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长刀之夜 -- 史鉴
1934年6月30日,希特勒突然清理门户,秘密逮捕并处决了以罗姆为首的纳粹冲锋队头目以及其他政敌400余人。7月13日,希特勒将此次行动公布于众,并取名为“长刀之夜”。长刀之夜和国会纵火案是德国纳粹党执政以后两个重大举措,为纳粹极权统治铺平了道路。如果说希特勒策划国会纵火案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长刀之夜捕杀罗姆等人则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是自我保护的本能使然。长刀之夜的大赢家并不是希特勒,而首先是德国军方,其次是戈林、戈培尔和希姆莱等人。事实上长刀之夜是希特勒改造德国军队计划的一大挫折,此后希特勒一直未能将德国国防军置于他的绝对掌控之下,而国防军一些实力派人物对希特勒也一直存有抵触情绪,这些人后来发展成为“密谋集团”,在1944年夏天策划了刺杀希特勒的行动。
1. 希特勒的崛起
1919年9月希特勒加入纳粹党前身“德国劳动党”时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短短三年以后他就成为纳粹党党魁和公认的德国极端民族主义运动领袖。希特勒奇迹般的飞速崛起主要归功于罗姆的努力成全,可以说是罗姆造就了希特勒这个旷世恶魔。
罗姆(Ernst Röhm)1887年生于慕尼黑,19岁加入帝国军队,一战中三次负伤,最后官至少校。德国投降以后,罗姆加入准军事组织“自由军团”(Freikorps)。一战结束以后,大批德军官兵回到家乡,很多人已经无法适应平民生活,於是自发地聚拢到一起,在一些军官的领导下组成自由军团。自由军团由德国军方秘密资助,提供装备,最初负责驻守漫长的东部边境,以解国防军人手不足的燃眉之急。在魏玛共和国的体制里,军队属於国家,不允许参与国内党派政治。德国一战以后政局动荡,共产党领导的工人革命风起云涌,自由军团於是为政府和军方代表的保守势力所倚重,披挂上阵大打出手,血腥镇压了各地的革命运动。
罗姆加入巴伐利亚地区的自由军团,出任司令官埃普(Ritter von Epp)的副官。1919年5月,埃普指挥部队残酷镇压慕尼黑的左翼革命政权,赢得军方的信任,被任命为巴伐利亚地区国防军的司令官。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罗姆也因此谋得一份重要军职,成为慕尼黑屈指可数的实力派军人。国防军和自由军团其实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以罗姆为代表的自由军团实力派非常鄙夷国防军的贵族老爷们,认为他们输掉了战争,出卖了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在政治立场上,罗姆和大多数自由军团官兵一样,信奉极端民族主义,幻想通过军人革命推翻现行政权,建立军国主义极权统治,伺机向协约国复仇。他宣扬自己的政治目标是“为德国军人争取管理国家的权利,并保证他们的理想和意志在国内政治中取得主导地位。”
1919年10月,无名小卒希特勒在德国劳动党的一个集会上首次发表演讲,展露蛊惑煽动之才能。当时台下为之神魂颠倒的听众里就有罗姆。罗姆在目眩神离之余,认定此人前途无量,具有领导极端民族主义运动的潜质。以后罗姆主动和希特勒结交,不但极力鼓励他施展其政治抱负,而且亲自加入德国劳动党为希特勒摇旗呐喊。1920年春天,罗姆正式将希特勒介绍进自己的实力派军人集团。罗姆和希特勒互补的地方很多,可谓一拍即合。希特勒非常欣赏罗姆的组织策划能力,以及在他在自由军团里无与伦比的影响力;罗姆则看重希特勒的政治天份,尤其是通过充满激情的演讲蛊惑人心的才能。
1920年,德国劳动党更名为“民族社会主义德国工人党”(Nationalsozialistische Deutsche Arbeiterpartei),简称纳粹党。在罗姆的鼓动之下,巴伐利亚军政长官埃普大力扶植弱小的纳粹党,不仅提供资金援助,还邀请希特勒到军营里为纳粹党招兵买马。希特勒喜出望外,用他的话来说,自由军团充满了“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他们有组织、有纪律,在军旅中被灌输了世上无难事的进取精神。” 如果没有罗姆的鼎力支持,一副文弱书生相的希特勒是很难赢得这帮丘八的敬仰和信赖的。纳粹冲锋队的创始人罗斯巴赫(Gerhard Rossbach)评论道:“是罗姆帮助这个聪明、文弱、狂热的人白手起家,飞黄腾达。” 希特勒自己后来也承认,如果没有罗姆的影响力,他光靠言语的劝说是无法让这些“忠诚的同志们”心甘情愿加入纳粹党的。
1921年,希特勒众望所归,成为纳粹党元首。在罗姆等人的辅佐下,希特勒仿照军队系统重组纳粹党,并开始吸收其他极右翼党派,到1923年纳粹党党员剧增到5万5千人。希特勒的另一重大举措,是组建纳粹党准军事组织“冲锋队”(Sturm Abteilung)。由於自由军团于1920年被魏玛政府取缔,罗姆趁机为冲锋队招募大批前自由军团官兵,并成为首任总指挥。德国政府一战期间为非洲驻军订做了大批棕色卡其衬衣,战后德国丢失了所有海外殖民地,这些衬衣也就派不上用场了。纳粹党利用罗姆的关系将这些衬衣低价买断,作为冲锋队的制服。从此以后,“棕衫军”的绰号和臭名昭著的冲锋队一起载入史册。
受到罗姆等人政治观的影响,希特勒为纳粹党制定了暴力革命武装夺权的方针。1923年11月,希特勒联合其他几个极右翼党派,在慕尼黑发动“啤酒馆政变”,企图推翻巴伐利亚政府。政变失败以后,希特勒被捕,在巴伐利亚政府内部亲纳粹势力的操纵下只被判刑5年,而希特勒就在狱中撰写了《我的奋斗》(Mein Kampf)以阐述纳粹理念。
罗姆和希特勒从政变的失败总结出不同的教训。罗姆痛定思痛,认为参加政变的各党派是一群乌合之众,缺乏百折不挠的战斗精神。1924年4月罗姆出狱以后,立刻组建更加激进的“前线联盟”(Frontbann),准备继续武装斗争。希特勒则认识到魏玛共和国羽翼丰满,如果不能得到政权内部和社会上的实力集团支持,暴力革命根本无法达到夺权的目的。他出狱以后,立刻确立“合法夺权”的新方针,准备利用议会民主体制夺取政权。冲锋队必须接受纳粹党组织的绝对领导,为纳粹党的政治目标服务。这个方针和罗姆的想法大相径庭,因为他还在要求纳粹党承认“军人主导政客”的组织原则。1925年春天,罗姆和希特勒分道扬镳。罗姆此行只是小别,6年以后,希特勒对尾大不掉的冲锋队非常伤脑筋,於是力邀远在玻利维亚的罗姆回来出任冲锋队参谋长。罗姆对冲锋队大刀阔斧地整顿,很快就使其面貌一新。戈培尔表示:“罗姆将冲锋队这个散漫的乌合之众塑造成为井然有序的战斗组织,创造了奇迹。”
