班,成为了我们步兵连仅有的炮兵排,这也是唯一能遂行我们步兵战斗的曲射火炮。就是这个唯一炮兵排,从编制装备到战士们学会使用,没有超过三个月的时间,而我们的战士就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后投入了实战!

随着我们60炮的猛烈射击,越军的炮火一时间也失去了威力。

正是在这段时间内,我们的二排冲向了敌阵!

“同志们,上啊!祖国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共产党员、共青团员们上啊!”

“炊事班,卫生员!快抢救我们三排的战友!”指导员在高声地鼓动着。

他非常严肃、威严地站了出来,挥动着他那瘦弱的胳膊,手中的54式手枪此时在他手里显得特别大!

他向那些受伤的战友喊到:“同志们,坚持住!祖国人民在看着我们啊!”

指导员张良满,在我的回忆中很少提到他。他是贵州威宁人,个子不高,而且身体也很瘦弱。也许正是由于身高和形象上的特点,外加上他对人随和,所以战士们平时很喜欢和他开玩笑,还给他取了不少的绰号。

新一轮的冲击开始了!

二排的战友们在副指导员和二排长的带领下冲了上去,一排的战友们在副连长和一排长李永贵的带领下向左边的丛林深沟摸了过去,连长和我们三班也在二排的后面冲了上去,炊事班和卫生员都冲了上去!

82无、60炮、重机枪和部分火箭筒仍然在后面的无名高地上用火力支援着我们的冲击!

激烈的战斗在进行!

越军又开始了疯狂的抵抗,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又一次在丛林中爆发!

通过连长的861电台与二排的联络,我知道二排已经冲到了越军战壕的前面,就离越军30多米了,他们被越军压制在战壕的前沿,相互对射,相互对投手榴弹。

我记得在这个时候,连长要我与副指导员刘增武联络,他想和他会合,他想知道他所在的位置,其实他更想知道的是他是否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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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橡胶林的回忆》中篇后半部B

我当时的位置距离越军的阵地只有80米,与二排的战友相距不到50米,可我根本看不见他们,因为他们是在密林的深处,并且都卧在地上,相互之间只能依靠声音的喊叫来判定位置。当然这种喊叫越军能够听到,因为我们也能够听到他们的喊叫声!

相互之间都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相互之间都听不懂,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可保密的了,只要把对方消灭掉,就是最终的目的。

“副指导员!你在哪里?”我高声的喊着。

没有回答。

“02!02!听到请回答!”连长把他手里的861电台交给了我,我反复地向前面呼叫着。

“我是02,201,我在你前方的大树下,我在你前方的大树下!”副指导员声音不大的向我作了回答。

“02,我看不见你的大树,前面的树太多了!”

我一边与副指导员保持着联系,一边把这一情况向连长作了报告:“连长,副指安全,他在我们的前面50米处!”

“201,我用鸣三枪的方式告诉你我的位置,你注意听!”

“叭!叭!叭!”三声均匀的枪声响起,虽然那声音不大,我也能在激烈的枪声中很清晰地分辨出这三声有规律的响声,那是他用手中的54式手枪向天空中射击的声音。

我抬头向前望去,清楚地判明枪声就是在我左前方50米的大树下发出的。

那就是215高地的前沿啊!距离敌阵最多就是30米的距离。因为215高地并不高,从我们所处的山脊向上最多有10米的高差,他们所在的位置离越军的阵地就剩下一个小坡,他们的前面就是越军的堑壕了,突破在即!

“上!”连长吼了一声,随即消失在草丛中。

我和连长分开了,他身边只有步话机通信员和他的警卫员。两个有线通信兵也没有跟上,他们带的线轱辘早就用完了,没有了电话线,电话机也无法再跟着连长跑,通信兵只能守在电话机的原地隐蔽起来。

我们也不能都挤在一堆,那样目标太大!我们间隔6、7米的距离,采用跃进和匍匐前进交替进行的运动方式。

越军的火力很猛,连长不停地呼叫营炮火的支援,可是不管我们怎样地呼叫,营炮火还是没有打来。

我们都知道,营长指挥着全营仅有的几门82迫击炮,作为营级火力支援,能够近距离地支援步兵。为什么没有开炮?我们不知道,期待落空,只能靠自己的力量进攻了。

我卧在地上,越军的子弹不停地打在的周围,我看不见身边的战友都在何处,心中不免产生了一种恐惧和紧张。

突然间,仿佛有人在提醒我说:“云风!云风!别急啊,别急!冷静一下!” 其实,这是一种幻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它使我脑子突然一下清醒了许多。

是啊,我该好好地冷静一下了,应该好好地判明一下情况,应该好好地看一下周围,不要乱冲啊。

我一下子冷静了许多,定下神来观察自己周围的一切。

我抬头向前望去,那是一片茅草和低矮的灌木,穿过这一切的前方是越军的阵地,上面的丛林中不停地有枪口射击的青烟冒出……

我又向左望去,那是一片丛林,没有我的战友,只有战友撒落在地上的弹匣和急救包三角巾。

我再向右望去,看见右后方两个战友倒在地上,鲜血浸红了他周围的土地,其中一个战友痛苦地在挣扎着,看得见他嘴里在不停地呼喊着什么,但好像又没有声音……

我再扭转向后,向我身后望去。那是我冲过来的地方,是我们先前所在的无名高地,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的两挺机枪在冒着青烟……

我边看边对自己说:“小风啊,今天也许是你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天了,快看看你的周围吧!再看看这个世界吧!不然就没有时间了!记住这个时刻,记住这个地方吧!要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呀!”

