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历史色盲讲故事——故事,过去的事儿(29) -- 江南水
公元前646年,秦国流年不利,闹了饥荒,粮食歉收。
农业社会闹饥荒远比今天的金融危机要恐怖。
今天的国家有了金融危机可以向其他国家或国际组织借钱来度过危机(1997年的亚洲虎),也可以让其他国家来买自己发行的国债(这个就不用多说了吧)。
古今一个道理,不过秦国面对危局既没有借钱(铜钱不能当饭吃),也没有大量发行国债(那年头还没有金融业这个行当,再说秦国也没有国际铸币权),而是借粮食。
秦国借粮的对象就是邻国晋国。
晋国上下一接到秦国的SOS信号,立刻动了心思。
当时的中原基本上还是齐国的天下(齐桓公还活着呢),晋国想分一杯羹,这个基本上很难。
不过,向西挺进,趁秦国出现财政危机,一举搞定秦国,为将来争霸中原积蓄一点资本,还是不错的。
被秦国扶上马的晋惠公也认为这是一个天赐良机。
啥也别说了,干吧。
这事儿晋国做得有点不地道,我不是说晋国领导人忘记了是谁把他扶上马。
秦穆公帮着晋惠公走上领导岗位有他自己的政治企图,并且还贪恋晋国的土地(晋国的河西地区),晋惠公算不上是忘恩负义,再说,国际政治哪有什么个人恩怨啊。
我说的是另一件事儿,公元前647年,晋国也曾闹饥荒,向秦国请求援助。
虽然晋惠公正式主持晋国的工作后,把许诺割让的河西地区给赖掉了,秦国还是不计前嫌,通过陆运、河运把粮食源源不断的送到晋国,帮助晋国渡过了难关。
如今秦国遭灾了,晋国不帮忙就已经很不对了,还落井下石,这就突破国际交往的底线了(春秋时期国家交往还是有一定底线的)。
一看晋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新仇旧恨一下就涌上了秦国人的心头,揍他狗X的,这是秦国上下最想干的事儿。
冲动是魔鬼,但是有时候愤怒也是力量。
公元前645年,群情激奋的秦国人在秦穆公的率领下,不但粉碎了晋国的企图,还越过黄河深入到晋国境内的韩原(今山西河津东)。
现在晋惠公也不考虑趁火打劫这档子事儿了,保家卫国才是当前的最大问题。
在两位国家领导人的率领下,秦国和晋国在韩原展开了大规模交锋,这也是秦国第一次跟中原大国发生正面冲突。
有意思的是,在这次战役中,两位领导都有身陷危境的光荣经历。
先看一下晋惠公,晋惠公的战马不是本国出产的,对晋国的水土有点不服,上了战场有点迷糊,稀里糊涂中就把晋惠公带到了沟里,不是沟里,而是把战车带进了泥潭,秦国的追兵就在咫尺,情况万分危急。
危急时刻,晋惠公紧急呼叫手下庆郑前来救援,庆郑恶狠狠的拒绝道:不听我的,还不听老天爷的,是你自己找倒霉,还逃个什么劲儿啊!(愎谏违卜,固败是求,又何逃焉?)
