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文摘】我想告诉你,我不配做你的兄弟1 -- 桃李不言
看了虎兄和巴山兄的帖子,想起了这个系列,没人转过吧。
今天遇到朋友的小妹妹,一个22岁清纯高挑的女孩,有着和她哥一样漂亮的大眼睛,只是瘦
弱的楚楚可怜。一个帅
气的小伙子走在她旁边,两人幸福的牵着手走到我面前:“哥,这是我男朋友。我们下个月
结婚,你一定来,带上嫂子,好不好?。”“好好好”,我忙不迭的答应,一边询问又没有什
么需要帮忙的事情。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想,如果我的朋友还在,那么下个月该有一场多么和美热烈的婚礼
;如果我的朋友还在,她妹妹的眼中应该不会有那一抹淡淡的忧伤;如果我的朋友还在,我
的生活将还是不是这样……..我要为朋友做点什么,虽然他已不在我身边。
我不善于纪录爱情,因为所有人的爱情都是美丽而与众不同的,以我肤浅的感受,大概还不
能表述爱情万分之一的动人之处。我对情感最深的感受来源于我的朋友、兄弟,是他们常
常给我想倾诉的冲动……….
阿远不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一直这样认为……
最后一次见到阿远是一个阳关灿烂的初夏,阳光投射到校园外浓密的槐树树冠上,然后斑驳
的撒下来,落到路旁花圃中一从从开花的灌木,有蜜蜂和苍蝇在花间飞舞。初夏的午后让人
慵懒和疲倦,静谧的气氛和缓慢的节奏让人有一丝伤感和厌烦。
分手时阿远喊我:“兄弟,我出了唱片一定送你”。
“行了老大,饶了中国歌坛吧,再说唱片很贵的,别糟踏东西。”回头看是阿远正坐在自行
车上,一直脚支地, 胳膊肘和上半身伏在车把上。
“你大爷,没听你说过好词儿”。
那时阳光正非常刺眼,我眼前一片红亮的光斑,所以没有看清他是不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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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阿远从小就认识,我们的父母在一个单位上班,我们俩在父母单位的子弟小学上学,那
所学校远近闻名。父母所在的建筑单位是由原来的建设兵团改组的,同事绝大多数都是从
东北来的,粗暴的教育方法和东北人血管里彪悍的血液使我们大院里的小孩很早就懂得用
暴力解决问题,在我的记忆里,街上比我们大很多的孩子,听说我们是建筑大院里的也一定
绕的远远的。
我和阿远是少数几个好孩子之一,我们大院的“好”孩子绝不是代表本质温良、努力和上
进,只是说明这些孩子的父亲皮鞋比别的父亲的更重一些、更硬一些,同时也代表这些孩子
更善于掩饰和说谎。我们小时候都没有什么朋友,原因是不敢旷太多的课陪班里的留级生
到山上疯跑。相似的境遇让我们很自然成为了朋友,我们经常的在课后出现在垃圾堆附近
――那时拣烟盒几乎是我们全部的娱乐(现在想想真是可怜)。童年的欢乐随着岁月的流
逝已经变得模糊了不清了,只记得我和阿远短暂的友谊只维持到我家搬到南郊(我们市的
另外一个城区),从此再无消息。
一直到初中2年级,随着父母单位的迁址,我们又有了一个大院里,许多几年不见的朋友又陆
续搬到一起,但我不知道阿远是不是也搬了过来。
一天晚上,我南郊新认识的几个小混混坐在路灯下打牌,其中一个叫六子的是我们这一小撮
人的头儿。
“臭傻X,你丫玩什么呢?我吊了两圈主你都不明白?”六子抓起路边草坪上的一把青草一
边骂,一边向那人扔过去。其实我和那人一样玩的比较臭,只不过我和他们认识的时间短一
些,六子还不太好意思这样说。
“我看玩的还行!”一个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小伟哥。” “痢疾哥。”我边上的人纷纷站起身打招呼。
走来的是两个20岁左右的青年。白白静静,带着眼镜的是小伟,痢疾则又高又瘦,留着很长
的头发,瘦长的刀条脸。
小伟是六子的偶像,六子总想跟小伟一起混,成为他那样的老炮(这是那时对特别能打架,
又轻易不出手、类似黑道权威人物的俗称)。据说小伟的成名一战是和北城齐家二虎约价
(就是约定时间、地点各自找人打群架),在搏斗中挑了齐家老二的手筋。当时小伟刚13
岁,上初一。齐家二虎名气已经很大。那天齐家二虎带的人比小伟的人多一倍,小伟带的人
没有一个敢上。对视了10分钟以后,齐家老二笑着走过来,当着双方60多人打了小伟无数耳
光,小伟一动不动,满脸是血。
最后,齐家老二捋起袖子:“小崽子,你动我一下试试。”
然后小伟掏出刀,在3秒钟之内挑断了齐家老二右手的肌腱、软骨和韧带。那一战之后,小
伟住了一个月医院,从此成名。
小伟问六子:“昨天我听说你到我家找我,有事吗?”顿了一顿,他说:“你小子昨天又没
上课?”
“小伟哥,我不念了,我们校长是个臭傻…..”还没说完,六子的头上挨了一个小伟一个暴
栗。
“你爸知道吗?他知道还不弄死你!”小伟家和六子家是邻居,非常熟。
痢疾是小伟的铁哥们,不太爱说话,走过来踢了踢我旁边的人:“去给我买盒烟,我玩会儿
。”
我正不想玩,于是对痢疾说:“我去买吧。你替我。”站起身向旁边的烟摊走过去,听见小
伟在后面说:“这又是你的小兄弟?没见过。哪的?回头带他到我那玩”
六子还没等回答,两辆黄色的小面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打牌的一群人旁边。车门哗的
同时拉开,下来了十多个人,年纪和我差不多。其中几个人在肩上斜斜的扛着一个报纸卷,
动作非常快,打牌的一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从各个角度包围了。
六子脸色有点发青,惊恐的四处观察。
这时我以在包围圈之外,看见车上下来的人有一个开口说话:“谁是六子?”
我仔细看了一下这个人,头大大的,头发特别黄,个子不高,脸上有不少雀斑。我认识,在西
郊上小学时和我一个班,外号“大脑袋”,不知今天为什么到这里?
六子没敢说话。
大脑带又问:“谁叫小伟?”
小伟没说话,慢慢站了起来,看着他。
“伟哥,我是…..”说着,伸过一支手,(我想是要握手吧),小伟正迟疑的时候大脑袋又“
伸”过一只脚――重重的踹在小伟的左肋上!
突如其来的重击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我们这边所有人在一瞬间惊呆了。小伟向后趔趄
了几步退到我身前,眼中的惊慌只一闪就
消失了。还没等他身子站直,两柄雪亮的长刀已经砍到了肩上!――原来那几个人报纸卷
里面是长刀!
小伟向后仰倒,双手挥舞想保持平衡,右手把我的衬衫扯开一条长长的口子,然后光的一声
摔倒在我旁边。接着无数长刀和穿着皮鞋的脚雨点般的落到他的身上和脸上……..
那边打牌的几个早已被砍的四散奔逃,只剩六子被三个人围着,其中一个矮个子一手抓着六
子的头发狠狠的往下扯,一边用脚一下一下的踢着六子的脸。边上两个人在六子身上踢来
踢去。六子弯着腰,双手护脸,嗷嗷叫着。不一会矮个子的旅游鞋粘满了血,他变得很生气
:“操你妈,我今天刚买的鞋。”说完一脚把六子踹到街边的长椅上。
小伟一声不发,只是用胳膊不断的档着砍过来的刀和雨点般的拳脚,试图站起来。我想把小
伟扶起来,可是手脚软的不听使唤,只能哆哆嗦嗦的先前挪了一步。
大脑袋感觉我在动,警惕的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稍微迟疑了一下,我想他可能也认出我了:
“有你事儿吗?”
“没有。”
“没有赶紧滚,瞎鸡巴看什么,找死?”
我忽然间火了,他妈的本来想谁也不帮的,大脑袋假装不认识也正合我意,可是原来一个班
的同学竟然骂我,当初他的作业、考试哪次不是抄老子的。
当下我一边答应“唉唉,我这就走”,一边寻找有什么东西可以递给小伟当武器,可是周围
光秃秃的,连一块砖头都没有。
这时大脑袋他们对小伟已经停了手,可是矮个子那边还在继续。六子蜷缩在长椅下面不住
的惨号。长椅是老式的,就是由若干根长木条一根一根排成的那种,漆成墨绿色。六子在地
下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别人倒也奈何不了他。
大脑袋收起刀对小伟说:“今天我们是来找六子的,可是听说伟哥你也在,就顺便打个招呼
。你那么牛B,早想来见见了。我们都从西郊来,我刚开始混,比你差远了,伟哥你不认识我
。你要是想找我,打听大脑袋就行了!”
小伟满身是血,左臂好像快断了,软软的垂着,上面的肉向外翻着,伤口大概有小孩的嘴那
么大,露出一截白白的骨头,肩上,腿上全是长长的伤口。小伟用右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笑
了一下:
“好说!”
大脑袋晃着刀向六子的长椅走过去,六子现在没有挨打,但这时叫的声音忽然比刚才更大,
还恐惧的有些发颤。
“六子,是西郊燕子让我们来的,你知道是什么事儿吧!”
六子不答,只发出压抑着的呜咽声。
“孙子,问你丫话呢?”大脑袋问了几次不耐烦了。
“那真不是我!”六子赶紧哆哆嗦嗦的辩解。
“操你妈不是你!”矮个子突然抢过大脑袋手里的长刀,狠狠的向长椅的缝隙中刺下去,六
子的血一下溅了出来,紧接着几把刀也跟着刺下。
这时我正在小伟身边,看到六子被刺,他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扭头看了我一眼。我好像明白
他的意思……忽然我摸到了我的钥匙链――是一条一厘米宽、半米长的铁链,只是不知结
不结实,当时来不及多想,就把这唯一的金属物品、勉强算得上武器的东西悄悄扔给了小伟
。
这时多数人都在长椅附近,小伟突然像一只迅捷的野猫窜了过去,竟管左臂还摇摇晃晃的垂
着。(今天我算真见到老炮了!)
右侧有一个石墩,高出地面,小伟先踏上石墩,借力腾空而起,向人群中那个矮个子扑下去。
我本来以为小伟肯定会把铁链抡圆了抽过去,可是没想到他整个人扑上去。我暗暗叹口气,
这样多吃亏,和赤手空拳一样吗!
矮个子发现的时候小伟已经在他的头上了,所有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小伟把矮个
子压在身下,马上矮个子发出了一声惨叫。那声惨叫到今天我还记得,非常低沉,充满了绝
望。
周围的人把小伟拉开,重重的扔到地上。只见矮个子晃晃悠悠的爬起来,跪在地上,左眼眶
里插着我家的防盗门钥匙。
所有人都傻了,包括两方的的人和我自己。我做梦都想不到小伟会这样用我的“钥匙”,我
愣愣的看着我的钥匙链在矮个子脸上荡来荡去,脑子里一片空白。
双方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矮个子低沉的呜咽声和不知发生什么事、缩在长椅下的六子的
哭泣声在回荡。
对方已经有人吓的一边慢慢蹲下一边后退,大家的目光都不停的在小伟和矮个子之间游走
。两个人过去扯着矮个子的上衣向后拖,移动中钥匙从伤口中脱落下来,血水像一条小溪,
伤口血肉模糊,看不清到底怎样,哗啦一声一串钥匙掉在水泥地上。矮个子疼的大喊一声,
狠狠的抽了扯他的人一记耳光,同时冲着小伟所在的方向大骂:“孙子我操你妈,我要宰了
你。”
“把他抬车上去!”大脑袋强自镇定控制着声音不高不低。然后拿起刀向小伟走去…….
“六子快走,管片儿的(警察)来了!”我急中生智冲过去从长椅下面一把揪出六子,扯着
他就向反方向跑,六子被捅了三刀,全在后背上,血把T恤湿透了一大片。
当时是傍晚,暮色低垂,不远处有一群人飞快的冲过来,看不清事什么人。大脑袋也许真认
为是警察来了,或者不相信我想他也不想再多耗下去了。大脑袋拎起刀拔腿跑上一辆车的
驾驶座,其他人七手八脚的也冲上车。
我和六子跑了几十米,回头看见对方已经开始逃跑了,于是我们就停下来,六子就地坐下,大
口喘气。他的呼吸声里有嘶嘶的声音,可能是伤到肺了。这时远处跑来的一群人已经冲倒
近前,原来是痢疾带了一群人冲了过来。现在我才想起来一直没有看到痢疾。
对方的人急急忙忙往车上挤,最后剩下两个人扶着矮个子上车,一个在车上拉,一个在下面
推。矮个子刚上车,下面那个推他的人还没上去,痢疾已经带人冲到车后面,砖头和木棍已
经砸碎了后挡风玻璃。大脑袋早就把车发动起来,一溜烟开走了。只剩下扶矮个子上车的
那个脸色苍白的男孩还留在原地,惊慌失措的看着十几个人,十几把刀向他围拢过来,吓得
发不出一丝声音。
男孩显得有些瘦弱,一双像女孩一样漂亮的大眼睛,浓浓的眉毛,嘴唇紧紧的绷着,喉结紧张
的上下游动。这不是――阿远嘛!
痢疾高高举起了西瓜刀,刀在路灯的光下晃出一道亮光,我惊的头发都炸起来,脱口就喊:
“别,别……”
“痢疾。”与此同时,我听见了小伟的声音,“他一直没动手。”
痢疾这才想起小伟还在墙边倚着。痢疾收起刀,一把抓住阿远的头发,其他的人也分别抓
住阿远的领口和胳膊,连拉带扯得的带到小伟面前,小伟已经被人扶到长椅上。我也扶着六
子做到长椅上。
“你认识他”,痢疾阴郁的刀条脸缓缓转向我,手指阿远,头微微倾斜,很有兴趣的看着我。
“认识。”我被他看的发毛,小声说。
“啪”一个大耳光在我右耳上炸响,然后随之而来的是火辣的刺痛和尖锐的耳鸣。痢疾下
手真他妈重。
我斜低下头,把目光投下别处,一言不发。
“哎你过来,你叫什么呀?”这时小伟远远的问我。
“小哲。”说着我走道小伟跟前。
“你认识那个大脑袋”,小伟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非常亮,虽然不是目露凶光,但还是看得我
一凛。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认识。”我只好实话实说。
痢疾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暗暗骂痢疾家十八代祖宗。
“他们怎么知道小伟在这儿的?”痢疾问。
“我他妈哪知道!”我也急了。合着认为我和大脑袋串通,那我还不得马上就被打死。
“行了,赶紧走吧,回头别真把狗子(警察)招来”,小伟说,“我看六子不行了,先去医院
。”
然后对我说:“你的这哥们今天一直没动手,我也不会动他。呆会儿你和他先回去,你帮我
问问今天西郊这帮人为什么来的,明天我到学校找你,谢了啊。你和六子是一个班吗?”
我告诉小伟我在哪个班,同时心里暗暗打鼓:明天才真死定了,他们都认为我和西郊的串通
。
我一回头,看见痢疾正朝我开心的笑了一下,我心里更寒了。
“哎你叫什么来着?叫小哲是吧!”小伟说:“痢疾,从现在起小哲就是我弟弟,你们多照
顾点。”
痢疾很疑惑的看着小伟,小伟一笑。痢疾转过头,看我的眼神还是冷冷的。
回家的路上,我骑车带着阿远,久别重逢的喜悦被惊魂未定的惶恐所取代,两个人都没怎么
说话。到了家里已经是晚上8点了,我们俩饥肠辘辘。老爸到工程工地去了,家里就我妈在
。一进门我就开始嚷嚷:“妈,我饿死了!你看谁来了!”
“天天这么晚,天天这么晚。就知道打篮球, 我看你期末能排第几!你爸在家的时候你怎么
不敢?”妈妈一边唠叨,一边从厨房端出一杯水:“哎呀,小远。你怎么今天来了。”
我父母和阿远的父母都是同事,我妈从小就挺喜欢阿远和他妹妹,我想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女
儿吧,她挺羡慕人家又有儿子又有女儿。
妈妈把阿远拉到沙发上坐下,就开始一连串的问东问西:“你爸你妈好不好?你坐什么车
来的?你小妹妹上几年级了?你吃晚饭了吗?你家是不是下个月就搬来?……..咦?你这
么晚到南郊来玩明天不上课?”――当教师的老妈终于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啊,阿、阿姨,是这样的,明天我们学校老师教师节倒休。”一贯聪明伶俐、讨大人喜欢
的阿远终于恢复了常态(多年撒谎的功夫没有落下),既回答了敏感问题又恰如其分的转
移了话题。
老妈果然顺着我估计的思路发展下去:“你看西郊的学校教师待遇就是不错,教师节有倒
休,我们这儿毕业班天天加班组织复习,星期日我还要到你张阿姨那儿要考试卷子,哪有时
间休息。”张阿姨是我妈的同学,在市重点中学教书,我妈经常去找市重点试题给她的学生
补课。
“就是,现在就是不公平,我们老师还发了好些东西呢!……..”,阿远这家伙有点发挥过
了,我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收住。
“妈,你快点,我们都饿死了!每天不是提考试就是提你的学生。”
不一会饭菜端上了桌,我和阿远狼吞虎咽的吃着,不时互相看着傻乐一下:是呀,能平安回
来就不错了。
老妈已经吃过了,在旁边高兴的看着我们吃,一边不停的给阿远夹菜,一边数落我。我老妈
有个过人的本领,就是能发现到家里来的我的每个同学身上的优点,然后和我的缺点比较。
今天也是如此,尽管好几年没见阿远的,我妈还是有说的:
“你看小远穿衣服多干净,你这么大了也不自己洗衣服,天天象个泥猴,一点也不住意,想让
我给你洗到30岁呀…….”
