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医院往事——序言 -- duanjian
因为小时候形成的美好印象,我现在都很馋茄汁鲭鱼或者茄汁沙丁鱼,其实鱼真不怎么样。即使现在,日本和韩国也是世界午餐肉消费大国,无他,二战刚结束,很长时间没见过肉了,这时候来罐午餐肉,顺胳膊流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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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主楼和家属院之间是一片医院的后勤设施——车库、托儿所、锅炉房、洗衣房、食堂、大礼堂和篮球场,这里就是我们这些小孩子们的乐园。
这里最热闹的当属的篮球场。篮球场有两块相连的场地,四个篮球架对着排开,场地四周种着一圈柳树,场地早年是土地,后来升级成了水泥地。
后来听说足球是世界第一运动,但我感觉当年在中国篮球才是第一运动,那时医院的篮球场经常会有各种比赛,有院里各科室之间的,也有与院外其他单位的,父亲是兼职的裁判,所以我也就成了篮球场边的常客。每到篮球比赛的时候,那是相当的热闹,比赛场边真是彩旗飘扬、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左一层右一层,而最高兴的莫过于推着自行车卖冰柜的老大娘了,一箱冰棍保准卖个精光。
前两年我到大兴安岭旅游,在一座小镇吃午饭时,意外的发现旁边的篮球场正在进行比赛——当地的林业局对阵森林警察支队,不由得信步踱了过去,挤进人群之中,感觉那么亲切却又有几分陌生,恍惚间竟然好似回到了当年一般。
后来,篮球比赛越来越少了,篮球场上只见院里孩子们身影,而大人们的身影则更多的出现在了羽毛球场上。院里早先是没有专门的羽毛球场的,人们都是在空地上打野球,后来医院在在配电室旁边的空地上修起了三块羽毛球场地,四个角还竖起了几根灯杆,也算是灯光球场了,加上那地方三面都是楼,风很小,在当时也算是一流的场地了。
篮球场侧前方就是洗衣房,一进洗衣房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就是两台巨大的圆筒状洗衣机,那形状、那个头,感觉就像火车头一样。两台洗衣机旁边各有一台铸铁的甩干机,外形就像两个铁铸的大鱼缸一样。这两样东西工作起来可为惊天动地,轰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所以洗衣房感觉就像一个大车间一样。
洗衣房对面,与篮球场相连的地方就是洗衣房的晾晒场,那里密密麻麻的立着好多根一人多高的水泥桩子,桩子的顶部都有一个铁的弯钩,每到风和日丽的日子,洗衣房的职工们就会在桩子之间拉起粗粗的麻绳,然后把洗好的床单、被罩等搭在绳子上晾晒。这时这里便成了我们捉迷藏的好去处,白色的床单随着风翩翩起舞,在阳光下散发出一阵阵洗涤剂特有的香味,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与篮球场相对的就是医院的大礼堂,早年大礼堂和食堂是一体的,一头是舞台,另一头就是卖饭的窗口,中间的大厅摆放着大圆桌和凳子,在一角里树立着一排柜子,那是职工用来存放饭盒的地方。礼堂两边都是高大的玻璃窗,采光良好,只要把桌子、椅子收起来就成了礼堂。早年医院在大礼堂开会或搞演出,大夫、护士们都要自带椅子,后来在旁边盖起了新的食堂,原来卖饭的窗口粉笔,大厅里装上了电影院里的那种木制固定座椅,这才算是成了专用的礼堂。