说完后,扬长而去。
庆郑的这番话是有来历的。
庆郑曾经劝晋惠公,做人要厚道,不能干这种乘人之危的勾当,但是被晋惠公无情的拒绝了。
韩原之战前,晋惠公按照当时的惯例进行占卜,老天爷再三告诉他要想大吉大利,就得让庆郑来负责他的战车的右边(卜右,庆郑吉)。晋惠公怀疑庆郑的作战意志,竟然没有听老天爷的,而是让其他人来负责自己的右边。
出战之前,不受晋惠公待见的庆郑又来聒噪,劝晋惠公要用本国出产的战马,不要用来自郑国的这种中看不中用的战马,晋惠公又没有例外的拒绝了。
一再受到打击的庆郑,看到晋惠公当下的处境,幸灾乐祸一下,也是可以原谅。
不过,庆郑接下来的举动就有点说不清了。
庆郑在战场上四处踅摸,看到了正在围困秦穆公的韩简(韩国的先祖),于是招呼韩简赶快去营救身陷麻烦的领导,致使韩简错过了俘虏秦穆公的绝好机会。
庆郑的一通折腾,不但让晋惠公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战俘,也让晋国错失了一个对等报复秦国的黄金机会。
厚道一点的看法是,庆郑还是心系领导的,虽然自己不怎么待见领导,但是也不愿意看着领导成为俘虏,于是去找别人来拯救领导。这样既让领导长了记性,还不耽误正事儿。在乱七八糟的战场上,庆郑恰好看到韩简最适合去营救领导,只好麻烦他一下了。
不过,《左传》却认为他是主观故意(郑以救公误之,遂失秦伯),有意让晋国难堪。
虽然儒家的说法有点诛心之论,不过考虑到庆郑挑选的这个去营救晋惠公的人,我也不得不承认,《左传》的这个推论是有他一定道理的。
韩原就是韩简的封地,全天下,没人比他更痛恨秦穆公了吧,如果不是庆郑瞎掺和,估计这一次秦穆公真的在劫难逃了。
秦穆公能够有幸身处险境,没有晋惠公那么复杂的原因,似乎只能归咎于他的气愤。
在战场上,秦穆公一看晋惠公就气不打一处来,率领麾下不顾一切的追击晋惠公,非但没有追上晋惠公,反而让自己陷入了晋国人的包围。
冲动是魔鬼啊。
虽然庆郑糊弄走了韩简,秦穆公的危机并没有马上解除,顶多也就是有所缓解。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次战役将创造一个奇迹,战后交换战俘的时候,双方俘虏的领头人都是一国之君。
最终没有出现这个奇迹,还要归功于秦穆公的厚道。
当年秦穆公走失了一匹好马,虽然秦穆公贵为一国之君,但是面对这个损失还是有点心疼。
那年头一匹好马,比今天的一辆宾利要值钱得多,更何况主人和马之间还能沟通感情呢。
不为了钱,为了感情,秦穆公也要找回这匹马。
最后在岐山脚下,秦穆公找到了这匹马。
不过这匹马已经化整为零了,三百多野人正在拿这匹马打牙祭呢。
岐山不是神农架,当时的野人也不是今天神农架一带神神秘秘的野人。
这里的“野人”是跟“国人”相对应的。
关于“国人”和“野人”的区别,是一个很大的话题,我只能简单的说,“国人”的社会地位、政治待遇都比“野人”高了不少。
勉强找一个对比的话,我只能说参考一下元朝时期各种人的等级。
据说,在元朝最高等级的蒙古人杀掉最低等级的南人,唯一的惩罚是赔偿一头驴(当年明月语)。
这也是能够找到历史渊源的,在秦国的官吏看来,这三百多野人也比不上国君的一匹马,决定运用法律手段来处罚这些馋嘴的野人。
关键时刻,秦穆公站了出来:何必为了一个牲畜去难为活人呢。(君子不以畜产害人)
如果秦穆公只是不去难为这些野人,那他不过只是一个正常的人。
正常人都知道不知者不罪,你那匹马的脸上又没有写着字(写着字野人也看不懂,教育不普及啊),野人当成无主物来打牙祭,也没什么啊。
显示秦穆公厚道的是接下来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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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
九月,晋侯逆秦师,使韩简视师,复曰:“师少于我,斗士倍我。”公曰:“何故?”对曰:“出因其资,入用其宠,饥食其粟,三施而无报,是以来也。今又击之,我怠秦奋,倍犹未也。”公曰:“一夫不可狃,况国乎。”遂使请战,曰:“寡人不佞,能合其众而不能离也,君若不还,无所逃命。”秦伯使公孙枝对曰:“君之未入,寡人惧之,入而未定列,犹吾忧也。苟列定矣,敢不承命。”韩简退曰:“吾幸而得囚。”
在做完正常人后,秦穆公显示了他不正常的一面:我听说人吃马肉不喝酒,有害健康(吾闻食善马肉不饮酒,伤人。)(水评:这种说法也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
为了这些野人的健康,秦穆公还特地给他们送上了美酒。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是那个时代多少人的幻想啊。
秦穆公厚道的成全了这些野人的幻想。
老天爷也没有辜负秦穆公的厚道,在秦国决定报复白眼狼晋国的时候,这三百多野人主动要求参加这次军事行动。
在当时,野人是没有上战场的权利和义务的,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报答秦穆公的厚道。