我看了阿远一眼,这小子真是挺干净的,居然还穿了一条白裤子。我心里暗想:我能不脏吗
?被人一脚踹到地上,要是仔细看身上还蹭着血呢!一想到身上有血,我马上不想吃了――
我得赶快把衣服上的血洗掉,否则被老妈发现就解释不清了。对了,还有那把鲜血淋漓的钥
匙。
我急忙回到自己的屋里,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条裤子,把脏裤子有血的地方迅速洗净,然后
丢到洗衣机里:“妈,我把裤子放到洗衣机里了,你帮我洗一下。”
“今天进步了,知道自己把衣服放洗衣机里了。”老妈在外面回答。
晚上我和阿远住在我的小屋,聊到深夜。天南地北一通神侃,我也终于明白了今天事情的起
因。原来整件事是和一个叫燕子的女孩有关。(为什么大多数打架都是与女孩有关?)
燕子是原来在西郊很有名。她高我一届,现在应该上初三。原来在西郊时见面没说过话,但
是有关于她的传言很多,所以我对她也算略知一二。
燕子这种女孩通常被称为“大喇”,其实这个词是多指那些风流成性的骚货。但用在像燕
子这样上初中的小女孩来说,也就是因为她们找过几个男朋友,穿着打扮时髦一点而已。按
照今天的眼光,他们应该是美丽时尚,敢爱敢恨的可人女子,只是当时人们不懂欣赏罢了。
燕子好像发育的比其他女生早很多,一张漂亮的瓜子脸,眼睛笑起来是弯弯的,胸脯稍稍鼓
起,腿很长,脚踝上还系着两根红线绳。燕子好像挺能打架,我又一次看见她打过一个高年
级的女生。
有关燕子传言的最原始资料我想来自于我们一个同学的母亲。那时我们的父母经常左班车
上下班,单位的班车有两辆,其中一辆乘客多数为女性,于是这两女士班车便成为绝大多数
小道消息的发源地。有关燕子的传说就是由一个女同学的母亲很严肃、很秘密的透露给另
一个女同学的母亲,然后由这位母亲在教育女儿时作为反面教材很严肃的透露出来,继而再
由我们这位女同学很严肃、很秘密的告诉别人,进而成为尽人皆知的秘密:
据说是燕子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被一位30多岁的中年人看中,以每次见面给她20块钱为许
诺厮混过一段时间,其中细节如何不得而知,但从我们同学那位年过中年、以“破嘴”著称
的母亲嘴里传来,相信一定非常“精彩”。
这次打架是由于六子欺负了燕子的一个姐妹,于是燕子帮她出头,找了大脑袋和矮个子来教
训六子。好像矮个子追了燕子很久(难怪这么卖力气)。据说六子向这位姐妹吹嘘说自己
是南城的老大,非常能打,加上家里很有钱,因此非常有名。他说想和这位姐妹交朋友,还说
要带她到上海玩。女孩看他又年轻又有才华于是芳心暗许,结果被六子给“弄”了。――
我不知道阿远为什么要用“弄”这个字眼,让我很难理解确切的含义。当时阿远的口气显
得非常老练、还带着几分不屑,所以我也不好意思显得非常幼稚的追问下去。于是六子到
底如何“弄”了这位姐妹成了千古之谜。
“那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跟着瞎起什么哄?”我非常不解。
“以前有一段时间燕子是我女朋友。”
“还女,女,女朋友?!”我又是惊讶又是钦佩,大感兴趣,一定要问个明白。阿远推三阻四
不肯说,不过奈何不了我死缠烂打终于不情愿的招出几个片断,经过我的整合现整理如下:
阿远和燕子同属一个学校田径队――阿远百米速度非常快,在学校乃至区里出类拔萃;燕
子美腿细长,腰肢婀娜是一名跳高的好手。经常的集训让两人有机会在一起,认识两周以后
,燕子对阿远渐生情愫,而阿远还蒙在鼓里,浑然不觉。终于有一天,在结束训练后,几个人
坐在学校体育室的跳高垫子上休息,燕子紧紧挨着阿远坐着喝水,娇喘吁吁吐气如兰。柔软
的海棉垫子和女孩的气息让阿远马上五迷三道。其他同学和阿远一样还是人事不懂的小雏
,一帮人在垫子上疯狂打闹,脏话不绝。
阿远正要保持清醒向旁边挪一挪,燕子突然开口:“阿远,如果我说我想‘倒磕’你,你信
吗?”(倒磕是那时流行的词,“磕”是指男孩追女孩,“倒磕”则是指女孩追男孩)
阿远被这样“通俗”的表白惊的手脚冰凉,不知如何回答,稍加思索,阿远非常不解风情的
说:“我信。”
不过这样的答案已经让燕子很满意,燕子嫣然一笑,阿远也僵硬的笑了一下,半晌无语。
再后来就是一天下午没有课,两人约好去铁路边“压榍”。压榍就是把一分、二分和五分
的硬币放到铁轨上,等火车碾过去之后在捡出来,硬币已经被挤压成薄薄的铝片。其实这是
一种非常无聊的游戏。
那天太阳很大,两人在铁轨边玩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趣,燕子提议到处走走。两人像80年
代电影中刚刚经人介绍见面的青年男女,尴尬、机械却又强自镇定沿着铁轨旁的小路向前
走。
“拉手了吗?拉手了吗?”我有点着急,催促阿远快讲。
“听着听着,你丫激动什么?”
那天天气巨热,阿远的塑料凉鞋里进了沙土,加上汗水很快和了泥,阿远越走越别扭,燕子也
觉得一点没有想象中的浪漫。终于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溪(真他妈太巧了,但确实如此),水
深刚没脚踝。两人欢快的走进水里,清凉的感受让燕子对浪漫还有一点信心。头顶上方是
通火车的高架钢桥,脚下是潺潺的小河,不时有小蝌蚪在脚上碰来碰去。周围的藤蔓水草和
岸边的灌木郁郁青青,还有一轮美丽的……大太阳。
突然燕子对阿远说了一句话:“我想………”正好一列火车从正上方飞驰而过,淹没了所
有声音。
两人又对喊了几句,当然什么也听不到。
燕子突然扑上来,手扶着阿远的肩,结结实实的在阿远的嘴上亲了一下,阿远的脑子“轰”
的一下,然后一片空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献出了自己的初吻。后来燕子还主动要求阿远摸
一摸自己的腿,阿远哆哆嗦嗦的摸了两下,当然是隔着裤子摸的,不过在当时也算很NB了。
“哎感觉好吗好吗?,我操你太牛逼了,感觉特软吧?”我对阿远的风流经历羡慕极了。
“就那么回事儿。”阿远轻蔑的说。
第二天中午,小伟真的到学校去找我。
六子退学后也经常到学校来,他每次进校园都是一大群人,耀武扬威,有时是来找我们玩,但
大多数时间是来打人或跟初一小孩儿要钱,小伟最烦他这一点。
那天小伟在校门的马路对面,左臂上裹着厚厚的绷带,旁边有一辆摩托,前面坐着一个长得
很妖冶的女孩。小伟远远的大声叫我。我周围的同学有见过小伟的都觉得挺惊讶,问我怎
么认识小伟的。我没时间搭理他们,赶紧穿过马路想小伟走过去。
“昨天谢谢你呀!”小伟很文气的笑着,扔过来一根烟。
“没事儿,他们太欺负人,再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我接过烟,小伟帮我点上。
“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像你这样和痢疾说话。”小伟说,“痢疾跟我没说的,跟别人就是有点
爱翻脸,但是人绝对够意思,你以后跟他混一段就知道了。”
“我没事儿,我这人跟谁都能处好。”我心想只要他不打我就不错了,还跟他混?!
我把昨天晚上了解到的打架的起因跟小伟说了一遍。正说着学校里几个能打的混混都过来
和小伟打招呼,小伟笑眯眯的把烟分给大家。听完我的话,小伟点了点头:“我昨天问了几
个西郊的朋友,他们和你说的差不多。”
然后小伟搂着我的肩膀,转向其他人:“哎哥儿几个,这是小哲,我弟弟,在学校里帮我照顾
点儿。他有什么不对的事儿先跟我说,就当给我个面子。”
“小伟哥你都说话了,还能有什么事?”答话的这个傻B曾经跟我要过钱,我没给,打过一架
。
“小哲,六子昨晚上送医院了,待会儿我去看看他,你有什么事儿吗?”
“我没事,你先过去,我今天晚上去看他。慢点啊。”
小伟的车一溜烟开走了。
下午小伟认我当弟弟的事就在校园里传开了,好多人又惊讶又羡慕,一些在学校里混的很开
的高年级学生也过来和我打招呼。当时我一点都没当回事,因为那时我对自己在学校里牛
不牛逼一点也不感兴趣,我的全部心思都在篮球上、学习和泡妞上。可是后来随着阿远他
们陆续搬家到南郊,我的认识彻底改变了。
我在初中的成绩很好,也非常用功。但是我的用功却从来不在课堂上表现出来。通常我上
课不会听讲,不是和同桌说话就是看武侠小说。我??通常在自习课上讲黄色笑话,故意声音
很大让女生听见,我们最大的乐趣好像不是笑话本身,而是看见女生偷偷的红着脸吃吃的笑
――只有婷不笑,这让我非常不满意。
婷是我班学习委员,成绩最好。我一直认为成绩优秀的女生比较吸引我,她们大多洁身自好
,对品行恶劣的男生深恶痛绝,往往打扮并不入时,但容貌姣好,思想敏锐。
婷最好看的是她的嘴,,嘴很小,唇很薄,虽然从不涂唇膏却总是很娇艳。考试的时候她会一
边思考一边轻轻努起嘴唇,轻轻的皱眉,手肘支在桌子上,白皙的手腕托着脸颊…….我靠,
我认为我考试成绩的大起大落跟考试时是否观察婷又直接关系。
婷基本上不和我说话,除非有事。她知道我经常看她,但故意视而不见,甚至有一次,我上课
说话,声音很大,婷转过头对我说:“我最讨厌自己不听讲也不让别人听的人!”
终于,机会出现了。
星期五下午,学校组织看电影,一共两部片子连在一起放《代号美洲豹》和《少年犯》,我
坐在婷的身边。这两部电影我都看过,从开始我就一刻不停的和她说话,但是她不理我。于
是我开始给她讲学校老师的所有外号和他们外号的来源,婷抿紧嘴唇紧盯银幕一言不发。
最后我说:“这片子我看过,特没劲,就一处地方还行,哎,马上就到了。”
婷看着屏幕不理我。
银幕上劫机分子正在要求警方送食物到飞机舱门口的草坪上,然后命令巩丽扮演的空姐去
捡。
“你仔细看,他们该让巩丽去捡箱子了,特精彩快看”我说,婷以为有什么紧张的情节,坐直
了身子向前看,“你看,你看,她捡了”
银幕上的空姐弯下腰去捡箱子,从制服领口处露出深深的乳沟和半边酥胸。
婷转过脸死死的盯住我,终于忍不住气的笑了:“你怎么那么坏呀。”
“怎么是我坏,是导演坏!”我低低的声音说。
“那你非让我看。”
“学校花钱让咱们受教育,就这么一点有教育意义的地方,你不注意看,钱不是白花了吗?
”
“你怎么给老师起了那么多外号?”婷从第一句话开始,一直都在笑。
于是我又是一通胡说八道,婷笑的喘不过气,又不敢大声,小脸涨的通红。银幕上的光映的
婷的脸庞一明一暗,一双晶莹的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亮。我看着她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禁
不住一把抓住她的手。
婷吓了一跳,使劲往回抽,但手已经被我牢牢抓住。
“放手哇,讨厌”
“不放就不放”
婷急的没办法,另一支手也上来白我的手指。
“你再拽我就大声喊了。”我威胁婷。
婷看了我一眼,不出声,还使劲想把手从我的手中抽出来。
“哎呀!”我大喊一声,全场的人都向这边看过来。
“谁打我。”我扭过头向后大声嚷。(续29日)
婷吓得不敢再抽回手去,因为刚才我大喊,好多人都向我们这边看。婷的小手一直任我握着
,脸羞得通红。我也没什么话可说,毕竟这方面的实际经验还是0。第二场是《少年犯》,大
家看的挺认真,电影院里静悄悄的,我能听见婷的呼吸声。我不时的看她,她也侧过头看我,
一场反映青少年犯罪的影片让我们俩看得情意绵绵。
电影散场时我们走的最晚,等同学们都走光了我们才往回走。那天婷骑自行车来,我没骑车
,是坐公共汽车来的。该送婷回家了,我让婷骑车带我。
“人家都是男生骑车带女生?”婷可能觉得有点别扭。
“什么人家?谁是人家。”
“哎呀,就是….就是…不跟你说了!”婷又羞又气直跺脚。
“奥^^^^^我明白了,你说的是那个。人家是谈了好长时间才由男的带女的,刚开始都是女
的带男的。”
“胡说八道,谁跟你谈。”婷嘴里说着还是骑上车带上了我。
我双腿叉开骑在自行车的后架上,两脚踩在车后轮的轴上,双手扶住了婷的腰。
婷一下子僵住了,后背挺的直直的,我想现在她知道我为什么要她带我了。
“快蹬呀,天都黑了。”我轻轻隔支她的腰。
“不要,痒死了”婷笑着求饶,并且威胁我说:“再闹我摔倒了,连你一起摔。”
“你还敢吓唬我”我使劲隔支了她一下:“我腿长,一下就站住,你摔不着。”
婷一路笑一路求饶一路躲闪我的手,自行车在傍晚的街头放肆的走着曲线,华灯初上,金黄
色的灯光照着我们欢乐而年轻的脸(14岁,那时真的是好年轻啊),南城破破烂烂的街道
在我们的眼里是那么五彩缤纷,流光溢彩。
从那天起,婷上课时总爱有意无意像我这边看过来,被我发现就赶快转过脸去。放学后我们
都在校门口外很远的地方碰头,我骑车带她回家(她怕被同学看见)。婷坐在我那辆破二
八的后架上,我穿着军大衣,一手扶着车把,一手牵着她那辆二六的自行车(现在我还想不
通,当时怎么那么有瘾)。每天早上我到教室里,婷的作业本一定摆在我的座位上,我第一
件事就是抄作业,其实那些题我会作,只是抄作业是“问题学生”标志,我一定不可以不抄
……..
灰色的初二上半学期,由于婷的出现,变得多姿多彩。
可是随着阿远他们陆续从西郊搬迁过来,平静的生活发生了变活,尽管对生活本身来说这不
算什么,可是在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眼里,已经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阿远家搬过来标志着西郊建筑大院绝大部分居民都搬迁到南郊。这对建筑大院来说实在是
再平常不过的事,我父亲所在的建筑公司转战大江南北,在祖国各地都建设过许多国家级的
重点项目,随之而来的就是家属区的不断搬迁,往往在一个地方住了十几年,说搬就都搬走
。建筑大院的孩子一代一代在这样的搬迁中逐渐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就是搬到哪里打到哪
里,在哪里都要称王称霸。这次从西郊搬到南郊也不例外。
于是,战斗开始。
阿远被分到我们学校,他在四班,我在三班。我们学校在南郊也是以校风差出名的中学,南
城当地的混混或多或少都与我们学校有点牵连,学校里面有好多学生其实也就是一帮痞子
。所以我们大院的孩子和南郊的孩子发生冲突的主要地点也就不可避免的选择在我们学校
。尽管我和阿远决定那边都不参与,可还是阴差阳错的卷入了战斗中。
第一场冲突是和大脑袋一方的人。
我们下午一进教室就发现班里的同学包子趴在课桌上。包子姓鲍,又长的白白胖胖,脾气非
常好,怎么闹都不急,所以班里不论男女同学都叫他包子。
“包子,你tmd有那么悃吗?没上课就睡觉?怎么也得程大牙开讲了在睡呀!”长雷拍了一
下包子的后脑勺。程大牙是我们初二年级的历史老师,六十多岁的老太太,非常事儿逼,门
牙比较大,大家给起了个外号叫程大牙。
包子趴在桌上不出声,肩膀还抽动了几下。
“我操,包子你哭了,真的假的?”