2. 合法夺权
1925年,根据希特勒制定的新方针,纳粹党再次改组,撅弃了初期的军队构架,而仿照魏玛政府建立了一套官僚系统,包括一个内阁和几个部委,作上台执政的准备。其次,纳粹党开始在德国各地建立基层组织,依靠强大的宣传机构争取选民支持。冲锋队隶属纳粹党中央,主要任务是在公共场所炫耀武力,聚众斗殴打击政敌;此外还为纳粹党员提供军事训练,以及主持希特勒青年团的工作。无独有偶,1923年莫斯科也命令德国共产党放弃武装暴动的方针,利用议会机制和平夺权。德国共产党参与议会政治以后,得票率通常保持在10%到14%的水平,是左翼党派里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
1925年至1928年是纳粹党的低潮阶段。虽然纳粹基层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在德国各地出现,纳粹党的选民支持率却相当可怜。究其原因,纳粹党的激进和暴力色彩浓厚,而此时德国社会逐步趋於稳定,经济有所好转,於是民众对愤青气十足的纳粹党敬而远之。1928年5月进行的德国大选中,纳粹党赢得区区12个议会席位,得票率只有可怜的2.6%。这一年的德国选情,以社会民主党和德国共产党为代表的左翼联盟赢得40.4%的选票,天主教中央党赢得15%,而其他几个右翼党派如德国国民党(Deutschnationale Volkspartei)则瓜分了余下42%的选票。
纳粹党的转机出现在1929年。由於一战以后德国的经济一直不太景气,没有能力按照凡尔塞条约偿还战争赔款,1929年战胜国召开第二次赔款会议,会上美国代表扬(Owen D. Young)提出一个新的偿还计划,将德国的战败赔款定为263亿美元,分58年还清。每年偿还本息4亿3千万美元,其中三分之一必须赔付,其余可以推延到次年。“扬计划”在德国激起众怒,德国国民党领袖胡根堡(Alfred Hugenberg)联合包括纳粹党在内的几个右翼党派组成“全国反对联盟”,号召举行全民公决抵制扬计划。长久以来纳粹党一直处在德国政治舞台的边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希特勒立刻抓住这个举国关注的机会,频频在反对联盟的集会上亮相,极尽蛊惑煽动之能事,在抨击扬计划的同时也大力鼓吹纳粹理念。希特勒的表演让德国民众印象深刻,纳粹党的支持率开始上升,而几个德国财团也开始向纳粹党提供资助,在他们身上压赌注。
纳粹党一向惟恐天下不乱,而1929年爆发的资本主义世界最严重的一次经济危机终於让希特勒如愿以偿。1930年,德国失业人口达到2百万,1931年飙升到6百万。这年德国国家银行宣布破产。纳粹党立刻四处煽风点火,指责凡尔塞条约和战争赔款导致了德国的经济危机,抨击魏玛政府颟顸无能,陷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经济的萧条和社会的动荡使德国民众对民主政治失去信心,开始转而支持右翼党派的极权主义理念。1930年9月的大选中,纳粹党获得18.3%的选票,首次超过德国共产党,成为仅次于社会民主党的议会第二大党。1932年7月的大选中,纳粹党获得37.4%的选票,超过社会民主党的36.2%而跃居为议会第一大党。
纳粹党的选民体现了几个出人意料的特点。纳粹党的宣传攻势主要集中在各大城市,目标是工人阶级(毕竟纳粹党号称是“工人党”),然而最终到手的选票大多数来自农村的地主和雇农,这些人原先支持德国国民党和其他的右翼政党,因为对他们的代表大失所望而转投纳粹一票。纳粹党吸引的工人选票也主要来自中小城市。社会民主党和德国共产党在各大城市苦心经营多年,拥有相当坚实的群众基础,纳粹党在这里没能取得太大的进展,甚至无法吸引很多失业工人的选票,而纳粹党咄咄逼人的造势运动,对争取民意也起了负面作用。从宗教信仰方面看,支持纳粹党的新教选民高出天主教选民两倍,而在天主教主导的德国南部莱茵和巴伐利亚地区,纳粹党的得票率最低。总结这一年的选情,左翼联盟的损失微不足道,天主教中央党稳中有升,而纳粹党其实是把其他右翼党派的选民挖了过来。
这次大选以后不久,属於少数党天主教中央党的德国政府总理帕彭(Franz von Papen)为了建立党派联盟,谋求纳粹党的支持,向希特勒提供副总理的职位,遭到拒绝。希特勒坚信纳粹党能够最终成为议会多数党,名正言顺地独掌大权。不过此时经济危机的高峰已经过去,纳粹党的支持率开始下滑。1932年11月举行的大选中,纳粹党只获得33%的选票,丢失了34个议会席位。历史有时着实令人慨叹,纳粹党上台执政并没有获得德国多数民众的支持,而是德国民主体制本身的漏洞给了希特勒这样一个机会。
这次大选以后,帕彭因为无法建立党派联盟而被迫辞职,军方背景的施莱切将军(Kurt von Schleicher)被总统兴登堡提名出任总理。施莱切为了建立党派联盟,向社会民主党和左翼工会联盟发出邀请,此举得罪了代表保守势力的总统兴登堡。不久施莱切组阁失败下台。在帕彭的说服下,走投无路的兴登堡最终同意让希特勒出任总理,联合德国国民党和天主教中央党一同组阁。1933年1月30日,兴登堡在总统府召见希特勒,授予其执政大权,也给欧洲以后十几年悬而未决的命运划上一个沉重的句号。
3. 粉红色的冲锋队
纳粹执政以后大规模迫害同性恋者,将他们投入集中营,强迫他们佩戴粉红色三角形袖章以表明身份,从此以后,粉红色三角形就成为西方同性恋政治团体的标志。不过纳粹党敌视同性恋只是表面现象。纳粹党从一开始就有很深的同性恋背景,而罗姆掌控的冲锋队,则是纳粹党内同性恋者的世外桃源。
纳粹党的前身是德国秘密社团“遒力会”(Thule Society)。遒力会原名“日尔曼古典研究会”(Studiengruppe für germanisches Altertum),由塞波腾道夫(Rudolf von Sebottendorf)创建。塞波腾道夫醉心于苏非教神秘主义学说,他对古代雅利安人传说的研究是纳粹思想中神秘主义成分的来源。纳粹党早期的一批重要人物,如赫斯(Rudolf Hess)、埃卡特(Dietrich Eckart)、罗森堡(Alfred Rosenberg)等人都出自遒力会。遒力会的另一个特征,就是类似中世纪兄弟会的组织性质,而其中同性恋者不在少数。