就在秦穆公快要成为晋国人的俘虏的时候,这三百多野人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解了秦穆公的燃眉之急。
做人要厚道,实在不是一句空话。
同样是身陷危境,厚道的秦穆公能够侥幸脱险,不厚道的晋惠公却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战俘。
秦穆公是个厚道人,但并不是说他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
厚道人一旦发起脾气来,后果更可怕。
听说俘虏了一直不厚道的晋惠公,厚道的秦穆公立刻决定,斋戒沐浴,把这小子杀了祭天。
消息传出后,周天子周襄王派人递过话来:晋国跟我是一家子(晋我同姓)。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能杀晋国的领导。
秦穆公的夫人是晋惠公的姐姐,也穿着丧服、光着脚(表示最诚恳的态度)前来给兄弟说情。
在国际反对和国内恳请的双重压力下,秦穆公只好作罢。
当时秦国的主要任务是谋求国际承认,忍气吞声默认了晋惠公的赖账,还帮助晋国渡过难关,都是为了这个战略目标。
如果此时跟国际主流(周天子代表国际主流)闹翻,前面的一切就都付之东流了。
放走了晋惠公,秦国非但没有损失什么,反而捞了大大的实惠,秦国人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河西地区,赚大发了。
从此,秦国人可以站在自己的领土上看奔腾的黄河了,秦国的势力也首次接近了中原。
换个角度也可以说,中原地区要面对另一个蛮族了。
至少,从秦国杀晋惠公祭天来看,秦依旧保持着一些蛮族的作风,中原地区的诸侯的确相对文明些,他们基本上不杀俘虏,更不要说杀被俘的对方国家领导人。
中原的诸侯,俘虏了对方国家领导人后,要好吃好喝招待一番,谈妥各种条件后定个盟约,然后再礼送他回国。
秦国决定不杀晋惠公后,也是按照中原诸侯的那套做法来款待晋惠公的。
另外,秦国人祭天也是僭越行为,只有天子才有资格祭天(水评:谁让他是老天爷的儿子呢),诸侯只能祭祀自己境内的名山大川。
秦国不怎么遵守中原地区的规矩是由来已久的,以后他们还会做出很多不遵守中原规则的事儿来。
晋惠公死后,秦国又帮着晋文公走上领导岗位,还帮着晋文公争霸中原(晋国的每次军事行动,秦国都跟着掺和),这一时期是秦国和晋国两国关系最和谐的时期,才是真正的秦晋之好。
秦穆公不是活雷锋,那年头也没有活雷锋,他这么做是有自己野心的。
在秦国的势力抵达中原边缘后,秦穆公知道,只有称霸中原,才能够实现秦国的最大价值。
但是,现实情况是,晋国死死地封住了秦国东进的路线,只要晋国不同意,秦国入主中原,只能是在梦中,而且还是白天的梦中。
地理位置也是国家实力啊。
万般无奈下,秦国只好借助晋国,把自己的势力一点点的渗透进中原地区。
秦国这个策略还是有效的。
公元前630年,秦穆公帮着晋文公包围了郑国的都城新郑。
当年晋文公四处流浪的时候,路过郑国,郑国没有好好招待他,并且在城濮大战的时候,郑国还站在楚国一边。
危急时刻,郑国的领导人郑文公派烛之武出马解决危局。
夜深人静的时候,烛之武顺着绳子从城楼上下来,来到了秦国的大营。
见到秦穆公后,烛之武没有更多的废话,直接指出,秦国帮着晋国搞定郑国只会增加晋国的实力。晋国的实力增加了,相对的秦国的实力就下降了。
接下来,烛之武给秦穆公出了一个妙招,秦国和郑国结盟,一块儿夹击晋国。
秦穆公跟着晋文公折腾,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晋国,纯粹为晋国义务打工的活儿,他是不会干的。
既然跟郑国结盟有利,为什么不做呢。
秦穆公立马拍板,就这么办。
秦国跟郑国歃血为盟,马上撤军。
秦人是蛮族,但不是傻瓜,临走前,秦国在郑国留下了三个人,杞子、逢孙、扬孙。
说好听一点是帮助郑国守卫都城,说真实一点就是保证郑国老老实实遵守合约。
至此,秦国在中原的腹地砸下了一个坚实的暗桩。
公元前628年,晋文公去世,这给了秦国一个正式进军中原的机会。
至少在秦穆公看来,这是一个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杞子派人前来告诉秦穆公,他现在负责郑国都城新郑的北门防务,如果此时秦国秘密出兵,就可以一举拿下郑国。
郑国地处天下的中心,拿下郑国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称霸中原了。
可怜的郑国,只有在郑庄公时代牛了一把,以后他不过是别人争霸的筹码。
接到杞子的线报后,秦穆公马上找来蹇叔和百里奚。
听了秦穆公的情况通报后,这两位老人首先从利益角度否认了秦国出兵的可行性:越过数个国家,千里奔袭,根本没法保密,军事行动没有了保密性,成功的概率约等于零。(径数国千里而袭人,希有得利者。)
接着两位老人又从逻辑上否认了秦国出兵的可行性:既然我们在郑国有卧底,怎么能够保证我们国内没有郑国的间谍呢?(且人卖郑,庸知我国人不有以我情告郑者乎?)