我和安涛听到说话也围了过来。“怎么了包子?有什么事你说呀!”,我拍着包子肩膀问
。
我和长雷、安涛在班里最要好,课间经常一起偷偷去抽烟,也一起打过几次架,平时放学、
放假经常在一起。那时小虎队刚刚走红,我想给我们三个组成的团体取名叫小虎队,后来被
长雷和安涛斥为“太过傻逼”,后来按照安涛的意思叫三剑客,虽然也有一点“二”不过总
比小虎队强。
我们三个人跟班里同学关系都非常好,班里同学好多事都是我们三个出头,长雷当时还是副
班长,包子有事更不能不管。
我们问了半天包子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左脸上有一个清晰的五指印,还抽抽搭搭的吸鼻
子:“西郊的人打我!”
安涛蹭得站起来要向外冲,被长雷一把拉住:“你先听包子说完。”
“刚才我要进校门,校门口旁边蹲这四五个痞子似的人,好像是西郊的,原来来过咱们学校
。他们跟我要钱,我说没有,他们说要是在我身上搜出一分钱就打死我。我身上只有下午交
甲肝预防针的16块钱,被他们艘出来,打了我一顿,还抢了我的表。他们还让我到旁边的药
店买避孕套,我不好意思去,他们就打我…….”说道这儿,包子已经泣不成声。
“我操你妈!”我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只觉得胸口由一种要炸开的感觉,又热又憋闷,想破
口大骂才痛快。当下我想都不想就冲到讲台旁边的卫生柜旁边,从里面拽出淋水用的喷壶,
就向门外冲。安涛和我一样快,一脚踹断墩布的杆,抄起来就跑。长雷一把抓住包子:“包
子,跟我们下楼,你来认人。”
“我不想去了,算了吧!算了吧!”包子胆子小,从来不惹事,缩在座位上不敢起来。
“你丫怎么那么松啊?赶紧的,少废话。”长雷扯住包子也跟我们一起下了楼。长雷练过
散打,平时打架从来不用东西,我可不行,每次不拿家伙心里就没底。淋水的喷壶是后铁皮
焊成的,夏天用来在教室里散水降温,有一个长长的壶嘴,上面是喷头,抓着壶嘴倒提起来非
常乘手,我提着它一路飞跑下楼。
我们四个人在教学楼的门口站住,包子隔着大门上的玻璃向校门的方向看。这时正有三个
人从校门里面往外走,左边的穿了一身仔服,中间的有点矮胖,右边的是个瘦高个。
“是他们吗?”,我们一边张望一边问:“包子你丫快说,别慎着了!”
“有、有他们。”包子话音还没落,我们三个已经冲出去了。
我冲在第一个,我们三个人都没发出什么声音,加上那天下午上体育课,我们穿的都是球鞋,
跑起来也没声音,我的喷壶都已经抡他们后脑勺他们也没察觉。
我砸的是中间的矮胖子,因为我认为他可能好对付一些,现在分析自己原来在打群架的时候
可能有一些RPWT,一般都挑软的捏。但当时想的没那么多,只想狠狠教训这帮家伙。
旁边的两个人听到喷壶抡过来的风声赶忙回身向后看,那胖子竟然一点没有察觉到,被我一
喷壶结结实实的砸在后脑勺上,“光”的一声把厚铁皮作的壶身砸瘪了一大块。
胖子“唉呦”向前铺在地上,脸正摔在校门口的减速墩上。我们学校的减速墩就是用两根
长长的粗铁管中间用细铁管连接焊成像梯子一样,平放在地上,这样汽车进校门可以开的慢
一些。
我没容胖子反应,跟着一喷壶砸在他后背上,然后照着胖子的脑袋狠跺了几脚,胖子的脸在
铁管减速墩上撞得当当直响。
安涛和长雷几乎和我同时开始。安涛袭击的瘦高个最警觉,但是当他扭过脸的时候,安涛的
大拳头已经到了。那一拳很重,正打在高个的鼻梁上,血一下子就标出来。安涛打架的风格
和我差不多,一击中的就不停手,墩布杆紧接着狠狠的抽在高个的颧骨上,那小子被抽出一
个大跟头,趔趄着摔出去,撞在学校大门的石柱上。
长雷那边好像没有我们俩进展的这么快。仔服似乎有两下子,受了如此突然的袭击竟还能
还手。长雷不着急,还打的挺有章法。
我和安涛这里控制了局势,看长雷那边久攻不下心里着急就都窜了过去。
仔服一见我们上来心里有点慌,稍微一愣神,被长雷逮到了机会,照着仔服的肚子就是一脚
。
那天仔服系了一条当时很流行的皮带,皮带扣是一个很大的黄铜虎头,长雷这一脚正好蹬在
皮带扣上。长雷穿的是足球鞋,一脚踏在皮带扣上顺势向下踩,身子跟着就腾空窜了起来,
另一只脚在空中抡圆了重重的踢在仔服的头上。
仔服和长雷同时摔在地上。
我当时都惊了,我操长雷太NB了,我第一次看见这么精彩好看的打架。仔服也懵了,躺在地
上半天忘了爬起来,直眉瞪眼的看着我们。
安涛走过去抓着高个的脖领子把他扯过来,让他和仔服一起靠墙站着,然后用墩布杆尖尖的
断茬顶着高个的喉咙。我心里偷偷的笑:安涛这厮是不是电影看多了,打个架还非要摆个
姿势。我正想跟安涛说,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在地上趴着呢。我回身向校门口看,胖子不见
了!
这时校园里已经站了不少看围观的同学,我从人群里看见胖子正沿着学校门前的马路向西
走,不远处阿远正骑着车迎着胖子向学校这边过来。胖子满脸是血,阿远还挺好奇的看着他
。
我赶忙大喊:“阿远,吧那bi截住!快截住!”然后就挤出人群向外追。
阿远一惊,看到是我喊的就盯住了胖子。胖子一愣也反应过来,马上开始跑并且想绕开阿远
跑到人行道上。
我正向外挤,一只手抓住了我衣服的后襟,我向前挣了两下没甩开,急了,大骂:“谁他妈活
腻了”,转身要踹,一看是婷。
“你有病啊。”我余怒未消。
“你有病!”,婷和我在一起之后变得更加伶牙俐齿,当时小脸涨的通红:“怎么就显你呀
?你怎么就知道打架呀?!”
那边阿远赶忙慌慌张张的从车上下来,斜着跑过去想拦住胖子,胖子也急了,跑的飞快。阿
远笨拙的伸出手想拦腰抱住胖子,胖子没命的向前一冲,双手拨开阿远的胳膊,把阿远撞得
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绝尘而去。
“唉,这个笨蛋”,看完我转过身笑着对婷说:“你见过跑得这么快的胖子吗?”
婷沉着脸不说话,狠狠拧了我一下。
安涛在那边还在吆五喝六的让包子给高个和仔服一人一个大嘴巴,包子不敢上,一个劲向后
缩。我又挤回去跟长雷说:
“那小子跑了。”
“嗯,跑就跑了吧。”长雷说,没明白我的意思。
“什么他妈跑就跑了?丫肯定叫人去了。咱赶紧让包子回去找人去呀。”
长雷这才醒悟过来,给安涛使了个眼色,过去跟被打的两个傻逼交待了几句诸如:以后再到
学校来见一次打一次,这次是轻的之类的场面话,又一人踢了两脚就让他们走了。我同时告
诉包子西郊的人可能马上就到,快去找几个帮手来。阿远也过来问出了什么事。包子赶紧
走了。
“干吗让他们走啊我这儿还没说完哪。”看着他们两个出了校门,安涛开始埋怨长雷。
“那胖子跑了,我估计可能是找人去了,咱快点上楼拿点家伙,别回头让人打一措手不及。
”
阿远去自行车棚放自行车,我们三个正往教学楼大门里走,我就听见有耳旁一阵风声,连忙
向左一躲,“哗啦”一块板砖从我旁边飞过,击碎了教学楼大门上的玻璃。
同时我眼睛的余光中我看见长雷和安涛也快速蹲下来,两块砖头分别从他们头顶飞过,砸在
铁皮大门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我们惊魂未定,回头看,大脑袋带着一群人(有10个左右)站在校门外,手里拿着铁管、木
棍、自行车弹簧锁和砖头之类的东西。传达室的老头早吓得不至躲到哪里去了,校门也没
关,他们一群人径直向我们走过来。
大脑袋看见是我,有点诧异,作了个手势让其他人先别动。
大脑袋搬到南郊三个多月了,我还一直没见到过他。据说他带人已经和南城绝大多数道上
混的都有过冲突,还放出话来要挑南城的几个老炮,听说已经办了两个,伤的还不轻。可是
他从来没有提过要和小伟挑战之类的话,记得六子说上次他和小伟在游戏厅看见大脑袋,大
脑袋装作不认识躲开了。
“怎么是你呀?”大脑袋问我。
我没说话,冷冷的看着他,其实当时心里特别害怕。从来没有在这种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跟人
打过群架
,手心里全是汗。一边观察那边一群人的动静,一边暗暗计划等一下打起来先用喷壶砸大脑
袋,这样应该可以吓住别人,但是估计我打不过他。
“听说你是小伟的弟弟。”
我还是没搭茬,我最烦别人动不动就提这个。
大脑袋琢磨了一下说:“我就让你这一次,下回…….”
“我一次也不会让你!说那么多废话。”我很快的说。
当时周围还有一些人围观,我不能折了面子。其实有了小伟当靠山我还是心理有底多了,本
来我很少打架,自从有了小伟当哥以后,确实比以前狂了很多。
大脑袋低着头向前走了几布,“吃”的笑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我:
“你怎那牛逼呀?!”
话一说完他手下的那群人就要往前上。
“我不牛逼,怎么着吧?”虽然心里怕的要命,我现在只能嘴硬到底,玩命死撑。眼看这场
恶斗是躲不过了。
显然大脑袋还没想好该怎么做,还在看着我。
突然我们身后教学楼的铁皮大门“光当”大开,全班20多个男生全部涌了出来,站在我们身
后,人人手里拿着“武器”:有笤帚、墩布、桌子腿,最夸张的是个子最小的崔新宇,竟然
拿了两支圆规。
身后一下涌出这么多人先吓了我一跳,回过神来才觉得心里太踏实了,刚才一直狂跳的心很
快恢复了平静。我甚至感觉到长雷和安涛已经开始狞笑了。
大脑袋一边的人开始也吓了一跳,他们都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半步。西郊来的这些人好多我
都不认识,但一个个面目狰狞看起来应该都不是善茬儿,还有好几个人从腰里抽出了菜刀。
我听见身后班里一个同学问长雷:“你觉着行吗要是咱们一块上?”长雷直视前方说了一
个字:“悬。”
我心里也觉得够悬,我们这边都是学生,没打过什么架,但人数占绝对优势,今天至少不会挨
打了,台阶也有的下了。当时想再说几句耍横的话,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必要。
大脑袋不动我也不动。
阿远提着书包踏拉着片儿鞋从存车棚的拐角转出来,猛抬头一看见这情形立马向这边跑,站
在我和大脑袋中间,背对我搂着大脑袋肩膀:“干吗呢这是,都是同学,都是哥们,至于吗?
算了算了,误会误会。”
然后过来推我:“你行了啊,瞎闹什么事儿。都是自己人,都是朋友,弄成这样有什么劲?
”。
大脑袋有盯了我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说过了,下次就不是这样了!”
我轻蔑的笑了一下,大脑袋转身走了。
阿远搂着大脑袋往前走,一边解释:“小哲他不知道那仨哥们是你兄弟,你别往心里去。大
头,咱多少年了,回头上我那玩去”。说完还拍了拍大脑袋的肩。
大脑袋一把把阿远推开,很大声的说:“滚蛋!”
阿远讪讪的站了半天。
六子带了四个人从教学楼后面跑过来,问我出什么事了,怎么不早说,还说他就在后面打乒
乓球,怎么没叫他。
那时我已经不太和六子一起玩了,但关系还是不错。我说:“你呀,整个一流氓假仗义,等
你?等你丫来了我早让人砍死了!”
六子又跟我笑骂了几句就回去了。
包子悄悄在我耳边说:“我刚才第一个就去找六子,他说有事儿。我没辙了才叫咱班同学
的。”
我当时还沉浸在喜悦当中听了没往心里去。
那次事情过了一个多星期,西郊的人果然没有来找我的茬,平时他们到学校来都不进校门,
三五成群的在校门口蹲着抽烟,也没找过包括包子在内我们班的所有人。事情平静的结束
了,我和长雷、安涛在学校里有了点名气,我们仨走在校园里有点飘飘然了。
那天大脑袋他们走后,下午小伟和痢疾到学校找我,问了问当时的情况,小伟让我别瞎惹事
:“听说你学习不错,快考高中的,别他妈瞎混了,听见了吗?别弄的跟六子似的,知道了吗
?”
我赶紧答应。
痢疾对我的态度还是和原来差不多,可能稍好一点。痢疾问了问西郊的人来没来过,下次多
注意之类的话,拍拍我肩膀就上楼找他妹妹去了。痢疾的妹妹和我们一个年级,和阿远一个
班,人长的挺水灵,就是没人敢勾搭她。
我和小伟在楼下聊了一阵,痢疾一下楼他们就骑着摩托走了。
日子过的飞快,期末考试快到了,我开始抓紧时间学习。我们这个烂学校还每年全年级排名
次,全年级180多人成绩分布“贫富悬殊”,肯学的人非常努力,曾经有人四科满分;不学的
考试分数之有一位数。我每逢考试前非常努力,这次尤其重视,因为要按名次排座位,成绩
好的在前几排坐(老师为了离间学生真是无奇不用),如果我考的好就可以和婷坐同桌了
!
而且将来的中考,市重点鉴于我们学校校风太差,不仅对我们卡紧分数线,还只招收前30名
的学生,非常之孙子,想考上一定要拚命。于是我一连两个星期除了偶尔和婷约会,谁叫我
玩都不去,专心看书。
我和婷的进展和时间一样飞快。那个年纪,我们对异性都充满了好奇,完全不懂得什么是爱
情,只知道开心就好。
一个星期前,婷刚允许我亲她的嘴(原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只是长时间的互相搂抱,互亲
对方的脸蛋,汗!!!在我不断威逼利诱下,婷终于认命了)。婷亲嘴时表现的非常陶醉,
闭着眼睛,脖子轻轻向后仰着,圆润莹白的下颌向前抬起,每次我都忍不住先亲亲她的小下
巴,她总是咯咯的笑然后缩起脖子,刚要张口说话便被我一嘴堵住,她就嗯嗯的从鼻子里发
出抗议,同时轻轻的捶我的肩膀,在我怀里微微的发抖。
婷小巧的舌头在我嘴里灵活的跳动,软软的舌尖总是有一股泡泡糖的甜味,雪白的牙齿滑滑
的,这一切都难免让我的手很快让邪魔附身,不受控制的向婷的其他部分探过去。
每当这时候婷就会狠狠咬住我的下嘴唇,龇着两排小白牙笑着问我:“还乱动不乱动了?
还亲不亲了?”
然后我连忙求饶:“哎呀哎呀不敢了,小人不敢了,侠妹饶命!”
有时约会完马上回家,嘴唇上的牙印还清晰可辨。
曾经有一天吃晚饭时,我爸端着碗盯了我半天,把我看的直发毛。我爸说:“小子,你成天
咬嘴唇干什么?”我惊!
老妈夹了一大块鱼放到我碗里,一边添油加醋:“这孩子,总添新毛病。小学的时候啃铅笔
,现在又咬嘴唇。”听得我诚惶诚恐。
阿远在我复习期间倒是经常能见到。阿远很少旷课,下午自习也一定都上完。我由于近一
段比较努力,便经常能和阿远一起放学,一同回家。
阿远学习挺刻苦,外语非常突出,可是其他科也没见成绩有多好。因为不在一个班,对他学
习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再说那时只关心朋友是不是打人或被打,谁会那么事儿逼关心朋友的
学习。
那天我和阿远骑车回家,说到期中考试,阿远说:“你丫外语够次的。去年期末73,今年期
中72,略有退步。”然后得意洋洋的看着我。
“我操你丫怎么知道的,期中成绩也没排名公布,连我都快忘了!”
“成绩表上查的呗!我是谁呀?出入办公室如履平地。”
“本来他妈就是平地。”我们一路开着玩笑向家骑。
从以后的观察我也发现,阿远挺好面子, 什么都不想比别人差,不喜欢别人说他不行。特别
是跟我这个好朋友,更是不想落在我后面。我也发现阿远实际上并不像他嘴里说的那么牛
逼,他胆子很小,每次我们和别人打架他大都在场,可是很少见他动手。
一次长雷问他:“阿远,刚才抽那孙子你怎么不上。白占便宜也不打?你是不是不敢阿?
”
阿远脸一下红了:“你们几个围着人家打,围得严严实实的,哪他妈有我动手的地儿?再说
咱们也没吃亏,吃亏了我再上。”
阿远虽然这么说,可是有几次我们让人家打的抱头鼠窜,阿远也和我们一样跑的飞快,然后
回来大声笑话我们,好像他自己没跑似的。
开元旦晚会那天下午,我们在班里布置会场,把所有桌子挪到墙边,排成一圈。男生扫地、
挂拉花,用彩色的纸包住日光灯管;女生在擦桌子、贴窗花,初二三班教室里尘土飞扬,乌
烟瘴气。
我和包子、崔新宇每人一把笤帚把长雷追打到墙角,把他逼到哪里不让动弹。因为他和安
涛、阿远到教室外面包了雪球塞到我们脖子里,安涛和阿远跑掉了,长雷终于落网。
“叫大哥,错了没有?”
