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上等上的果子(续二――十五) -- 履虎尾
我一看您说汤二虎"三个旋打仗不要命",我就想乐,因为四个旋...
张作霖佚事(十五)
却说赵副官引着孙二爷,出老虎厅,下大青楼,穿过帅府几重院子,直奔大门口。出了帅府大门后,朝北边走去。孙二爷问道:"长官啊,您这是领我上哪旮瘩去呀?"
赵副官笑着说道:"孙二爷,您可不能管我叫长官!我现在呢,才是个小小的副官,将来还指望着大帅提拔呢。您这么一叫,可别把我给叫住了,以后升不了了,当一辈子的副官。那、那什么,您、您可得改改嘴。"
孙二爷说:"不叫长官,那我管你叫啥呢?"
赵副官说:"叫啥都行,要不,您管我叫小赵得了。"
孙二爷说:"哎呀妈呀,那咋行呢!要不这么的吧,我叫您赵副官,你看行不?"
赵副官赶紧点头答应:"也行也行,怎么叫都行。"
孙二爷说:"赵副官,咱们这倒是去哪磕呢?"
赵副官说:"大帅命令我招乎您,这是给了我一个美差呀。我呢,是副官,干别的不行,答对'且'(就是客人),还是尽心尽意的。这天都快晌午了,您八成饿了,咱们先去大东门里的'那家馆',去'造'他们那旮瘩的白肉血肠去。"
说话的工夫,两人到了东华门,顺路往"外"(就是"右",中国北方老一辈农民都把左称为里,把右叫做外,呵呵--)拐,又走出百十步去,就到地方了。
大东门里,坐北朝南有一座二层楼的门面,门前高挑着一对"酒晃子",门上一块黑漆大匾,匾上大书着"那家馆"三个金字。赵副官引着孙二爷一进门,跑堂的急忙过来招呼,问清楚后,高声唱道:
"楼上雅座――两位――请――"
赵副官知道孙二爷早就饿了,所以,也就没点细菜,叫了一沙锅酸菜白肉血肠,又点了一盘古塔肉,一盘溜肉段,一盘炒肝尖儿,一盘皮冻儿。等菜上齐了,孙赵二人,一人端着一碗粳米干饭,"啼哩突碌"地就"造"开了。这"那家馆"的白肉血肠真香啊,孙二爷一连造了六碗粳米干饭,撑得"咯儿喽咯儿喽"的。
吃完饭,孙二爷打着饱咯,随着赵副官下了楼。出门后,又朝西边走去。两人过东华门,走故宫门口,穿过文德武功两座排楼,出西华门,一直向西,就来到了奉天有名的浴池--连奉堂。
一挑开连奉堂的棉布门帘子,一团子热气扑面而来,熏得人立刻觉得混身发烧,头发根子发痒,身上的棉袄棉裤穿不住了。大白天的,连奉堂里的电灯全亮着。孙赵二人一进门,一位穿着踏拉板儿,围着一条围裙的跑堂的麻溜儿过来打招呼:
"赵爷,您又来了!这位是?"
"这位孙爷,可是尊贵的'且',你们可得好好招呼着。"
"是喽,两位请上楼。"
孙二爷赵副官上了楼,要了一间包间。孙二爷早热得受不了了,一进包间急忙跟着赵副官脱鞋脱衣服。脱的"光吧出溜"的,腰里裹块毛巾,踏拉上"踏拉板儿","踢里踏啦"地进水池子泡澡。
连奉堂的热水池子可真不小,腾腾地冒着大气。池子沿上坐着十几个人,搓背的挫背,挫脚的搓腿。池子里也有十来个人,正迷缝着眼睛,在热水里舒舒服服地泡着。
孙二爷到了池子边,在池沿儿上坐稳当了,一磨屁股,身子冲里,两条腿就往水里头伸。水还没淹到脚面子呢,孙二爷又"急着呼啦"地把腿拽出来了。哎呀妈呀,这水也太烫了,腿脚都给烫红了,这哪是人洗澡,简直是退猪呢。
赵副官说道:"二爷,您先别忙,别着急,慢慢儿地,一点一点儿地,借带着来。"
烫着了一次后,孙二爷不敢着急了,学着赵副官的样子,一点一点儿的往水里伸脚。老半天,终于坐到池子底下了。孙二爷躺在池水中,慢慢地品味着,哎呀妈呀,这热水里泡着可真"郁作"(舒坦)到家了!