纳粹党最有名的同性恋者大概非罗姆莫属。史学家雷克特(Frank Rector)有过这样一段对罗姆的描述:“最引人注目和臭名昭著的同性恋者难道不是纳粹党领袖、冲锋队孔武雄健的总指挥、希特勒最早的亲密战友罗姆吗?众所周知,希特勒的崛起全靠罗姆。罗姆的同性恋情趣不是什么秘密,他明目张胆地光顾同性恋酒吧和土耳其浴池等色情场所。罗姆这种肆意妄为、招摇过市的同性恋事实完全盖过了纳粹党内部反对同性恋的呼声。虽然时常有人抱怨那些‘冲锋队的性变态’太过分,同性恋者在纳粹党这个圈子里还是很有安全感的,毕竟罗姆在党内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罗姆显然和人们心中对同性恋的成见大相径庭。希特勒的法律顾问弗兰克(Hans Frank)说:“认识罗姆以前,我一直以为同性恋者都是柔弱无力、女里女气、自我陶醉、寄生虫一般的懦夫,而罗姆绝对是勇敢无畏的军人楷模。” 罗姆认为,同性恋不仅是一种性取向,而是未来德国新社会里精英阶层的特征。他认为德国最需要的是傲慢冷酷的一帮人,能够毫无顾忌地打砸抢烧杀,心慈手软的异性恋者是无法胜任的。史学家劳斯(Alfred Rowse)观察道:“罗姆冲锋队表现的是一种非常具有男子气概的同性恋形式。他们的世界没有女性,他们住在军营里,每日的活动就是操练、游行和竞技运动。他们有自己的放松方式,慕尼黑冲锋队的娱乐活动尤其臭名昭著。” 这里所谓的“放松方式”,就是同性性行为。罗姆的副官兼性伴侣哥拉宁格(Peter Granninger)专门到慕尼黑的一所高中为罗姆猎取英俊少年,他前后挑选了12人,亲自体验以后再送给罗姆。
希特勒本人的性取向至今尚无定论。无庸质疑,希特勒在早年曾经试验过同性恋。他在维也纳时和一帮同性恋者住在一起,不少史学家认为希特勒在这段时间做过男妓。维也纳警察局档案里也有过希特勒是同性恋者的记录。但希特勒肯定不是单纯的同性恋者,他至少和四个女子有过性行为,其中包括他的外甥女。希特勒对罗姆的荒唐行径相当宽容,对纳粹党内许多人要求处理罗姆的呼声置若罔闻。他多次强调:“我必须指出冲锋队是为完成特殊政治任务而组成的,他们是一个强悍的战斗团体,而不是循规蹈矩的教育机构. . . 除非有违纳粹理念最关键的原则,他们的私生活不应受到旁人指手划脚。”
如果同性恋仅仅是罗姆的个人嗜好倒也罢了,要命的是他提拔的人几乎都是同性恋者,这些人身居高位以后党同伐异,很快使冲锋队成为众所周知的同性恋兄弟会。到1933年,冲锋队已经发展到250万人,超过德国军队十几倍,而冲锋队军官团(Vikingkorps)几乎全部是同性恋者。罗姆的用人原则很成问题,比如他二十年代的性伴侣海因斯(Edmund Heines)被提拔为二级总队长(SA Obergruppenführer,相当于中将),主管整个西里西亚(Silesia)的冲锋队。另一个例子是厄恩斯特(Karl Ernst),加入冲锋队以前是一家酒店的侍者,由於深受罗姆的喜爱而官封二级总队长,主持冲锋队东部预备总队,掌管25万人。希特勒后来也不得不承认,“冲锋队高级干部能力差强人意,是参谋长令人遗憾的个人嗜好所造成的。”
在二、三十年代的魏玛共和国,同性恋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那个时期的欧洲将同性恋称为“德国恶习”(The German Vice),就是因为同性恋在德国相当泛滥。虽然如此,德国当权的保守势力和基督教会对同性恋深恶痛绝,著名的德国刑法典第175条规定,同性恋行为触犯刑法。纳粹党内部对这个家丑也怨声载道,戈培尔和希姆莱都痛恨同性恋。戈培尔在日记中写道:“冲锋队前景暗淡,因为第175条象达莫克里斯之剑一样悬在他们头上. . . 纳粹党成了同性恋的世外桃源,真是岂有此理,我一定要全力抗争。”
希姆莱对自己的反同性恋立场有过一段冠冕堂皇的阐释:“我们国家的女性数量是固定的,大战中我们丧失了两百万青壮年男子,再加上两百万同性恋男子,我们就有四百万有能力交媾繁衍的男子无法履行社会义务,这种性别失衡将导致灾难。那些同性恋者认为这纯粹是他们的私事,殊不知性行为关系到一个民族的生死存亡。一个人丁兴旺的民族才有可能称霸世界,无论再优秀的民族,如果没有强劲的繁衍能力,就如同持有一张前往墓地的单程车票,几百年后定要消亡。因此我们必须明白,如果我们不勉力消除德国社会的这个负担,那么德国乃至日尔曼世界的灭亡将指日可待。”
罗姆冲锋队的同性恋色彩已经成为纳粹党最显而易见的政治把柄,非常容易被敌对党派和党内政敌所利用。希特勒对罗姆的宽容,是因为冲锋队对於纳粹党无可替代的核心作用,而他这样做也承担了相当大的政治风险。但来自内外两方面的强大压力,最终迫使希特勒抛弃自己的亲密战友,向替自己卖命十几年的冲锋队大开杀戒。
4. 二次革命
1930年,纳粹党成为德国政坛举足轻重的力量。此时希特勒认识到,纳粹党要想夺取政权,就必须赢得传统精英阶层的支持,这意味着向保守势力的政治价值观靠拢,发扬纳粹理念民族主义的内容而淡化革命性的社会主义成份。希特勒因此改头换面,竭力和德国上流社会周旋,拉拢他们入伙,以改变纳粹党“造反派”的形像。希特勒的努力颇见成效,1931年一批显要贵族加入了纳粹党,其中包括德皇威廉二世的儿子奥古斯特(August Wilhelm of Prussia),以及黑森亲王(Prince Philipp von Hessen)等人。值得一提的是希特勒邀请奥古斯特和黑森亲王加入冲锋队,而不是新成立的党卫队,表明希特勒对冲锋队的器重。
和纳粹党的政客不同,匪气十足的冲锋队长久以来一直幻想着“砸烂旧社会,建立新秩序”,思想上很难接受希特勒的新观念。这种抵触情绪最终导致了“斯坦恩斯危机”。1930年8月的大选期间,柏林冲锋队指挥官斯坦恩斯(Walter Stennes)公然违抗纳粹党中央的指令,以要求提薪为借口占领了纳粹党柏林支部。虽然希特勒立刻赶到柏林控制了局势,但此事造成很恶劣的影响。以后各地的冲锋队头目有样学样,都和当地纳粹党组织对着干。无奈之下希特勒只好把罗姆请回来整顿冲锋队。罗姆在冲锋队里的威信无人能及,他很快就清除了那些刺头,理顺了冲锋队的组织结构。到1932年,冲锋队和纳粹党组织的关系大为改善。
罗姆成功整顿冲锋队的负作用,就是他在冲锋队的权威根深蒂固,打倒罗姆势必需要打倒整个冲锋队。纳粹党上台执政以后,冲锋队发展到两百多万人,而希特勒也不遗余力地抬高罗姆党内的地位,使罗姆成为纳粹党的二号人物。1933年9月纳粹党的代表大会上,罗姆和希特勒并肩站在主席台前列,让人感觉纳粹党有两个元首。1934年元旦,希特勒专门写信给罗姆,感谢他对纳粹运动作出的贡献,德国各大报纸全文刊登了这封信。该信以华丽的辞藻颂扬罗姆,称他是第三帝国的缔造者之一。言下之意,谁跟罗姆过不去,就是跟希特勒过不去。希特勒如此重用罗姆,实在是对他的冲锋队寄予厚望,因为冲锋队是希特勒改造德国军队这盘棋里最重要的棋子。如果罗姆的政治头脑和他的组织能力一样出色,就不会发生长刀之夜这种事情。罗姆的政治幼稚病和胆大妄为的性格最终断送了他的前程和性命,也断送了希特勒控制德国军队的谋划。