“大哥….我…错了”长雷笑的喘不上气。
“叫大爷!”
“你大爷。”
“还敢嘴硬,墩丫的!”
我们冲上去抓住长雷的手和脚,把他抬起来墩屁股,别的同学也上来帮忙,按着长雷的肚子
往下按。
门一下被踹开,阿远和安涛从门口走了进来。两个人嘴里都叼着一根火柴。阿远学着《英
雄本色》里小马哥的样子叉开腿一站:“这次我回来,不是要证明我了不起。我只是要告
诉别人,我失去的东西就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还敢学发哥,找墩呢!对不对大家!”
“对!”一群恶狼蜂拥而上。
突然阿远和安涛从身后拽出书包,一书包雪球!打的我们身都是雪,但我们还是不顾一切的
冲上去抓住他们。雪球打到玻璃上、黑板上,女生刚刚收拾完,此时气的大叫。
红梅是班里的大姐大,比我大一岁,圆脸蛋,性格特别开朗,说话嗓门大,爱笑爱掐人,班里男
生都有点怕他,和我关系非常好。
红梅大声喊我们:“李小哲、许志远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再闹我把你们都打出去!”
正闹的不可开交,六子在门外叫我,我拍拍身上的水走出去:“哎六子,有事吗?”
“有,小伟让你晚上去一趟。”六子脸上有点不高兴,声音很低沉。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小伟出事了?”我心里咯登一下,赶紧问六子。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六子沉吟着说:“小伟今儿晚上过生日。”
“我操,你丫愁眉苦脸的我以为出事了呢!”
“吓唬吓唬你,看你玩的那么高兴。”六子早换上了一张笑脸。
“吓我一跳。”我捶了六子一拳。
六子走后我回到教室继续和他们闹。长雷看到我们人多,果断倒戈,伙同我们一起对付安涛
和阿远。安涛他们两人宁死不降,结果被我们七手八脚抬到楼下,放到雪地上墩屁股,一边
墩一边有人不断踢他们俩的屁股。
安涛顽抗到底:“长雷你个无耻的叛徒…..啊,啊(屁股被墩落地)….好小子,你们丫别
给我机会…….啊,啊…..有种你们别放了我,逮着你们我一个个……啊,啊…..乱棍打死…
..”
长雷最坏,在旁边说:“丫叫的还挺淫荡!咱给丫翻过来墩吧!”
大伙笑着把安涛和阿远抓在空中翻了个身,变成了手脚被四个人抓住,肚子朝下的姿势。
长雷说:“还想把我们乱棍打死,你丫有棍吗,啊?有棍你就先在地上戳个洞给我们看看。
弟兄们,帮他戳个洞!”
大家一边大笑一边把他们高高抬起,作势要往地上墩。他们俩终于撑不住了,笑着求饶。我
们喊1、2、3一起把他们俩仍在雪地里,然后呼哨着四散奔逃。
女生在二楼教室的窗子里看我们闹。婷站在最左边的窗口,旁边围着一大堆女生,她们也笑
的很开心。婷今天穿了一件浅粉色的滑雪服,领子是她妈妈用白色毛线织的领套(那时穿
羽绒服很流行带领套,比较好洗),她刚刚从外面买瓜子回来,脸蛋冻的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
我向她招了招手,别的女生也看见了,和婷说了什么,然后一群女生笑做一团,婷一边笑一边
假装不耐烦的向我甩了甩手,做了一个“一边儿去”的动作。
小妮子,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恨恨的想。
下午布置完教室我才想起来晚上要去参加小伟的生日,小伟还让六子跟我说带上几个要好
的哥们去。当下我就问长雷、安涛和阿远跟不跟我一起去。长雷原来就认识小伟,一听说
是他生日就决定和我一起去;安涛晚上家里有事,他自己也不太想去;阿远说他也有事。
阿远最近总是神秘兮兮的,放学不是自己先溜就是很晚才走,一个多星期了我俩回家的路上
都没碰过面。
今天阿远又不去,我心里更疑惑了,就学他们班主任程大牙的口气问:“许志远同学,我发
现你最近情绪不太对,每天不按时回家,还天天都说有事,你到底怎么回事?不能跟老师谈
谈吗?我还听同学反映你经常打架兹事,跟幼儿园的小女孩耍流氓。”
“去你大爷”,阿远笑着说:“那他妈是你。”
“反正我和长雷说好了,你不去我俩也不去,今儿我俩跟着你办事儿去,倒要看看你有什么
事?”
“行行行,我跟你们去还不行。就没见过你们这路人”,阿远无可奈何只好答应,然后说:
“那咱们怎么去呀?空着手哇?都他妈没脑子。”
对呀,小伟生日我们好歹也要送件礼物才对!
当下我们赶快凑凑钱,四个人一共凑了20多块钱。我们家从小就不给我零花钱,我的钱都是
不吃早饭省下来的。阿远家倒是经常给他钱,可是他左手进右手出,不是请我们打台球就是
买烟抽,兜里总是没钱。我们四个人看着20多块钱实在想不出可以买什么。
我突然想起舅舅家就在旁边,他刚从南方出差回来现在在家休息。我舅是建筑公司的副经
理,又是工程总指挥,平时老有人给他送礼。这次出差回来带了好多吃的,我舅妈还给我们
家送了好多。舅舅只有我妈一个姐姐,也就只有我这一个外甥,他和舅妈都特疼我。
我何不到他们家拿点现成的,也不用花钱。一想到这,我就马上和长雷阿远说,他们也认为
可行,就和我一起到舅舅家。
我舅家在5楼,长雷懒得爬楼,就让我们俩上去,他在楼下等我们。
到了楼上是我舅舅开的门,一进门我就说:“舅,这是我班同学阿远。”
“舅舅。”还没等我舅舅做出反应,阿远早已响亮的打了招呼。
舅舅很高兴,连连说“好好好,进来坐。”阿远眉清目秀,嘴又甜,确实让大人喜欢。
我把来意跟舅舅说了一遍,只是把小伟过生日改成了老师过生日,舅舅果然大为重视,放下
报纸从酒柜里拿出两瓶茅台、两盒人参还从里屋拿出一套高级化妆品。
我们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我才想起忘了跟舅舅说“老师”的性别。
“我们老师是男的,20多岁的小伙子,您给人家拿这么多女的用的、老头子用的干什么?”
“那你进屋自己找吧,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舅舅说完继续看报纸。
我进到屋里一通狂翻,听见客厅里舅舅和阿远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舅舅问,其实我刚才跟他说了,他忘了。
“我叫阿远,舅舅”阿远毕恭毕敬的回答。
“家里有什么人?有弟弟妹妹吗?”舅舅谈不了几句就开始控制不住的打起了官腔,可能
是习惯了。
“有爸爸妈妈”,阿远回答我舅的废话提问:“还有一个妹妹。”
我在里面听的不耐烦,就说:“哎呀舅,您东问西问什么呀?跟审问似的。”
“什么审问!我跟你说你要多跟这样的好孩子玩。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上次你妈都
跟我说了,我离学校近,让我看着你。”
我终于找到了一条金利来的领带,一个打火机和一条皮带。这三件礼物我很满意,就拿出来
给舅舅看:“舅,我拿这三个行吗?”
我舅舅把眼睛从报纸上方露出来,扫了一眼:“行。”
“那我走了!”“舅舅再见。”看来阿远是决心把好孩子演到底了。
“好好”舅舅回应着阿远,然后问我:“你妈说没说这星期天几点去你姥姥家?我看能不
能和你们赶到一起。”
“不知道!”我已经开始下楼。那时走楼梯我们都是走几级就往下蹦,跺的楼板咚咚响。
舅舅追到门口:“那你爸你妈今天晚上在不在家?”
“不知道!”我已经蹦到四层。
“你给老师过完生日还回不回家住?”舅舅在我头顶两层楼大声问。
“不知道!”我已到了一层。
“这个臭小子!”我听见舅舅在上面自言自语。
长雷在楼下等的已经不耐烦,看到我下来就连忙迎过来:“怎么那么慢啊你们?都找到什
么了?”
我把礼物给长雷看,他也觉得不错。我们三个像分赃似的每人分了三件,我分到一条领带(
好像我们抢劫的是我舅舅家)。我们各自拿着礼物回家吃饭,并且商量好晚上不回家住,到
游戏厅打通宵,反正第二天放假。
我和阿远在路上已经串好了供词,我们回家都说去老师家给老师庆祝生日,晚上就不回来了
。可是老妈还是不同意,因为我还从来没有晚上不在家住过。
于是只好使出第二套方案,我说阿远他们家都同意了,我和阿远还有好多同学一起去,没有
女生,老妈终于同意了。
吃过饭我在大院门口等阿远,等了老半天阿远才骑着车过来,离的远远的就嚷嚷:“差点没
出来,差点没出来!后来我说你妈已经同意了,我妈才放我出来。”
联欢会上大家玩的很高兴, 婷是主持人,大家表演了很多节目(那时好像也不觉得自己很
傻,说表演就表演),但基本上都是流行歌曲清唱,我和长雷、安涛跳了一段霹雳舞,包子和
崔新宇说了一段相声。
节目表演完开始包饺子,我们各自从家里带来各式各样的饺子馅,大家一起和面、包饺子。
饺子包的奇形怪状,长什么模样的都有。放到锅里一煮,变成了一锅有菜有肉的片儿汤。
大家吃的很高兴,还互相抢对方碗里的饺子吃。婷的饺子包的很好,几乎没有散开的,大家
碗里难得有一个完整的饺子,谁盛到了就非常高兴,大叫:“我这里有个整的!”
婷听见了就一边用勺子搅动锅里的饺子一边开心的叫:“我包的!”
“我这又有一个整的!”
“我包的!”婷叫的更开心。
后来谁说发现完整的饺子,婷都马上大声声明是她包的。
红梅在角落里大声喊:“我这有个李小哲!”
“我包的!”婷又脆生生的答了一声,马上意识到错了,脸羞的像一块红绸子。全班哄堂大
笑。
婷拿起勺子追着红梅满屋跑。
吃过了饺子,元旦晚会的保留节目开始了:各班挑出自认为好的节目在其他三个班巡演。
我们班把包子和崔新宇发出去说相声,大家留在班里接着闹。
四班的节目是阿远的吉他弹唱。阿远一进门先向我们鞠了一躬,我们马上哄着一名女生给
他献上一束塑料花,安涛大叫:“亲一下吧!”
女孩转过身瞪了安涛一眼,阿远的脸倒有点红了,冲着安涛说:“别瞎起哄,打你丫的。”
女孩转过脸来,含情脉脉的看了阿远一下,坐在旁边听。
阿远那天唱了一首《外面的世界》,歌声一起,把大家一下镇住了。阿远的嗓子非常好,吉
他弹的也很娴熟。大家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说话,阿远拨完最后一个和弦,很久我们才反应
过来,热烈鼓掌。
长雷大叫:“我操,阿远你还有这一手呢!真棒!”
我们不让阿远走,一定再唱一首。阿远也激动的满脸通红,声音都发颤了。他邀请我和长雷
、安涛一起唱了一首《一场游戏一场梦》。唱完了还不让走,于是全班一起傻傻的唱《青
苹果乐园》。
我们打开了窗,让歌声传出去,冷冷的晚风吹着我们火热的脸。
89年的最后一天,我们年轻的歌声在白雪皑皑的校园里不断回荡。
晚会散场是晚上9点多,我和长雷、阿远骑上车往“天星”赶――小伟的生日在那里过。“
天星”本来是南郊文化馆青年活动中心的舞厅,后来经个人承包,算是一间有餐厅功能的“
准”歌厅。因为以现在歌厅的标准来看,那里实在不够水准。
我们刚走进“天星”软皮包着的木质大门,就听见六子大声叫我:“小哲,你孙子怎么这么
晚才来,我们都喝了两箱了。”
今天“天星”里除了六子和小伟一班人没有别的顾客,天花板上紫外灯的光线打的非常优
雅,灯光下服务生的白衬衫反射出蓝紫色的光。大厅的光线非常幽暗,中间是一个圆形的舞
台,舞台上空的彩球灯不断旋转把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光斑投射到墙壁上和大厅里的每
个角落。音箱里流淌出轻柔的不知所云的英文歌。餐厅的四周是餐桌和客位,所有的座位
都是火车座位的样式,相邻两桌的客人背靠背,这在当时是非常创新的布置。
小伟他们一共两桌,在正对舞台的位置,我们径直走过去,六子让他的两个小兄弟到另一桌
去坐――他对阿远还是很不友好,没有给阿远留座位。小伟马上让六子的另一个小兄弟也
坐过去,给阿远腾了个座位。我们这才坐了下来。
小伟看我们来很高兴,分别跟长雷和阿远握了握手,说感谢他们今天能来。然后小伟给我介
绍他旁边坐的一个女孩:“小哲,这是萍萍,你叫萍姐就行了。”
女孩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
这女孩经常和小伟在一起,小伟第一次到学校找我,就是这个女孩骑摩托待他过去的。原来
我记得她长的挺妖冶的,今天看到似乎不是那么风骚。
萍萍穿了一件紫色的鸡心领绒衣,衣领开口很低,衬着她的脖子雪白修长,戴着一条紫色水
晶的项链。那绒衣好像是一种叫“马海毛”的长绒毛线织的,看起来毛茸茸的。
萍萍的眼睛很大很漂亮,睫毛很长,鼻梁挺直,头发长长的系了一个马尾巴,嘴里不停的嚼着
口香糖,刚才一笑嘴边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我叫了一声:“萍姐。”她向我点了一下头。
我和长雷、阿远拿出礼物交给小伟:“小伟,祝你生日快乐。”
小伟接过来说谢谢,自己兄弟那么客气干什么。我看到阿远送小伟的是一个精致的黄铜酒
壶,本来阿远是应该送那条从我舅家“搜刮”来的鳄鱼牌皮带的。
我疑惑的看了阿远一眼,阿远没注意到我。
小伟问我:“我听六子说你有个女朋友,今天怎么没带来。”
“六子,你丫这嘴也太快了吧。”,我指着六子,然后说:“带她来干吗?她也想来,但是我
让她跟家待着。她哪见过咱们这个?不懂规矩又不会喝酒,把她带来还不现我的眼!”
“欧――”,旁边的六子哄了一下:“你丫有那么牛逼吗?吹呢吧!”
“别听他吹牛逼,我知道怎么回事”长雷喝了半杯酒,清了清嗓子说:“那不是昨天上体育
课吗,女生不是打排球吗,他媳妇儿把脚崴了。这孙子本来和我们打篮球,我跟他一拨,输了
的烤白薯。马上下课了,我们跟人家还差4分儿。这逼看见媳妇儿脚崴了,不玩儿了!我操
我传给丫球都不接,跑到媳妇儿那给人揉脚去了!你们说丫是不是一个重色轻友的贱人?
”
“给小哲一大哄啊,哄^^^^^^^”六子起头,大家哄我。
“你大爷长雷,后来买烤白薯不都是我出的钱?这还重色轻友?”
“你不请客也得行啊!咱们这边的都要把你吃了。”
大家笑的很开心,小伟业很高兴,笑着又开了一瓶酒。可是萍姐只是微微的笑,不时用眼睛
瞟一下小伟,小伟没有看她。
这时过来一个留着披肩发的瘦子,小伟介绍给我们说这是天星的经理,小伟的好朋友,玩摇
滚玩的特别好。
瘦子一一跟我们握手,嗓音很沙哑:“叫我盒子就行了。”
“什么?叫什么?”长雷没听清。
“盒子。”
大家大声开玩笑,继续喝酒。席间南城的不少老炮到天星来给找小伟,大多是祝贺一下,喝
杯酒,谈几句就走,一拨一拨来了不少人,小伟每个人都陪着喝一杯,很快就醉了。
大家推杯换盏,说着黄色笑话,酒喝的很快,又喝了两箱啤酒。所有人都快不行了,六子和长
雷已经到外面吐了一次。萍姐也喝了不少,不停的笑,脸颊酡红,十分迷人。
萍姐突然问我:“小哲,吃不吃口香糖。”
我一愣,然后说:“好啊,吃一块。”
“那你过来。”
我到萍姐旁边坐下。萍姐剥开一块口香糖,含住半个,露出一半,对我甜甜的笑着,说:“咱
俩一人一半,想吃就过来叼。”
我吓了一跳,看了一下小伟,小伟笑眯眯的不说话,挺感兴趣的看着。
我说:“那我不吃了。”。
小伟和大家一起笑起来。
萍姐把胳膊搭在我肩上,脸凑近我的脸:“你觉得我好吗?”
“好。”
“哪儿好?”
“好看。”
萍姐大声笑了起来,由于离我很近,我吃了一惊。小伟也在笑,对萍姐说:“行了,别教小孩
坏了。你再吓着他。”
萍姐又把嘴凑近了我一点:“你对你女朋友挺不错的。”
“嗯,还行吧,就那么回事。”我有点语无伦次。
“你跟她上过床吗?”萍姐的嘴离我很近,她呼出的热气吹的我的耳朵痒痒的。
我说话都结巴了:“没、没、没有,那、那我哪敢啊?”