当时我所看到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声音,即便那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即便那是在枪林弹雨下,可我只能看见爆炸所产生的硝烟,只能看见武器射击时的震动,却听不见那枪炮所发出的震撼响声。

是我的耳朵聋了吗?是空气凝固了吗?为什么会没有声音?

这个答案我不知道,但在20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忆深刻,电影《拯救大兵瑞恩》还原了那种战场感受,如此真实,让我触景生情!

电影中的上尉连长在自己严重受伤的情况下,看着眼前德军的进攻,自己无能为力。他无奈地靠在一个沙包上,只能任凭德军的坦克疯狂的进攻。他只能拔出了手枪,向进攻的德军坦克还击!在他的感受里,眼前的一切都声音。

看到电影的这一幕,我吃惊了!这个导演怎么会把战斗中士兵的心理感受也这么真实地展现出来呢?以至于我怀疑这个斯皮尔博格是否真的参加过战斗?

电影中的另一幕也让我浮想联翩。那是在寻找瑞恩的路上遇到了德军雷达站,他们向德军发起了进攻,结果卫生兵腹部中弹,被德军击中了肝脏,在战友抢救的过程中,他不停地问战友,血是什么颜色,伤口情况怎样?当他知道自己的伤情时,也知道了自己活不了了,高声地喊着“妈妈!妈妈!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这让我想起了我们的卫生员——袁学高。

袁学高,一个来自四川中江县的一个赤脚医生,是我们连队里为数不多的一个老兵,已经超期服役5年了,可他仍然坚持上了战场。由于他在家就是赤脚医生,战前的战伤救护课程又学得特别好,所以每个战士都对他充满信心。

他在抢救战友的过程中,真是毫不畏惧。看到三排那么多战友倒在了地上,他并没有让担负抢救任务的炊事班把战友抬下来抢救,而是主动冲上前去,在受伤战友的身边包扎,全然不顾越军的火力扫射!

这样的结果我们是可以想象的,很多的战友是在越军的火力范围中受伤的,受伤后根本无法撤离暴露的地点,他冲上去抢救,仍然是在越军的射界之内啊!但他没有犹豫!

当他在为一个战友包扎的过程中,越军发现了,多处火力向他射去,击中了他,他多处中弹,其中一颗子弹击中了腹部。

当身边的战友为他包扎时,他同样是问起了战友:“打在哪里?”“血是什么颜色……?”

当他知道自己右腹部中弹时,他给战友说:“不要包了,把急救包给别的伤员用吧!我活不了啦!不要包了!你们不要包了!你们谁都救不了我啦!”

是啊,他是卫生员,好歹知道些解剖知识,他更知道打中了什么地方有救、什么地方没救了!在他最后牺牲的时候,说的话竟然和20多年后电影里的语言那么相似!

卫生员牺牲了!还有很多受伤的战友没有得到救治!

其中没有得到救治的战友还包括前面我说到的三排长,他身上也是多处中弹!其实我并不知道他身上中了有多少枪,只听见他在我身后不停地在喊着“我负伤了!我负伤了!快来人啊!”。

他在我身后30多米处的斜坡上,侧躺在那里,整个身体的右侧暴露在越军的方向。没有隐蔽物,植物也不多,越军很容易发现他!他在喊叫的同时还不停地在痛苦地挣扎!真是非常的危险! (一)

家园 沙发坐住了
家园 借此帖纪念一下对越自卫反击战30周年!

今天是北京时间2009-2-17,是对越自卫反击战三十周年,也是我记忆中唯一一场和中国有关的战争,虽然那天还不太懂事,但后来的两山轮战几乎伴随我的青少年时代。

还记得初中时提到老山英雄,学校要求每个班都要写一封信到前线,理所当然地这个任务落到了当时的班长头上,第二天上课要朗诵给全班听,结果短短一般小作文,至少出现了10个越南小霸这个词,惹得好多人偷偷发笑,后来可能寄出去了,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再再后来呢?就是英模代表团,学校把我们专门集中在一起看电视(是录像还是电视忘了),记得第一个英模很严肃,第二个很顽皮,完了回家,路上正处于或者马上要进入叛逆期的我说:“越南也在搞英模代表团报告会吧?”周围的人哈哈一笑。

虽然如此,对于那时的解放军和老山前线,对我们来说还是充满敬意和传奇的,只不过到了今天,除了敬意和传奇以外,增加了对那些长眠在南疆的我的兄长辈们的尊敬。祝他们安息!

