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茗谈(四十五)-1 -- 本嘉明
美国的总统,自凯撒(小罗斯福)之后,起居有如皇帝,往往被视为“王朝”,比如说布什王朝,克林顿王朝。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代皇帝,我看是尼克松。
把尼克松翻来覆去地解剖,可以理解美国现在和未来大量的“隐藏的真实”。
此前,我们选了两个角度看尼克松:
1)下人(就是麻匪,参看《茗谈31》)。
2)敌人(东部东林党,参看《茗谈40》)
今天,我们从“内人”的角度,再仔细看看。
(一)
尼克松身边最得力的四大天王,是:基辛格,BOB HALDMAN(哈德门,茗31-5提到过),John Ehrlichman(香港译作艾理文),CHARLES (CHUCK).W. COLSON(库松),副总统阿格钮。
这四人中,只有基辛格是善终的(其实他在华盛顿政界小圈子里早已名声狼籍,但兄弟连还用得着他)。而其中的COLSON(库松),是非常特别的一位。
首先,我们要说一说,尼克松要怎么定位?
我个人的意见,他是个商鞅式的悲剧人物。他大刀阔斧改革了美国的政治和经济,治理了越战这个超级杨梅疮,刻意制造了“美俄中三国鼎立”的局面(当然毛爷爷也乐意配合)。但他剥夺了太多美国的新英格兰地区世家们的特权,最后自己落个悲惨下场。他对美国的热爱,对国际事务的热衷和高超技巧,是肯尼迪之流东部的娇骄大少们完全不能比肩的。美国能及时有这样一个人,是她的国运好。
库松为尼克松的第一个总统任期服务时,年仅38岁。他是个厉害角色,而尼克松能够感召他为自己所用,第一因素就是尼克松拥有众人惧怕某事时,他一人向前的巨大勇气。第二因素就是尼克松能给库松更远大的前程和抱负。
中国高贵知识分子的代言人,当然是屈原大夫。总体上,他们是由三种主要特质组成的:爱,忠诚,和孤愤。
爱和忠诚,为什么会带来孤愤?
因为做人比较“轴”,认死理。
库松做人也很轴。水门事件后,他被判刑入狱,服刑前后认真改造思想观,皈依基督教新教(属于自发组织聚会祷告的小众教派形式,当时在美国政界jy上层流行),后来写了本自传《BORN AGAIN》。因为信教,他对自己的上半生做了比较老实客观的评价,是解析当时的美国政治生态一个不可多得的视角。
我们还是从八卦说起。
(三)
库松之轴,首先因为他是瑞典移民第三代。小本以前说过,美国的白种人,也分三六九等。瑞典裔又少又穷,就连意大利裔也看不起他们。库松从小刻苦读书,最后拿到了哈佛的全额奖学金(他父亲花12年的业余时间读出一个法律学士学位,在东部的哈佛帮大律师们的淫威下讨一口剩饭,供不起儿子读大学)。但当哈佛大学的注册主任亲切地约见这个穷小子,恩赐他这个奖学金时,轴人拒绝了!
他发自内心地讨厌哈佛所充满的,东部贵族的优越感,以及哈佛一贯的对于普通家境的白人/有色人种学生的歧视气氛(当时的这种气氛,只有谄媚到家的殖民地劣等人,比如说某些香港印度大少才刻意视而不见)。而同为“常春藤”的布朗大学给了他一个海军后备役奖学金,这意味着海军可以随时征召他(当时正是朝鲜战争年代),他宁可去了布朗大学,等着派往韩国。
他在海军当到少校后,转到华盛顿的海军部工作,随后被麻省共和党参议员(与民主党参议员肯尼迪同期)聘为助理。他的工作极为出色,因为交给他办什么,他就办什么,绝对服从而且不择手段,所以任何政党政治的肮脏手段,他很快都掌握了。
后来转而为尼克松服务后,他窜升极快,甚至最后同尼克松分享一间办公室!(尼克松不喜欢椭圆办公室,不见外人时在行政大楼办公室工作,库松的巨大私人办公室就在他隔壁,其实是一间大屋子隔出的两间)
别忘了,库松还是常春藤毕业的东部人,跟布雷德利一个背景的!
他怎么能讨到尼克松的欢心呢?他是尼克松打击政治对手的“棍子”大炮,一轰一个准,威力巨大。但在平时,他也干了不少很轴的事,让老尼感动。
(三)
尼克松本人是爱尔兰裔,1969年就任第46届(第37任)总统。1971年10月的一个夜晚,总统助手库松还在白宫办公室里加班,总统则在当晚对全国人民作电视演讲。按惯例,演讲完后,尼克松打电话给库松问问他对演讲效果的意见。电话里聊完了,总统问:“哎,Eugene Ormandy今晚在哪里演出?”