“那你想跟我上床吗?”
我头上全是汗,偷偷看了一眼小伟,小伟的脸已经沉了下来。我连忙把萍姐的胳膊放下,说
:“萍姐,别闹了。”
我喝了一口酒,想赶快转移话题:“六子,长雷,你们丫快喝呀。对了,今儿痢疾怎么没来?
”
小伟和六子的脸色都有点不自然,小伟的脸色更难看了,跟我解释说:“痢疾说今天有事。
”
“今天还有事,今天不是过元旦吗?再说还是你生日。”我好不容易转移了话题,就赶忙说
下去。可是小伟没回答。
萍姐那边还没完没了,她又把手放在我肩上:“我问你呢,想不想跟我上床?我让你尝尝是
什么滋味。”
我赶紧开玩笑似的说:“萍姐,萍姐,你饶了我吧。等一下小伟该不高兴了,我还想多活两
年呢。”
萍姐还是满不在乎,把另一只手也围住我的脖子:“他凭什么不高兴?他是我什么人?我
是他什么人?我在他眼里就是个鸡。是吧小伟?”说完她把脸转向小伟。
小伟把酒杯重重一放说:“我去一趟厕所。”然后转身走了。
萍姐看他走了,放开了我,眼睛直盯着手里的酒杯,喃喃自语:“他凭什么不高兴,他算我什
么人….他凭什么不高兴,他算我什么人…..”说着说着眼里竟盈满了泪水。
我一下慌了,赶忙劝:“萍姐你别哭啊。”六子,长雷和阿远,还有同坐的小伟的几个朋友
也一起劝。
“都他妈少管我!”萍姐忽然急了,抓起大衣,推开桌子向外走。直到木头大门光的一声关
上了,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小伟的朋友告诉我,以前萍是痢疾的女朋友。后来萍喜欢上了小伟,就和痢疾断
了,经常来找小伟,对小伟特别好。小伟上次受伤住院,萍为了给他送饭,晚上骑摩托不小心
撞了车,腿上缝了20多针。小伟的父亲去世早,家里只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母亲,萍每天下
班以后就到小伟家帮小伟的母亲干活,小伟的母亲也很喜欢萍。
萍曾经向小伟表白过,小伟也明白她的心意,可是他认为朋友妻,不可戏,虽然心里喜欢萍,
却总也不肯接受她。痢疾在分手以后应该还是很在乎萍的,当萍和小伟在一起的时候,他总
是避开。这事弄的两个好朋友有点别扭,却谁也不肯挑明。
我们都听的很认真,这下我才弄明白为什么痢疾今天不来,以及每次我见到小伟的时候为什
么从来没有同时看见痢疾和萍。
大家都喝了很多,经过这么一闹,更没什么话说。呆呆的坐着灯小伟回来。
小伟过了好一会才回来,看见萍姐不在了也没提这茬,端起杯来说:“哥几个不好意思,没
想到闹成这样,咱别和女的一般见识,来,走一个。”说完一饮而尽。别人都端起杯来喝了,
只有阿远没喝。
只见阿远把杯子重重的向桌上一墩,站起来大声说:“小伟,我觉得你做的不对!”
满桌人都惊讶的看着阿远,小伟也抬起头来,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阿远接着说:“萍姐对你挺痴情的,你也不是不喜欢她。再说她和痢疾已经过去了,你为什
么还放不开呢?在不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跟别人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嫌弃她?我觉得
你应该把她找回来。”
小伟喝了很多酒,心情也不好,不像平时那么斯文了,他朝阿远摆了摆手说:“你懂什么?
小屁孩儿!毛还没长齐呢,还跟我这说喜欢不喜欢?边儿待着去。”然后低下头和旁边的
人说话。
我想不通阿远为什么这么激动,我怀疑丫是不是疯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和小伟也不熟
。
阿远更激动了,他感觉受到了侮辱,声音更大了:“你自己觉得挺仗义呢吧?其实你他妈最
自私!你替萍姐想过吗?她有什么错?被你们推来让去。你们觉得她是个东西呀,想给谁
就给谁?”说到这阿远顿了一顿,声音小了一点:“萍姐说的还不算对,她在你眼里连鸡都
不如。”
小伟真的发火了。我第一次看见小伟发火。
只见小伟“腾”的站起来,头上的青筋直跳,扯着脖子向阿远喊:“我和痢疾活了20多岁,
每个人身上刀伤都有十几处。你们这些小崽子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们兄弟的事轮不到你
说三道四,你他妈差远了,给我滚,信不信我废了你!!!”
我连忙站起来抱住阿远。我真的认为他疯了,阿远仍然挣扎着冲小伟狂叫:“你少拿打架
跟我说事儿,你活这么大这点事都想不明白。你还他妈给人家当大哥呢,你就是一个大傻逼
!”
“呼”的一阵风声掠过,我看见六子正举着一个空啤酒瓶朝阿远的头上砸过来。六子喝多
了,准头有点差,瓶子向我和阿远之间砸下来。
我本能的用胳膊一挡,瓶子正打在我右臂的肘上,瓶子碎了,溅起的碎玻璃把我的脸括破了
一道。由于“天星”暖气开的很足,我们都穿着很薄的衬衫,碎瓶子扎破了我的胳膊,整个
小臂鲜血淋漓。
与此同时,长雷也在桌子角上敲碎了一个啤酒瓶底,手握半截瓶子,用锋利的断茬抵住了六
子的咽喉!
六子的兄弟们哗的一下都站了起来。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过了大概20秒,六子突然破口大骂:“西郊来的都他妈滚!李小哲、许志远,我早看你们不
顺眼了,早晚剁了你们!”
小伟坐着不说话。长雷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走,我点点头。
长雷把酒瓶摔在地上,砸的粉碎,跟小伟说了一声对不起,抓起衣服向外走。我拖着醉醺醺
的阿远向外走,刚拉开“天星”的大门,小伟在后面叫我,我回头看。小伟说:“小哲,今天
的事是我自己的事,跟什么西郊、南郊没关系。”
我点点头,搀着阿远走出了天星。
阿远刚出大门就吐的一塌糊涂。我想,我这次和六子他们完了。
从“天星”出来已经是晚上2点半了,我和长雷都没兴致到游戏厅打通宵了,这么
晚了也不能回家,于是决定到包子家住一晚。
包子家离“天星”不远。
包子的父母当年支边留在在外地工作,后来落实政策,包子和他弟弟都有了本市户口,两孩
子从小就与与奶奶一起住,这几天包子的小姑姑生小孩,他奶奶到小姑姑家去帮忙照顾,所
以家里只剩下包子和他弟弟。
包子的弟弟上小学六年级,他看到我们深夜造访很是高兴,特别是见我挂了彩,像看见英雄
一样非常激动,跑前跑后的帮我拿纱布、酒精棉。
伤口不算大,裹上纱布后很快止了血。当时喝了不少酒,也没有感觉疼,这会儿用酒精一擦,
才觉得火辣辣的疼。阿远霸占了卫生间,我们听见他在里面揪心扯肺呕吐。
我和长雷把晚上的事简单和包子说了一遍。
长雷说:“阿远真他妈现,我怀疑他疯了。”我也颇有同感。
包子给我们煮了一锅方便面,(我现在还记得是一种康师傅的海鲜面,真好吃),打了三个
鸡蛋在里面,我和长雷像两个被共军俘虏的国民党伤兵一样感激涕零的吃着,身上暖了许多
。
阿远从厕所出来,持续了半个小时的狂吐告一段落,倒在沙发上就睡,让他吃东西也不吃,含
含糊糊的说“别管我”。包子找了一条被子给他盖上,长雷还有心情开玩笑,对包子说:“
你给他盖一墩布就可以了,留神丫再接着吐。”
晚上我和包子在一张床上睡,我迟迟都睡不着,一翻身,看见包子也没睡,正看着我。我脑子
里好像有一道光一闪:我突然想起上次和西郊的人打架,包子跟我说的话。
我说:“包子,你记不记得上次和西郊的打架,你去找六子帮忙,六子…….”
“我记得。”包子打断了我。
“那你说为什么呀?原来我和六子关系一直不错,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他还说早看我
不顺眼了。”
“还不是因为你和小伟走的太近了。”,包子意味深长的说:“其实我今天晚上就想跟你
说这句话。行了,困了,睡觉!”然后包子翻身睡了。
就因为我和小伟走的太近了?!――我反复琢磨包子这句话,想明白了好多事。
“瞧你那操性”,我琢磨过来对包子说:“说话就说话吧,还非得装的跟个哲人似的。”说
完我轻轻踹了包子一脚,包子嘿嘿一乐,没理我。过了一会我也迷迷糊糊的睡了。
――――――――――――――――――――――――
元旦以后我投入到紧张的考试中,再也没有时间瞎逛了,长雷和安涛出去打游戏机也不叫我
了。三天的考试很快过去,我考的很好,卷子批下来我估了一下名次,应该仅次于婷,下学期
应该可以如愿以偿的和婷坐同桌了,一个月的辛苦努力没有白费。
婷这次没有得到全班第一,只得了第二名,心里不太高兴,回家的路上撅着小嘴,我一路哄她
也不太见效,只有由她去。
老妈听说我考了第三名非常高兴,我知道随之而来的假期政策将会是比较宽松和民主的。
考出好成绩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假期过的非常开心,只有一件事让我耿耿于怀:
每到寒暑假期,我老妈是老师的弊端就很明显的显露出来――因为我一放假,我老妈也放假
!这样每天三顿饭必须在家吃还不算,晚上不准回来太晚。我有几次我和婷在湖上滑冰,到
了中午,还要颠颠的跑回家吃饭,真是大杀风景。我本来想寒假把婷带到家里玩,并且精心
策划了好多阴谋和计划,由于老妈在家也只得作罢。
这个寒假我倒是经常去婷家,不过我的计划还是最终没有得逞。
婷有个上小学三年级的弟弟,为人非常机警,见到我来就不离开他姐姐半步。任我百般奉承
、掏出若干零食,他还是不为所动:只要我在家,他绝不下楼玩。
有一次婷在厨房淘米,我从后面抱住她,亲她的脖子。婷没出声,任由我搂着,我看见机会成
熟(我已经给婷的弟弟带来了一大块巧克力和10多本《丁丁历险记》的连环画,估计可以
稳住他半小时),当我含着婷的耳垂,听着她越来越紧张的呼吸,慢慢把手放到婷不断起伏
的小胸脯上的时候…….突然下意识的感觉背后有点异样。我一回头,婷的弟弟正扒在门口
目光凶狠的看着我,看到我发现了,他大喊了一句让我一辈子都胆寒的话:“我让我爸打死
你!”然后转身向门外跑。
我连忙一个健步堵在门口,然后努力低档他的小拳头,再往后的半个小时就是奴颜卑膝苦苦
解释我不是在咬他姐姐。
婷的弟弟放声大哭,眼看局势已经不在我能力的控制范围,婷才忍着笑跟她弟弟说我是当时
是伏在她耳边说悄悄话,说的内容是《丁丁历险记》,至于我的手当时是摘掉她毛衣胸口粘
的米粒,并没有欺负她,也没有打她。
婷的弟弟听了姐姐的话马上云收雨住,乖乖的回自己屋看书去了。客厅里只留下晕头涨脑
的我和笑的直不起腰的婷。
我在沙发上分析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婷:“你们姐弟俩是不是串通好了?”
――――――――――――――――――――――――――
寒假结束以后,我终于和婷坐了同桌。由于婷上课很专心,不和我讲话,我的课堂纪律倒好
了很多,班主任说婷对我的帮助很大,长雷在底下听了偷偷的笑,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又
面向老师作受益匪浅、感激涕零状。
日子过的很平静,天星那天的事似乎没有影响我和小伟之间的友谊,特别是小伟和阿远的关
系,好像比以前更好了,小伟经常找阿远聊天,也不知他们俩哪里来的那么多话。不过我和
六子再没说过话。
西郊建筑大院的住户陆续搬到南郊,街上的斗殴事件也越来越频繁起来,但是双方的头领一
直没有正面冲突:小伟没有出面,西郊的老炮“飞机”也没有露面。
这次搬迁又搬来了我和阿远在西郊的几个好朋友:王大毛、小宇和“忽然得零”。
“忽然得零”原名叫宁威,跟我和阿远他们也是从小在一起玩,关系非常好。宁威对学习极
度厌烦,根本不学,一个学期念下来,到了考试时连书都找不到了。
传说初一时一次数学考试,卷子上有一道题目是“两个自然数_________可以等于零。”题
目记不清了,我当时是听王大毛转述的,他的数学也不好,总之“______”的意思是要学生
填上经过何种变换最后得数为零。
宁威稍加思索,发现不会,于是很潇洒的在填空出写了“忽然”两个字,答案变成了“忽然
等于零”!
老师宣布成绩时严肃指出了这件事,而且认为这是挑衅、是哗众取宠。其实我了解宁威,他
很老实,绝对不敢向老师挑衅,就是有一点迷糊罢了。据说当时宁威一脸的委屈,说他以为
是语文考试,可是不管怎么样,忽然得零这个外号很快在学校里流传开来。
王大毛和小宇比较能打,刚来的时候帮着大脑袋与六子他们打过几次架,后来鉴于我和阿远
与西郊和南郊两方面人马的微妙关系,就决定哪方也不参与了。
就这样平静的升入了初三,我们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因为马上到来的中考将是我
们一生中的第一次人生选择
长雷不想报考高中,他觉得自己的成绩没把握,想报一个职业高中。当时的就业环境还不像
现在这样严峻,即使不上大学找一分稳定的工作也不成问题。
安涛的想法和长雷差不多,也想报考中专和职业高中之类的学校。
王大毛、小宇和宁威(忽然得零)则是铁了心一定要上技校,不过以他们的成绩也只好这
样,因为读技校几乎不用考试。
我一直旗帜鲜明的想报考高中,而且我还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我妈的同学张阿姨所在的那
所市重点中学。那所学校我曾经去过,漂亮的校园和完备的设施让我非常向往,而且那所中
学的高考升学率也非常的高。
阿远没有说过自己的打算,只是每天学习更加努力了,早上到教室很早,晚上天黑透了才回
家。
紧张的学习没有影响到我们忙里偷闲的瞎混,只要一有空,我们7、8个人还总是凑在一起闲
聊、打球、抽烟和打游戏。
我从来没想到一个重大的转折正潜伏在前方,这转折改变了我和我朋友的命运,同时也使我
们也再次卷入了西郊和南郊的斗争中,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敌人是六子。
事情是由一次小小的打架引起的。
那天下午,我和长雷、阿远放学后在操场打篮球。我们仨一拨,另外三个是初二的小孩,打
半场。那天天气很热,已经晚上六点多钟大概还有30度左右,我和长雷累得够呛,不想玩了,
就招呼阿远回家。
阿远一定要再玩一会儿,我俩就想推上车先回去。
刚走到场外我俩的自行车旁边,就听见球场里的声音不对,回头一看,阿远和两个初二小孩
打起来了。(后来了解打架的原因很简单:阿远上篮的时候被其中一个小孩绊了一下,阿
远骂了他一句,然后就打起来了)其实当时的情况准确的说是阿远在被打,两个小孩围着阿
远拳打脚踢,阿远的头发被一个小孩抓着,另一个正在抽阿远的脸,阿远不断向后退着。
我和长雷对看了一眼,就冲了上去。
这种起因简单的小规模的打架在我们这个烂学校每天都要发生4、5起,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凭我和长雷的打架经验,对这种初二小孩根本不放在眼里。
其实我觉得上学时的打架,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气势和经验,对战时如果你不慌乱,你就已经
赢了90%,同时对战的胜负跟你的身手、身高和力量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两个初二的小孩我们见过,好像是什么初二年级里面“七匹狼”的成员。“七匹狼”那
阵子在出一初二年级很嚣张,好像跟南城的混混联系很紧密。但是我和长雷、王大毛他们
那时在学校属于谁也不尿的主儿,跟谁都没面儿。王大毛刚来的时候,曾经当着很多人放过
一句很狂的话:“就他妈你们这学校,爱谁谁!”
