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货币之锚》第四章:对“人”的塑造(3) -- 本嘉明
(一)
在殖民主义时代,宗主国对殖民地的管治,也会与时俱进,试以日本为例。
初占台湾时,日本认为台湾人民“畏威而不怀德”,用残酷清剿的方始先后镇压了岛内大陆移民的亲中人士和不服从日治的高山族(高山族因为狩猎,日据前期拥有大量枪支)。随后在人民服顺后,渐渐改用“内地延伸政策”,即除了日本的议会政体外,大量内政方面的政策法令,基本参照日本本土,将台湾看作日本本土的延伸。
日本殖民当局在社会的各个细节掺入日本元素,设在台湾的“帝国大学”,是现在台大的前身。各中小学都有日本教师,二战结束后,日本人撤离,台湾人在几十年后再以小学的班级为单位,凑钱请当年的老师回来故地重游,以金饰品相赠留念。
台湾本省的人民,虽然有很多跟大陆中国人不对眼的地方,但仍然是普通而正常的社会人,有自己的优缺点。他们能那样善待童年的日本老师,日本老师也应该没有虐待过当年鞋都没得的童鞋们吧。
小本在中国做外贸时接触的那些小生意台商,并不是那么不堪,大家是差不多的人;在加拿大的台湾同胞,就更是谨慎做人。郭董是台湾本省人中的龙凤,就一定是个恶得冒烟的超级恶霸吗?
(二)
我们不可否认,中国离两大消费市场(欧,美)太远,参加进国际贸易体系太晚。以至于第一批外资(几乎完全是海外华人资本)进来时,县乡长们以“我们这里的女孩漂亮”争相招徕------这是事实,除此当时还能说什么呢?
开放之初,你要说中国是半殖民地,那肯定是放屁;你要说是1/4殖民地,仍然是放屁。但你要说来的“客人”中,就没有一星半点骨子里的殖民者意识,那还是放屁。
郭台铭手里,台湾的鸿海,大陆的富士康,显然走的是两条经营路子,如同殖民前期“有差别的管理”。那么将来,会不会渐渐趋同,走向“内地延伸”,将台湾的标准移植到富士康来呢?郭台铭是个勇于任事的自虐狂,一天工作15小时,这种人坏是坏不到哪里去的,我认为他慢慢地会这么做,已经想到这么做。
但时代不等他。
想想看,十几亿人迸发出的活力和追求,在这片火热大地上终日不知疲倦地忙碌,这带来的一日千里的变化,就算是海子里专业看盘的,也目不暇接,何况你一个天天陷在事务堆里的,君临百万雇员的大忙人?郭台铭事事亲力亲为,底下普工的遭遇他会不知道?只是没想到后果的严重性罢了。我大老板每天还忙得像只被狗撵的耗子,打不死的蟑螂,你们那点小事破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于是就出大事了。
其次,是别人也不以为然。当然这些别人,能惊动到霸气十足的郭董,也就不一般。我们不能铁板钉钉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对话:
“小郭啊,做大事不要婆婆妈妈,不就摔了三四个娃子吗?有我们大家在,安啦。这‘人民免煮专政’,你负责‘专政’,我负责‘人民’。免煮?这里有谁说过免煮了吗?”
这不仅是富士康的问题,是个有共性的问题。如何克制外资老板/民营老板对不合理的利润无止境地追求,也克制地方官僚情不自禁地金权勾结,而得到一个“劳资权”三方能够共生的局面?
钱能解决的问题,TG绝对能解决------因为问题总是先后冒头,TG可以集中优势钱力去打;钱不能解决的问题,联合国都不一定能解决------这是四面开花。
先说劳资关系。在体制内和平地克制资方,可以想到的,有几个方面:
1)ZF作用。
2)舆论作用。
3)工会作用。
4)自发怠工。
在目前的阶段,小本不大赞成建立独立或半独立工会。
因为在富士康的案例中,一旦建立完全顺从工人意志的工会,那么工厂里的大陆工人为主的工会和台干(及台干帮凶)会构成尖锐对立,泾渭分明,不但无助于事态的缓和,反而把过去的旧帐也翻了起来,双方纠结于对方的缺点,天天诉苦大会,就跟今天的民进党-国民党之争一样。
台湾人对两蒋时代外省人欺压本省人,是有切肤之痛的,但在大陆的台资企业,实际上“台干”在台湾老板的纵容依靠下,正做着当年老蒋手里的国民党同样的事,其中有好事,也有坏事。
历史上,如果没有老蒋带着外省人退守台湾,就不会有美援,不会有“建设亚洲自由基地”的动议,不会有四小龙之首的大跃进。因为单凭台湾本省人,美国不容易这么热心。同样的,如果没有台湾老板进来大陆,没有台干们的作威作福,今天中国的经济格局,又是另外模样,因为在微电子工业和机械制造业上,香港和东南亚的华商根本是不行的。
(三)
那么,怎么善用舆论资源呢?
