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原创】河风吹老少年人——沅江河上的排古佬(前言) -- 大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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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想宝推一下。

结果俺非认证一族,只能送花了!小时家边见过放排的,排上搭有一木屋。洪水期间,易被冲散,成为浮财或浮材。往往需要在回水地方重新编排!

家园 在我现在住的加拿大西部

,木材是支柱产业之一,那里也有类似的业务。

点看全图

外链图片需谨慎,可能会被源头改

家园 老乡握手!

看来也应该是湘西那边的人。后面还有更多惊喜:)

我老爷子目前打字速度很快了,学的是五笔。虽然60的人了,自己也老忘事,抗不住一腔学习的热情。我想如果能上网和大家交流,不知道能兴奋成咋样。我也老提醒他,不能久坐熬夜,毕竟上年纪的人,对身体不好!

花谢老兄关照!

家园 原来老兄在国外

貌似育空地区的林业十分发达。而且地形险峻,水运也是合理的选择。只不过,加拿大的林业应该要现代化的多吧,而且不像湘西放排这样有许多的文化衍生品。

家园 【原创】河风吹老少年人——沅江河上的排古佬(三)

三、上游放排

下面要讲的是,沅水河里的第二种“排古佬”。

这第二种排古佬,就是我们通常所称的“上河佬”。这些人,是真正意义上的排客,也就是排古佬。他们大多是职业者,是以做排,放排为生的人。

我曾在洪江萝卜湾的岩山脚工区做过半年的上河排。因此,对于上河木排的制作过程知道一些底细。

洪江历史上便是有名的木材集散地。

从前,西部地区没有铁路,即便有几条公路,也少得可怜。自古以来,湘西与外面的物流通道,主要依靠水运。连结川,黔,鄂西和湘西的沅江,便成为中国西南地区的“黄金水道”。

沅江纵贯湘黔。贵州的锦屏,玉屏,松桃,镇远,凯里,铜仁,四川的秀山,酉阳,鄂西靠近川,黔的各县,以及湘西的会同,靖州,新晃,城步,绥宁,通道等等县份的木材,都要经过各自的支流,七弯八绕,汇集至洪江。在此地集中后,经过重新编扎,然后顺水漂放到下游桃源的陬市,常德的河洑,再次集中编扎后,做成大排筏,再浩浩荡荡地穿过洞庭湖,进入长江,运到汉口,南京,乃至上海各地,这木材才算是派上了用场。

因为是木材的集散地,从前的岁月里,下江的南京,扬州,镇江,汉口,上海等等地方的木材大老板,为利所驱,如蝇逐臭,纷纷来到洪江这弹丸之地淘金。

大批有钱人的到来,驱动了吃喝玩乐各行各业的发展。洪江从此繁荣起来,久日久之,夹在高山狭峰里头,本来就闭塞,地方也不宽绰的洪江,便有了“小南京”的美誉。

洪江以木材兴市,木材依洪江出名。

各地溪河漂放来的“挂子”,汇集到此地后,便由“上河排古佬佬”按照挂子的长短大小,基本上按照原样子,进行配合相拼,重新进行编扎。

沅江从洪江开始,河道宽敞了许多,水位也深了许多。木排继续往下运送,必得讲究效率。首要的一条,就是这木排的装载量要多。装载量要多,木排的长宽面积就得加大。因此,从洪江开始,每块排筏的宽度升展为三丈六尺的大排,至于长度,基本上依照原有小挂子的尺寸,尽量保持长短的一致,只把太短的木头剔出来,进行拼合。

挂子拼联后,便在木材的蔸部上面增加二根横梁。

横梁的头尾交错要搭配好,横梁的蔸头要朝上翘起。蔸头向上翘起为的是排筏的四个边角吃水浅,行江中间发生碰触多是这些地方。再者,四角翘起的话,排筏转弯抹角也方便快捷。然后,工人们用人工编制成的篾缆,一根或二根地从水底下蔸住木头穿两道圆箍,再从横梁上面绕过,打好结,再插上根杂木棒。这棒,行话叫作“撬子”。撬子插好了,便拿把木榔槌进行槌打,一边槌,一边把撬子棒使劲地往下按。