这样的日子,国家没有一点表示,没有一句话带过,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原因,还是很让人郁闷的,所以,我们的纪念更加应该了。至少,应该让所有参加过那场战争的人知道,即使象我这样没有直接置身其中的人,也还记得他们!

家园 无语,献花。
家园 花了!C,D,E,F,G哪?
家园 赞,能否给一个之前系列比较权威的版本?

毕竟这次离上次发表时间有段时间了,读者也需要回忆一下前文。

家园 如果是授权发布的话可以去掉【文摘】

或者改成【授权发布】也可以。

家园 给英雄献花
家园 献花

献花,一直很期待这部作品,今天终于看到了,激动!

家园 都有宝

恭喜:你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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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我军没有装备过64式重机枪,应该是67式重机枪之误
家园 《橡胶林的回忆》中篇后半部C

第十三集 血战215(二)

“三排长!你叫个球!快隐蔽!滚到草丛里去,快!”

“我们排已经没有人了……”他痛苦喊着。

“不要叫!不要乱动!”连长生气地喊道!

是啊,连长也窝火啊,阵地还没有拿下,三排就完全丧失了战斗力!自己的弟兄们死伤了那么多,连干部也在那里叫苦,对士气影响多大啊!不仅这样救不了自己,反而会招惹敌人的火力。

越军没有向他再次射击,是因为我们又发起了新的冲击,越军哪里还顾得上!如果他被越军发现,肯定活不到今天。

每当我回想起215高地的进攻战斗,都能深刻地感觉到那困难的情景和激烈、残酷的战斗。

在平时的生活中,当我们遇到困难时,往往会对天发出一声长叹!尤其是在很多电影里,不管是莎士比亚的悲剧还是中国农民受压迫的苦难故事,时常会有主人公对着苍天喊道:“老天爷,你快睁开眼看看吧!”或者是:“老天啊,这苦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来描写无奈的心情。

那天下午,我的内心里也很无奈,只能对天长叹:“老天呀,今天下午我们怎样才能结束呀!自己还能看到成功占领215高地的那一时刻吗?”

这不是悲观,也不是绝望,而是我自己没有信心活着看到我们胜利的占领越军阵地。

我能活过这个下午吗?我们能完成这个进攻任务吗?我能活着看到胜利吗?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个钟头,危险时时刻刻不在威胁着我们。

在我身后的无名高地上,我们的重机枪又重新响了起来,还有一挺班用机枪也在猛烈的射击着……

我看不见射击的战友,但能看见那喷着青烟的枪管和那被枪口爆破力震动的泥土尘埃,它给了我们冲击强大的信心!

尤其那挺轻机枪的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那机枪几乎就没有停过,那有力的点射打得非常的干脆!短点和长点运用的非常好,一时间里,越军的火力被我们的那挺机枪压制了不少!

我们在两挺机枪的支援下,又向前跃进了。

虽然三排失去了进攻能力,我们另二个排仍然向敌阵发起了冲击。

我继续向前跃进,发现在我的右前方有一个弹坑,那弹坑很大,直径有2米多,就像一口大锅。这么大的弹坑应该是122mm榴弹炮以上口径的火炮打击后留下的。

这是我冲击过程中最好的掩体了!在步兵的战术动作的训练中,利用弹坑掩护是最基础的进攻动作。

我聆听着越军射击的声音,在那枪声稀疏的一刹那,我跃进了那弹坑。

“谁啊!”

“是我!”

想不到弹坑里还有两人,他们蜷缩在弹坑里,躲避着越军的扫射。

这两个人是配属我连的82无后坐力炮排的战友,其中一人还是排长。他们的火炮在我们的后面,他们到前面来是想更近地观察敌人的火力点。

越军肯定发现了我的身影,子弹不停地向我所在的弹坑打来。

是的,也许在我滚入弹坑的那一刹那,越军看到了我的身影,知道有个人进入了弹坑,所以不停地向我所在的位置射击!

那弹坑看着挺大,但当我们三个小伙子在里面的时候,就显的很小了。我们的腿只能卷曲着,越军的子弹就打在弹坑的后壁上,那种震动和泥土的飞溅让人不寒而栗!

“越军发现了我们!快离开!”

情况十分危险!有人必须要立即离开这里,否则,越军的炮火一旦瞄准,打过来就不再是泥土乱飞了,一定是血肉横飞啦!

无后坐力炮的排长扭过头来看着我,用责备的眼神和语气对我说,“我们被越军发现了!要赶快离开!”

当时的这句话我不知道对我能活在今天有没有有影响,起码在当时,我听见这话心里很是憋气!

“是我暴露了目标?是我引来了越军的火力?好,我走,我立马就离开!”我心里这样想着,但嘴上却说:

“明白,排长!我会立即离开的!”