泡了一阵子,赵副官又喊来搓背的,给孙二爷挫背。连奉堂里挫背的伙计两只手那叫麻利,一会儿工夫,把孙二爷搓得就跟滚了汤的螃蟹似的,混身上下,通红通红的。孙二爷是有日子没洗澡了,身上搓下来的那团子黑泥,比起煤球来,也小不到哪去。
泡透了,搓净了,孙赵二人回到包间。孙二爷拎起棉袄,刚要穿,赵副官拦住了,说:"二爷先别忙,上床上睡一会儿去。"
孙二爷说:"这大白天的,能睡着吗?"
赵副官说:"睡不着不要紧,您闭上眼睛,只管'迷糊'着。"
"行啊!"孙二爷爬上床,躺下了,闭上了眼睛想"迷糊"一会儿,谁知这一"迷糊",就"忽悠"过去了。等他睁开眼睛,就听赵副官呼噜打得山响。孙二爷爬起来一看,赵副官"四脚八咔"地正躺在对面床上,睡得正香呢。
再看床边茶几,啥时候端来了一个茶盘,一只茶壶,两个茶碗。茶盘旁边儿摆着四个碟子,里面分别盛着松籽、榛子、打瓜子和"毛子嗑"。孙二爷抓起一把榛子,喝!这榛子的个儿可真不小。孙二爷把榛子托在左掌心,右手一巴掌拍下去,"啪"的一声,榛子的硬皮全拍开了。孙二爷把左手凑到嘴边上,轻轻地一吹,薄皮全吹飞了,硬皮儿也吹一边去了,手心里剩下的全是榛子仁儿。孙二爷把榛子仁儿往嘴里一送,一嚼,喝!那叫个满嘴喷香!呵呵,雪个啊,不是俺吹牛,讲起干果来,不论是美国杏仁,还是花旗开心果,比起俺们中国关东的榛子来,那可是差远喽,根本没法比!
至于"毛子嗑",那是什么好吃的呢?呵呵,俺卖个关子,就不告诉你了。
这时候,赵副官也醒过来了。孙赵二人又去热水池子里泡了一阵子,这才穿衣服离开连奉堂。
出了门才发现,原来天已经黑了,马路边上电线杆子上的路灯都亮了,照得通亮通亮的,跟大白天也差不了啥。孙二爷问道:"赵副官,咱们这回上哪旮瘩去呀?"
赵副官说:"去'大舞台',听'蹦蹦'去!"
什么是"蹦蹦"啊?呵呵,这就是俺们关东最有名的地方戏呀。关东人性格开朗豪放,到了舞台上,也还是这样子。就见台子上的演员,左手捏块手绢,右手拿把扇子,两只手不识闲地紧着比划。一边是紧着唱,一边是紧着扭哇。扭得浪,唱得甜,蹦蹦跳跳的舞个不停,所以,叫做"蹦蹦"戏。
"蹦蹦"戏里最主要的道具,就是演员手中的手绢了,手绢在演员手里一拧,就成了一根棍儿,可以当花枪使;手绢一轮开,又成了一把伞,演员用一根手指头一顶,能转上老半天;要是演员用力一甩呢,能把手绢扔出老远去。
一出"蹦蹦"戏里的演员不多,演员既是说书人,又是戏里的"角",要扮演戏里的人物。仅有一个人表演的"蹦蹦"呢,就叫"单出头",两个人表演的呢,自然就叫"二人转"了。
"好哇!我最爱听'蹦蹦'了!"
孙赵二人到了西华门,往里手(左)拐,朝北走了百十步,到了。赵副官领着孙二爷拐进"里手"路边胡同,"大舞台"戏园子就在这胡同里头呢。赵副官买了两张戏票,领着孙二爷进了戏园子,坐到了头排。
池子里的锣鼓家伙敲得山响,两盏电灯把舞台照得通亮,台上的"蹦蹦"已经开演了,只见一男一女俩演员,正把手绢拧得溜直,当枪使,正在比比划划地撕杀着呢。赵副官把嘴凑到孙二爷的耳边,小声说道:"这台上演得呢,是'樊梨花征西'。这个女的是高琼英,男的呢……"孙二爷接口说道:"就是薛丁山呗。"
赵副官说:"对对对,二爷知道得真多!不说了,看戏,看戏!"