纳粹党执政的第一年,希特勒的权力尚未稳固,不得不和方方面面达成妥协。纳粹党在野时为了吸引选民而大力鼓吹的工业国有化、土地改革等等社会主义施政方针,上台以后都不再提起。1933年7月,希特勒成立“经济事务委员会”,开始规划德国经济的振兴。这个委员会的17名成员全部是大资本家和银行家,包括克虏伯、西门子、博世、泰森、施罗德等人。经济部部长由资本家集团推举的施密特出任。
希特勒的“修正主义路线”根本无法得到以罗姆冲锋队为代表的纳粹党激进份子的认同。对罗姆来说,上台执政只是纳粹革命的第一步,深刻彻底的社会改造还在后面。冲锋队提出的口号是“不要松你的腰带!” 意思就是革命尚未成功。冲锋队的这种激进思想很让希特勒担忧,他在1933年7月1日在慕尼黑召集所有冲锋队干部,向他们郑重宣告纳粹革命已经成功,不会有第二次革命。“我决心无情地镇压一切推翻现行秩序的企图,我强烈反对所谓的二次革命,因为这只能导致混乱。任何人胆敢危及现有国家政权就等於把他的头伸进绞索里去。” 7月6日希特勒和巴伐利亚州长埃普的谈话中阐述了他的观点:“革命不能永远进行下去。革命的狂潮必须加以引导而发展为和平的渐变. . . 无论如何,在经济体系里秩序是必需的,因为经济是一个有生命的机体,其根本法则植根于人类的本能之中,任何转变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希特勒这一系列讲话其实就是在间接警告罗姆。罗姆置若罔闻,继续口无遮拦到处散布革命言论。1933年底,罗姆正式向希特勒提出担任国防部长的要求,准备实施他酝酿已久的改革军队方案。这一直是罗姆的梦想,也是他千里迢迢从玻利维亚赶回来接手冲锋队的原因。国防军已经成为反革命势力的大本营,必须进行大清洗,由献身纳粹运动的革命军人组成的军队取而代之,而他们将成为国家的主人。虽然希特勒对国防军有大致相同的改造计划,但他执政伊始根基尚浅,现在远不是向军头挑战的时候。罗姆不依不饶,和希特勒发生激烈争吵。副总理帕彭的幕僚切尔希奇(Fritz Gunther von Tschirschky)正好到总理官邸办事,记录了下面的一幕:
“很明显希特勒的办公室里正在进行激烈的争吵。过了一会儿我问希特勒的副官布鲁克纳:‘我的天哪,里面是谁?他们想杀了对方吗?’ 布鲁克纳回答说:‘是罗姆,他在竭力说服老头子到总统那里提他的要求。’ 我只好等在外面。办公室的门不是很厚,外面的人可以依稀听见里面的动静。我听见希特勒一遍又一遍地说:‘我办不到,你在要求不可能实现的事!’ 过了几天,我听说希特勒还是去见了兴登堡提出罗姆的要求,被兴登堡相当粗暴地拒绝了。”
罗姆并没有善罢甘休,于1934年2月向内阁递交一份备忘录,要求在冲锋队的基础上组建新的德国军队,成立武装部总管全国的正规军和民兵武装,部长职位自然将由罗姆担任。以罗姆在纳粹党内的地位,这一份文件可以视作纳粹政府向军队开刀的宣言。该备忘录引起军方强烈反弹。鲁莽的罗姆过早将纳粹冲锋队和国防军的矛盾公开化、明朗化,逼迫希特勒在这个问题上表态,是和他的老战友一起冒着失败和下台的风险将纳粹革命进行到底,还是抛弃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投入资本家和军头的怀抱。希特勒面临一个非常艰难的抉择,而他足足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才痛下决心。
5. 军头与政客
魏玛共和国时期的议会民主具有相当的虚伪性,因为议会并不是最终的权力机构,几个独立于议会之外的实力集团和总统兴登堡关系密切,能够借助兴登堡否决议会通过的任何法案。这些实力集团的代表当属国防军和其背后的容克贵族。
容克(Junker)是德国东部的大地主贵族阶级。魏玛共和国时期德国农村的土地占有呈现明显的地域性特征。西南部的巴伐利亚、莱茵、乌腾堡等地农村以小自耕农为主,类似法国;西北部西法利亚、下萨克森、汉诺威等地开始出现中、小地主,但自耕农比例依然很大;勃兰登堡以东地区 - 尤其是普鲁士 - 土地兼并异常严重,这里是容克贵族的根据地,绝大多数人口都是没有土地的雇农。容克的特征是姓氏前面加“冯”字(von),以表明自己的贵族身份。十六世纪普鲁士建国以后,容克们积极从军,累积战功,逐渐成为普鲁士的军事贵族阶级。到了霍亨佐伦帝国(The Hohenzollern Empire)时代,容克把持军队和政府要职,享有极高的社会地位和强大的政治影响力。德皇时代政坛显要人物,包括首相卑斯麦,军政首脑鲁登道夫、兴登堡,陆军元帅龙德施泰德等人都是容克贵族。这时流行的一句谚语是:普鲁士统治德国,容克统治普鲁士,因此容克才是德国的主人。
一战以后,德国按照凡尔赛条约的要求缩编国防军,并撤销参谋部。1920年,冯-塞克特(Hans von Seeckt,1866-1936)出任国防军总长,主持军队的重组。德国一战之前有常备陆军78万人,一战结束时有3百万人,此时必须大幅度缩减到10万人。冯-塞克特的工作卓有成效,德军的精华完整保留下来。魏玛时代国防军不介入国内政治动荡,深刻检讨一战教训,加强对新式战法的研究和发展。二战期间德军一批风云人物,如古德里安、曼施坦因等人,都是这个时期成长起来的。从另一个角度看,新编国防军也全盘继承了容克贵族对军队的控制。只要浏览一眼国防军军官团的名册,你会发现绝大多数的名字都带一个“冯”字。
冯-塞克特苦心孤诣将国防军塑造成为一支国家军队,超脱于国内政治之外,成为一个“国中之国”。二十年代初期德国政局动荡,发生了三次政变。1920年极右翼势力在柏林发动“卡普政变”(Kapp Putsch),纠集当地自由军团占领政府部门,企图推翻魏玛共和国建立极权统治。魏玛政府要求冯-塞克特派兵镇压,遭到拒绝,理由是“德国军人不应自相残杀”。魏玛政府手里没有枪杆子,只好通过工会发动全国总罢工,才迫使政变者知难而退。1926年,冯-塞克特未经政府许可而同意德皇威廉二世的一个儿子参加国防军,被迫辞职。冯-塞克特后来作为德国人民党(Deutsche Volkspartei)议员出席国会,1934年到中国担任蒋介石的军事顾问,策划了对苏区的第五次围剿。