本想再抬头看看前面的情况和目标,可我根本就没有抬头的机会,子弹飕飕的从头顶上飞过,密集的火力压制着我们。不由得我又缩紧了双腿,让自己的身体卷曲的更紧了。

我没有抬头,眼睛看着面前弹坑里的黄土,鼻子里闻着弹坑里残留的火药味道,耳朵却仔细地听着头上子弹飞行的声音,我想找一个越军射击间隙离开这里。

其实,你什么也听不清楚,你也无法去判断子弹飞行的方向和密集的程度。想起在小芭蕉村训练时,自己还争去担当报靶员,想听枪声来辨别子弹飞行的方向,现在看来纯属是无用了。因为战场上的枪声和爆炸声太大,都是向着你这个方向打来,距离又在几十米之内,你根本无法分辨它们的准确射向,你唯一的感觉是所有的子弹都是对着你在射击……

但我还是在听,我想听到能让我安全一点的声音。

越军的枪声少了!就在那一刹那,我起身向左边滚出了弹坑,还连续地滚了好几圈,滚出了好几米,真可谓是连滚带爬,直到我认为安全了,我才停下。

我调整好自己的卧姿,发现自己的位置太不利了。越军有很好的工事,而我们只能利用地形来做掩护。我环视了一下周围,看到我左前方有一个战友,我爬了上去。

“嘿,是谁?”我问。

“是我!”那哥们儿听见招呼回过头来,原来是我的老乡何田忠。

第一天他病得很严重,现在看来他已经没有生病时的痛苦,而是一位勇敢的战士了!他是火箭筒兵,又是副班长,可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背具上只有三枚火箭弹。

“你怎么在这里?你的火箭筒呢?”我向他发问。

“我和他们走散了,他们拿着武器冲到前面去了。”他对我说。

也许正是班里的战士看到他前两天生病,主动担负起了射手的责任,而让他担任副射手。

“那我们也要上去啊!”我回答。

“是!现在越军打得很猛,我们要观察一下再动!”

“好!注意安全!看好以后再动!”这一段对话,今天看来是我们俩的终极对话了。

接下来的一幕是我至今都难忘的。也是我首次向公众披露,这并不是有什么秘密,而是对于已牺牲战友他年迈的父母来说,如今看到了这些描述,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刺激。虽然事情过去了近三十年,可他们的儿子是怎么牺牲的,他们并不知道。当年对两个老人一直是保密的!今天就允许我向他们公开这个秘密吧!

我们俩匍匐前进,选择好一个地形停下。

那是一个小坡,面向敌阵一方要高一些,坡上长满了半米高的茅草,我们隐蔽在茅草的后面。如果我们不动,越军是不容易发现我们的。但我们必须要观察好我们的冲击路线,选择好下一个跃进隐蔽的位置。

何田忠爬在我的左边不到两米地方,我们两人都采用侧卧的姿势,用左肘支撑着身体,右腿蹬着地面,随时准备跃起前冲。

我们抬头观察,同时在选择自己前冲的路线。

如果我们爬在那里不动,也许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也许伤亡更小。我们可以选择隐蔽,等待着战友们的火力支援,等待着上级的炮火对敌人的打击,等待着更加安全的时机出现,但是: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那是我们的任务!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战友已经冲上去!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天色已晚!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突破在即!

我们必须要冲上去,因为火箭筒手需要何田忠背的弹药!

我小心地抬起了头,侧着脸,好让我的右眼刚刚越过茅草的高度,仔细地观察着我前面的地形。何田忠却把头抬得很高,想越过茅草,更清楚地看清前方的情况。

我还没有来得及提醒他,就听见“碰!”的一声,巨大、沉闷的声音震动了我的鼓膜!那声音像是用砖头敲到了木桶上。

同时听到的是战友何田忠“嗷!”的一声惨叫!

何田忠中弹了!那粒子弹足足地把他掀了个滚儿!

我立即向他滚去,拉住他的双脚,使劲地向后面一个凹地处拉,同时向周围的战友喊着:“快来人帮我!何田忠中弹了!”

我只记得我一下把他拉下了好几米,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劲儿,爬在地上也能把人拉这么远。

同时从旁边的草丛中一下过来了两个人,其中之一是前面说到的那位82无后坐力炮的排长,他听见我的喊声,也从那弹坑里跃了出来。

我迅速地从胸前纽扣上扯下了急救包,丢给了旁边的战友。

“快!撕开!”

同时,我双手迅速地扯开老乡何田忠的衣服,解开战友身上的背具。可战友身上的装备带太多了!水壶、腰带、手榴弹袋、火箭弹背具……,我着急地怎么也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的衣服解开、来找到他的伤口、来抢救他那年轻的生命!

在那一时刻,何田忠已没有了意识。他眼睛微微的睁着,嘴巴大力的张开,“哦!哦!哦!”的吸着气。

我知道是胸部中弹,形成了气胸,如果不尽快地堵住伤口,胸腔形成的负压使他根本无法呼吸,这是战前自救互救训练中学过的。

时间紧迫,容不得我一样、一样的去解开他身上的装备找伤口了。我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胸前的衣扣扯开!