秦穆公满心的兴奋被这两位老人兜头泼了一瓢凉水,多少有点郁闷,但是这点郁闷并没有压抑住内心的冲动,老子只是让你们做个背书,你们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毕竟秦穆公是老板,寻求背书是他虚怀若谷,力排众议是他坚决果断,怎么做他都是伟大光荣正确的。
打发走两位败兴的老人后,秦穆公招来了秦国的三位著名的将领,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布置攻击郑国的战略战术,其中孟明视是百里奚的儿子,西乞术和白乙丙是蹇叔的儿子。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杜甫《兵车行》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一千多年前的关中人跟唐人也一样。
大军出征之前,在送行的队伍中百里奚和蹇叔哭了。
普通人哭哭也就罢了,你们两位高官跟着瞎掺和什么啊。
一看这两位哭哭啼啼的老人,秦穆公很上火,大军出征,还没怎么着呢,你们两位就哭哭啼啼的,整得像是在搞遗体告别,这不是咒我吗?
两位老人赶紧声明,不是诅咒这次伟大的出征,只是担心永远看不到自己的儿子了。
闹了半天还是说此次出征必败无疑,归根结底还是诅咒。
秦穆公更火大了:你们知道什么,按照平均寿命,你们坟头上的树,恐怕一个人都抱不过来了。(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
古人死后,都会在坟上种植松柏,就是所谓的“树、封”,我小时候还见过家乡的一些坟地上种着这种树。
按照松柏的年轮来看,要想长到那么粗,应该需要不少年头,秦穆公的意思也就很明显了,你们早就该死了。
看来,秦穆公真的是急眼了。
虽然有两位老人口出凶言,秦国还是按照既定方针出兵郑国。
向中华民族的英雄默哀!
钱老,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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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时代就是韩国啊,韩简也的确是韩国国君的先祖啊,这是实事求是啊。
好歹棒子们还有另一个全称“大韩民国”,虽然并不大
是纯粹军事上的含义,还是也包含了褒贬?好奇中。。。
从来没有一个国家自称“韩国”的。人家的自称不是借用“高丽”,就是大XXX。
古人还挺幽默,解释一下标题(你懂什么 如果你六七十岁死了,你坟头上的树就有一抱粗了)
(鲁僖公三十二年)杞子自郑使告于秦曰:“郑人使我掌其北门之管,若潜师以来,国可得也。”穆公访诸蹇叔。蹇叔曰:“劳师以袭远,非所闻也。师劳力竭,远主备之,无乃不可乎?师之所为,郑必知之;勤而无所,必有悖心。且行千里,其谁不知?”公辞焉,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师于东门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见师之出,而不见其入也!”公使谓之曰:“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蹇叔之子与师。哭而送之曰:“晋人御师必于殽。殽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后皋之墓也;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风雨也。必死其间,余收尔骨焉
