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青铜时代的蜗角战争 第6章 戍卒叫 函谷举 3 -- 潇水
三
汉朝人晁错,自从演了《汉武大帝》以后,似乎越来越有人脉了。晁错曾经论述过秦王朝的两大军事项目:北攻匈奴,南扫闽粤。晁错说,匈奴跃马的北方,天冷得简直灭绝人性:树皮厚的达到三寸,冰雪积累深可六尺,胡人也皮肤厚,鸟兽也穿着厚厚的毛皮大衣,非常耐寒。而闽粤一带呢,又热得贼死:鸟兽没有什么毛,人也薄薄的皮儿,所以耐热。可是,秦王朝的戍卒不服水土,不是打仗时被人擒杀,就是戍守时病死边境。往前线运送给养的民众,更是倒扑于道路。
所以,当时的人民,听说要叫去北上南下服
兵役或者劳役,就如同送到农贸市场杀头。祸害如此严烈,随时波及群民。于是陈胜等人刚刚走到大泽乡,就干脆造反算了。天下
之人,从之如流水。
公元前209年的夏蝉高唱的时节,陈胜穿着自己的露股装,领着去戍边就等于去农贸市场“弃市”的九百闾左贫民,往北方去领死。
事实上我们已经推翻这个想象,按我们前文的分析,陈胜应该是一个比较有头脸的城里人――担任至少是正科级的县内干部,随后改派为军官,协助将尉来统领这九百人,官职是 “屯长”,这“屯长”是秦汉军队里的常规编制,不是短暂的路上临时带队者,不会简单挑一个普通贫民来顶用。既然是军队里的常规编制的军官(爵位大约第四,俸禄二百石),士卒们见了陈胜,应该畏为长官,战战兢兢。总之,陈胜应该是很有品
的,应该戴着冠――唉,历史啊,就是这么被我们打扮来打扮去,连帽子和下裳都随时在变。陈胜作为军官“屯长”,率领新招募的九百士卒,首先在安徽北部的今宿州地区蕲县大泽乡(这个地方现在叫刘村,我去过)集结,屯驻在大泽乡,预备开赴北方的渔阳郡守边。
渔阳这个地方北京人最熟悉,每当周末到来,高速公路上的桑塔纳和捷达载着外出度假的工薪族老小,就要去渔阳(也就是密云、平谷这些郊县,当时分别叫??奚、平谷)去“行散”。这些地方都是燕昭王的大将秦开,从东胡手里抢过来的。在当时人眼中荒远幽暗,GDP不高,属于边境了。至今这里还长城绵延,标明它并不是当时帝国的腹心。
陈胜吴广他们,是非常不愿意去北方旅游的,何况那不是旅游,是守边。他们也有他们的老小,生活在温柔平坦的淮北盛夏土地上,谁愿意抛家离子别妻地出远门呢?
正在狐疑的时候,上帝突然显灵,乌云密布,狂风骤起,天昏地暗,暴雨倾盆,远近
不辨。
坐在大泽乡结集地屯长办公室里的陈胜――
此时应该已有三十多岁,情绪一贯容易波
动,望着窗外淮北地区聒噪不已的雨阵,他
更加多愁善感――他是个男人中的林黛玉,
心情总是处于抑郁状态,他的招牌动作是
“怅恨久之”,非常容易发愁。如果陈胜的
眼睛也比较大,那很可能像古巨基,眼看就
要哭了。于是他把助理屯长吴广叫进来开
会。
吴广也不是俗人,史书上介绍吴广说:“吴
广素爱人,士卒多为用者。”意思是说,他
有很多fans,士卒们都很爱他(这句话同时
也告诉我们,吴广所担任的屯长一职,颇有
一些权力,可以对士卒很凶,不爱人,让士
卒战战兢兢,也可以爱人,通过手上相当大
的分配利益的权力,可以收买人心,作到
“爱人”,让士卒为其所用。所以我们说,
屯长是个不小的官――前面分析说是副营
级。而且吴广担任这个屯长职务的时间也比
较长,是“素”,颇有一段时间了。标明他
在此之前也可能一贯是个官,可能原本担任
县里的某吏职,现改派作军队里的军官屯
长)。
总之,吴广这人很不俗。吴广也有字,字
叔,说明他也是戴冠族,绝不可以和他所督
理的九百贫民混在一起。他是有品的,而且
力气很大,身材魁梧,跟古天乐的样子可能
差不多。
吴广进了屯长办公室以后,陈胜依旧是愁闷的样子,说:“Mr.吴啊(为了说明是戴冠
族,只能冠以Mr.了),如今暴雨下个不停,
道路阻断,我们到了北方,多半已经迟到。
按照秦二世的法令,迟到了就得掉脑袋。特
别你跟我,都是领队的军官,咱俩的脑袋得
首当其冲。”
说到这里,陈胜的眼中禁不住开始颤抖发
酸,露出要落泪的样子。
吴广赶紧安慰说:“Mr.古巨基――对不起
Mr.陈胜,如果实在怕死,我们就逃跑算
了。”
“逃跑也是要死的,抓住就没活了。而且,
像我们这样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副营级
(先前是县正科级,爵位大约第四)出去逃
跑,岂不太让fans们笑话了。而且也很容易
被警察和狗崽队认出来啊。”陈胜说完,更
加悲戚了。
“那怎么办?”
