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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摘】 铜镜录之芳踪何处（一）

　因为最近在看《东周列国志》，忍不住来旧话重提一下。周幽王与褒姒的情事，在帝后传奇里有小草的帖子“红颜祸水”里提到过，对于“红颜祸水”，到底是隔着年代久远，没有什么切肤之痛，只是对那绝世容姿有着无数的好奇与遐想。

　　直接推动西周王朝灭亡的美女褒姒，有着离奇的身世：夏朝最后一任皇帝夏桀在位时，突然有一天褒国的两个小民变成了腾飞的龙，降落在夏桀的行宫，口吐白沫自言是褒国的两个大人物，夏桀大为惊慌，巫师卜卦已毕说这是吉兆，不如把龙的唾液收藏起来，于是把两个金盘放在两条龙面前，接了些许后两条龙腾飞而去，不知所终。时光悠悠便是千年以后，周王朝第十代君王姬胡末年，皇宫内储物的朱柜发出光芒，守护官员打开朱柜捧出金盘，姬胡去接时，不慎打翻在地，金盘内的龙涎历经千年还是原样，流到地上竟然变成一只小鳖，在庭院里乱跑，一个宫女不小心踩过小鳖的足迹，心中忽有所感，从此肚腹膨胀，有了身孕，姬胡大怒，下令把这名宫女关押起来，姬胡死，儿子姬静继位，仍没有把她释放，直到她怀孕四十年后，突然肚子作痛，生下一个女孩，姬静自然认为这孩子是个妖孽，下令把孩子扔到河里溺死，这个离奇的传说是说“一切自有天意”，一环紧扣一环，与此同时，首都镐京有童谣曰：　

　“桑木做成强弓，细草编成箭袋，周王国不再存在。”姬静好不烦恼，严禁人民制造和贩卖桑木弓和细草织成的箭袋，他以为只要如此，他的政府就稳如金汤。有一对从乡下来的贫穷夫妇，不知道这个法令，带了这两样东西到镐京来贩卖，被士兵抓住，丈夫见机得快得以逃脱，妻子却被抓住杀了，丈夫逃到河边，见河里漂着一个女婴，上空还有一群鸟儿护卫，丈夫救下这女婴，投奔褒国的朋友去了。不用说，这女婴就是怀孕四十年生下的“怪物”，再后来倾国倾城的美女褒姒。

　　姬静死，儿子姬宫涅登上王位，即为周幽王，这是个任性妄为的君王，即位不久，三河乾涸，歧山地震，大臣向他奏报，他却说“干我何事？”仍然向各地征选美女，大臣褒（王向）诤言直谏，幽王大怒，将他关押起来，褒家的子弟为救父亲，各地寻访美女，褒姒此时约莫15、6岁，被褒家宣称为女儿送入宫去，幽王一见，龙心大悦，立即释放褒（王向），从此后专宠褒姒一人，书上写“食则同器，坐则叠股”，好不亲热。为讨她欢心，还废掉了皇后申氏，太子宜臼，改立褒姒为后，褒姒所生的儿子伯服为太子，然而这位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褒姒，任是幽王想尽万般花样，从未展颜一笑，幽王引为恨事，佞臣虢石父献策将骊山上御敌用的烽火点燃，景象壮观或者能引王后发笑，幽王此时为了引褒姒一笑已是无所不用其极，我倒不认为他是出于爱情，而是病态的好奇心，不暇去想此事的严重后果，立即起驾骊山，点燃烽火，各路诸侯滚滚而来，在烽火台下待命，幽王却派人传令，只是和大家开个玩笑，请诸侯散去，诸侯们面面相觑，满腹愤恨，狼狈离去，褒姒看到诸侯们忙忙来了又去，颇觉可笑，不禁嫣然一笑，幽王大乐，立即奖赏出这个鬼主意的虢石父黄金千两，所谓“千金一笑”，便是从此得来。再往后的故事就类似“狼来了”的寓言，幽王原来的岳父申侯被逼协同犬戎部落对镐京发动攻击，幽王再次点起烽火向诸侯求救，诸侯不至，镐京被攻陷，幽王和太子伯服被杀，褒姒陷身于乱军之中，从此不知所终。幽王在位十一年，褒姒陪伴他九年，如果入宫时是15、6岁，失踪时年方24、5岁，真正是花样年华，亡国妾妇的境遇可想而知。

　　史实叙述完毕，前面罗里巴嗦，荒诞不经的一段，无非是说褒姒是上天降下的劫数，或许是前朝的报复也未可知。呜呼，事物的发展总有它的必然性和偶然性，一个腐朽的王朝灭亡是必然的，而褒姒只是个偶然罢了。中国历史上类似荒诞的传说层出不穷，我只把它当笑话看。书上还说褒姒是个有心机而狐媚的女人，使计让幽王废掉了申后和太子，这一点我也颇可存疑，问题是──我很难想象一个面若冰霜的女人是怎么个狐媚法，她从不笑，我不认为她有那么复杂的心机去取悦君王，达到巩固自己地位的目的，揭开种种传说的面纱，面纱下的褒姒只是个冷漠寡欲的女子。她对幽王，对宫廷生活统统不热衷，所以她从不笑。对一个妃嫔众多的帝王来说，哪一个妃嫔相貌最美，哪一个就最得宠似乎可以当作定理，但是也不尽然，也要附加一些独特的性格魅力，褒姒的个性显然乏善可陈，我只得猜想世间曾有过怎样惨绝人寰的美丽可以不附加任何人格魅力就让男人迷恋如斯，从这一点看，褒姒倒真象个妖，缺乏人的感情，绝对的美丽，绝对的冷漠。史泰龙也是从来不笑的，但他是面部肌肉麻痹，总有过想笑的冲动吧，而褒姒的面部肌肉和神经都没有问题──事实证明，她是会笑的，只是不想笑而已，这不是仅靠心机就能做到的。