好在他只穿了一件衣服,我扯开了衣扣就看见了右胸前的弹洞。

那弹洞小小的,圆圆的,和子弹口径一样大小,小小的弹洞随着他那紧张的呼吸向外喷冒着血渣……,我拿着战友撕开的急救包,根本没有时间展开就直接压在了那小小的弹孔上!

我双手使劲地压着,几乎把我全身的力量全用上了,生怕再从这个弹洞里冒出空气。可战友的呼吸仍然没有改善,反而越来越微弱了。

“快!后面还有伤口!”

“肯定击穿了!”

旁边战友提醒着我!

我低头一看,黄色的泥土和绿色的草皮上浸透着鲜血,那鲜血已经成了黑色,黑红黑红的好大一遍。

“快来压着!”我要求旁边的战友做着我先前的动作,自己腾出了双手。

我没有时间来解开他的衣服,也不能把他翻过身来,我只能用我的双手把他的衣服往上掳去,用我的双手去触摸伤口的位置。

我从战友的腰间开始往上摸,原以为后面的弹孔可能也在右背上,可我的双手还没有摸上去的时候,我的左手中指就陷进了战友的体内,湿露、滑润的感觉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把手抽出,大叫一声:

“伤口在这里!”我的手指已是鲜红一遍!

另一个弹孔在右后腰上,伤口要大了许多,子弹横着出来,拉出了一寸长的口子。这是弹丸在体内碰到了肋骨,改变了飞行的方向。

旁边的战友又递上来了一个急救包,我展开来给他包扎上,还没等我扎好时,旁边的炮排长说话了:

“不要包了,已经牺牲了!”语气和声音都显得很无奈。

我抬起了头,向老乡脸上看去,他早已结束了呼吸,嘴唇微微张开,眼睛已经合拢,四肢已没有了温度……

我绝望了!全身上下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使劲地对着他的脸呼喊他的名字,还爬在他的胸前倾听心脏有无跳动。一个目的,就是不想他死去,才几十秒钟啊!

从中弹的那声恐怖的声音响起,到他停止“哦!哦!哦!”的呼吸,就只有十几秒的时间。可我们仍然在抢救他,相信他还能挺过来。可我们太天真了,在这么近的距离上直接命中右胸,子弹又穿过胸腔,从右后腰出来,打穿了人体内的很多脏器,你再怎么抢救也无济于事啊!

我悲哀、我恐怖、我愤怒!

事后有很多人问我:那一刻你有什么感觉?是不是非常的悲愤?是不是立即举起枪来向敌人射击,为战友的牺牲报仇?

这都是电影里描写的镜头,那种高喊着为牺牲战友报仇的口号,那种不顾一切的站起来,端着枪向敌人狂扫的想法我也有过。可那毕竟是电影啊!

我此时的感受很多、也很复杂!

说实话,真正的第一感觉是恐怖!非常的恐怖!我全身软弱无力,腿不停地颤抖,好像自己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而且直往下坠,那种感觉像是有一只来自地狱的黑手使劲地抓扯我的心脏,疼痛的让人撕心裂肺!

接下来的感觉是异常的悲哀,我想放声大哭!我想向苍天嚎叫!一个年轻的生命,怎么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他刚才还在和我说话呀,可现在他的全身已经没有了一点温度。

再有的感觉就是自责!我这才发现我的救护水平是多么地低下,多么地生疏!没有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伤口,没有在最短的时间内堵住气胸,没有在最短的时间内止住流血。

待我稍微的镇定之后,我又感觉到无比的愤怒!我想把我手中所有的子弹全部都射向越军,想抓住那个开枪的越军,用我的枪刺狂插他的心脏,再把215高地上的越军统统消灭!

可我根本没有机会来发泄我的愤怒!

因为我看不见我的对手,他们全都在堑壕里,茂密的丛林给了他们很好的伪装。我要站起来对他们射击,那简直是白白的送死!

结果只是对着那片丛林,把手中的子弹乱射出去!打掉一些树叶来发泄一下自己的愤怒!

家园 《橡胶林的回忆》中篇后半部D

这就是我今天要公布的秘密!但愿何田忠的父母今天看到以上的描述后,不会受到太大的心理震动!是的,他们的儿子就是这样牺牲的,是我眼睁睁的看着被越军打死的!今天,就让我们用这种回忆的方式来缅怀我的老乡和战友吧!

“何田忠牺牲了!”我向连长喊到。

这只不过是众多的人员牺牲报告中的一个罢了。

在这之前,有很多的这样的喊声发出,各班排不停地向连队的指挥员报告着伤亡的情况:

“连长!七班长牺牲!”

“排长!江新华牺牲!”

“石现怀牺牲!”

“徐正华牺牲!”

“五班长负伤!”