即使不考虑军事战术上的纰漏,从战略上,秦国攻打郑国也是一个败招,首先中间隔着晋国,秦国拿下郑国也守不住,最多签订一个很快成废纸的合约,而且更重要的是,郑国是晋国和楚国拉锯争夺的区域,秦国一个小国卷入这场争斗中,又不和任何一家结盟,引得两国都和它敌对,以它那点综合国力支撑不住的。当时秦国的重心应该是在平定西戎的同时,逐步巩固河西之地,那是东方诸国攻入秦国的必经之路。对于宋郑卫这些中原中等国家,春秋早期没有一个大国能够无视其它大国实行鲸吞的。最后,秦国对郑国的偷袭以及对滑国的洗劫严重破坏了三定晋国的正面形象,导致后来中原诸国普遍加入反秦大联盟,这或许也是秦国在春秋时期无力向东的一个因素。
因为军事上毕竟还是秦国人先动手的。
三位秦军将领率军一路东进,基本上顺风顺水的来到了滑国。
郑国做牲口交易(贩牛)的商人弦高,赶着牛群前往洛阳,正好路过滑国。
一看到秦军,弦高立刻向秦军的将领献上四张熟牛皮,然后又把自己的十二头牛献出来给秦军打牙祭。
献上礼物后,弦高向三位秦军将领通报了郑国的情况:俺们国家的领导人听说你们要来到俺们国家,特地派我来慰劳你们。俺们国家虽然比较穷,但是领导已经发话了,只要你们待在俺们国家一天,俺们绝对保证你们的后勤供给,并且还承担你们的安全保卫工作。(寡君闻吾子将步师出于敝邑,敢犒从者,不腆敝邑,为从者之淹,居则具一日之积,行则备一夕之卫。)
听了弦高的一通忽悠,秦军的将领得出了一个基本的判断,郑国已经有了准备,突袭的战略任务已经没法完成了。
本着贼不空手的原则,秦军灭掉了滑国,然后撤兵。
郑国逃过了一劫。
郑国能够逃过一劫,离不开弦高的一通忽悠。于是,有人把弦高犒师当做爱国主义的一个经典案例,来教育青少年一代。
不过在《史记》中有另一种说法,弦高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怕死(恐死虏)。
考虑到当年并没有爱国主义这么一档子事儿,我认为太史公的说法还是比较靠谱的。
秦国越过黄河,进军中原,触动了晋国的敏感神经,如果让秦国在中原坐大,那晋国面对秦国就是两线作战,更何况此时中原的霸权在晋国的手中呢。
为了自己的奶酪,更为了自己的安全,晋国不可能坐视秦国肆无忌惮的进军中原。
事实上,就在晋文公刚刚去世的时候,晋国就对秦国起了一定的戒心。
晋文公刚入棺的时候,灵柩中发出了牛叫的声音。
晋国负责占卜的官员(太卜)郭偃利用专业知识断定,这是前任领导人在告诉我们,西方的某国可能会不安分。
只要知道秦国的野心,明眼人都会知道秦国肯定会不安分,郭偃只不过是利用封建迷信说了出来而已。
不得不说,秦国出兵的确选择了一个最好的时机,当时晋文公还没有下葬。
按照当时的规矩,葬礼期间国家是不能动干戈的。当晋国忙活完晋文公的葬礼,秦国早已经把生米做成熟饭了。
可惜,弦高的一通忽悠打乱了秦穆公这个如意的算盘。
不过,即使没有弦高的掺和,秦国也不太可能完成自己的完美计划。
晋国立国之初就跟异族狄人打交道,对中原的那套规则按照自己的需要,做了一定程度的修正,是“晋修”。
晋惠公赖账、晋文公“谲而不正”都是有历史渊源的。
听说秦国没有达到自己的战略目标,晋国上下意识到,这是一个扼杀秦国争霸中原野心的天赐良机。
晋国立即停止了正在举办的晋文公葬礼,他的接班人晋襄公,身穿丧服,亲率晋军在秦军回国的必经之处,崤山通道,坐等秦军。
当初秦国出兵的时候,蹇叔和百里奚就断定,晋国人肯定会在这里给秦国一个血的教训。
晋国人也没有辜负这两位老人的期望,不但在这里彻底搞定了秦军,还把三位将领,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一并俘获。
人世间是有报应循环的,当年秦国俘获了晋惠公,秦穆公的夫人出面解救了他,如今晋国俘获了秦国的主要将领,晋文公的夫人(秦穆公的女儿)出面,又让晋国把他们放了回去。