当时我和长雷冲上去的时候,心情还是很放松的。
我们跑到离那两个小孩还有两三步的时候,我把手里的篮球向其中一个砸了过去。这个篮
球是厚牛皮的,刚打足气,很硬,砸的那小子向后一仰,蹬蹬蹬退了几步才站住。其实我砸过
去的时候他已经发现,只是我们距离太近,他完全躲不开。
我摔篮球的时候,长雷的脚步没有停,一直冲到被砸的那小子跟前。他还没等他站稳,长雷
的脚已经到了。
“我操你妈!”长雷大声的骂着,一脚揣在那小孩的胸口上,那小孩应声摔出去好远,后背
的衬衫在柏油的球场上蹭破的一大片。
长雷现在打架经常捡便宜,我们已经批评他很多次了,还是不知改过,经常是我们打到一半,
他再上去捡现成的。我看他打得起劲只好对付另一个。
另一个好像打架的经验更少些,他看到长雷打他的同伴,愣了一秒钟,这一秒钟的空白让我
很容易得了手。
那小子看长雷的时候抓着阿远头发的手还没松开,我一拳打到他的左眼上,那家伙的身体向
旁边一歪,放开了抓住阿远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紧接着我左手想打他另一只眼睛,可惜动作
太慢,再加上第一拳比较重,那家伙迅速的向一旁倒,我的第二拳没打中。
这两下是小伟教我的“封眼”,上次我们在台球厅,小伟打一个挑事儿的醉鬼就是用的这一
手。小伟的动作非常快,他躲过醉鬼抡过来的球杆,然后身体向前一挺,左拳和又拳快速而
又条理清晰的分别打在醉鬼的双眼上,那厮当时就睁不开眼睛跪在地上,两只眼睛不一会就
肿的像熊猫一样。完事后我向小伟讨教了半天,没想到今天还是不会用。
那个初二小孩身体倾斜着,头的高度也就到我的胸口,我就势一脚揣过去,揣在他胸口和脖
子之间大概锁骨的位置。那孩子仰面跌出去。
这孩子打架经验虽然不多,人却比较狠,不服输。他躺在地上,顺手抓起一块砖头使劲扔过
来。由于他的一只眼睛看不见,再加上比较慌乱,砖头斜斜的离我2米远飞了出去,但还是吓
了我一跳。我没想到着初二的小孩还敢还手,心里腾的火了。
那孩子趁我一愣的功夫,爬起来快速向篮球架下他的书包跑去。由于他跑的很急,头几步还
是手脚并用。
那时我们上学一般不带书,书都在课桌里放着。每天大家把军挎(军用挎包)吊在胸前,里
放的只是武器:有小钢筋、管儿叉、小菜刀什么的。那时我的军挎里就有一根钢管,不过
当时最流行的是放一把小号菜刀。
我看到他向书包跑过去,就知道他要抄东西,当下不敢怠慢,快跑几步在他离书包还有几米
的时候从后面把他踢倒,然后不敢停手,抓着那小子就打。
那小子不含糊,真敢还手。我就拽着他的头发往下扯,那小子的头低到膝盖以下,屁股撅着,
姿势十分可笑。我一边大声骂着一边用手从下向上狠捣他的脸,那小子用双手护住脸向后
退,血从指缝里滴下来,斑斑点点撒了一小片。
好像我最后一下是用膝盖撞在了那小孩嘴上,那孩子叫了一声,嘴里出血了,不知牙掉了没
有。我放开了那小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抹着脸上的血,没有了还手的勇气。
长雷那边也打完了。长雷从始至终究没让被打的那人起来,朝人家胸口跺了好几下,那孩子
被长雷的气势吓住了,没敢还手,长雷打了几下也就停了。
“在这个学校耍牛逼还轮不到你们。呸!”长雷向那个孩子啐了一口。
我和长雷、阿远收拾好东西骑车出了校门,谁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们三个先到小卖
店卖了三瓶汽水,然后打了一个小时台球才分手,各自回家。
回家的路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照例讽刺阿远太面,阿远不时的反驳我,两个人一路说笑
向回走。
到了一个路口,我远远的看见街灯下站着一群人,好像是在等我们。
我第一反应是拿家伙,往胸口一摸,心里沉了一下――我把书包忘在教室里了!
这时阿远也发现了那群人,很紧张的看着我。
“没事儿,估计是那些初二小孩,他们不敢动我。等下我过去跟他们说,你看好机会快跑。
”我向阿远交待应变的办法。
说着话我们慢慢的骑车过去,果然被长雷打的那个孩子在里面。那孩子看见了我和阿远,喊
我们下来,同时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我把车放在一边,慢慢悠悠走过去,脸上还带着笑跟那孩子打招呼:“怎么样兄弟,没事吧,
今儿不好意思……..”这时候不能太硬,一旦搓起火来我和阿远肯定吃亏。不过我对这些
小孩还是没放在眼里,心想只要不卑不亢的给他们个台阶下也就完了,够给他们面子的了。
我心里正一边盘算一边说,忽然一个人影从路灯后的阴影里转了出来:六子!
那时我和六子已经半年不说话了,偶尔碰到了谁也不理谁,双方的敌意越来越明显,但是尽
量避免和对方发生冲突。
六子这阵子带人和西郊拼的很凶,甚至听说最近南城已经渐渐占了上风。
两边的领军人物小伟和飞机都没有出现,实际南城和西郊的领导者就是六子和大脑袋。近
来还有传说六子越来越能打,曾经有一次落单的时候用两把菜刀砍翻了西郊的6个人,也不
知是真是假。
我看见六子在,就知道事情没有我原先设想的那么简单,当下不再说话看着六子走过来。
六子也不说话,走到我面前直盯着我的眼睛。
那边阿远已经被拽下了车,被长雷打的那小子一拳打在阿远的脸上。
我推开六子想过去帮阿远,刚迈出第一步,就感觉到了六子的刀。
我真的害怕了,怕极了!
刀尖抵住我小腹的右侧,非常冰冷,我的皮肤战栗了一下,甚至已经感觉到锋利的尖端刺破
表皮细微而清晰的疼痛。
我全身僵硬,迈不动半步,手脚都有发胀的感觉。
我活了15岁,也大大小小打过十多回架,这是平生第一次有人对我亮出刀子并且抵住我的身
体。
六子不动声色甚至是很平静的看着我,我从他眼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虚张声势。我怕了,我
可能一直就很怕六子,只是我自己没有发现。
六子的手很稳定,刀子顶在身上不重也不轻,应该在肝脏的部位。我的脑子里好像飞快的想
了好多事,又好像一直是一片空白。
我的腿可能在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朋友被打倒在地,阿远的鼻子出血了,又被一脚踢
在肚子上,还有人踹在他的后背上,有人打他的耳光……..他的朋友只能像个胆怯的老鼠远
远的看着,噤若寒蝉。
大概过了1分钟,我觉得比过了一辈子还长,他们停止了对阿远的殴打,骑上车准备离开。六
子也收回了刀,从容的转过身,对我似乎不屑于防备。他跃上了其中一辆车的后架,拍拍骑
车的人说:“走。”昏黄的路灯照着他们的影子又细又长,我陷入了深深的耻辱的感觉之
中。
阿远伤的不太重,只是鼻子被打破了。我们默默的骑上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脑海中不断回放刚才的片断,我不止一次的设想如果我勇敢的冲上去
的场面,我非常后悔我为什么没有不过一切的扑上去帮阿远打散那群初二的小崽子,哪怕没
等我冲过去就被六子捅上一刀也好啊,总胜过现在这种苟且偷生的感觉。
直到今天我还时常会想起当时的一幕,追悔莫及。
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我不知道阿远当时是否看见了六子用刀指着我,但我没有向阿远解释
什么,因为任何的理由都让我羞于启齿。我感觉我和阿远之间的气氛在渐渐的变化,我想我
永远也不能向从前那样坦然的面对阿远了,尽管阿远不是个心胸狭窄的朋友,但是我将永远
不能说服自己的良心。
到了院门口,阿远突然跟我说:“没事儿,别往心里去,找个机会再捶那初二小孩一顿,面子
不就找回来了?我看见六子掏出刀的时候,差点没吓死我,你丫还挺镇定。”
我苦笑。
我善良的朋友还以为我在为折了面子苦恼,其实他不了解我痛苦的原因是今天才发现自己
是一个没义气的懦夫。我想我欠阿远的债大概要背一辈子了。
我做了一夜的噩梦,早上5点钟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看着窗外直到天明。
然而厄运并没有远离我们。
下午我刚进教室,就被长雷一把推了出来。
“还记得昨天咱俩打的那初二小孩吧?”长雷的脸色有点发青,说话的声音压的低低的。
“记得。刚打完还能忘?”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被你打的那孩子叫赵辉,他爸是南郊教育局的一个什么副处长。今天中午金鱼陪着他在
咱们年级四个班挨班的找打他儿子的人。”长雷说。金鱼是我们教导主任,眼睛很大,向外
鼓,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金鱼。
“知道是我吗?”我紧张的问。
“应该现在不知道,好像只知道是初三的。叫赵辉的那孩子没有跟着,等他来了一对质就瞎
了。”
“那现在他们上哪去了?”
“听说去楼上校长办公室了。那个什么科长还鸡巴挺嚣张,说一定要当面质问校长,像这样
在校园里行凶打人的现象会出现,学校是怎么管理的。估计这下你要悬了。”长雷忧心忡
忡的看着我。
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好。沉默了好半天。
“处分无所谓,不开除就行。关键是怕赔钱”,长雷又说:“要不咱们上楼看看,反正他们
不认识你,咱俩躲在旁边听听。”说完拉着我上楼。
三楼的校长室正对男厕所,那时校长还没来上班,金鱼和那个副处长在门口等。我听见那家
伙在发火:“这个王**(校长的名字)应该几点上班?难道我见他一面还要预约吗?”
门口围了几个看热闹的学生,我和长雷连忙闪身进了厕所。
我心里懊丧极了。现在是初三,正是关键的时候,如果这时背个处分就将大大影响中考了。
我希望报考的那所重点中学,只招收年级前30名的学生,而且非常挑剔,有处分的肯定不要
。我的成绩本来就没把握,再背上一个处分…….想都不敢想下去了。
我想我这次完了。
我小声和长雷说:“要不我出去承认,求他放我一马?我怕被处分,影响中考。”
长雷说:“别他妈傻逼了!你看那逼那操像,能是省油的灯吗?你给丫跪下估计都没用,现
在就得死扛,那孩子来了也不能承认,知道吗?”
我刚要再和长雷说,听见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叔叔,您是来找我的吗?”
我和长雷大吃一惊,对视了一眼,心里惊呼:阿远!!!
只听阿远在外面接着说:“是这样的,昨天我可能是在篮球场打的是您的儿子,他是初二的
吧。刚才在楼下听说你来找我,我上来给您赔礼道歉来了。”
我操阿远想干什么?!我马上往外走,被长雷一把拉住了,向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出去。
外面的那个副处长先是没说话,我估计可能是怔住了,没有想到会“凶手”这么快自首。愣
了一会忽然狂怒起来:“没想到你这样的小流氓还敢做敢当,走!你现在跟我去医院,看看
你把我们家孩子打成什么样!”说完应该是拽住阿远往楼下扯的声音。
金鱼在旁边大声劝解:“徐处,别激动!徐处,你先别生气。事情好解决,校长马上就到了
。”
然后是阿远可怜的辩解:“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再说昨天是他先打我的。”
我忍不住拉开了门,突然又被长雷使劲的把门关上。长雷目光炯炯的瞪着我,眼里满是焦急
和关切:“现在出去就什么都完了,你他妈好好想想!到时候考不上重点别说老子没拦着
你!”
我一下子颓了,没有勇气再把门打开。
听见外面金鱼再大吼:“你们是哪个班的?看什么热闹?不想上课就留下!”然后是一群
学生噼里扑通下楼梯的声音。
那个处长似乎不象刚才那么暴怒了,但说话声音还是很大:“好,好,你不跟我去医院也行,
我等你们校长来,让他带你去!”
金鱼还在旁边不停的劝解,没有听见阿远的声音。
门外那个处长接着说:“你们这些有人养没人教的小痞子,在学校就是害群之马。今天还
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啊?!你看你把人打的,我给我儿子装的牙套(牙齿矫正环)才三天,
就被你给打坏了,他长这么大我都没动过他一指头,你敢打他?!我看你无法无天了!”然
后应该是和金鱼说:“这小子一定要赔偿,我儿子的牙套800多块钱,我一定要他赔!还有
医药费!我告诉你们,你们学校也要负责任!”
阿远在低声下气的赔不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我告诉你,我派出所的朋友多的是!”
金鱼也在旁边劝。正说着校长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了上来:“哎呀,徐处!你今天怎么有空
来?你早打招呼我早点来嘛!害的你等我,真是不好意思……..哎?陈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
金鱼简单的把情况和校长说了一下,那个傻逼副处长一直一言不发。
校长听起来非常生气,问阿远:“你是那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阿远说了自己的班级和名字。然后听校长跟那个副处长低声下气的说:“徐处,你放心,我
们学校一定严肃处理,决不姑息。你先到我办公室做一下,我把情况再详细了解一下。消消
气, 消消气,交给我处理,好不好?”接着对阿远说:“你先回去,等候处理,我等一下再找
你!”
只听见听见那个副处长“哼”了一声,再就是校长和金鱼一连串的“请请请”,然后校长办
公室的门关上了。
我和长雷都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好长时间没说话。
我知道长雷是为我好,是在帮我,他和阿远的关系也没有和我的关系好。作为好朋友,长雷
没有做错什么,我在内心里十分感激他。可是阿远呢,阿远也是我的朋友,我难道为了自己
的升学就要牺牲朋友吗?
我脑子一片混乱,像做梦一样迷迷糊糊的下了楼。
路过四班的教室,我看见阿远坐在座位上发呆。我忍不住走了进去。那时还没上课,他们班
乱哄哄的,我径直走到阿远面前:“阿远,你丫是不是疯了?你干吗承认?打架的是我!”
“你激动什么呀?”阿远换上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就不能我仗义一次?再说也是为了我
的事。丫对我挺客气的,谅他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是谁呀?”
“那孙子挺嚼性(方言,意思是很难对付),你丫图什么呀?”
“唉,你不是要报***中吗?背个处分还考个屁呀!你老大我都是为了你呀!”阿远还是嬉
皮笑脸的:“再说我到你们班找你没找到,我就知道你吓得藏起来了。没办法,只好你大哥
我上了!哎?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卑鄙的选择了说谎:“我刚、刚才听我们班的人说的。”然后慌慌张
张的离开了四班。
下午第一节课间,长雷走过来悄悄跟我说:“我听初二的说那个徐辉来上学了,好像没怎么
样,就是眼眶青了,他爸是夸大其词。听说已经和阿远一起到校长室去了。”
听了长雷的话,我心里好像解脱了。是啊,本来纸就是包不住火的嘛。该来的总会来。
下午的第二节课我听的很专心。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笑着小声跟我说:“今天够乖的
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笑了一下没还嘴,婷更纳闷了。
下课后我等着金鱼来找我。可是等来等去也没见他来,倒是徐辉来了,在我们班门口叫我。
我走出去跟他说:“走吧。”
长雷和安涛、包子也要跟着上楼。我笑着说:“有你们什么事?别跟着瞎起哄!”
徐辉却不动,对我说:“我爸已经走了。”我没出声,他接着说:“我没跟校长说出是你。
”
我一下怔住了,不知说什么好。
徐辉说:“我后来跟我爸说了,不用你们赔我牙套了。但是我爸说我还要在这里念书,让你
以后多照顾照顾我,你是南城老炮小伟哥的弟弟,别让我受欺负。”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解决,呆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问:“那许志远怎么办?”
“他,可能给个处分吧。”徐辉轻描淡写的说。
我不记得徐辉什么时候下了楼,总之我整个一个下午坐在座位上发呆,想了很多,可是最后
还是没有勇气向校长说出真相。
我平生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两天以后,阿远的处分下来了:开除学籍留校察看。这对这种学校里司空见惯的小打架来
说已经是从未有过的最高刑罚了。
处分下来了,阿远好像并不在乎,还是终日里和我们混在一起,只是根本不学习了。
有一天我问他为什么不学了。阿远说了一句话:“我和你不一样。”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
这句话,以后的几年里,我曾经不断的、越来越频繁的听到他说这句话。每当他不如意的时
候,受挫折的时候,都会听到这句话。
那天是他第一次说。
直到今天,我还是十分厌恶初三时的自己,我非常后悔在那两天里先后两次失去了保持尊严
的机会,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和坦然的面对朋友的机会。
我像一个鲜廉寡耻的妓女对朋友说谎和欺骗,像一个卑鄙胆小的懦夫缩在朋友身后,像一个
贪得无厌的乞丐接受着朋友牺牲自己换来的恩惠……
即使是十年以后的现在,每当我想起当时的一幕幕,仍然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阿远被处分的事似乎渐渐平静了。有一天下午放学,阿远到我们班找我。
“小哲,晚上有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一贯受你奴役?有什么事你说。”我以为阿远要我帮什么忙。
“没事儿。晚上喝酒去。”
“行啊!你说哪儿吧!”
“馔享宾吧,我请。”阿远说。馔享宾是我们学校附近的一间餐厅,菜不错,价格便宜,我们
经常在那里吃饭,和老板都混熟了。
放学后我给老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说我晚上要上晚自习,自己在外面吃。老妈还嘱咐我吃
点好的,学习紧张,营养要跟上,别把钱省下来打游戏机等等。我不耐烦的把电话挂了,回头
跟阿远说:“我老妈现在越来越烦了。她和我爸一个特烦,一个特横,刚柔并济,制我于死
地。”
阿远听了笑了一下,没说话。我捶了一下他,说:“你丫现在越来越深沉了!”
晚上6点,长雷、安涛、王大毛、小宇、忽然得零和包子陆续赶到,今天第一次聚的这么齐
。大家开始吃饭。
我问:“喝什么?”