“六班长重伤!”

……

可在当时,没有谁能准确地说出谁牺牲了、谁受伤了。

战友们的伤亡对全连的进攻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已经没有人再冒险冲击了。大家都采用的是交替跃进、匍匐前进接敌的方式。人员分散的很开,全部隐蔽在那茂密的丛林里。

“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同志们,狠狠的打!”

我记不清是谁喊出了这样的口号,但在当时,一定是有这样的口号喊出的。

枪声和爆炸声又激烈了起来。我们互相高喊着“为战友报仇!”“弄死他们!”的口号来激励着士气。

我更清楚地听到了来自我身后的高地上,张指导员那沙哑的喊声:“同志们,一定要为我们的战友报仇,为了祖国,为了人民,狠狠地打!”

“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要带头!”

“飕!——轰!”“飕!——轰!”

头顶上不停地有我们后面的82无和火箭筒发射的炮弹从我们的头上掠过,在前方的敌阵中爆炸。身后的两挺机枪还在不停地在射击!那枪声就没有停止过!火力保障的战友们在支援着我们。

可我依然不敢抬头。我知道,距离越军太近了!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让手中的武器构成瞄准线来对准我们的胸膛!

阳光、地形、丛林、掩体给了他们太多的有利条件。在自家门口作战的越军心理上又有更多的优势!他们有的是勇敢战斗的理由!

何田忠就是在他们精确瞄准的情况下牺牲的!七、八十米的距离,就是没有练过射击的人,你让他在这个距离上打胸环靶,他也能枪枪上靶的,更何况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激烈的战斗在进行!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流失!

在我们右面主攻方向的情况又是怎样的呢?三连的情况怎样呢?我们全营的情况又是怎样的呢?也让我来回忆一下吧!

三连的战斗先于我们连十分钟打响。他们从215高地的另一条山腿上向215进攻。

也许是越军很早就注意到了他们那个方向?也许是他们那个方向上越军的防御数量比我们更多?也许是他们的冲击队形更暴露?我没有去研究,事后也没有去考察,但我知道,他们的第一次冲击的伤亡要比我们连队还惨重!

由于连队的指挥员带头冲锋,连长、副连长、指导员、副指导员四个连干部在战斗一打响便冲锋在前!结果是四个连干部三个重伤一个牺牲!全连完全丧失了指挥!

战斗随后由一排长张同春指挥!那是我们连原来的一班长,战前扩编把他调到了三连,说他的军事素质好,要保留一个战斗骨干连,所以,三连70%都是老兵,军官们也都是从各连队抽调的军事素质好的优秀干部。

可像他们的连干部一样,张同春也被打成重伤!

以后的战斗完全是三连战士自己在战斗!完全是战士自觉的战斗!完全是没有指挥的战斗!

那样的战斗结果可想而知!三连全连伤亡惨重,人员损失已经超过了60%,班、排建制全部被打乱,又没有军官指挥,进攻同样受挫!

他们连队进攻的情况我是看不见的,但从第一天看他们连的两个机枪兵端着机枪站着扫射的情景,就能感觉到他们是多么地勇敢!多么善于高喊着口号冲锋!

三连并没有占领215高地,他们也被越军压制在阵地前50米的地方!

在这样的情况下,营长命令营预备队投入战斗!那是我们营的一连,他们是在三连之后加入战斗,接替了三连的进攻任务!三连的战友虽然没有了军官指挥,但没有一个愿意撤下来,他们仍然加入了一连的进攻战斗。

情况并不乐观,越军拼死的抵抗!的确是非常的勇敢和沉着!称他们勇敢,是他们没有随便的退却。称他们沉着,是他们没有慌乱!他们在两个方向上抵挡着我们的进攻,抗击着我们多于他们三倍的力量。

一连的进攻也没有突破越军的防御,人员伤亡也非常大,同样被阻断在越军战壕前。

整个215高地形成了血战的海洋,越军抗击着我们营从南侧和西侧两个方向上的攻击,我们营从两个方向上对215高地进行冲击,双方形成了犬牙交错的状态,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祖国,为了各自的理念,还为了那军人的荣誉在拼命地战斗!

其实,全营的进攻态势和战斗情况是我在事后才知道的。

我们连队整体的情况如何呢?

事实上我们的伤亡已经达到40%!三排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剩余的人员都投入到了抢救战友的行列中,二排也有较大的伤亡!伤亡是一个方面,关键的是我们的弹药不多了!尤其是60迫击炮已经无弹可发!许多战友手里只剩一个弹匣,机枪已经不到一个弹鼓了!

火箭弹!无后坐力炮弹也纷纷告急!这些最有利的直射火炮也只能看着空炮管叹气了!

记得战斗刚一打响,连长布置了一个火箭筒班和无后坐力炮班在我们身后的无名高地上用火力支援步兵的进攻!当时火箭筒和无后坐力炮不停地射击!很多炮弹打出去没有爆炸!比例高达15%!当时是指导员张良满在指挥,他自己也扛着一具火箭筒,不停地在射击!