魏玛共和国总统兴登堡是军人出身的政客,也是国防军和容克贵族的总舵主。他生性保守,对霍亨佐伦家族依然充满景仰,希望自己退休以后让德皇威廉二世的儿子接替,恢复帝制。兴登堡同意希特勒上台组阁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他选定的帕彭和施莱切都未能组成党派联盟。纳粹党上台伊始就策划了国会纵火案,并借机要求兴登堡发布紧急状态法令,冲锋队不经过任何司法程序而肆意抓捕德国共产党。然后希特勒操纵议会通过“授权法案”,授予纳粹政府立法权,期限四年,兴登堡也签署了这项法案。兴登堡并不喜欢纳粹党激进的政治主张,但他竭力保持政治立场的中立,只要纳粹政府不侵害军队和容克贵族的利益,他可以容忍希特勒胡作非为。但是罗姆吞并国防军的企图,就触犯了兴登堡的底线。
兴登堡是一个老派军人,对罗姆伤风败俗的行为甚为厌恶。他曾经私下对人说,在公共场合和罗姆这种“后膛装填”(Breechloader)的家伙握手是一件让人恶心的事。如果在德皇时代,罗姆早就身败名裂,被赶出军队了,岂能让他这样的人染指国防军?事实上,出任国防部长的布隆堡(Werner von Blomberg)和武装部队总司令的弗里奇(Baron Werner von Fritsch)都是兴登堡信得过的资深军人。尽管兴登堡对罗姆缺乏好感,迫于希特勒的压力还是同意让罗姆担任不管部部长(Minister Without Portfolio)。
德国军方对希特勒的纳粹党政府一直保持相当高的警惕性,其原因有二。首先纳粹党上台之前鼓吹社会主义制度,其中一项施政方针就是土地改革,矛头直指东部的容克大地主,国防军和容克贵族是两位一体,自然非常紧张;其次纳粹冲锋队人多势众,罗姆咄咄逼人,口口声声要改造国防军,砸烂旧秩序,而希特勒态度暧昧,这也让军头们惶恐不安。希特勒在1934年初向军方提出将冲锋队划归国防军管辖,这更加让军头们疑心重重。十几万人的国防军同三百万冲锋队合并,最后谁吃掉谁是不言而喻的,於是军方拒绝了希特勒的提议,理由是冲锋队的习气和国防军的传统格格不入。国防军和冲锋队既不能合并,也无法共存,就发展成非此即彼、你死我活的关系。
希特勒其实非常希望用冲锋队取代国防军,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军队里没有任何根基,那些军头不会俯首贴耳、听从调遣。但军方掌握着枪杆子,背后有兴登堡和东部的容克贵族支持,执政才一年的希特勒想要对国防军发难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本来希望冲锋队和国防军能够相安无事过两年,为他赢得时间,但罗姆的盲动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过去的一年中希特勒利用“授权法案”对各个政府部门进行大清洗,驱逐大批持不同政见者和犹太血统的人。国防军是唯一免于被清洗的机构,因为大多数容克贵族的家谱里都能够找到犹太祖先。直到1934年5月31日,国防军才象征性地执行了纳粹政府的种族清洗法令,被驱逐的国防军官兵包括5名军官,2名士官,以及31名士兵。希特勒为了拉拢军方不惜法外开恩,这也的确赢得了军方的好感。
罗姆改造国防军的备忘录出炉,大大增强了军头们的危机感。1934年4月初,希特勒应国防军邀请视察战列舰“德意志”号,整个国防军统帅部都登舰随行。军舰离开基尔军港航行在波罗的海上时,国防部长布隆堡代表军方正式向希特勒提出请求,罢免罗姆和冲锋队所有高级头目。作为回报,布隆堡承诺事成之后国防军全体官兵将向希特勒宣誓效忠。军方此举颇有兵谏的架式,不由得希特勒不同意,於是罗姆和冲锋队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
6. 长刀之夜
虽然希特勒答应军方处置罗姆及其党羽,但他此时并没有打算将罗姆置于死地,只是想找机会打击一下罗姆的嚣张气焰,给他一个教训。但纳粹党内部罗姆的政敌很多,包括戈林、希姆莱等人都希望除掉罗姆。戈林是冲锋队首任总指挥,国家秘密警察(即盖世太保)的创始人,自以为在党内的资历、能力高过罗姆,怎能甘居罗姆之下。希姆莱则希望大幅度扩充党卫队的实力,罗姆的冲锋队是他的眼中钉。纳粹党大佬中只有戈培尔比较同情罗姆,但戈培尔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人,关键时刻不会替罗姆出头。希特勒纵有保住罗姆的心思,也架不住来自内、外两方面的强大压力。
1934年1月,戈林的手下迪耶斯(Rudolf Diels)主持的盖世太保和希姆莱的爪牙海德里希(Reinhard Heydrich)掌管的党卫队保安处开始严密监控罗姆以及冲锋队高级头目,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希特勒。2月间,国防军军事情报局(Abwher)也加入了对罗姆的监视。罗姆要么对秘密警察的行动毫无察觉,要么就是完全有恃无恐,他行事依然明目张胆,毫不收敛。
1934年1月,罗姆对纳粹外交家卢戴克(Kurt Ludecke)说:“阿道夫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任意践踏我的主张,我已经今非昔比了。别忘了我有三百万冲锋队,所有关键职位都被我的人占据,阿道夫也知道我在国防军里也有不少朋友。如果阿道夫讲道理,我们就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如果他不这样,我就打算使用武力了 - 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们的革命!” 罗姆在柏林凯宾斯基饭店宴请自己的党羽时又在肆无忌惮地大放厥辞:“阿道夫要把我们都出卖了。他和反革命份子打得火热,只相信那些东普鲁士的将军们!阿道夫曾经是我的学生,他的军事常识都是从我这里学来的。可惜阿道夫骨子里仍然是一个平民,一个笔杆子,一个空想家,一个小资产阶级。” 这些言语都一字不漏地报告给希特勒。
希特勒很了解罗姆的秉性,对他的激愤之词并不以为然。但罗姆下面的举动却让希特勒惊惧。1934年4月间,罗姆因为希特勒明确拒绝了他改造国防军的建议,异常恼火,开始主动和纳粹党内外的社会主义派别接触,寻求他们的支持,准备在纳粹党代表大会上同希特勒摊牌。反对纳粹党的前总理、军人政客施莱切察觉到纳粹党即将分裂,也积极和罗姆接洽。罗姆不自量力地将自己同希特勒的路线之争升级成为权力之争,等於是为自己敲响了丧钟。