库松立刻明白,悲催了。
Ormandy是美国有名的费城交响乐团指挥,总统的二女儿(嫁给艾森豪威尔孙子的那位)前几天在肯尼迪中心看了他的演出,赞叹不已,于是无事一身轻的总统心动也。
本来挺美好一个事儿,但当时库松正在忙经济问题,身边只有一个白宫预算主任,和这两位大干部的秘书。而白宫分管教科文卫的工会大姐已然下班了。秘书们赶紧查当天的《新民晚报》,发现只登了肯尼迪中心的剧院和歌剧院节目表,恰恰没有音乐厅的。白宫接线生也吓坏了,猛打肯尼迪中心的总台,但总台9:00后无人接听!
耐心等了六分钟,尼克松打电话来催问,库松唯唯诺诺,赶紧抓紧------事后BOB HALDMAN是这样评价库松的:你活该,根本就不该让老板出大笼子(白宫),他说啥你就啥啊?他都这个年龄段了,还怕啥?
白宫接线生直接把电话打到了费城Ormandy家。德艺双馨的老头正在书房,对于尼办的亲切关怀一头雾水,老实交代说自己今天没排班儿。
都9:25了,库松头更大了,他打电话给尼克松的贴身仆人:“老孟,老板上床了吗?”
“哪儿啊,正在林肯厅打太极,劲头大着呢。”
“完了完了,老孟你行行好,告他一声,Ormandy今天不演出------一定要在主席休息好,心情好的时候说啊,切切!”
9:35,总统又来电了:“查理,Ormandy今天不在肯尼迪中心是吧?那好,非常好------不如你查查今晚到底演神马?要不我自己打个电话去?”
库松已经走投无路了,答应老板立刻回覆他。库松的女秘书想起来,自己认识肯尼迪中心餐厅领班妈妈桑。库松仗着尼办副主任的牌头,在电话里好生央求人家大小姐替自己跑过去看一看音乐厅在干哈。
傻大妞居然真的去了。原来音乐厅叫二炮文工团给号了,满屋子军官。难怪报纸上没有!
秘书叫通了五角大楼,好歹那里总有人值班。不错,今晚是“黑领带庆典”,四大军种的军乐队汇演。
9:53分,库松向总统汇报:“都是军乐,老板。比郎朗的难听,再说你都听过了。你要去,还得换礼服------您今天日理万机,一定很累鸟。”
最后那句说坏鸟。“查理,5分钟内在南门备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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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找圈子‘今天有点问题,所以这一节先登在《经济管理》了。
后续几节,下周先登在“本帮菜”,稍晚再登到管理版来。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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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听听再说
最近在看victory without war,感觉Nixon的大白话恨实在。
1)北欧人父姓最后的SON,我们中文通常翻译为“XX松”。
2)不在海外的朋友不知道,白人间分九品中正制,初见面主要看你的父姓。
“库松”这种姓氏,相当于在中国一个人姓“慕容”,孔夫子家的一看就知道是异
类了。
原来不是啊?!哈哈,朗朗技巧够了,而且可以说很好,不过怎么听怎么别扭,我甚至达到盲听也能知道是朗朗弹的琴的地步!惭愧啊,大师就是把一个东西搞极致了,而朗朗可以把琴弹成这么难听,可算是大师了。
(一)
查理真的完蛋了。
总统出动,那是神马阵仗?麻匪队,核按钮,医生,记者,首都交警总队…….
可怜的查理从没办过这个差!
还好查理的秘书是老白宫,赶紧把自己的小老板推出门:“我通知W-16值班室,你赶紧去音乐厅!”
国产奥迪以100码的速度赶到了音乐厅。一路上无线电通话机里吵成一片:制服警卫是不负责出宫的,而白宫当天只留了两名夜班麻匪,现在要赶紧拉大队。
当库松赶到肯尼迪中心,第一个麻匪嚼着香肠从家里直接赶到现场了。库松冲进后台,一把抓住海军的军乐队指挥蔡国庆,老蔡的小白脸一下更白了:“太迟了,只剩6分钟了,要不首长甭来了吧?”
“001就在路上,这是政治任务!无论如何要继续演出,以拖待变,你把最后一曲车轮重奏吧!”
老蔡深呼吸了一下,像敢死队员一样大义凛然地回去舞台上。
海军坚决听党的,可问题是,有四个军乐队在台上啊。台上的陆军乐队指挥坚决地摇头,空军和海军陆战队指挥坚决地打酱油。老蔡不断在台上台下穿梭。观众席上,四总部将星如云,贵妇如雨,大家坚决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库松发现肯尼迪中心负责人贝拉先生也赶来了,赶紧上去解释。老头本来就把尼克松一伙看成西部没教养的匪帮,这会儿更来劲了:“这不符合常规!”