小本建议,在行业专业类报刊中,搞“一报一刊”,就是挂在行业报下面,出副刊,几个记编分出来,自负盈亏,同时仍接受报社的领导,是为“挂靠”。
中国的行业报纸,因为可以系统内硬派,所以是盈利的,当然有几个人在看,是另说。由于行业色彩强,时政比重小,意识形态属性弱,所以可以考虑放开一个个小口子,而且目前也在试行转制了。但时间确实不等人,民怨沸腾之下,可以用“副刊”的方式加快步伐------因为整体转制,事业单位转企业单位,很多老人不愿意,舒服惯了,所以进展很拖拉,不能指望一步到位。
这等于说,这个步兵师很老旧,不能高速机动,那就把所有车辆抽出来,先组成一个机步营,抢先赶路,去投入战斗。
而增发的副刊,不可以摊派订阅(或只允许摊派一半),必须走出社会去搏读者,那么,<证券报>,<机电商报>等的副刊,会非常起劲地挖富士康的“污点”。同时,因为是本行业的专业报纸,编辑记者不大会说外行话,报道仍然会普世点,但就不至于煽情煽出一地的鸡皮疙瘩。
而且舆论的力量,毕竟比较软性和理智,不会像通钢工人一扎堆,说:没人理咱是吧?打他个丫挺的!
当然,就因为副刊一贯是比较软性的,不像正刊那么正经,就可以放开思想,请几个外援嘛。比如我们萨大,你要说请他单枪匹马,去枪挑七八部滑车,那我们也不敢试的;不过他老人家伙了排骨哥,组个“《农林水产报--鲇鱼副刊》驻东京派出所”,每期枪挑七八个版面,应该没有问题。
(四)
任何一个伟大的企业家,刚生下来的时候,未见得“异香满室,三日不散”那么吉祥,都一样是“一段木头,名誉极坏”。
等到了二三十岁,在看不见的手的斧凿之下,一段段原木渐渐有了形状,大家方才欣赏得来:噢,这个是琉璃猴子,那个是黑白通吃。然后到了四十多岁,事业同肚腩一起有成,就开始漂白补伤,打蜡抛光。接着是五六十岁,就是一道道上丹漆金粉,光华无比,令凡人不敢仰视。然后呢?七老八十,排排摞起,等着进场吧。什么场?不说也罢。
这么一段人生,那看不见的手,就极其重要了。基本上,第一只手,是市场,你要读穿《穷爸富爸》,理解怎么能赚;第二只手,是“家教”和“社会教”,也就是人品的养成;第三只手,是ZF,划红线不许犯规。当然其他还有一些小手,如爱情力量啊,等等吧。
中国目前,就第一手还行,其他的,都乏善可陈。而二三手之所以那么差,ZF的不作为和不明白该如何作为,恐怕是主要原因。
(五)
小本把今天的中国局面,比作“三驾马车”,那么推而广之,也不妨把全球工业文明,看作“三驾马车”,就是美,欧,中。
这里头,欧盟有很浓的“改良社会主义”色彩,注重公平和福利。美国有浓重的“自由市场资本主义”色彩,注重资本效率。那么中国呢?
这个“大三驾马车”,实事求是说,欧洲是左驷,TG的党纲,固然比欧洲更左,但行动上,则是跑在欧洲的右边。但问题是,欧洲右边有两个马位(中驷,右驷),中国在哪里?
本来这不是个问题:
1)中国人喜好“中庸”,被人夹在中间,那是相当地温暖,左的好处也有点,右的好处也沾点,而且你们俩谁力大,就跟谁走,每次举手都赞成票,你换位思考一下,何乐而不为?
2)中国人料敌从宽,别看今天这“大三驾”在金光大道上撒欢,保不齐峰回路转,就是条独木小桥,那跑在边上的,喜欢极端的,必然危险。
所以优选方案,中国应该在中驷。
情况却并非如此。
中国在近20年里,同美国为了这两个马位问题,夹缠不清,时不时地移形换位,搞得能看门道的,都眼花缭乱,就更别说看热闹的赌马阿叔了。比如说,张五常教授,认为中国现有的经济制度,是史上最好的制度。他是一贯旗帜鲜明反《劳动法》的自由市场派,这个“最好”,大家当然能理解字面下的意思。从30年的高速发展看,如果张教授是对的,那么无疑,中国是右驷,而美国是中驷。
在接下来跑的过程中,中国需不需要同美国换位,自己主动跑到中驷?怎么换位?这是每个人都不妨一试的问题:你理想中的中国,是个什么样的社会?就是眼前这个吗?中国应不应该批量生产“郭台铭”?