小时候,电视还是个稀罕玩意,谁家有台12寸的小电视就能吸引一大群人人。那时医院有了一台18英寸的大彩电,每天晚上都会在礼堂里放电视,于是,从晚上6点多开始,医院里的男女老少几十口子都会挤在礼堂里等着盼着电视里的赵忠祥赶紧消失,《加里森敢死队》、《大西洋底来的人》那熟悉的声音和画面快点出现。说来奇怪,医院的大礼堂从来没有放过电影,电影都是在主楼后边的一大片空地上露天放映。后来医院附近盖起了一家电影院,免费的露天电影慢慢也就消失了,代之以医院在电影院包场。
医院道路的一侧都种着一排高大的杨树,大树下好东西不少:
春天有一串串的树籽和成片的杨花,我们曾经把杨花扫到一起,然后用火柴点着,杨花的燃烧速度着实惊人,几乎一下子就烧完了,虽然好玩但颇不尽兴,于是将一破旧的大扫帚点着,那东西很耐烧,看似要熄灭时,举起来在空中挥舞几圈,便又红红火火的烧了起来,不幸被父母看见,在屁股被扫帚问候和“玩火尿炕”的恐吓下,这游戏便终止了。
夏天树下有阴凉,还一条条绿色的、红色的毛毛虫,可以用棍子挑起来吓唬女孩子,后来又有了黑色的天牛,捉来攒在罐头瓶子里可以卖钱。很遗憾没有知了,记得看某篇小学生优秀作文写一片知了声如何如何动听,让儿时的我很是向往,后来除外闯荡,领教了知了“动听”的声音后,不由得暗自庆幸家乡没这玩意儿。
秋天是我最喜欢的,树下有绿色的、黄色的落叶,一帮小伙伴低着头在地上的树叶中搜寻着,发现中意的树叶便搜集起来,去掉叶子后比试“拔根”。开始都选新鲜粗壮的,结果它们战斗力薄弱;后来换成发黄或发黑的,时间长了还是有输有赢;再后来有秘方流传开来,大家都把搜集来的“根”放到穿着的鞋子里,捂上几天再拿出比试,果然战斗力不俗。除了小孩们的“拔根”,大人们也会搜集落叶,父亲每年秋天总要搜集好几麻袋的落叶,说是用来引火。搜集来的叶子堆在院子的一角,我的一大享受就是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下在树叶堆里面打滚,现在想想,还真有点美国电影里的那种浪漫感觉呢。
男孩子都喜欢爬高上低,不过爬树是个技术活,能上树的小孩都会得到下面一群小孩的瞻仰(刚学会这个词的时候我在作文里就是这么用的)。像我这种四肢不发达的,只能是抱着树瞎蹭,家里的院子里有一棵父母结婚时种下的钻天杨,颇为高大,我层发誓要爬到树顶上去看看,可惜从来没爬到过比窗台高的地方,后来家里返修两方,这棵钻天杨变成了凉房的房梁,我还颇为伤感了一阵。
比爬树更刺激、也更具有挑战性的是爬烟囱,我们医院里的大烟囱兼水塔那时应该算是整个城市的制高点了,无论是远观还是近看,都是威风十足。烟囱上有一列铁扶手,最下面的扶手离基座有2米高,为了防止孩子们攀爬,在最下面的几节上还缠上了铁丝网,不过这点小伎俩阻挡不住我们探险的脚步,大家总有办法爬上去。不过我胆子小,最高的一次爬到一半就不敢上了,现在想想还真挺遗憾的。
相对来说比较容易的,也是最常玩的是顺着梯子爬到食堂的顶上,一来可以通过天窗俯视后厨,看看今天食堂做啥饭,二来食堂顶上地方大,还有很多方形的小烟囱,我们以此为掩体,玩打仗游戏。
至于爬锅炉房的煤山,那就没有任何技术难度了,虽然煤山面积很大,而且一座连着一座,不过煤渣落到鞋里很不舒服,而且我最喜欢的白球鞋很容易被弄脏,所以爬的并不多。
说到上低,最刺激的是下到锅炉房外面的热水池里,那池子直径大概10米,高4米,下面是1米多深的水,离水面大约半米高的地方纵横交错的几根粗大的铁水管,在高温的烘烤下,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白色的水蒸气。院子里有几个胆子大的孩子敢顺着铁梯子下到里面,在铁管子上走来走去,看的我们目瞪口呆,生怕他们一失足掉进水池里,被煮熟了——传说那里面的水可都是开水。