“燕京啊!这还用问?丫这也没茅台呀!”王大毛说。
“谁问你了?今儿阿远请客。你少废话。”
“喝白的吧。”阿远说。
“啊?为什么呀?”我们平时喝酒都是都是喝啤酒,从来没喝过白酒,我不由得问了一句。
“没什么,想喝。”
我们依着阿远要了一瓶“京都”(当时很流行的一种酒,现在很少见了),不一会菜就上来
了,其实也就是一些醋溜土豆丝、鱼香肉细、拍黄瓜、花生米之类的俗菜。
那天没什么高兴的事,大家也喝不惯白酒,都喝的不多。我是平生第一次喝白酒,不知深浅,
一大口下去从嗓子烧到胃,狂咳了半天,遭到大家一致的耻笑。
阿远喝的很快,没一会儿工夫,半瓶都让他喝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脸色苍白、目光
呆滞,呼呼的往外喘气了。
长雷问:“嗨嗨嗨,干吗呢?没人跟你抢,你丫今天怎么这么猛啊,有好事儿?交女朋友了
?”
阿远说:“没事儿,就是怕以后和你们喝酒的机会少了?”
“你什么意思?好么样儿的冒出这么一句?”我问。大家听阿远话里有话,就都放下筷子
听他说。
“我不想念了,想退学。”阿远很平静的说。
大伙又是一阵哗然和询问。阿远没搭话,把杯里的酒呼的一下全倒进嘴里,咳嗽了半天。平
静下来说:“我明天去法院。”
大伙又惊了。王大毛脾气最直:“你他妈别零揪了行吗?半天冒一句你想急死我呀!”
“我爸我妈离婚了,明天到法院办手续。我不想念书了,我想开车。”阿远直视着王大毛很
平静的说。
大家这下没声音了。以我们的阅历,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大了,连劝阿远两句都不知怎么开
口。
阿远也不看我们,眼睛红红的,盯着一盘花生米自顾自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们俩吵了两年
了,离了也好,大家都轻松点,我其实还他妈挺高兴的…….明天去法院,我还没去过法院呢
!你们谁去过,是不是挺牛逼的?……..我想跟我妈,她身体不好,我得照顾她……..明天
大毛你帮我请个假,奥对了,还请个屁假,我不念了………我的书还在课桌里呢,那本《倚天
屠龙记》给你吧……哎?他妈逼的我酒呢…….吃啊你们…….我想让我妹跟我爸,我妹会
做饭,等我爸老了我妹能伺候他……..哎你说结婚有劲吗…….你们怎么不吃啊我操,别剩
啊…….小哲把酒递给我……..”
我刚拿起酒瓶,被王大毛一把夺了下来。大毛给自己咚咚咚到了一半,端起来对阿远说:“
我陪你。”
长雷说:“还有我。”说着拿起瓶子把剩下的倒进自己的杯子里。
“还有我”“算上我呀”“别他妈都让你们仨喝,给我留点儿”大伙七手八脚把长雷和王
大毛杯子里的酒往自己杯里匀,我们8个人把剩下的半瓶酒分的很均匀。
大家端起酒杯看着阿远,阿远端起杯,手微微有点抖。阿远笑了一下:“我没事儿!看你们
丫的还事儿事儿的。要喝就再来一瓶。”说完一饮而进。
大家一起干了。
长雷大喊:“老板,再来一瓶!”
又满上。
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阿远跟我说:“小哲,上次小伟过生日咱们也喝了不少酒,你说有
这次多吗?”
我说差不多。阿远接着说:“那次你叫我去,我还挺丢人的,喝多了,真不好意思。你没、
没生气吧?”说着打了个嗝,醉醺醺的拍了一下我的肩。
“其实那天我也不知怎么了,我听见小伟那么对萍姐,我这心里、心里就不是滋味,我就急
了我…….你说两个人好好的,为什么又有那么多理由要分开呢?……….我爸我妈也是那
样,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呢?……..奥对了还有一事儿,上次从你舅家拿来的那条皮带,我
给我爸了。”说到这阿远停顿了一下,声音有点哽咽:“我爸的皮带坏了,上面的眼儿豁了
好长…….我跟他、我跟他说了两次…让他换一个,他非说还能用……”
阿远说不下去了,哽咽着把脸转向墙,嘴唇抽搐着,停了好一会才接着说,声音颤抖着:“他
非说还能用…我想以后他一个人照顾我妹,更没时间买了……我妹还小,也不会买,我就把
那条皮带给我爸了….你不生气吧?”
“去你大爷。我哪儿有他妈那么多气?!”我听不下去了,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笑着跟
阿远说。
大毛使劲捏了捏阿远的肩,他平时就没什么话,现在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大毛端起酒,说
了一句:“我先干了。”然后一仰头喝了下去。我看见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
那天大家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但是没有一个人掉泪。
我在劝阿远不要退学的时候,又听见他说了那句:“我和你们不一样。”
我们喝的烂醉,互相搀扶着走出饭店。阿远的话很多,拉着饭店老板的手不放,说老板是好
人,将来他挣到了钱,一定回来请老板吃饭。老板一直送阿远到了马路边才回去。
我们大声的唱歌,在马路边撒尿。我一边尿,一边向前走,地上画出一道长长的水迹,他们在
后面狂笑。
一对谈恋爱的男女从旁边经过。我听见那女的说了一句:“…哎呀,快走…..”那男的说
:“小逼崽子找死呢”说着还想向我走过来,那女的在旁边拉住他。
我冲着他们俩嘿嘿的傻乐。
临分手时阿远对我说:“别对你妈那么横,也别烦你爸。有人管,挺好的。”
那一晚的月亮很大,我忘了拉窗帘,月光皎洁的照进我的小屋。我由于喝了很多酒,那一夜
睡的很沉。
一个星期以后,阿远真的退学了。离开学校那天,阿远说:“这下真的开除学籍了,连查看
都免了。”我听了,心里又是一动。
又过了半个月,阿远真的开了一辆车来找我们,我们下午没课。
那是一辆小公共汽车,二手的,阿远借钱买的。那时小公共的生意非常好,他想也办个执照,
拉小公共,这样能比上班多挣点钱。
那天他刚办完过户手续就来找我们。阿远非常高兴,拉上我们一群人在南城狂转。包子搬
了一箱啤酒到车上,我们喝着啤酒,打开窗户,大声叫喊,招摇过市。
那天我是带着婷一起去的。我俩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婷被我们疯狂的样子逗得一直笑,我
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楼住她的腰,不断和大伙笑骂、打闹。
阿远故意把车开的很颠簸,把坐在最后一排的婷颠的不断惊叫。
我笑着说:“孙子,你丫成心吧!后面最颠,就我们俩坐后面。你她妈想把我们扔出去呀?
哎呀…..”正说着,阿远又把车后轮压在一块砖头上,车尾颠起老高,我和婷的头撞在一起
。
“你怎么就不开窍呢?”阿远目视前方笑着说:“我不惜牺牲我的车来帮你,你怎么不领
情呢?我们大家都知道你们俩在后面干什么,我这一下一下的颠,省得你一下一下的使劲了
!”大家哄的笑起来。
婷羞了个大红脸,说:“好啊,看我过去掐死你。”婷掐人得到了我们班红梅的真传,掐的
巨狠。阿远领教过,吓的直求饶:“别别别,注意交通安全,注意交通安全。”
婷刚摇摇晃晃站起身就被我拦腰抱住,一把按倒在后排的长坐位上,然后作势假装要趴到她
身上,再做出一个淫亵的表情:“美人儿,咱别辜负了远哥的一番美意。”婷吓的大叫,威
胁要把我踹下车。我笑着放开了她。
我们一路从南城开到了北城,又沿着二环转回来。回来的路上天色已经晚了,啤酒喝了大半
箱,大家高兴的不断碰杯,坐的横七竖八,大聊特聊。
婷闹得累了,把脸靠在我肩膀上闭着眼睛,小脸红扑扑的,鼻尖上还有一层细细的汗,不知睡
着了没有。
阿远的车开的很平稳,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神情专注,听着后面长雷和安涛两人互相损,不
时微笑。
窗外的建筑和树木快速的向后退去,天地之间晚霞和地平线的交界处呈现一片舒缓的紫红
颜色,温暖的晚风吹起婷的长发拂在我的脸上,痒痒的……..
那一瞬间,我看着我的朋友和心爱的女孩,有一种想笑又想哭、想大声唱歌的感觉。
我想我第一次触到了幸福。
阿远买车后不久就办好了小公共汽车的运营手续,到南郊910路公交车的车站去报到了。
那时从南城进市区的的公共汽车非常少,只有910和663两路。
663路是市区公共汽车,可以用月票,而且每两班车的间距时间很短,平均每隔5分钟一趟,所
以乘坐663线的乘客很少坐小公共汽车,理由是价格高还不能用月票。
然而910路则完全相反:910路算远郊区县长途车,不能使用月票。910车身很短,载客数量
本来就少,两班车间隔大概有15分钟,所以许多乘客上下班都喜欢做小公共,因此910路小公
共的生意非常好。
阿远开始出车以后非常忙,我们很少能见到他。阿远这个人非常勤快,每天早晨起的很早,
收得很晚,910路小公共的首班车和末班车一定是阿远那辆车。算上排队的时间,别的车每
天大概可以跑4个来回,阿远可以跑5个,而且阿远的车永远是干干净净像刚擦过一样,许多
熟客都等着坐阿远的车。
阿远来学校的次数少了,不过请我们吃饭的次数多了。阿远不断变得有钱(是指比我们有
钱),我们吃饭的饭店和档次也不断提高,只是学习越来越紧张,我和大家出去吃饭的机会
也越来越少了。
一直让我心惊肉跳的中考终于到来了。尽管我已经尽了120分的努力去备战,但是到了考前
仍然没有把握。
三天的考试结束了。在这三天里,老爸老妈比我还紧张,但是他们还要装出轻松的样子,怕
影响我的情绪,真是难为他们。
公布中考成绩的那天是婷到我们家通知的。记得那时我们的学校并不是张榜公布中考成绩
,而是由班级干部把分数单送到同学家。
那天我在家里午睡,恍恍惚惚梦见自己走在马路上,太阳很足,照的柏油路软软的。突然我
脚下的柏油路陷了下去,我也慢慢向下沉,我大声呼救,周围的柏油开始冒泡。接着一脚踩
空…..惊醒了。
我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人在轻声细气的说话。
我口渴极了,迷迷糊糊爬起来想喝水,就打开了门,看见婷、红梅和另外两个男同学在沙发
上坐着。我揉了揉眼睛,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婷那天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看见我出来,一下子蹦到我面前,眉开眼笑,挺着胸脯,双
手在后面背着,大声的说:“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不过要先拿钱来!”
“中考分下来了?真的?快给我看看,别闹别闹!”我急不可耐。
“那不行,你得先给钱。”红梅和同学大声嚷嚷,婷笑着向后退。
“那也得看看我考的分儿值不值得给钱,万一六科都不及格你们还得给我钱呢?”
“算了,告诉你吧!579分!”婷怕我着急,沉不住气先说了,然后把成绩单递给了我。
果然是579分!物理化学两科满分,数学英语两科96,语文95,政治92,爽!真是超常发挥了
。
我高兴的一把抱起了婷,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红梅说:“行阿你们,胆儿越来越大了。当我们不存在?”我连忙把婷放下,说:“岂敢岂
敢……”正说着老妈眉开眼笑得提着西瓜进门:“儿子(老妈一般在非常高兴的时候总爱
叫我“儿子”),考得不错,刚才我听你们同学说了。快来帮我洗西瓜,给你同学切了吃。
”
我把西瓜切好,大家一起吃。红梅问我:“怎样?考的这么好,值得给钱吧。”
我小声说:“我没钱,要不我把媳妇儿抵押给你吧!”
婷白了我一眼:“谁是你媳妇?”
“谁说你了?”
大家笑。婷狠狠踩了我一脚。
老妈听见笑声,从里屋出来:“都考的不错吧,笑的这么开心。”我吐了吐舌头。
婷比我高8分,应该可以考上她报考的那所全国最著名的大学的附属中学。我的成绩在全年
级排名第20,那一年***中的分数线是570分,考入***中应该不成问题,这下终于美梦成真了
。
晚上我激动的一夜无眠。
接下来的暑假无疑是有史以来最疯狂的。
我们游泳,打球,打电子游戏,喝酒,陪阿远出车……真是开心无比夏天。
特别让人高兴的是,有一次我和婷去游泳,透过游泳池外的栅栏,看到小伟和萍姐手牵手在
树荫下走过。
当时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就连忙拉着婷躲起来,婷一边蹲下一边紧张的问我:“怎么了?
有事么?”
我把小伟指给她看,然后小声的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小伟他们走远了。婷听完以
后说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我想她还不理解男生眼中的感情是怎样一回事。
下午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阿远,他也很高兴。第二天是星期日,小伟不上班,我打了个电话给
他。
从电话里听见小伟家里很吵,好像是在收拾房间。小伟问我是谁。
我说:“哎呀,这么早俩人儿都起来了?我是小哲。”
“什么都起来了….?”小伟没弄清我是什么意思。
我本来想说“春笑苦短,还不多睡会儿”,但是又不敢说,因为我不太敢和小伟开玩笑,于是
只好直奔主题:“我昨天看见你和萍姐了,还不承认。到底怎么会事?”
“能怎么会事?就是那么回事呗。”小伟在电话那头笑了。
“总之你得对嫂子好点儿。”我说。
小伟在电话里告诉我,由于小伟的父亲是工伤去世的,小伟的姐姐又是军属,所以小伟他们
单位照顾他们家,给调了一套大一点的房子,现在正准备装修和搬家呢,萍姐正在帮他收拾
。小伟业听说我考上重点高中了,要请我吃饭庆祝一下。
我说帮他搬完家再吃,请大伙一起吃,小伟答应了。
那年夏天是全国范围内的“严打”,为期半年。报纸电视上不断报道许多积压多年的凶案
告破,许多在严打期间的发生的刑事案件的嫌犯都被以最高量刑判处,甚至连一些公车盗窃
、街头斗殴这些应该拘留的小案也都从重判刑。
在这样的大形势下,南城和西郊的战斗几乎停止了。我们已经将近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六子
和大脑袋的人在街上茬架,更别说他们俩本人了。暑假期间本来是历年打架的高峰期,然而
今年不同,分属西郊和南城的孩子都在自己一方的势力范围内活动。南城以一条街为界,街
南边为南城的范围,北边是西郊的范围,双方尽量互不侵犯。只有我和王大毛他们可以自由
穿梭在两个范围之间,因为我们住在建筑大院却经常去南边玩。
整个南城看起来一片平静。
开学的时间很快到了,我分到高一二班。崭新的高中生活和新的环境,一切都让我感到新
鲜和兴奋。
半年的时间很快过去,我又结识了一些新的朋友。高一的课程不太难学,加上我到了重点高
中不敢掉以轻心,学的也很卖力,几次考试成绩还不错。
生活的笑脸似乎正在慢慢向我展开。
临近期末的一天,我正在上晚自习,班主任走到我旁边叫我:“李小哲,你表哥在校门外等
你,让你出去一下。”
我当时觉得很纳闷儿,因为我的表哥都在东北,应该不会这时候来找我。
我一边琢磨一边向外走,出了教学楼,远远的看见阿远的车停在校门口。我高兴的跑了过去
,这是我上高中以来阿远第一次到学校来找我。
我跑到车前拉开驾驶坐的门,对阿远说:“阿远,千里迢迢来请我吃饭?直接给钱不就得了
?!”
阿远脸色不太好,眼神里透着一丝惊慌:“小哲,我和小伟出了点事。”
我见阿远的神情不对,连忙拉开车门上了车。
我一上车就看见小伟也在车里坐着,冲我笑着打招呼。我走到小伟身边坐了下来,看见小伟
的脸上蹭破了一块,结了薄薄一层痂,我吃了一惊。阿远也挪过来坐。
我心急火燎的问:“到底怎么了?”
小伟一笑说:“我和阿远惹了点事儿,我想离开一段时间,躲一躲,今儿跟你来道个别。”
我一时都不敢相信,在南城有什么事能让小伟躲起来甚至还要离开。我转过脸来文阿远:
“什么事儿啊?至于吗?我操你快说呀。”我知道小伟一般有事不想让我和六子知道,他
一向认为我们是小孩。特别是我,我想小伟怕影响我学习。
从阿远的叙述里,我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发生在半年以前,那时我应该刚刚开学。
那时阿远开小公共正干的有声有色,热火朝天,还雇了一个小伙子帮他卖票,每月交完管理
费、付过那小伙子的工资,还能净剩4000多块。
小公共的生意很好作,于是不断的有人加入,到了91年底,910路小公共汽车已经有100多辆
了。由于车多,乘客却没有明显增多,所以很快出现了争抢乘客的情况,有时甚至出现三辆
车同时停在路边挣一个乘客的情况。
由于小公共车辆很多,出车排队就成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时常有的车不按规矩排队,加塞儿
抢先出车,后面的车就会在半路上把他截下,对加塞车的司机大骂,然后强制让乘客换车。
久而久之,乘客对910小公共感觉没有安全感,于是坐车的人更少了。乘客少了,争抢就更严
重,为抢乘客打架的事就越来越频繁。阿远比较守规矩,每天出车都排队,也不会为了多拉
乘客故意开的很慢,遇到两辆车争一个乘客的情况,阿远总是主动退出,立即把车开走。
这样阿远让来让去的结果是每天只能跑三个来回,车上总也坐不满人,每月的收入也减少一
半。即使这样,阿远还是很有信心,每天早出晚归,出车前和收车以后总要把车擦的和新的
一样。
月底的一天,该交管理费了,阿远把他的伙计叫过来,给他钱让他去交管理费。小伙子接过
钱点了点说:“远哥,这月又是只交一份啊?”