因为竹篾缆有伸缩性,边槌边按便把这木头加固得紧紧的了。接下来,用根软软的篾缆把撬子棒绑在木头上。这种加固的方法,行话叫“捣梁”。

随后,将两块捣了梁的半截木排,尾巴对着尾巴,交错拼合,进行“捡捞”。

所谓“捡捞”,就是把木材的稍尾部分,用篾缆一根一根地,上下交错起来进行编织,使木材的尾部紧凑稳固,有承载能力。完成这些,一块木排的雏形就出来了。

接下来是丈量排筏的尺寸。如果木排的长短尺寸不一致,形状达不到方正的话,便用一根结实的篾缆斜拉成对角线,然后,组织一群人,朝一个方向用力地扯动,扯动的目的,是要保证木排的方正形状。

排筏的形状合乎要求后,便可以装载木材了。装载之前,必须在木排的两头,铺上竹片,有时是用废旧的篾缆代替。这是保证装载的木材不落入排筏的空档处,避免运输的中途木头浮动出问题。

上河木排的形式基本上一致。宽度统一为三丈六尺,长度依照木材本身,制作标准是最短的两根尾部能够连接起来为度。两块排筏相接,行话称为“一联。”

两块排筏相连接的地方称为“渡”。

“渡”的连接也是用的竹缆。这是上河排筏中常用的,也是比较结实的一种篾缆。它用清一色的青篾制成。因为编制时是三股绞合,每股又是三疋青篾,所以,排古佬称其为“三青”,俗称“金条儿”。

连接渡的三青篾缆,要从最底层的木头下面穿过去,蔸底包住约六,七根,或十来根木头后,再从横梁上面穿出来,罩住梁木。这样的作法,不仅是把两块排筏紧紧连接起来,同时,也使木排转弯时可任意摆动,显得比较灵活。这种联接方法,叫作“磨盘渡”。因为它像石磨一样,可磨来磨去,伸缩自如。

每块排靠渡的那一头,木材堆的较多,一般是码放三层。涨水的季节,要多放一至二层,不光是因为水大,可以提高效率,多装一些,同时,也是为了压载要重。压载一重,排筏吃水就深,一者稳重,二者“压流”,排筏在水上的流速也快得多。

秋天与冬天,是枯水季节,水位下降,排筏上的木头堆码也相应减少,排筏吃水不深,浮在江面上,轻漂漂地,行江遇上大风,也能借助风力,增加流速。另外,秋冬季节装载量少,也是尽量减轻荷载,使木排不搁浅。

木排搁浅也是件大麻烦事。排筏搁在人烟稠密处还好一点,买菜买米不愁。倘若是搁在荒无人烟之处,那就是筒大麻烦!要是搁浅在河中间,排筏像副磨子,来回不停地打转转。四面都是水,上又不得上,下也不敢下,买米买菜隔个十里八里的,才有集镇。搁个十天半月,粒米无存,真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更为恼火的是,到了夜晚,伸手不见五指,乌七抹黑的,当地人成群结队,划着小船靠近排筏偷木头,斧头剁得嘭嘭直响,简直就是明火执仗地开抢,排古佬也奈之莫何,只能荫在棚子里头,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在排筏上放肆。

所以,为了防备搁浅,排古佬便挖空心思,把排筏做得如船儿一般,两头翘起来。

上河木排两头做得轻巧,每码一层木头,便往内缩五尺,这叫“缩头”。

做成后的木排,形状像只船,中间沉,两头翘。两头的木头大多浮出水面,吃水一般只有几寸。

木排做好后,便是搭棚子了。

棚子的中间,用一根直单的大杉木作棚梁。选的这根木头,蔸部有个眼。搭棚子的人在眼中间穿根木棒,扎得紧绑绑的。木棒用篾缆如捣梁般固定好,便把另一头竖起,搁在一个人字架的叉叉上。再在人字架一人多高的中间,横上一根长约丈余的小木头,捆扎好。然后,在横架的两边,另搁上一根杉木。围着这几根杉木,再安上些支架绑牢起。棚子的皱形就成了。最后,在棚子的四周和顶上,盖上一层松,杉木板,像鲶鱼咬尾地,一块,一块地搭接吻合,并用篾缆或竹片夹紧,省得大风揭动。

棚子的尾部比较低矮,这是放排人睡觉的地方。棚子的前部宽敞高大,这是做饭的地方。因为四周的木头都是易燃物资,排古佬便用竹缆或竹片挽成一个圈圈,一层层叠起,中间插上些竹片,使其稳固,然后,捆扎严实,搁在木板上面,圈子里面再搁上些泥土,支上三块砖,把泥土捶紧后,就是做饭炒菜的灶。

