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记忆中的晋陕蒙民歌 -- 酥油茶
小时候,我其实是很喜欢唱歌的,可惜母亲很少唱歌,也对此不感兴趣。她生长的年代里,周围只有“大海航行靠舵手”这样的红歌,而这些歌她也从来没有教过我。
于是我只有去找姥姥,就是我的外祖母,她会唱一首民歌,一首调子很曲折婉转,歌词却悲凉粗旷的歌。
这首歌的歌词是这样的
交城的山来~~
交城的水,
不浇那个交城就浇了文水;
灰毛驴驴(儿)上来~~
灰毛驴驴下,
一辈子也莫拉坐过个(guai)好车马...
交城的大山上
没有好茶饭,
就是那个(guai)莜面栲栳栳还有那山药蛋
......
[FLASH]http://www.youtube.com/v/J9TFlPAsXRE[/FLASH]
歌中所讲的,是那大山里的人世世代代的艰苦生活,给人的回味,却不是一味凄苦,而是别有一种悠远自在,难以描述的心绪在里面。
我没事就会哼起这首歌,哼唱的时候,就好象祖先世世代代的灵魂附体到了我身上,千百年来走过的无数的山,无数的路,和赶路时的心境,全部都浓缩在这歌里。
同龄人里喜欢民歌的,可以说是少之又少,但直到大学那个各样人都有的奇怪园子里,我认识了一位同样爱好晋陕蒙民歌的男生,这里称他为阿圆。阿圆是英语系的,但却是我见过的“书袋加诗人”的奇才,十几岁似乎就把世上的书读得差不多了,尤其精通俄罗斯蒙古中亚历史。
我和阿圆隔三差五就会在路边小店里小聚一下,一边喝点青梅酒,一边讨论文学历史加点杂事,但真正的主题是酒过三杯之后,阿圆诗性大发,对酒放歌,从他那里,我第一次听到了许多极富有感染力的晋陕蒙民歌。
山西和内蒙以及陕北这一大片区域,从(汉人)的方言和文化上说,是连成一片的,此地的人们,在贫瘠艰苦的环境中,内心的生命力以及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就如沙漠里盛开的花朵,酝酿的鲜果一般格外强烈甜美。而晋陕蒙民歌,就是这样一种生命力的猛烈表达。每次听歌的时候,都会被这种力量震撼住,难以回过神来。
阿圆唱过得歌,网络上都很难找,目前搜到了《兰花花》这一首。
《兰花花》这首歌里表达的凄厉美艳的浪漫情感,其强度是中国民歌里罕见的,倒确实符合这块土地上的女子的个性。兰花花是一个“一十三省属第一”的闺女家,被强迫与自己的情人分离,嫁给了一个叫“周老猴子”的糟老头,兰花花面对厄运,没有哭泣,没有软弱,而是选择不顾一切地与斗争,一定要和心上人在一起。
谭维维版,歌词改过,没有原来的直接:
青线线的那个蓝线线 蓝个荧荧的彩 生下一个兰花花 实实的爱死人 五谷里的那个田苗子 数上高梁高 一十三省的女儿哟 就数那个蓝花花好
正月里那个说媒 二月里定 三月里交大钱 四月里迎 三班子那个吹来 两班子打 撇下我的情哥哥 抬进了周家
我见到我的情哥哥 有说不完的话 咱们俩人死活哟 长在一搭 咱们俩人死活哟 长在一搭
http://www.youtube.com/watch?v=TxRIAbLdRl0&feature=related
这是最早的歌词版本,但感觉还是郭兰英老师唱得更好些。
[兰花花]
兰花花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人。
五谷里(那个)田苗子,数上高粱高,一十三省的女儿(呦),就数(那个)兰花花好。
正月里(那个)那个说媒,二月里订,三月里交大钱,四月里迎。
三班子(那个)吹来,两班子打,撇下我的情哥哥,抬进了周家。
兰花花我下轿来,东望西照,照见周家的猴老子,好像一座坟。
你要死来你早早的死,前晌你死来后晌我兰花花走。
手提上(那个)羊肉怀里揣上糕,拼上性命我往哥哥家里跑。
我见到我的情哥哥有说不完的话,咱们俩死活呦长在一搭。
http://www.56.com/u55/v_Mjg4MDY0MDQ.html
这首民歌让我联想起西方歌剧里的卡门,或者歌剧魅影这样的极富浪漫色彩的不朽之作,而且在感染力上也绝不在这些剧目之下,希望有一天我们的文化输出,可以大胆地推出一些自我表达强力的作品。
猜测“猴老子”应为“后老子”,即为继父的意思。
陕北话里应该是没有猴老子的说法,“老子”是父亲的意思。
感觉猴老子应该是类似的蔑称用词,“周家的继父”封建时代应该不会有这种说法。
晋陕蒙地区各地叫法应该是略有区别的,我对方言不大熟悉,但感觉上猴老子就是类似“糟老头子”的意思。
不过有另外一种可能,“猴”这个音在陕北话里有“小”的意思,这个音可能没有对应的字。
比如“猴娃娃,猴小子”意思就是“小孩”。
“猴老子”也可能说的是“小老头”的意思。
另外有一首民歌《三十里铺》也是表现年轻男女分离时的情感,写实也很好听。
歌词:
提起个家来家有名,
家住在绥德三十里铺村。
四妹子爱见个个三哥哥,
我是我的知心人。
三哥哥今年一十九,
四妹子今年一十六。
人人说咱二人天配就,
我把妹妹闪在半路口。
叫一声凤英你不要哭,
三哥哥走了回来哩。
有什么话儿你对我说,
心里不要害急。
洗了(个)手来和白面,
三哥哥今天上前线。
任务就在那定边县,
三年二年不得见面。
三哥哥当兵坡坡里下,
四妹子崖畔上灰塌塌。
有心拉上句话知心话,
又怕人笑话。
歌曲说的是真人真事,其中四妹子凤英至少在90年代还在世,三哥哥就不知道是不是牺牲了。
不知道你们那里有没有,比如小孩子淘气可以说“你个毛鬼神”!毛鬼神还有很多故事,类似西方神话里的小家神
也叫毛鬼神,不过这样的故事我只听我外婆讲过,像我母亲这一辈人基本上对毛鬼神都没什么敬畏了。
据说,以前在农村如果你对毛鬼神尊敬有加,毛鬼神就会以适当的方式报答这个家庭。比如米缸里的米永远也用不完拉,水缸里的水每天早上都是满的,等等。听我外婆说过一个:有一家人过年蒸糕,结果由于没有给毛鬼神供奉,毛鬼神把一锅的糕给变成了窝窝头了。有时毛鬼神又会以恶作剧的方式来报复或者报答。
其实陕北,内蒙和山西有很多文化方言都很相似。走西口就是陕北和山西人过不下去了去内蒙讨生活的。
另外,我还听山东的同学讲山东农村也有类似的神,不过我忘了是不是也叫毛鬼神。呵呵。
后来49划分的省有搭配的成分,而不是按风俗民情,这一片地方应该是有个统称的,我想不起来了。
交城的山来交城的水~~~
交城的山水实呀实在美——
交城的大山里驻过游击队~~~~
游击队里有咱的华政委——
……………………
华主席领导咱除四害~~~~
无产阶级铁打江山传万代——
俺怎么记得是“老猴子”?
是“猴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