　　几年前看过电视剧《东周列国志──骊山烽火》，片中演褒姒的是个不知名的演员，容貌算不得倾国倾城，但难忘眉宇间那股清气，褒家的儿子找到褒姒后，立刻把车马给她坐，自己徒步而行，半路上摔了一交，褒姒看着这个笨拙憨厚的小伙子嫣然而笑，我想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喜欢上这个酷酷的美女的吧──我好像是喜欢她，跟电视剧的演绎有关，演到那著名的一笑时，诸侯散去，褒姒笑得突兀，配着妖异的音乐，整个画面透着诡异，真是亡国的一笑！对于这个真正是一笑倾国的美女，我没有多少理智的看法，那烂透了的政权，随它烂去！只是可怜了无辜的百姓。

　　电视剧的最后，褒姒大笑着奔跑，长发散开，衣带飘飘，身影逐渐与一匹野马重合，如果她真是妖精，会无影无形的从人间散发而去，不留下一点痕迹吧。

　　又是旧话重提。美女西施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个类似女间谍的角色，她身负亡国之恨魅惑吴王夫差，让夫差从此醉没在温柔乡中，纵情声色，吴越势力渐渐颠倒，最后被越王勾践所灭。我很小的时候看过一部吴越故事的电视剧就是这样描写的，和金庸大师的《越女剑》构思相似，西施还是范蠡的情人，两人情义深重，西施温柔雅丽，范蠡是风神如玉的白衣少年郎，好一对神仙眷属。越国战败，身为臣子的范蠡忍痛献上西施，西施忍辱含垢与夫差周旋，作为越国的内应。结局怎样我却忘了，或者是夫差要西施与他一同逃走，西施这才道出一向对他毫无爱意，夫差大怒拔剑刺死西施，范蠡赶来，只赶上情人死在他的怀里；或者是那个著名的泛舟五湖，二人一同归隐的传说。

　　然而在书里，发现与西施一同被献给吴王的，还有一位美女郑旦。文种献上美人计后，越王便在全国范围内寻访美女，有说越女如花，然而绝世美女到底难求，寻访了半年在宁罗山下同时发现了西施、郑旦。郑旦之美貌应该不亚于西施，书中讲二人比邻而居，每日相与浣纱于江，如同一对并蒂芙蓉，美人来自乡间，越王使人教习她二人歌舞，礼仪，这才进献给吴王。夫差见之大喜，二人同样貌美，可不知怎的，西施更受宠爱，郑旦心中郁郁，经年而死。看及此，我心中涌起一个可怕的联想，也许这西施是个狐媚有手段的女子也未可知，如果越王对她二人曾经面授机宜，要她们以美色迷惑夫差，二人应该同仇敌忾，而不应该互相嫉妒才是，可见二人并不知道自己是美人计里的道具，到吴国后不过成了吴宫里两个普通的嫔妃罢了。

　　再说范蠡与西施的关系。西施与郑旦刚刚被发现的时候，越国人闻听美人之名，争欲识认，范蠡果然不愧后来成为富甲天下的陶朱公，善于聚敛钱财，设柜收钱，美人登上朱楼让众人观望，商人重利，在范蠡眼里，美人不过是可资利用的工具罢了。吴国亡后，范蠡见越王勾践丝毫没有封赏功臣之意，连妻子都没有携带，当夜便遁入五湖，给文种留下了“狡兔死，走狗烹”的劝戒。后世传说范蠡同时携走了西施，遂有“载去西施岂无意？恐留倾城误君王”的诗句。设想范蠡扁舟独往，妻子尚且丢弃不顾，何况一吴国妾妃乎？西施最后的芳踪，必是被勾践夫妇赐死无疑。勾践其人，十分凉薄，为我多不齿。我觉得范蠡其人也油滑得可怕。其实范蠡为人类似“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大丈夫，“炒不烂，蒸不熟”的铜豌豆，为人处事自有自的一格，但对于这种零缺点，浑身上下连“阿格琉斯之踵”都没有的人，我本能地感到厌恶，感觉到不是性情中人，理智完全驾驭了情感。象看言请小说中，我就喜欢看到男主角为女主角心动神伤的苦情段落，我本人偏向于悲壮英雄，象刘邦与项羽，我偏向项羽；诸葛亮与周瑜，我偏爱周瑜。我这般思想，完全没有道理可言，不过是小儿女心态罢了。

　　便是夫差与勾践二人，我也偏爱夫差多些，史书上讲夫差“生得昂藏英武，一表人才”，感觉上夫差也是个人物，颇有男子气概，那么西施对夫差是否有情？吴国亡时她的心向着吴国还是向着越国？在浩瀚历史长河中，一个柔弱女子的心思不过是烟尘中的烟尘罢了，又有谁能揣测呢？然而啊，美女，美女总是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