因为排在水上漂动,用水自然方便,故而,排上从来是没有水桶的。万一需要,也不要紧,每联排筏上配备有一个锅盖。这锅盖叫作“坎盖”,周围有好几寸高,形如盆子。盖在锅上是锅盖,取下翻转便是个盆子。

上河排古佬从不用菜刀的。每人都配得有一把斧头。

斧头在排古佬的手里,称之为“开山子”。“开山子”的称呼来源于业内。因为排古佬中间多“青红帮”兄弟,帮内把斧头呼为“开山子”。故而。排古佬直呼之为“开山子”。

斧头在排古佬手中,既是工具,又是菜刀,还是防身的武器。既可削,也可砍,既可剁,也可切。更何况,上河的“开山子”,是用炭火打制而成,做工极其考究精细,刃口十分锋利了得,用磨石荡几下,便可吹毛断发,握在手中,显得小巧玲珑,可心可意。

业内把未搭棚子的木排称之为“头排”。搭了棚子的木排称为“稍排”。行江也是如此,头排朝下,始终在前,稍排朝上,永远在后。

头排上最重要的设施是“擂”(读四声)。擂是木排停泊时必不可少的设施。

擂的制作:用三根或五根直径尺余的园木,成“金”字形或“品”字形搁在腰梁上,中间用“金条儿”从做排时事先预留的“眼”中,穿过排底,将园木蔸底捆扎紧,形成后高前低,非常牢固之势。

余下工作是安装“划水招”和“拨招”。“招”是木排上划水与拨水的专用工具,用比较直单的杉木制成。

制招的第一步,是在杉木的稍尾部钉上一排竹制的钉子,然后用竹篾绕着钉子,交错编织成五寸宽的片,长约两米,这是拨水用的“招”。也有用竹钉夹木板制成的。这钉上去的东西,名称叫“撇”;其作用类似于船上的桨和舵。

招木钉好后,搁放在固定好的招架上。招架是用硬木钉在木排的木头上,然后用类似捣梁的方法,牢牢把搁木固定,再用一块招把子将招木捆扎起来固定好。

“招把子”是将一节杉木锯成两尺来长,再用斧头一打两开,中间的那部分用斧头砍成一个弧形,外面稍作修饰,然后把招把子与招木合上,再将编制好的篾箍套上去,搁放时招木平衡后,再将篾箍催紧便行。这样,工人扳起招来既轻巧嘛又省力。

招的安装有规定的制式。

木排的两头各安有三把招。这三把招叫作“拨招”。拨招是木排上的舵;它的作用主要是控制木排前进的方向和木排的运行姿式,使排筏始终保持良好的运行姿态。

每节排的两边各安有两把招。这两把招叫作“划水招”。它的作用主要是,当木排进入回水中或者漩涡后,老是在原地打圈子。这个时候,就要想办法将木排划出回水窝或者漩涡。有时,木排进入慢水里头,流速不快,也需要用划水招,将木排带到流水上。

招的使用其实是用双手扳,即用双手抓住招把,双脚抵紧脚下的木头,人朝后仰,死力地朝胸前扳;也有用肩头扛着招把,用力往前顶的。

无论用哪一种姿式,都叫扳招。力气大的伙计,只要三,五招,便能拨正木排的航向,使之转危为安。

通宝推:过失速,
家园 放排是极危险而辛苦的工作,不夸张地说是拿命换钱
家园 沅江放排,惊动天地

有本小说,风云大武汉,有相关描写,但个人觉得过于单薄。

现在武汉还有以前的放排老人。

家园 我们这边原来管水上讨生活的叫

水佬倌

不过现在,这个词已经逐渐变得和古惑仔差不多一个意思了。

家园 30年前我还见过。什么时候结束的,就记不得了。
家园 【原创】外一篇——“古佬”考

西南一带,常有将某一类人称之为“某古佬”的说法。

形容职业的有:炭古佬(烧炭的)、兵古佬(当兵的)、船古佬(驾船的)、药古佬(走江湖卖药的)、窑古佬(矿工)、排古佬(放排的)、酒古佬(卖酒的)、糖古佬(卖一种自制麦芽糖的)、铳古佬(打猎的)、硝古佬(做火药的)、榨古佬(榨油的)、贼古佬(小偷)、肉古佬(屠户、卖肉的)、讲古佬(说书卖艺的)……这其中大部分职业,业已消逝。