这个根本性的问题不底定的话,ZF都不知道该怎么出手,去斧凿未来的企业家和社会面貌。而如何塑造企业家,也同时影响到了如何塑造产业大军中的各行各业,包括普工们,影响到塑造所有的人,因为企业家不但是标杆,而且给大家管饭。
中国能不能出现比尔-盖茨那样的,赢也赢得,舍也舍得?
天下左右,匹夫有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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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因为一时受了挫折,用词太过。
前段时间某个很著名的id在维护钓鱼门时间是说过类似的话。这在逻辑是站不住脚的,在感情上是有杀伤力的,对论证不但毫无益处,只能把中立者越推越远。
这个典故,出于张五常教授《中国的经济制度》第七节:“分成方程式的效果”之开篇部分。
这篇论文很有趣,也相当有力。张教授在七十几岁应科斯所求写来,先用英文写完,再亲自翻回中文,应该是最忠实于原意的翻译了。
我打印出来,装订成册,有段时间随身携带,看了20遍不止了。你不妨找来看看。
一般我随身携带时间比较长的,只有地图集。
看来小本对所看中阶级的力量很自信么。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家拉开场面斗就是了。 无所谓对错,就是不认同这个判断。如今短期内翻天固然是不现实,但想让猪死前不叫两声,扭几下,这也没什么指望。平衡点总是斗出来的。
简单但现实的思维方式--"斗虽然无益`大局`,但`大局`于我有屁的干系。我死也不让你爽。"
“中国能不能出现比尔-盖茨那样的,赢也赢得,舍也舍得?” 比尔盖茨是什么样的? 你眼中的比尔盖茨,无论在规模还是实质意义上,这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 无非是杀人吃肉要最凶,熊来了跑路要更快而已。 人要做食物,熊要来,这是不变的。
整天嚷嚷“再没人割肉济穷,怎么得了”。殊不知,该割的就是嚷嚷者的肉。 巴别塔的寓言还真有意思。
所以呢,幻想与自身利益不直接相关的行为是没用的,琢磨怎么样让对手死快些才是实在的。
1. 从台湾人善待童年的日本老师,推出
2. 日本老师也应该没有虐待过当年鞋都没得的童鞋们吧
再推出
3. 台湾人知恩感恩
这个反推的结论不是唯一性的。比如说,很多父母小时候对自己的子女不好,子女也未必知恩感恩,但是还是有很多子女长大后善待他们。所以呢,如果台湾人无条件的仰慕日本人,把他们当父母,那么2,3不需要成立,仍然会有1.成立。
本大发文一向性本恶,怎么到了这里突然变成性本善啦?和本大商榷。
很喜欢看你的文章。但冲你这篇,我决定把屁股坐在劳方。本来觉得即使是富士康的问题,为了大局也不应该打压富士康,这可好,一些势力反倒努力把富士康描绘的像小白兔一样了,这什么呀?得了便宜还卖乖!
有这么一句话:这里是罗曼蒂克生活方式。这里指的是新天地。
更不等于是合理合情的。
我甚至于怀疑“除此当时还能说什么呢”并非张文所原有,如果张在写此文时,有一个学者的严谨态度的话。
-----------我是对的。
懂得说话的女士作招商队长。舆论破口大骂,县长回应:「美丽是资产,不利用可惜。
的公园与娱乐,推销他们的方便交通,水电供应,光辉历史,甚至他们的女孩有多漂亮——我没有夸张!
你看,人家的用词就谨慎得多。
中国政府的职能在转换。以前工厂和政府都是站在一边的,工人也很幸运的是站在一边的。完全木有对立的局面。现在工人不再当家做主,工人和工厂的关系的红色温情变成了劳资关系,政府就有点不知道怎么唱戏了。首先,是资本家家管理工人,上交了大把的钱给政府的雇员发工资,买枪造炮。其次,政府还要说工人也很幸福,也要在工人面前做个老大。那么矛盾几出来了,工人受了资本家的委屈,该怎么办?
其实具体的事情不该政府出面,政府的职能是给出规则,然后让一个独立的机构(劳资律师团之流)来专门打这类官司,帮工人讨还公道,维护工人利益。
到头来都一样,整个产业垮了,谁也活得不好,劳资“双方”的提法有问题。
与劳资的利益都密切相关的是政府,政府重新把握主动,成立专门机构处理类似的问题,派常驻代表。
对工人们来说,工人代表未必能代表工人的利益,政府才能解决问题。
本大写的也是事实。台巴子那个不在中国玩女人的。
“如果他们要收获仇恨,他们会得到仇恨,有一天这个仇恨要用血来偿还”
这家伙绝对是美国派到中国进行渗透的第五纵队。
当年反对劳动法,他是叫的最响的。
张无常的理论,多数时候要反其道而行之!!
资方肯定会这么做,如何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