“咱就一辆车,我交两份我交的着吗?天天拉不满客,交一份咱俩还直嘬牙花子呢。”
“远哥,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都俩月了,人家别的车都交了保护费了,就咱这车,独
一份儿不交的,那帮东北人没找咱们算便宜的了。你没看出来这些天总有人加塞专加咱们
的车前头吗?”
阿远的小伙计说的没错,两个月来,一帮由东北人组成的混混渐渐接管了910路小公共汽车
的调度权。
据说他们介入的原因是一次两辆车的司机在争抢乘客时候打了起来,第二天吃亏了的司机
找了这帮东北人过来把另外一个司机狠狠打了一顿。过了不久,他们就以保护司机、维持
秩序为名实际上接管了910小公共的调度权,同时每月收取保护费。
刚开始一段是时间有人不服,不按东北帮定的规矩排队和调度,但是这些车通常都会在半路
上被人截下来,司机和售票员被人扯下车,打得血流满面还把车砸坏,有敢还手和报复的往
往被打断腿,几个月不能开车。
910路车站一直对小公共采取放任的态度,只要每月交齐管理费就随便你开。这群东北人介
入之后,车站方面曾经出面制止,但是东北帮不知用什么办法搞定了车站的站长和党委书记
,车站愿意和他们合作“管理”小公共汽车,还每个人发了一个红袖箍,这样东北帮变得更
加肆无忌惮了。
这些情况阿远也是心知肚名,他也知道这样装糊涂一定挺不了几天,那群东北人不是吃斋念
佛的主儿,这样下去早晚会来砸他的车。
阿远叹了一口气,又掏出800元钱交给小伙计,小伙计转身去交费了。阿远远远的看见他先
到车站管理处的窗口交了管理费,又颠颠的跑向旁边的护栏处。护栏上坐着一排打扮的流
里流气的混混――都是东北帮的人。
那群人里为首的一个接过了钱,点了点,顺手揣在兜里,然后扔给阿远的小伙计一根烟,还远
远的向阿远抬了抬手,算是表示感谢和赞赏。
那人个子很高,留着寸头,肩膀上纹着一只老鹰,皮肤很黑,一双眼睛非常的亮。阿远曾经看
到过他出手,他只一拳就把7094车的司机打倒在地上起不来。他叫赵福江,是901车站这群
东北人的头。听说他还有个哥哥才是真正的老板,黑道人物,但是他哥哥从来没有来过车站
,没有人见过。
阿远交了保护费以后,情况好了很多。现在阿远的车可以正常的排队出车了,虽然每天拉的
乘客还不是很多,但是至少不太受欺负。
一天阿远和车队里几个关系要好的司机一块收车。天色很晚了,大家一起在街边的大排档
吃饭。
几瓶啤酒喝下去,大家聊的兴致很高。
车队里一个外号叫“猴子”的凑近阿远的耳边说:“志远,你知道这段时间为什么你的车
经常拉不满吗?”
“车太多了吧?”阿远把酒瓶放下说。
“扯淡,什么车太多,‘光腚’的车为什么总是满满的?我这月的活儿为什么比上个月满?
”猴子说。
“光腚”也是车队里一个司机的外号。
“为什么?”阿远有点感兴趣了。
“就因为你跟赵福江他们处不好!就因为这个。”猴子说完,把炒螺丝嘬的吱吱作响。
“老子交了保护费了,还怎么着哇?”阿远有点不高兴。
“交了保护费是让你不挨打,你要想多拉活,光交那点钱有什么用。”猴子一边说一边用卫
生纸擦手:“你得没事儿多请请人家吃饭、买点东西什么的。你看光腚,每周至少得有四
天晚上请赵福江吃饭,你看赵福江的新表了吗?我给买的。什么都不懂,还他妈混呢?”
“……………..”
猴子见阿远没说话,就接着劝:“其实,那点钱不白花,他们对我挺照顾的,经常不用我排队
,昨天我一天拉了5趟,每次他们把档子拉开(档子是只两辆车之间的间隔时间),我趟趟满
座。东北人挺仗义的,吃软不吃硬,你对他们客气点,他们对你也好。上次我压着档子慢慢
开,想多上几个人,车上一个傻逼嫌我车开得慢,半路要下车,我跟丫要钱丫不给我。正掰扯
呢,赵福江他们过来,二话没说就把那傻逼踹趴下了,乖乖把钱给我了,操,这才叫牛逼呢!
”
“你爱怎么干你怎么干,我跟他们不过这个”阿远火了,嗓门很大,吓了猴子一跳。阿远接
着说:“又不是朋友,我请的着他们吃饭吗?爱怎么着怎么着,我他妈辛辛苦苦挣的钱凭什
么孝敬了他们…..”
“祖宗,你丫小点声行吗?赵福江的手下跟咱们边上坐着呢!”猴子把头低下,小声而急促
的跟阿远说。
“我不管谁谁谁,我就这样儿”阿远喝完酒特别爱激动:“不就是挤兑的不让干了吗?我
正他妈不想干了。”
猴子吓得从这以后再没说过一句话,匆匆喝完就跑过去付账,阿远叫他:“算我的吧!你走
你的。”
“我来吧,我来吧。”猴子一边说一边把钱扔下,赶紧开车跑了。
第二天阿远一到车场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没人跟他说话。阿远没多想,排到他就开车出站
了。
刚开出大概一公里,另外一辆910小公共超过阿远,然后一个急刹车头一摆,把阿远别在了路
边。阿远正纳闷,前面的车门打开,赵福江和他的3个手下从车上下来。
“你排队了吗?”赵福江问阿远。
“我排了”阿远觉得事情不妙,赶紧冲车上下来。
“你他妈早上几点来的?现在轮到你出车了吗?”赵福江的一个手下晃晃悠悠的向阿远走
过来。
“我早上五点半就到了,谁说我没排队呀?”阿远知道事情不好,说话语气挺客气。
“我早上五点就来了,咋没看见你呀?”
“我五点半到车场的时候还一个人没有呢,只又9204和7931在我前面,我排第三嘛,肯定没
错儿这个。”
“放你妈个屁。”那人突然大骂,由于和阿远站的很近,唾沫星子溅了阿远一脸:“我说你
没排队咋了?错了?我说你没排你就是没排!
瞧你那小样儿,你不是贼牛逼吗?你昨天晚上不是老厉害了吗?你再牛逼一个给我看看?
我整不死你!”
阿远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来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没想到这个动作激怒了那人,那人一脚向阿
远踹过去,跟着一拳打在阿远下颌上。
赵福江的另外两个手下也过来帮忙,三个人把阿远围在中间打。阿远挣扎着逃上了车,三个
人又追到车上打。车上的乘客吓得连忙下车,躲得远远的看热闹。
阿远车上的小伙计不敢拉架,只能在旁边不停的劝。
赵福江的人打了一会儿放开了阿远,然后走到车前面用砖头砸碎了挡风玻璃。
赵福江慢慢走过来对阿远说:“这就是不排队的下场,这次算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这一
个礼拜不许你出车,记住了吗?下次聪明点儿。”
说完他就让乘客都换乘他来时的那辆车,好多乘客有心不坐,又看见他们凶神恶煞似的样子
也只好乖乖上车。
那天下午阿远修完车之后在家呆着,哪都没去。阿远越想越生气,晚上就打了个电话给小伟
。小伟知道了阿远父母离婚的事,平时对阿远挺照顾,经常叫阿远到他家去,让萍姐给他做
饭吃。
小伟了解了情况就马上赶到了阿远家。听阿远说完之后,小伟琢磨了一会儿对阿远说:“
这样吧,我后天倒休,我跟你出一趟车。那些东北人要是再找你,我就跟他们说说。他们也
要在南城混下去,和我们闹僵了他们也没好处。他们要是听说过我最好,如果碰上‘愣头青
’,咱们再见机行事。”
第三天阿远出车,小伟一直坐在车上。
从早上排队开始,阿远一上午拉了两圈,没有发现东北帮的人。已经到了中午,阿远渐渐放
松了警惕,对小伟说:“小伟哥,我觉得应该没事了。等一下吃完饭,你先回去吧。”
小伟摇摇头说:“不可能这么简单。”
正说着,阿远发现了赵福江带着两个人站在马路上,每人手里拿各着一根棍子,截住了去路
。
阿远停下了车。
赵福江冲上了车说:“全都给我下车,这辆车不走了。”
全车的人除了小伟都乖乖下了车。
赵福江看见小伟不下车觉得很奇怪:“你怎么不下车?想死呀?”
他的两个手下已经用棍子砸起了阿远的车,一边砸一边对阿远说:“你小子胆子挺大的,江
哥不让你出车你还敢来?”
小伟站起来向外走,走到赵福江身边时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上衣领口。然后就把他往车下
拽。
赵福江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小伟甩下了车。小伟当时一只脚在车上,一只脚在车下,
两只手抓着赵福江向下猛地一甩。赵福江的身体几乎是横着飞出来的,一头撞在马路边人
行道的钢筋护栏上,然后身体落下来,脸磕在水泥的马路牙子上,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小伟打昏赵福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车上的两个人见状要下来,却早被小伟堵住了车门。
小伟双手扒着车门框,一脚把这两个要下车的踹仰倒在座位上,接着一下窜上了车。
小伟上车后第一件事就是用手去抽车上扶手的横杆。
小公共汽车的扶手都是在窗户上方,几个环形上支座铆在车厢,一根不锈钢铁管穿过几个支
座用来做扶手。阿远这辆车由于用的时间比较长,这个扶手早就松动了。小伟一使劲,不锈
钢管和支座之间的螺丝就开了,可是钢管比较长,小伟一段一段的向前抽,一时没抽下来。
这时赵福江的一个手下已经举起棍子向小伟冲了过来。
当时小伟的手里正抓着那根没扯下来钢管,身边没有一点东西可以挡,身后都是座位,没有
地方可以闪退。阿远看见形势不好,从驾驶座窜起来,想帮小伟从身后袭击那家伙,可是已
经来不及了。
突然小伟迎着那家伙冲了过去,同时右手抓着钢管露在最外边的长长的一截,相投标枪一样
戳了过去。
小伟只一下就冲到了那家伙面前,估计那人也惊了,连忙向后退。钢管随着小伟身体的前冲
从支座里完全脱了下来,而小伟手上钢管头则重重的戳在那家伙的喉结上。
那家伙仰面摔倒在汽车的机箱盖上,疼的扔了棍子,双手抓着脖子,却发不出声音,不停的咳
着,但咳的声音非常怪,好像每一下都很痛苦。
另一个家伙一看不是对手,赶忙窜下了车,背起赵福江就跑。
小伟从车上跳下来,追上去,用手里的不锈钢管照着那人的腿弯狠狠的抽过去。
那人正跑着,突然被抽了一下,于是“扑通”一下跪在,上身还在向前冲,脸“啪”的摔在马
路上,把身上的赵福江也扔出去好远。
那人摔倒后快速的爬起来,没命的向前跑,不敢回头,双腿一瘸一拐的,却跑的很快。
小伟没有去追他,慢慢的向赵福江走过去。
刚才的一下把赵福江摔醒了。
赵福江的头撞破了,鲜血顺着头发滴滴嗒嗒往下流。他看见小伟走过来,惊恐的缩着脖子,
侧着身子以手支地向后退。
小伟绕到他身后,抬起了腿。赵福江惊慌的用双手抱住后脑勺。
小伟一脚踹在赵的肩膀上,把他踹的伏在地上,然后踩住他的后背,从他的后腰处拿出一只
“喷子”(喷子是一种自制的火药枪,外观很难看,可以发射铁砂,威力很大。但是装一次
火药只能发射一次)。
小伟手里拿着喷子,蹲下身,对赵福江慢慢的说:“阿远是我弟弟,我叫小伟。从明天开始
他不在这开车了。
你砸了他的车两次,打了他一次,对吧?今天我又打你一次。你要是不服就来找我,这是咱
俩的事,跟他没关系。
你想约架也可以,和我单滚也可以。
再说一次,我叫小伟,你什么时候想约我,放出话来就行。”
赵福江看着小伟不断点头称是。小伟站起来,拿着喷子朝地上放了一枪,“轰”的一声响,
喷射出来的铁砂把水泥人行道砸出了一大片白点。阿远看了直喳舌。
小伟把喷子扔回赵福江身上。这时那个被小伟戳中喉咙的家伙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小伟拉着阿远上车,一溜烟开车走了。
在车上阿远问小伟:“小伟哥,你不是说今天想过来跟他们说说吗?怎么一上来就动手了
?”
小伟说:“本来我是没想动手,原想跟他们谈谈。后来那个姓赵的一上车,我就发现他揣着
东西。喷子最怕打脸上,一枪下去满脸花。所以我当时没敢废话,先把丫制住了再说。”
小伟顿了一顿说:“我看你别开车了,那姓赵的今天揣着喷子来就是想把你废了,这帮人手
够黑的,你再干下去没好果子吃。把车卖了,我给你找个单位你踏踏实实上班吧。”
当天晚上阿远没敢回家,在小伟家住了一宿,因为阿远在办运营手续的时候,把他的家庭住
址在910车站的登记表里记录过,很容易查到。阿远怕东北帮的人会在回家路上堵他。
后来的两天,小伟和阿远都一直呆在小伟家没出去。
小伟打电话把这件事通知了南城几个跟他关系要好的老炮――金葫芦、火鸡和小东,他们
都是小伟的发小儿(发小儿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小伟把情况跟他们说了一下,让
他们做好准备,可能这两天会有事儿。
小伟没有告诉六子。
听说六子现在不经常来找小伟玩了,好像是因为上次六子打阿远的事被小伟知道以后,小伟
当着好多人训了六子一顿,从那以后六子来小伟家的次数就少了。
第四天,小伟怕阿远自己回家危险,就带着阿远一起去上班,想下班后送他回去。
小伟是车间里的工段长,技术好,平时又仗义,上上下下关系都处的不错。车间主任看见阿
远跟着来,问了一句,也没说什么,还让阿远到办公室坐。
下午四点半,小伟下班。
小伟和阿远还没走出工厂,就透过铁栅栏的厂门看见厂门外的空地上站了一大群人,为首的
正是头上缠着白纱布的赵福江!
小伟拉住阿远掉头就跑,爬上工厂的西墙,翻墙跳了出去,沿着马路飞跑。
小伟和阿远看见东北帮的同时,赵福江也发现了他们。两边几乎同时开跑,只是东北帮不敢
进厂,只能从院墙外绕到马路上,这样就比阿远他们落后了50米左右。
东北帮这次来了大概30多人,人人带着铁棍,在后面猛追。阿远和小伟跑在前面,不敢回头
。路上的行人看到这么多人追两个,吓得连忙闪到一旁让路。
小伟工厂西边这条马路是“F”型的,有两个路口,平时很清静,很少有人走。马路的左侧
是一条河,与其说河倒不如说沟更准确。那时南城还没有开始建设,那条臭水沟叫“碱河”
,一年四季都特别的味儿。
小伟带着阿远一直向前跑,阿远一路心里怦怦的狂跳,越跑越害怕,腿开始发软。
两人沿着“F”路的主干路向北跑,经过第一个路口时阿远想向右转,因为这个路口通向大
路,行人比较多,相对安全一些。而第二个路口是一条几乎没人走的小路。
小伟觉得阿远放慢了速度,知道他想向右拐,可是小伟还希望他继续向前跑。
当下小伟来不及说话,只好一把抓住阿远的手,拉着他继续向前狂奔。阿远不明白,但是一
愣的这一瞬间就已经被小伟拖过了第一个路口。
当时阿远想,小伟这次真的慌了。
两人这样稍微耽搁了一下,后面的人马上追的又近了一些,阿远已经可以清楚的听见后面的
脚步声了。
这样又跑了几十米,到了第二个路口,小伟和阿远向右转,刚刚转过来十几米,小伟突然不跑
了,阿远借着惯性冲到的小伟前面。阿远也停下来,转回身焦急的对小伟说:“快跑,小伟
哥,别停!他们那么多人,你不行。”
小伟晚下腰在那里喘气,冲阿远摆了摆手,意思是跑不动了。
阿远的心一下子凉了。
这时东北帮的大队人马也赶到了,可是他们转过弯来突然停下。所有的人眼睛瞪的大大的,
惊奇的望着阿远身后。
阿远自己也纳闷,不知赵福江他们为什么不敢上来,还惊奇的看着自己。于是阿远狐疑的转
过身,看见了一大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