历史证明,只要有一个统一的晋国,不管他国内是否安定团结,秦国的势力都很难越过黄河。
这次试探性进军中原的失败,就是秦国处境的最好注脚。
这次失败也让秦穆公意识到,争霸中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能一蹴而就。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秦国必须首先管好自己的后院,于是秦穆公又把目光转向了西边的犬戎。
此时犬戎头领得到了一个宝贝,由余。
由余的祖上是晋国人,后来逃到了犬戎,由余本人相当于今天的ABC。
有晋国血统的由余也深得晋国修正主义的精髓,并没有拿中原那一套来改造犬戎人,而是根据犬戎人自己的特点,因地制宜,一切只是为了犬戎的强大。
不怕流氓拳头大,就怕流氓有文化,如果犬戎人完全吸收了由余传播的修正主义化的中原文明,秦国的头立马就有两个大,因为这也是他们起家的法宝。
必须快速终止犬戎的现代化进程,这是秦国上下的一致心声。
犬戎现代化进程的发动机就是由余,只要让由余离开犬戎,犬戎的现代化进程就会嘎然而止。
由余代表犬戎出使秦国的时候,秦穆公热情的挽留了他,这一留就是一年多。
在这期间,秦穆公派内史廖带着十六位MM组成的乐队前往犬戎。
犬戎头领是个音乐发烧友,喜欢各种音乐,一听来自秦国的女子十六乐坊,立马喜欢得不得了,整天沉迷在天籁之音当中,也顾不上问由余为什么不回来了。
由余回到犬戎后,一看领导人这个样子,赶紧劝谏,想让领导舍弃自己的业余爱好。
没有人喜欢别人干涉自己的私生活,犬戎头领也不例外。
从私生活这个细节下手,秦国在由余和犬戎头领之间,砸下了一个楔子,犬戎有点不和谐了。
接受了先进文化(音乐也是文化啊)的犬戎头领很high,看着老板这么堕落由余很郁闷。
就在由余郁闷的时候,秦穆公适时的发出了邀请。
既然犬戎头领言不听计不从,收到秦穆公的邀请后,由余也不郁闷了,不是自己没本事,而是犬戎头领不识货。
告别了不识货的犬戎,由余来到了秦国。
秦穆公也很舍得下本儿,用相对平等的宾主之礼来接待由余,给足了他面子。
秦穆公如此下本儿,由余也不含糊,把犬戎的各种机密一股脑儿的倒给了秦穆公,并且还协助秦国征讨犬戎。
公元前623年,秦国一口气从犬戎手里拿下了十二个部落,开拓疆土千里。
至此,秦国达到了立国以来的最高峰,虽然有争霸中原的失败,但是在整个黄河以西他就是名副其实的霸主,所以有人也把秦穆公归为春秋五霸之一。
秦穆公的这次征讨,不仅给自己带来了巨大声望,也为后世留下了丰厚的遗产。
设想一下,如果没有这次大规模的扩张,后来秦国失掉河西地区后,还能等到商鞅变法吗?
公元前621年,秦穆公去世,秦穆公下葬的时候,有一百七十七人殉葬,其中不少是能吏名臣。
秦国的人殉制度,给自己带来了巨大麻烦,从此秦国再也没有出现一个像样的人才。
秦穆公创造了秦国前所未有的辉煌,也带走了这个辉煌。
从此,中原地区再也没有了秦国人的影子。
这一次的沉寂长达二百多年,直到秦献公即位。
即位第一年,秦献公就废除了历史悠久的人殉制度,但是事死如事生的生死观始终影响着秦国的历代国君,一直到秦始皇。
气势磅礴的兵马俑,奢华壮丽的始皇陵,就是这种事死如事生的生死观的鲜明体现。
第二年,秦献公开始建造栎阳城,为东进中原做先期准备。
秦献公十一年,秦国迁都栎阳,三晋这才意识到,自己西边还有个野心勃勃的邻居。
秦献公是秦穆公后仅有的有作为的秦国领导,在他的带领下,秦国对三晋连战连捷,夺回了河西地区的战略主导权。
然而,秦国在少梁大胜魏国后,秦献公去世,即位的是他的儿子,二十来岁的秦孝公。
一个崭新的时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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