不过这个项目难度太高,像我这种胆小的小孩可不敢尝试,我们敢做的是钻地道。拜主席当年“深挖洞”的号召所赐,那时各单位里都建有防空洞,上学时候还专门看过三防教育的电影,印象深刻的是电影里防空警报响起,老师将讲台推到一旁,递上露出一个洞口,正在上课的孩子鱼贯而入,下面的地道里宽敞明亮(点着电灯呢,呵呵),小朋友们一排排坐在凳子上继续上课。
我们小学教室的门口也有一个防空洞,入口是一段倾斜的用砖启程半圆形通道,顺着一条倾斜的土质的坡道往下走个二三十米,拐个弯就进入了2米多高的地道,往前走大约3、4米,一道铁栅栏门拦住出路,很遗憾学校从来没组织我们进到里面去躲避空袭,而且里面黑黑的,空气也不像地面那么让人舒服,全然没有电影里那种感觉。(后来上中学时,我们的一位老师是厦门人,他说他上小学时经常要钻防空洞躲避国民党的炮击和空袭),于是每到考试时,他最希望的就是响警报、钻防空洞,呵呵。)
80年代的时候,医院要盖高干病房,在挖地基的过程中,一段段防空洞裸露了出来,我和小伙伴们曾经钻进去参观了一下,感觉和电影《地道战》里的地道差不多,比较狭窄,远没有三防教学电影里的地道那么“豪华”,没啥好玩的。
除了防空洞,对于儿童而言,还有一种形式的地道——地沟。地面挖成沟后,三面砌上砖,中间铺设暖气管道和给排水管道,最后顶上盖上水泥预制板即可。在地沟还没完全完工时,我们一帮小孩会从没盖预制板的地方钻进去,打着手电在里面走出一段路后,再从其他没盖板的地方钻出来。有一次,我和几个小伙盘用工地上捡来的木板在地沟的暖地管道上搭起了一张床,铺上草甸子,睡在里面冬暖夏凉,很是舒服。于是,我们几个相约,如果父母再打我们,就躲到这个据点来藏起来,美其名曰“离家出走”。可惜没过多久那地沟就被盖上了,我们的“离家出走”没了根据地,只好作罢。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正好儿童乐园收尾,祝大家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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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医院在我们当地算是豪华建筑,而要说医院里早年最豪华的建筑,那当属托儿所了——独门独院,二层小楼,有点共产主义的味道。托儿所的院墙挺高,上小学时我们几个曾经在周日翻墙进去过,难度不小,院子里能放得下百十号人,角落里放置着铁质的滑梯和秋千,那是我们的目标。
二层小楼的一层左手是幼儿班,里面是布满了四个小轮的竹编推车,几个月、一两岁的孩子或躺或站在车里,里面常常是哭声一片,只有上午10点、下午3点,妈妈们跑过来喂奶的时候相对安静些;一层右手是小班,二层是中班和大班,格局都差不多,一进门是开放式的厕所,左面一排小便池,右面一排小格子间似的大便池,都贴着白瓷砖,往里走分为里外间,外间是娱乐区,靠墙环绕着一排凳子,供小朋友们学习和做游戏,里间是一排排的儿童床,是小朋友午睡的地方。
上了小学的我们还喜欢去托儿所玩,一是有滑梯和秋千这种外边不常见的东西外,还有“滑楼梯”的游戏。托儿所的楼梯和医院不大一样,有两层扶手,一高一低,我们可以屁股坐在低的扶手上,用胳膊夹着高的扶手往下滑;有些胆大的孩子则更是敢爬在高的扶手上或者站在低的扶手上往下滑,而在医院的楼里则不敢这么干,因为大人说那里的扶手“有病菌”,不许小孩们摸。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幼儿园有人管,不让我们这些大孩子进去,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越是不让越要玩,说实话,那种时刻担心被人发现、随时准备逃跑,以及成功摆脱追逐的“犯罪快感”感觉真好,让人乐此不疲。