库松也没什么好气了,总统在肯尼迪中心订有长期包厢,所以总统当然有权随时使用他的包厢。这就是胡搅蛮缠了,老头也有理,因为照常规必须提前24小时通知。
扔下老头,库松上气不接下气奔去门口迎接总统,两人走到半路,尼克松突然问:“你应该安排他们演奏那个,你懂的,是吧?”
OH SHIT!库松是彻底死翘了。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在新中国,伟大领袖在天安门城楼一露面,必然有《东方红,太阳升》。民主的堡垒美国银看不惯,说你们这也太个人崇拜了,太BT了,叫我们,就绝对不会这样肉麻地演奏《东方红,太阳升》!
------我们只演奏《向总统致敬》!
于是库松又扔下总统跑去后台。四大军种为了点预算,平日里天天使绊子掐架,难得今天团结了,老蔡忍无可忍:“四个乐队都在台上,大家从未一起合练过《向总统致敬》,你懂不懂业务?”最后协调结果是,海军军乐队单独演奏。
当库松拼了最后一点力气跑进包厢的时候,尼克松正在后间,面对墙壁站着,运气呢。踩着《向总统致敬》欢快的旋律,总统总算站到了包厢阳台上,神采奕奕地向广大群众挥手。
第二天,哈德门把库松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次突然出动,把麻匪局搅得人仰马翻,而且因为准备仓促,总统实际上暴露在极大的风险之中。如果换了哈德门值班,一定毫不客气把尼克松挡回去。
看起来,库松做事一根筋,不过过大脑。但他为什么这样做了?
(二)
我想有几个原因。
一,他是真的崇拜尼克松。
尼克松长得木头木脑,但作为政治家,处事冷静果断的时候为多。而在冷酷之外,他也有很人性又不刻意表露的一面。比如说,尼克松毕生的愿望,就是重整美国,回到当年“山巅之城”时代的保守简单的社会信念,他对国旗的尊重,绝不是人前装样的,是真的充满深情;而且尼克松是个大孝子,对老母很好;他从政几十年,从不肯指出秘书的拼写错误使人难堪,有一次因为秘书错打了一个词还没看出来,他找借口重新口述了一封新的信函,而把旧的作废了。1960年大选,尼克松输给肯尼迪,当时共和党方面有相当强有力的证据,证明肯尼迪团队有舞弊。但尼克松断然拒绝把事情公开,因为公开调查会使美国蒙羞,而当时全民狂热喜爱肯尼迪的大气候明显,尼克松撕破脸也未必有胜算。
尼克松同基辛格的配合,是小罗斯福之后,美国外交最最成功的时代。
二,尼克松这次如此之“作(上海话,挑剔搞事)”,也是一种泻压。作为尼克松最信赖的六个亲信之一,库松同情尼克松,愿意创造机会让他放松一下。
三,尼克松团队,内部的倾轧严重。尼克松的日常起居,一向是哈德门说了算,这次趁哈德门不当班,尼克松固然可以擅自出宫透口气,而库松越俎代庖,也有捞过界向哈德门示威的意思。
四,尼克松同库松一样,从小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因此对于东部高种姓公子哥儿极其厌恶。每每尼克松要打击东部贵族,库松都很卖力。这件事上,两个人真是穿一条裤子的。尼克松这样提拔库松,甚至安排在自己隔壁以便随传随到,是因为这两人真有一种亲密的“阶级感情”。而尼克松对于基辛格,其实是相当恼怒的,基辛格是德裔移民,不可能当总统(非美国出生),但他的权力欲太强,多次背叛尼克松,同东部世家勾勾搭搭,擅自向新闻界散布消息,向尼克松要挟更高的官职。
尼克松从底层爬上来所培养出的坚韧不拔和心狠手辣,加上对于贵族们蔑视自己的羞辱感,使他一直对东部高种姓持打压批判的态度,多少是一种“衣锦不能夜行”的暴发户心态。而要命的是,他身边围绕的幸臣里,只有艾理文时常建议同东部帮和解,而其他的人,要么坚决主张打击东部,要么不置可否。
可以说,美国精英阶层本身的分裂,是“水门事件”最大的温床。尼克松连“越战”这么难的事情都好歹搞定了,却逃不过党同伐异的内部倾轧。
BOB HALDEMAN
某日,库松在宫内当值,忽小黄门来报,皇上不见了!
阖城震动,缇骑四出。幸好哈德门在皇上鞋跟里私装了北斗星牌发射器。俄顷,总参驰电,曰皇上正在林肯纪念堂门口。
“在干嘛?!”
“给出租车司机题字呢。”
“哦,最近皇上太累了,这透口气呢。”
右边:咱俩也就在园子里逛逛,就算组织上让你接我们回去,你也不能这样啊------小同志工作几年啦?
左边:甭跟他废话,进棚后朕交代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
右边: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