形容民族、居住特点的:苗古佬(苗族的)、壮古佬(壮族的)、瑶古佬(瑶族的)、山古佬(山民)、宝古佬(邵阳人)……

不是所有的职业和民族都可以称为“某古佬”的,比如铜匠、铁匠、木匠、石匠、泥水匠、篾匠、皮匠、漆匠这些职业,没有人说“铜古佬”、“铁古佬”、“皮古佬”之类;做买卖掮客生意的如牛贩子、盐贩子、布贩子、牛经纪、猪经纪,以及从事流动性工作的某某客,如鸬鹚客、鱼仔客、蜜蜂客、湖鸭客、南货客、荒货客等,也没有称之为“古佬”的。细究起来,能用“古佬”这个词缀的一般有三个特征:

第一,职业下贱,或多或少为人所不齿;古佬这个词后缀多少带有一些轻蔑的贬义,并不像“匠”或“客”是中性的。因为这些职业也好,民族也好,在旧时代都是所谓的“下九流”或者“蛮夷”,正如今天“乡巴佬”这个词一样,也是有乡村的“乡”加上“巴佬”这个后缀而构成的,而“巴佬”这个词目前已经流遍全国,而“古佬”这个词缀也随着大多数职业的消逝而渐渐不闻于口头。

第二,能用“古佬”称呼的人群,往往拉帮结派,自成江湖。那些千里走单帮的,或者主要依靠自己的技能谋生的,一般称为“某匠”、“某先生”、“某客”。关于排古佬的江湖,后面在我老爹的文章中还有论及。事实上,关于这种下层社会的黑社会成因和组织形态、内部管理等,河里的上古神兵老大的大作也来说说黑社会 中已经有详尽剖析。

第二,正因为“古佬”们端的饭碗,一无技术含量(如技术含量高的匠类,如木匠、铁匠),二无资本优势(如靠吃差价的经纪和贩子,以及从事流动养殖业、流动零售业、流动回收业的某某客们),主要吃的是一碗力气饭,因此也也就养成了他们豪爽、彪悍、霸蛮、凶横的性格,敢爱、敢恨、敢打、敢拖刀杀人,用他们的话说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要死卵朝天”,真正是侠者一流,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嘛!

家园 【原创】河风吹老少年人——沅江河上的排古佬(四)

四、水上风流

在沅江上游放排,是最危险,最剌激,然而,也是最浪漫,最有趣味的一件事。

没有干过这一行当的人,眼中看到的只是危险。尤其是发大水的季节,江水的流速像箭一般地彪!这个时候的流水,就像俗话讲的:狗都咬不到!的确是很危险的。搞得不好,那就粑粑丢了,粑粑模子也跟着丢了!身家性命就在顷刻之间!有的时候,甚至连尸骨都寻不着。正如同排古佬自我解嘲所说的:漂到洞庭湖里头喂鱼去啰!

当河水的流速不怎么快的时候,放排还是蛮有点子味的!

尤其是二十啷噹岁的彪后生子,正是年青力壮,满脑壳的花椒乌龟,一跟头扳倒卵浆直刹的时候,想想看,晴天白日,万里无云,江水悠悠,木排随着江流,不快也不慢地漂着,荡着。

刚刚嗨了一饱餐的饭,肚子胀得蛮不舒服的,只想寻个地方咪它一觉。

头排上搁了一大堆的木板。你寻了根篾片当作牙签,满嘴巴唆来唆去,剔着饭粒子,一头倒在杉木板子上,解开箍得紧紧的皮带,贪婪地嗅闻着新鲜杉板散发出来的清香。细眯着双眼,凝望着两岸的青山,一座,一座,往后面慢慢地逝去。岸上翠竹掩映着的农舍里,传来阵阵鸡鸣狗吠。时不时地,还飘来一股子不知名的香气。

如果幸运的话,木排漂得离岸又不远,刚好河岸边有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妹子,脑壳后面拖着一条乌黑,乌黑的马尾巴,身上穿着件兰花花褂儿,蹲在河边洗衣裳,一双白如葱根的手,撩发了你胸中无名的冲动,下腹部的热浪,一阵阵涌起,无论如何都忍不住想戏谑她一番。

跟她丢个鹅卵古,“扑咚”一声,溅了她一身的水。然后,涎起脸,麻起胆子,怯生生地跟她说:妹儿!今儿晚上把门留起,晚上和她睏一觉。

无耻话撩得她性起,还你舔的,哒的一餐臭骂。你却毫不在乎,回她一句:黄狗骂青天,越骂越新鲜!黄花妹儿除了嘴巴斗狠外,又上不得木排来,只好脸红脖子粗,痴痴地站在干岸上,,让你轻薄了一番,得了回嘴巴上的快活,却又无可奈何,拿你没办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木排远去,便宜了你这轻薄浪荡子!