虽然盖世太保搜集了罗姆材料在希特勒公案上堆积如山,希特勒仍然不忍心对昔日的老战友动手。从4月初希特勒向国防军承诺罢免罗姆,两个多月过去了,罗姆依然毫发无爽,纳粹党内外的“倒罗”势力早已按捺不住。1934年6月17日,代表保守势力的副总理帕彭在玛尔堡大学(University of Marburg)向学生发表演讲时指出纳粹党内极端份子严重危及保守党派的利益,提醒希特勒不要忘记上台之初和党派联盟达成的协议,并号召德国人民抵制又一次纳粹革命浪潮。帕彭的讲话立刻得到总统兴登堡、国防军、大资本家以及大财阀的响应支持。这其实就是给希特勒发出的最后通牒。与此同时,盖世太保提供的最新材料显示,罗姆正在策划一次政变,准备在6月底发难。虽然希特勒明白这种材料通常水分不少,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於是痛下决心。
罗姆为了缓解紧张气氛,于6月19日宣布冲锋队放假一个月,休假期间禁止身穿制服,以向希特勒显示政变云云纯属谣言。20日,罗姆就动身慕尼黑南部的疗养圣地威西(Bad Wiessee),并邀请所有冲锋队头目到这里参加告别宴会。盖世太保立刻报告希特勒,认为这是罗姆发动政变集结部队的借口。6月21日,希特勒面见总统兴登堡,获得同意使用武力清洗冲锋队。紧接着希姆莱起草了一份黑名单,希特勒亲手勾销了名单上150个名字。6月29日,希特勒在莱茵河畔戈德堡的一家酒店里召开会议部署行动,所有纳粹党首脑都聚集到此。会议结束后戈林和希姆莱立刻赶回柏林,主持那里的清洗行动,而希特勒在戈培尔的陪同下乘飞机来到慕尼黑,准备对汇集到此的冲锋队头目一网打尽。慕尼黑国防军早已接到命令,派出部队占据各个战略要地。在这里希特勒告诉当地国防军指挥官:“这次行动不关国防军的事,我们自己的污垢自己清洗。”
6月30日早晨7点,希特勒的车队在一辆国防军装甲车的护送下冲进罗姆等人下榻的疗养院。这一天是盖世太保声称的冲锋队发动政变的日子,但疗养院门口只有一个冲锋队员站岗,而罗姆和他的党羽都还在熟睡之中。根据希特勒的私人司机坎普卡(Erich Kempka)战后回忆,希特勒手持一条马鞭,后面跟着两个荷枪实弹的秘密警察,冲进罗姆的房间,对不知所措的罗姆说道:“你被捕了。” 在罗姆隔壁的房间里,希特勒发现罗姆的亲信海因斯正和一个18岁的冲锋队员大被同眠。希特勒怒吼:“海因斯!限你5分钟之内穿好衣服,否则我当场毙了你!” 与此同时,其它房间里的冲锋队成员都被揪出来集中在洗衣房里面,然后一个个从罗姆面前走过,被押解上外面准备好的大客车。罗姆表情忧郁,向他们一一挥手道别。最后罗姆也被押上一辆轿车,他面无表情地从希特勒面前走过。
到6月30日晚上,大约有200多冲锋队头目被关押在慕尼黑监狱。希特勒起初给罗姆一个自杀的机会,罗姆不予理睬,於是党卫队头目、未来的达豪集中营指挥官艾克(Theodor Eicke)将罗姆处决。从6月30日下午开始,希特勒卫队头目迪特里希手持黑名单,将监狱里的冲锋队囚犯分批提出来枪决,监狱长认为单凭一份名单就枪毙犯人不符合司法程序,被粗暴地推到一边。与此同时,格林和希姆莱在柏林也开始动手,大批犯人被押到里施特费尔德(Lichterfelde)军营被行刑队枪决,步枪齐射的声音在军营附近整日回荡。
长刀之夜行动中被杀的并不限於冲锋队头目,一些政界要人也遭毒手。6月30日早晨两个秘密警察来到前总理施莱切家门外按铃,然后推开迎接的女佣,冲进客厅枪杀了施莱切和他的夫人。另外一位被害的军方人物是前军情局局长布里多(Ferdinand von Bredow) 。纳粹党早年的领袖之一施特拉赛(Gregor Strasser)被枪决时子弹射穿动脉,血涌如喷泉,但没有立刻就死。海德里希冷酷地说:“这头公猪居然还没死,那就让他把血流干吧。”
在6月30日和7月1日两天被杀的人超过400,其中包括大约200个冲锋队头目。其他被抓捕的人送进达豪集中营,苟延残喘几年后也都陆续丧生。二战以后在纽伦堡法庭上有关方面提供的被害者最终人数为1076人。看来长刀之夜并不仅是针对罗姆冲锋队的清洗行动,而是一次大规模剪除异己,打击政敌的杀戮事件。事件过后兴登堡虽然对两位将军的遇害感到震惊,但还是勉强签署了一封感谢希特勒的电报,从而将此次血洗行动合法化。国防部长布隆堡代表军方发表宣言:“元首以军人的果敢和超凡的勇气攻击并粉碎了政变者。国防军作为整个国家唯一的武装力量,一向置身于国内政治纠纷之外,将以军人的忠诚和奉献精神表达感激之情。”
7. 后话
1934年8月2日,总统兴登堡逝世。希特勒立刻颁布法律,将总统和总理职位集于一身,成为德国元首。同一天,国防部长布隆堡命令国防军全体官兵向希特勒宣誓效忠,誓词如下:“我在上帝面前庄严宣誓,将毫无保留地服从阿道夫 ▪ 希特勒 - 帝国元首、国防军最高统帅的命令,并以一个英勇军人的名义信守誓言,乃至牺牲在所不惜。”
长刀之夜行动以后冲锋队一蹶不振,大部分队员被党卫队吸收,於是在这里借尸还魂。虽然希特勒表面上成为国防军宣誓效忠的统帅,但对这帮军头依然放心不下,时机成熟以后就开始逐步修理国防军。国防部长布隆堡由於对希特勒的支持而官运亨通,1935年出任新成立的战争部部长,兼任武装部队总司令;1936年成为希特勒册封的第一个陆军元帅。1938年,60岁的布隆堡和26岁的格璐恩(Eva Gruhn)结婚,然而盖世太保查出来格璐恩曾经做过妓女,於是希特勒要求布隆堡解除婚约。布隆堡拒绝抛弃年轻的妻子,辞去所有军职远走海外。
纳粹党执政初期的武装部队总司令弗里奇非常反感纳粹党的所作所为,和同僚的谈话中也毫不掩饰对希特勒的轻蔑态度。弗里奇在1938年遭到盖世太保陷害,被指控和一个男妓保持密切关系,希特勒以此为理由迫使弗里奇退休。弗里奇愤懑异常,坚持由军事法庭审理此案,甚至要求和希姆莱决斗以挽回名誉。军事法庭很快宣布弗里奇无罪,但希特勒没有再起用他。二战爆发,希特勒给了弗里奇一个炮兵团的指挥权,派他参加波兰战役。弗里奇在进攻华沙时阵亡。弗里奇是国防军德高望重的老将,被盖世太保用如此下流的手法构陷,激怒了一大批军方要员,其中包括总参谋长贝克将军(Ludwig Beck),军情局总长卡纳里斯海军上将(Admiral Wilhelm Canaris),陆军元帅威兹勒本(Erwin von Witzleben),以及后来出任西线总指挥的克鲁格将军(Günther von Kluge)等人。这些军头组成密谋集团,开始了长达6年的地下抵抗运动,策划了几次刺杀希特勒的行动。
整个二战过程中,不少国防军将领对希特勒阳奉阴违,到战争后期就时常拒绝执行他的命令,这也是希特勒大力发展扩充党卫军的原因。纳粹德国覆灭前夕,希特勒抱怨最多的就是国防军没有不折不扣地实施他的战略意图,才导致一败涂地。在最后的日子里,躲在柏林地下掩体里的希特勒和他的党羽,大概对11年前的长刀之夜有了更深刻的反思。戈培尔在1945年3月说的一番话可见一斑:“我向元首阐明,1934年我们本来有机会彻底改造国防军,不幸未能成功。罗姆的主张本身是正确的,只是不能让一个同性恋和无政府主义者来贯彻实施。如果罗姆的品行无懈可击,6月30日被枪决的就不是几百个冲锋队首领,而是几百个国防军将校了。整个事件的发展非常令人悲哀,直到今天我们还深受其害。那一年对国防军进行革命性改造的时机已经成熟,但元首最终没能抓住机会。我们今天是否能够弥补了当年的损失都是值得疑问的,至少我个人非常怀疑。”