第一发弹不炸时,大家都非常吃惊!还以为是装弹手紧张,没有拔去安全帽而造成的哑弹!

指导员还对着装弹手大骂着:“妈了叉!怎么回事!你慌个球!”

骂得装弹手直喊冤!后来发现不是装弹手的问题,的确是火箭弹不炸!差点冤枉了装弹手。

不炸的原因当时谁也没有顾上去想,更多的是把责任全部推给了后方的兵工厂!

“一定是质量问题!”

“69年、72年出厂?”

“都是文革的产品!”

后来火箭弹不炸的情况多了,也没有谁再去注意了!只是一个劲的打,这发不响就再补一发!不响就再接着来!邪门了!有的连装两发都不爆炸。这样射击,很快便没有了弹药!

60炮也是一样,在没有得到上级的火炮支援时,两门小炮发挥了它应有的威力,它向我们步兵提供了最有效的火力支援!幸亏没有遇到哑弹,全连的战友就指望着那两门小钢炮了!

60炮弹全连只有36发,在全连步兵兄弟恳求的目光中,在那血腥的战斗中,60炮班的战友们不顾一切的对越军215高地进行打击!很快,所有带弹手的弹囊中都掏空了!

火炮没有了炮弹,射手没有了子弹!

虽然炊事班带了补充弹药,可子弹多,炮弹少。60炮排的战士们不停地向连长要求补充弹药,因为他们除了班长和副班长有枪以外,全体战士只有两门火炮,没有了炮弹,他们只能看着我们步兵班冲击,干着急呀!

火箭筒也不停地要求补充,82无也是一样。

连长此时所承受的压力是巨大的!他除了要指挥战斗,还要向上级请求弹药补给,还要向上级要求炮火和兵力的支援!更要命的是看到了那么多兄弟倒在了地上!

我看他心如刀绞!目光焦虑!心情格外的沉重!

他不停地抓过884电台的话筒,直接用明语向营指挥所呼喊着要求火力支援!要求补充弹药!要求医疗的救护!

后方的弹药补给很难在短时间内送上了,至于是什么原因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送上来,我不得而知。

空气凝固了,时间在继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快的一批弹药总算是送上来了,那是30多发60炮弹和子弹,是一队民工冒着越军的炮火顽强地送上来的,虽然不多,但那是雪中送炭啊!

60炮班的战友们用这最后的弹药对越军阵地进行了猛烈地打击,他们已经打完了所有的炮弹,面对着两门空空的炮管,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抢救伤员了。

可是到了后来,在我们身后担任火力支援的机枪也出现了停顿,射速明显降低!懂行的人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那是由于他们打得太多,枪管经受不住那高温灼烤,已经发红,影响了发射速度。

但射手仍然不愿意停止射击,依然断断续续地扣动扳机。射手就是战前刚分到我们连队的济南军区的大个子山东老兵!

“停一下!注意保护武器!”连长扭过头,对着身后高喊着!

因为他知道,身后只有两挺机枪在支援了,如果枪再打坏了,将失去火力支援,对完成任务将是巨大的影响。

老战士们都知道,枪管打红了千万不能强行冷却,只能停止射击,让枪身自己冷却下了,否则,武器只能报废!

山东老兵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爱护自己的武器,可他更不愿意看到战友们都倒在越军的枪口下呀!遗憾的是我实在记不住这位老兵的姓名。

我无法将激烈的战斗场面一一描述了,有太多、太多的场面令我难忘!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黄昏时分,我们连终于突破了越军的第一道战壕。

“突破了!”随着战友们的一声兴奋的喊叫,我看到215高地上一股强大的火焰映红了天空!

在太阳已经落山,即将天黑前,我们二排的战友冲了上去!随同他们冲上去的还有配属给我连的师防化连喷火班。火光就是喷火班战友在高地上打出了第一枪。

当喷火兵战友喷出第一枪的时候,越军阵地前又是一阵激烈的枪炮声!

火光中有一、两个身影在快速的移动,瞬间又没有了踪影。我知道,在前面,有我们的战友已经上去了!

强大的火焰映红了高地,火焰是横着向越军战壕喷射的,火焰在我们的面前形成了一堵火墙,让我记忆深刻!只要我一想起那场面,仿佛又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

紧接着他又打出来第二枪!“呼!”接着又是第三枪!

喷火班的这位战友一连打出了三枪!可当我看到打出的第三枪时,明显丧失了目标,火焰是冲着自己头顶上喷出的。

懂兵器的人知道,我军装备的火焰喷射器只能携带三个钢瓶,即射手只能带三枪的燃料,一但三枪打完,就要由副射手补充燃料。燃料是由汽油和六六六粉混合而成的,六六六粉也不是农业用的农药,而是一种专门的化学药粉。我曾看到互联网上有网友说:我军当年用农药六六六粉来烧越军,显然是被误传了!