舞台上,薛丁山同高琼英比比划划地打了一阵子,一看打不过人家了,转身就逃。高琼英哪里肯舍,在后边紧紧追来。
一个跑着,一个追着,突然,乐池子里的锣鼓家伙静了下来,薛高二人也停步不跑了。接着,二胡三弦等细乐拉了起来。细乐声中,薛高二人一递一声地,唱了起来:
(薛)前边儿走的是白袍薛家将啊~,
依呼嗨呀,呀呼嗨呀,依呼嗨呀,呀呼嗨呀,呼嗨呼嗨呼嗨呼嗨呼嗨呼嗨,呀呼嗨--
(高)后边儿撵的是琼英美娇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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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娶妻多来争座位儿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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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姐姐坐'当巴间儿'琼英坐两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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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娶妻多来争房住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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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姐姐住正房奴家我住厢啊~
依呼嗨呀,呀呼嗨呀,依呼嗨呀,呀呼嗨呀,呼嗨呼嗨呼嗨呼嗨呼嗨呼嗨,呀呼嗨--
(薛)娶妻多来闲拌嘴儿啊~
依呼嗨呀,呀呼嗨呀,依呼嗨呀,呀呼嗨呀,呼嗨呼嗨呼嗨呼嗨呼嗨呼嗨,呀呼嗨--
(高)琼英我生来嘴稳当啊~
依呼嗨呀,呀呼嗨呀,依呼嗨呀,呀呼嗨呀,呼嗨呼嗨呼嗨呼嗨呼嗨呼嗨,呀呼嗨--
(薛)娶妻多来争大小哇啊~
依呼嗨呀,呀呼嗨呀,依呼嗨呀,呀呼嗨呀,呼嗨呼嗨呼嗨呼嗨呼嗨呼嗨,呀呼嗨--
(高)小奴家情愿做二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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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二爷正听得津津有味,有人在旁边碰他胳膊一下。扭头一看,原来是赵副官。赵副官不知道啥时候出去的,这手里呢,递过来一串黄澄澄、油汪汪的东西。
"二爷,这是大舞台油炸糕,奉天城里有名的小吃,您尝尝。"
赵副官手里拿着两串油炸糕,一串递给孙二爷,一串自个儿吃。孙二爷就手接过来,原来是用一根儿竹筷子穿在一起的。这大舞台的油炸糕,江米面,白糖小豆馅儿,用上等豆油炸的。孙二爷咬上一口,啊,外酥内软,又香又甜。一筷子十二块油炸糕,被孙二爷吃得是一个没剩。
老家的这个“里外”,我到现在也有点儿不明白。照理说,古往今来咱们都是右侧通行,应该以右为“里”,左为“外”。在长春打车,都不说左拐右拐,叫大回(左转)小回(右转)。
琢磨来琢磨去,左里右外估计是始于赶大车,因为车把式都是左驾(包括现在开车也一样)。
毛磕是向日葵子吧?
能穿12个油炸糕,那得多长的筷子啊。
我家乡山里就产榛子,我打小到了秋天就进山采蘑菇,捡松塔,顺便也拣点榛子。那时候蘑菇和松塔可以去卖钱,是要优先考虑的。榛子主要是留着自己吃,就要有节制。
为了榛子,和一个大学同学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大打出手。我们家附近山里的榛子外面的包皮是有一层细小的刺的。我那同学家附近山里产的榛子是没有刺的。我俩都只见过自己见过的那种榛子,并且都认为对方根本没有捡榛子的经验,是吹牛。年轻气盛,互不服气,到最后拳头也没有解决问题。等放暑假回家,我们各自的老爹分别给我们解释了有刺和无刺的榛子。等到再开学,真是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哈哈哈,想起来很有意思。其实我们都在一个长白山,就是我家是住在长白山深处,他家在外围。
毛嗑是一种娇小的葵花籽,榨油很好,出油多,炒着吃非常香,就是小点费劲儿。老毛子喜欢吃,故名毛嗑。
"孙二爷是有日子没洗澡了,身上搓下来的那团子黑泥,比起煤球来,也...."
哈哈...
有个疑问: "一人端着一碗粳米干饭,"啼哩突碌"地就"造"开了"
不是北方人么? 为什么不吃白面馒头? 要吃米饭?
南方人啊,不懂,请教...
去年回国,东北朋友来湖南看我,拎的礼物就是一大箱子毛磕
小时候我一挑食,我爸就教育我说:以前,在咱河北老家,米饭那是稀罕物,逢年过节的才能吃着一回(比白面馒头金贵),现在可好,有得吃还挑剔。。。
东北产大米,可能好一点。
不过没见过别人用这种拍的方法吃的呀,那手得多粗啊
哎,说得我馋了。今年回家,让朋友给我带榛子吧。挑榛子好像是门学问呢,我就挑不好。
让牲口起步或走快点,喊"得(dei)儿"或"驾",停步就是"吁~~~"了,
向左拐是"以(里?)来",右拐是 "wao"(外?).
老家是这样,别的地方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