长刀之夜,希特勒及其党羽和国防军首脑们痛饮鲜血、弹冠相庆的时候,大概没有料到第三帝国最后土崩瓦解、灰飞烟灭的结局吧。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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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 Swastika”, by Scott Lively (Author), Kevin Abrams (Author), Kevin E. Abrams (Author), Abiding Truth Ministries 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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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History of The Gestapo”, by Jacques Delarue (Author), London: Macdonald 1964
“Who voted for the Nazis?” by Dick Geary, History Today 10/1/1998
“Hitler and the Rise of National Socialism”, by Stephan Gallagher, German History: Chapter 1C 1/1/1991
http://www.spartacus.schoolnet.co.uk/GERnazigermany.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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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看戈培尔的传记,知道老戈喜欢写日记,他的一篇日记中轻蔑的提到现代法西斯的鼻祖墨索里尼,说他无法和元首相提并论,因为元首是一名革命家。从这上面可以看出来,老戈算是纳粹的死硬派头子了。
戈培尔的确紧跟希特勒,虽然好几次立场有问题,但最终都能屹立不倒。他同戈林、希姆莱等大奸大恶相比,更象一个佞臣。
马上就给安排,而且还是扫黄前沿阵地上。
说几句正题吧,我发现像戴笠这些人包括各配而在内,虽说是佞幸之类的人物,可倒也有猎犬一般的忠诚,不怪主子对他们青眼相看。
小资产阶级的军事社会主义,跟大资产阶级的政治趣味相去甚远,被清洗毫不奇怪。
二战初期德国赢在将士齐心用命:将校研究和使用新战法,而士兵勇敢无畏。后来如果适可而止,不进攻苏联,而是一面经营欧洲,一面大力支持隆美尔进击非洲和中东,那么德国就又有国土,又有资源,又有后方,应该短时间上是赢定了的。
而长期来说,再延着当年亚利山大的征服路线,出中东,征波斯,解放印度,窥视东南亚,也是大有可为。
而如果是冲锋队上台打仗,没了有经验有思想的职业军官,让一帮同性恋老流氓领着一群毛头小子上阵,其最好的结果估计和当年搞南昌起义拉杆子差不多,一边搞一边丢。也和在苏区一样,血雨腥风,国内自己就乱了。勉强搞起队伍,去打别人,也是仅凭热血而已,还不够当炮灰,挡马其诺防线的炮弹呢。别忘了具体实施大迂回坦克作战的将领们基本都是国防军一派的。
现代LGBT运动的鼻祖啊,呵呵
感觉长刀之夜就是纳粹党的四一二啊,类似于斯大林清洗托洛茨基?都是继续革命派被清洗啊~
另外没事查了一下这人:
结果发现他后来跑到中国,给蒋公当顾问一直当到1949年:
另外,这个是为什么?
犹太人不是不能拥有土地吗?
而犹太人认母系。
纳粹的犹太人认定标准也只要血统里有犹太人成分。
所以容克贵族有犹太祖先。
用邪恶的手段做事一开始做出来总是能快速得利,令人兴奋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冷静下来看清形势的人就少了。
你这个例子放在日本身上也完全一样,而且更有可能变成现实,如果当初日本不从东北入关,我们中国真不一定能再夺回东三省。
那天皇的皇宫肯定就定在沈阳了。
从日军正规部队踏上中国国土的那一天起,小日本的命运就只有两条道路可选:要么彻底征服中国,要么被中国军队彻底赶走,或自己跑路,别无选择。可这都不是日本人的战略意图,日本政客一直想搞经济渗透,政治提携。而关东军一群罗姆式的中下级丘八却搞武装进犯,而既然已经侵略了,又不想迅雷不及掩耳地把中国占了,而是拉线儿屎,今天一个事变,明天一个事变。占地方也不是意图全占,而只想捡便宜的捞,把中国东部作为太平洋战争的后勤补给站,哪有这么好的美事?当年成吉思汗-蒙哥-忽必烈花了多少年才把羸弱的南宋给消灭?
日军小商小贩的意识太浓,见利而忘害,又没有统一的战略,结果就只能陷在泥潭里了。
而在国际战略上也是,日本陆军要北进打苏联,日本海军要南进打英美,其实走哪条路,只要陆军海军全力配合就有胜算。可最后来个海军南进,而陆军西进(打中国)。典型的日本式精神分裂战略,这就‘点背不能怨社会’了。
陆地大国往往前期的表现就是平时一盘散沙,要靠抵御外敌才能团结崛起。当年西班牙就是靠驱逐摩尔人而建立的近代强国,法国靠驱逐英国人建立的近代强国。日本人别看一开始得利,最后早晚要陷进泥潭,除非多几个冈村宁次,把日本人装扮成中国人民的子弟兵,可日本人我前面说过,是蜗居在几块小岛上的民族大杂烩,从中国去,从朝鲜去,从南岛去的,加上本地早就来的棕种人,搅在一起。所以,杂交后的整个杂种民族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倾向,症状就是鸡一嘴,鸭一嘴;龟田说东,山本说西;小林要打狗,冈村要骂鸡,谁也管不了谁。而就个人性格来说也是:菊花与刀,一会儿正经,一会儿阴邪;一会儿平静,一会儿抽疯;今天说好的事情,明天就变卦了。所有任何好的军纪都很难长久维持,都是有便宜自己先抢,有花姑娘自己先干。那能不招人恨吗?