换句话说,这位喷火兵战友一口气把手中的弹药全都打了出去!并且他已经受伤,要不第三枪怎么没有了目标、往自己的头顶上喷呢?这不是自杀吗?

第三枪的火焰没有喷向目标,而是喷向了他的头顶,火焰落下来烧到他的身上,只见一个火球动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他肯定不行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一排的战友在左侧的丛林中根本无法辨认方向,二排的部分战士在高地上与越军对持着,形成了犬牙交错的状态。

我和另外两个战友与连长、通信员、步话机员形成的连指挥所在越军阵地前50米处与越军相持着。看不清自己的战友,也看不见越军,真是让人着急!

由指导员带领的火力保障分队在后面也停止了射击,他们也看不清高地上的一切,不敢再随便射击了,那样很可能会伤着自己人。炊事班也停止了抢救伤员,他们也无法看清自己的战友在何处?

这样的情况不是我们连才有,而是全营都面临着这样的困难!

我们全营没有能力再继续扩大战果,没有能力再继续进攻!这种能力包含着军事能力和克服自然条件的能力!

我们该如何选择呢?

是继续向越军发起进攻、冲向高地?——那高地上的越南人可要比我们有利的多,他们在战壕里,再也不会允许我们象第一天偷袭他们的情况出现了。

这样僵持下去、等到天亮?——这显然不是一个指挥员应该做出的决定,那样大家太分散,很多战友没有了弹药,相互之间失去了联系。再加上4、5个小时的激烈战斗,没吃、没喝,体力严重下降,万一遇到越军的反冲击,那就不是他们挨打了,而是我们必定要遭殃!

还是撤下来重新休整部队,换上我们团的预备队再进攻?——这个决定谁也不敢作!连长?营长?还是团长?反正我们连长是没有这个权力的。那样多丢人啊!一支有着优秀传统的部队,一支曾经英勇的部队,就这样撤下来,没有完成任务,让人家来帮我们完成?那你以后还怎么在军界里混啊!

这是我当时从连长那焦急和无奈的脸上看出的结果,今天是我将这个结果回想、放大、仔细揣摩后写出的心理状态。

不用说,我想营长当时的表情一定也是这样,只是我们无法看到而已。营预备队已经投入战斗,仍然没有形成有效的突破!依然被越军拼命的抵抗在阵地前。

战后,有一次在战友会上,营长坦诚的告诉我:“我当时很着急,我已经没有兵可以再用了!”你说这样的心态还会还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连长不停地用步话机向营指挥所发出请求支援的呼叫!报告着自己连队的现状!

“我们连突破了!但还没有占领,让一连再打一下!”

“请求一连再打一下!帮我们策应一下!”

连长也不知右边友邻连队的情况,而从自己连队的角度给营指挥所提出了建议。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或许是激战的硝烟把那美丽的夜色掩盖了。激烈的枪声也随着夜幕的降临而稀落下来,零星的几声枪响后就再没有了枪声,似乎交战的双方都有停下来的需要。

“102,102,令你部撤除战斗!令你部撤出战斗!收拢部队回无名高地待命,收拢部队回无名高地待命!”

“001,001,请重复!请重复!”

激烈的战斗使我们每个人的听力都严重地下降,我们每个人都要对着自己战友的耳朵非常大声的呼喊,才能使对方听到你的声音,更不要说步话机里传来的命令了。

步话机员用大声的、压低的声音在使劲呼叫,又担心越军听见、又担心对方听不见,所以那声音听起来很嘶哑、也很奇怪。他不断地呼叫对方,要求重复,以便准确无误。

步话机员是作战时营部通信班配下来的战友,从战前训练一直跟着我们连队合练,已经是我们连部的一名战士了。

几个小时的战斗要求他要保证通信的畅通,又要注意安全。所以他不得不为了隐蔽,把那长长的鹰爪天线用一只手拉下来。一是方便在丛林里穿梭、卧倒,二是为了不暴露目标。谁都知道要打天线周围的人!那是指挥机构啊!

正是由于他经常的这样做,使得通信的信号不好,可天已经黑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要把他那拉天线的手松掉。

经过旁边战友的提醒,他才松掉手中的天线,天线又弹回了天空。

步话机里清晰地传来了营指挥所的命令!

是的,在天黑下来以后,营指命令我们退回到离215高地东侧的无名高地上集结待命,要我们重新组织部队,清理伤员和武器,准备再次进攻!

什么时候再进攻?又采用什么样的进攻方式?这些我们都不知道,但有一点是明确的,不是要我们撤下去,换其他的部队来接替,而是由我们连再次准备进攻!

是啊,我们不能就这么下去了,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我们不能便宜了那些让我们付出了那么大代价的越军!

如果我们答应了放弃进攻,那些负伤的战友能答应吗?那些牺牲的战友们能答应吗?肯定不能答应!他们就是埋在了黄土里,也会冲着苍天喊出“不!”的呀。(二)

家园 送花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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