当岸上的骂声越来越弱,时断时续时。你却顿在杉木板堆上,像个憨砣,带着一种被她骂得痒梭梭的舒服感,还在回味她的美貌,品味她甜脆的声音,想像她白生生的身子。。。。。。;你说,这浪漫不?有剌激不?

排筏继续往前漂流着,你仍沉浸在胡思乱想中。

前头的河岸上,又走下来一群嘻嘻哈哈的女人。

五,六个女人中,有姑娘,也有堂客。有的一手提着木桶,里面装着衣服,有的挽着一篮子的青菜,有的挑着一担水桶。都是下河洗菜摆衣挑河水的。

你被刚才那妹儿的一餐臭骂,撩发得春心痒痒,正没奈何的时候,眼面前忽地飘来了这一群如花似玉的女人,叽叽喳喳吠得像群山麻雀,嗓音尖细得如唱山歌,便越发遏止不住心里头那团升腾燃烧的烈火。

一想起你是呆在流动的排筏上,岸上的女人奈何你不得,一股子恶作剧感涌上心头,胆子也就张狂起来。于是,立起身子,把双眼睛睃往岸上,扯开沙喉咙,喊起山歌,撩起骚来:

呃衣耶。。。呀。。呃罗哟!嗬。。。嗬!

妹妹(呀)生得(哟)嫩嫩鲜(啰嗬嗬。。),

摇摇(喂哪个)摆摆(哟)到(呢个)河边(啰。。)

一对(嘛个)奶子(哟)滴滴(哪个)耸(嘛。。哈。。),

两半(哪个)屁股(哟)(滴)溜溜(的)圆(啰嗬!)。

黄蜂(呢哪个)腰肢(哟)细(呀)又软(啰嗬嗬。。),

风摆(哪个)杨柳(哟)微(呀)微(的)颤(哟。。)。

下面(呀)的(哪个)荷包(哟)鼓(嘛)鼓(的)胀(啰),

惹得我和尚(哟嗬呢。。)要发癫(罗喂!)

妹妹(呀哪个)长得(嘛是)鲜嫩嫩(的呀啰嗬嗬。。),

两只(那个)玉手(哟)像(嘛那个)葱根(哟。。)。

樱桃(啰啰嘛那个)小口(哟)柳(呀柳)叶(子)眉(嘛。。),

一对(哪个)酒涡(呢)最(呀是最)传神(哟罗喂。。)

一身(哪个)耸耸(的呢)泡(呀)泡(泡)肉(啰。。),

撩发(得我)哥哥(么)丢(呀丢)失了魂(哪喂。。)。

我邀(哪个)妹妹(也)上(呀么上)山去(罗嗬咳。。)

(白:搞么得嘛?)

寻个(呀)草窝(子呢)去(呀嘛去)打滚(哟嗬呢!)

河岸上的姑娘堂客们,正你赿我戳,嘻嘻哈哈,匪(嬉闹)成一团。猛听得这河里边的排古佬,在开黄腔(说胡乱话)戏谑轻薄她们,忍不往怒火中烧,一个个丢了手中的水桶,花篮,棒槌,漫地里拾了些鹅浪古(被河水冲刷的圆卵石),甩手朝木排上扔过来。

鹅浪古砸在木头上,扔在棚子顶上,嘭咚,嘭咚直响。把几个睡懒觉的同伙,猛然骇醒,不晓得这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

河岸上的女人们,把这轻狂的排古佬,恨得牙痒痒的,可惜的是隔着几丈宽的水面,窜不上排来。要是能飞过来的话,不把这排古佬捶死才怪呢!只好一边朝排筏上甩鹅浪古,一边寻捡世上最难听的话来回击。

看到女人们拿你没药诊(没奈何),只能跳起双脚骂,骂来骂去,骂得你越发地觉得有味道。眼看干岸上的骂声慢慢熄火,忍不住你又抛出一句:“黄狗骂青天,越骂越新鲜!”