即便蒋介石收复不了东北和其他失地,将来是自己人蒋经国也要收复,不是自己人的李宗仁、白崇禧、毛泽东也要收复,拼十年要收复,拼一百年也要收复。从欧洲的历史来看,英国再牛,诺曼底再从法理上讲怎么属于英王,一个岛国也不可能在陆地上长久打败一个陆地大国,最后还是要被法国赶走。何况日本人连半点侵略大陆的理由都没有,除非自己承认是武大郎的后代,要找西门庆报仇。
即便退一万步讲,中国人一直收复不了东北和华北,甚至又丧失了河南和江淮,但只要日本人攻不进潼关,进不了四川,国民政府就始终存在,那么日本人的政权就很象历史上的辽国和金国,都是前有败而不倒的汉族政权,后有更为凶狠的军事强权,最后,前面的骨头没啃完,后面自己屁股让人爆菊花了。就是美军不扔原子弹,苏军也早晚南下收拾小日本,那日本人和中国拼个什么劲呢?
根据地缘政治,一个国家在即将崛起的时候,首先一定要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陆权国家?还是海权国家?自己要替代的是老一辈的陆权国家?还是老一辈的海权国家?象德国在崛起的时候就是天然要替代法国和其他欧洲国家的陆权国家地位(俄国只能最后对付),因为它们的地理位置是相近的。而日本是天然就应该去替代英国的海权国家地位,因为它们的地理位置也是相对照,相呼应的。那么在德军横扫欧洲的时候,日本人应该做的是当仁不让地去抄掠继承英国在亚洲、澳洲的政治遗产和物质遗产。当然,美国在菲律宾会横加阻拦,但只要日本不直接挑战美国,而是积极防御,那么美国的孤立主义势力是不会让美军太多介入亚洲事务的,而如果德军不进攻苏联,而是横扫非洲和中东,那么会在那边吸引住美英两军的主力,而隆美尔手里只要有一半进攻苏联那样规模的军力,有百万钢铁雄师,他也会在与美英对决时占据上峰的。这时,美国哪里会顾得上自己在菲律宾的那点利益呢?日本的战略就很清晰了,以海权国家的态势从日本本岛开始,沿朝鲜半岛、琉球、台湾、香港、马来亚、缅甸的沿海地区攻城略地,而与中国大陆保持亲善和提携的关系,以争取一个稳定的后方。那么日本陷在大陆的百万陆军就一定能横扫东南亚,并登陆夺取澳大利亚。到时候与德军会师在印度,一个在南部,一个在中北部,瓜分印度。就完成了对苏联和英美的分割包围。
同时,德日应该鼓励中国向陆权国家方向发展,走当年强汉、盛唐的征服路线,向北,向西出击,收复外蒙和中亚的失地,直接挑战苏联的强权,这从中国人的心理上也是最能接受的选择。而同时,德军从西线出击,那么苏联就危险了。
中国的地理位置很特殊,既可以向陆权国家发展,也可以向海权国家发展,但陆权发展的受益更大些。因此,斯大林非常有地缘政治眼光,拼命在中国扶持自己的势力,而日本人又总是白痴一样总是在中国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欺凌中国,最后中国倒向苏俄,放弃了陆权发展的战略,放弃了向中亚的进取,直到苏联解体。其实,对于中国来说,历朝历代都是得中亚则兴,失中亚则衰。中亚距离世界的中心-中东仅仅是一步之遥,控制了中亚,中国就对世界的中心形成了虎踞龙盘的态势。
到现在红尘落定,发展海权,向海洋出击,是中国主要的发展选择。但其实中国沿海的对面能有什么呢?无非就是浩瀚的太平洋,而自己发展海权的唯一理由就是捍卫自己从东北亚到中东的海洋生命线。可最近从租用巴铁的瓜达尔港,再建铁路的战略意图不难看出,其实海权能得到的东西,陆权也一样能得到,而且更近、更安全。
他早年跟罗姆也有过一腿?
希特勒对待政敌、以及“劣等人种”时确实缺乏人类的感情,不过对待纳粹党内的老同志,尤其自己小圈子里的人却是十分亲切和宽容的,这一点从很多他身边人战后的回忆录上可以看到
据说同性恋在集中营的地位还不如犹太人,这似乎又可以从侧面印证希特勒的潜在同性恋倾向。往往一个反同到歇斯底里程度的人,其本人心中恰恰有一座断背山(比如《美国丽人》里那个身为退伍军人的父亲)
而反犹方面也是同样,关于希特勒的身世,其拥有犹太血统的可能性一直无法排除。希特勒的父亲是一个私生子,而三个可能的生父中就有一位犹太富商,希特勒奶奶怀上这个孩子时正好在他家做女佣。而此后的很长时期,该富商每月都给这个女人一笔钱。如果希特勒真是犹太人后代的话,正好可以说明他疯狂反犹背后隐藏的基本动机
现在网上也有很多这样在白痴
岛民的大陆情节啊,在海上漂了一辈子了,做梦都想上岸啊。
朝鲜,台湾,东南亚,澳洲都是岛,满足不了日本人做大陆民族,由小日本进化为大日本的幻想,所以,再高的智商,再高的战略,日本早晚还是要入侵中国大陆。
当然,这也是历史造成的。英国也曾经尝试登陆欧洲,找法国西门庆算帐,人家诺曼底才是真正英王的老家,也曾经打赢过好几回,但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英王也终于明白了,渔民就是渔民,山民就是山民;海盗就是海盗,山贼就山贼。这都是上帝安排的命运,没办法只好向海洋发展,却捡了个大便宜,成就了"日不落帝国"。虽然后来各个殖民地都相继独立了,但自己的民族基因却撒遍了全球。
澳大利亚不算大陆吗?比日本大多少倍?比东北也大多了吧?当年只要日本把和大陆国共缠斗的任何两个师团偷运上澳大利亚,再把跑去东北和一千万中国人抢地盘的两百万日本移民搬到澳大利亚,绝对把大硬地的一小撮子民给赶跑,实现二次殖民,这在国际道德上没有任何负罪和政治包袱,这叫黑吃黑,比侵略中国正义一百倍。而美国人想封锁都难,澳大利亚可不是塞班岛,日本人可周旋的余地就大多了。
小日本既不懂中国历史,更不懂世界历史,折腾了一百年,死了几百万人,最后全白忙了,还搭进去北方四岛和自己作为独立国家的政治脊梁。所以要想成功,光学理工是远远不够地,更要熟悉中外历史。
因此道:要想纵横天下,多看"春秋史话" - 铁手快出钱,买我龙眼的广告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