现在,医院大院的位置已经是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了,周边房价是全市之冠,天天汽车拥堵不断,全没了早年印象里的那种安宁和清净。
据父亲说,医院60年代新建的时候,选址的地点是城郊,那时,医院的北面是城市的护城河,西面是护城河汇集起来的一大片沼泽地,东面和南面是某公社某大队的一大片菜地。
从我记事起,医院周边就慢慢有了变化,先是东边的菜地变成了一所中学,后来沼泽地变成了公园,再后来护城河越来越臭,最后被整个填埋了,上面盖起了各种铺面,彻底消失了。
医院本身则不断向南扩展,菜地逐渐缩小,乃至消失,在原地矗立起了高干病房、卫生学校以及一栋栋家属楼。对于有些人来说,城市化是一个田园风光被钢筋水泥的丛林替代的令人伤感的过程,但对于我们这些小孩来说,那带来的欢乐可就非同一般了。
虽说菜地可以在夏天黑夜里偷点西红柿、黄瓜,或者在春天、秋天让大人带着去放风筝,但比起盖楼的工地来,菜地的吸引力可差远了。
工地是个热闹的地方,这里你可以看到让你兴奋不已的大卡车,还有平常难得一见的翻斗车、大吊车,甚至还有只在5元人民币上见过的挖掘机;地面上沟槽纵横,楼群林立,砖堆、预制板堆、水泥堆、沙堆密布,各种塑料管、木片、铁条俯拾皆是,这里就是我们小孩的游乐场、梦工厂,这里就是我们的战场、我们的天堂。
斯文点的小孩可以在沙堆上堆炮楼、挖地道,还可以用红砖做底盘、沙子做炮塔来堆坦克进行对撞。当然少不了经典游戏——“尿炕”,把一堆沙子堆起来,上面竖着插一个草棍,然后一圈孩子轮流用双手挖沙,谁要是在挖沙时把草棍弄倒了,那就会大家一起大声诅咒晚上尿炕。
一般的男孩子最热衷的是操纵各种“武器”,卷扬机是重机枪,坐在后面不断推撞闸刀,有一种《桥》里老虎狂扫德军的感觉;运钢材的推车是榴弹炮,可以变换射击的方位和角度,嘴里还要大声怒吼“预备,放”、“轰轰轰”;运水泥的小推车是坦克,一个人蹲在车斗里,架上一根扫帚把或者塑料管充作坦克炮,两个人在后面一边一个推着前进,迎着对面的敌人“坦克”冲锋,“向左”、“向右”、“发射”,忙得不亦乐乎。
另外一个常玩的游戏是在楼房里捉迷藏——大家一起爬到楼上,找一面墙做集结地,一番“石头剪刀布”后,一个“搜寻者”面朝墙站好开始数数,其他人顿做鸟兽散,各自找地方藏起来。数到十之后,搜寻者一方面要搜寻其他人,另一方面要看好集结地,以免让隐蔽着先于自己跑回集结地。未被搜寻者追上、安然返回集结地的下一轮继续隐藏,被搜寻者发现、晚于他返回集结地的下轮就要竞争“搜寻者”的岗位了。由于楼里空间狭窄,房间多,障碍物多,因此观察不便,时常有遭遇战的感觉,一旦被搜寻者发现,两者之间的速度的比拼则是整个游戏的高潮,气氛颇为刺激、火爆,有点好莱坞大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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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散布路过一个小区的工地,突然想起了儿时的情景,由于工地周围被围挡遮蔽的严严实实,只看见里面吊车林立,于是信步走过去看看,结果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不让进,想来这里再也不是儿童的乐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