如同火上浇油,一句话又惹得岸上鼓噪起来。眼看木排渐行渐远,女人们气喘吁吁不解恨,于是,齐声相约,大喊起来:

“排古佬,勾勾卵,

没得婆娘X木板!

木板硬,硬挺挺,

磨出火来不过瘾!

不过瘾,另想法,

只好用手自己捋!

捋来捋去不解火,

捧起卵包X南瓜!

南瓜X了碗大的眼,

换个行头X烟杆,

烟杆烟杆长又长,

排古佬!赶快回家X你的娘!”

听着河岸上姑娘堂客们的放肆调笑,惹得棚子里头几个刚被骇醒的同伙,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当你把排泊好后,自以为万事大吉,高枕无忧。于是,除了看守排筏的,其余的则邀起(结伴)逛码头。

“无事莫上街,上街小退财”。排古佬身上揣不得票子,身上有了几个钱,浑身发痒。一到集市上,便砍了几斤肥巴巴的猪肉,提着猪肉才走几步,又遇到个卖黄鳝的乡下人,出了两块钱,连篓子带五,六斤黄鳝,一齐买回来。

排古佬好吃,又会吃。只要有原料,有作料,“无米煮得出饭来”!猪肉放在杉木板上,用“开山子”剁成一砣一砣的,这叫“砣子肉”。然后,支起锅儿,烧起猛火,把砣砣肉倒进去,加点水,盖上锅盖,焖起!等砣子里边的肥油呕出来后,捞出肉砣砣。

留下锅里头的猪油,再喊个人帮忙,把锅盖举起。然后,掌锅铲的把洗过了的,一篓子活鲜鲜的黄鳝,猛地往锅儿里头一匡,那举锅盖的便迅即盖上锅盖。

一大堆活鲜鲜的黄鳝入了滚油锅,像跳舞似地窜起老高,只听到锅盖打得嘭,嘭直响。排古佬喜欢这样子的吃法,并给这道菜起了个美名:“火镰圈”!

这“火镰圈”煎熟后,便放入盐,辣子,生姜,花椒,大蒜等等的作料,再盖上锅盖,放点水,焖它一会。等黄鳝入了味,便可吃了。活鲜鲜的黄鳝被猛火一锻,便盘成个圆圈形。排古佬依据黄鳝的形状,给它起名“火镰圈”!

这东西看起来似乎不干净得很,因为内脏没去掉。其实,有些菜之所以称为美味,并且风味独特,道理就在于原料的不讲究之上。如果讲究这,挑剔那,七挑八选,这菜就失去它的本色了。

譬如这“火镰圈”,排古佬要的是它的味道,而这味道偏生就出在黄鳝的血上。如果是要讲卫生的话,首先就得把黄鳝用刀儿剖开,去掉内脏,刮去骨头,提回家,还得舀几盆子的自来水,洗过来,洗过去。七洗八洗,黄鳝的血和鲜味去得一干二净,这菜,又还有什么嚼头呢?

吃过“火镰圈”的人才晓得,这黄鳝的味道的确是不错,正宗的乡土菜,原汁原味儿。

这菜的吃法是,把黄鳝夹起后,从鳝鱼的头部用嘴咬住,慢慢地撕开,只吃外面的肉。把肉撕咬完,剩下的是骨头和内脏,顺手便把它扔了。这有么得不卫生的呢?

等到锅里头没了声响,黄鳝不跳了,掌锅铲的这才把锅盖揭起。再把先前舀起来的砣砣肉,又一齐匡进去。有人往三块砖头支起的灶下,塞进去几块劈柴。松明子见到火,烘烘哒哒地着了起来。不大工夫,锅里头白汤翻腾。

汤滚肉熟,正是呷酒的好菜。一大锅砣砣肉加上一大堆黄鳝,让大伙嗨了一饱餐,呷酒的人还灌了好几两“江老倌”(酒)。头上是习习河风,脚下是汩汩流水,大块朵颐,大碗喝酒,真是人生快事,不亦乐乎!

通宝推:苏鲁锭长枪,逐水而行,过失速,
家园 我宝推一下

宝来有啥用!就是推好文。愿得挖坑赚通宝,通宝再散挖坑人。

家园 写得太快了!!
家园 今天名额满了,明天俺来。
家园 我也很想念大漠MM,

她的诗写得真好,意韵悠长

真是很久都没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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