“其实,??????嗯??时至今日,还
是有一个办法的。唉!但那也不是什么好办
法,最终也免不掉你我一死。”说完,陈胜
几乎开始掉泪。
“什么办法啊,你不要老是哭,我很怕哭
的”
“我想说的是,我们只能选择造反了!唉―
―~~其实我并不想造反啊。”说完,就开
始用袖子去按眼角。
吴广看陈胜哭得十分可怜,只好答应他:
“好吧好吧,我答应造反得了,你不要哭了
好吗?”
“好的~~”陈胜破涕为笑,说,“哈哈!
我现在不哭了。”他露出满脸霞光,抬脸看
着吴广,高兴得样子,好像那不是去造反,
而是要去逛街。“你答应跟我一起造反了,
是吗?你确定?”
“我确定。但是,求求你不要这么一会儿
哭,一会儿笑好吗,你的情绪波动太剧烈
了,我有点适应不了你的风格了!”
“好的。可是我怕你仓促答应下来,会反悔
的。你有没有想过,一旦造反没造好,我们
俩多半还是被政府军逮住。咔嚓一下砍头,
还是得死。”
吴广真的有点犹豫了:“唉,是啊。一想到
我这么出色的人头却要被砍掉,我就~~~
~。”
陈胜说:“但你其实没什么好犹豫的。你想
想,现在逃跑也是死,去渔阳也是死,造反
多半也要死。一样的死,我们不如死个大的
吧!而且起义还不一定死呢!”
吴广终于一拍脑袋说:“也是啊!没有别的
更好办法了,我们还是起义吧,陈屯长!”
陈胜终于结束了抑郁,大喜道:“一言为
定!不许反悔!”他又继续给吴广打气:
“其实,起义没有那么可怕。现在天下人受
老秦欺负,已经太久了,人民苦得不行,造
反符合民意,必然一呼百应。我们想失败,
还不是那么容易的呢,只要你我目标一
致。”
吴广说:“你放心吧,我全力支持你!因为
你要失败了,我也完蛋了。”
陈胜说:“那好,从今以后,你一定要听我
的,我叫你向东,你就向东。政府军欺负
我,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永远觉得我
是最英明的,在你的心里面只有我,你对我
讲的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能骗我,你一定
要宠着我,不许欺负我,叫你去找粮食,你
就找粮食。我们一旦打败了,你一定要背着
我!”
“好啦,好啦,我都依着你!”吴广脑袋就
要炸了,转身要跑。
“你要去哪?”
“我出去造反啊!”
“等一等,我们得先计划一下。”他把吴广
叫回来之后说:“其实啊,我早想好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琢磨造反的事,光有群众基
础还不行,我们还得找两个能耍大牌的人去
带头。”
“那找谁啊。”
“我们不能找活着的人,因为他来了,咱们
就屈居下位了。我们找死的吧。扶苏这个
人,一般老百姓都知道,老百姓都说他是好
人。但老百姓不知道他其实已经死了。我却
交游广泛,消息灵通,知道他是死了的(看
出陈胜的历史经历不简单!)。但鉴于大家
还不知道。我们就乍称是扶苏还活着,扶苏
从边境九原郡给我们下达了指示,叫咱们俩
起兵汇集咸阳,一起帮他夺回被秦二世霸占
的皇位。还有楚国大将项燕,这人武功很
高,威望甚赫,fans很多,人们都传说他没
有死。我们也诈称项燕是扶苏的特派员,前
来联系我们,约定我们纠集戍卒一齐起
兵。”
“这个主意很好啊,看来你为此筹划已久
了!”
“那当然,实话告诉你说,我这个人一贯志
向远大,与天地等高。造反的事,不是这简
单一场暴雨就逼迫我突然萌发的。不过,我
们到底有多少成功的把握,我还得去问问上
帝。看看上帝是什么意见。咱俩明天去找人
算上一卦。
潇水曰:起义前还要去算卦,说明真的不是
逼得必须起。如果上帝说不要造反,他还反
不反,就不反了吗?那说明暴雨的事情确实
尚未把人逼到必须起义的路上。如果是突然
被逼无路而造反,当不必去问上帝。而且,
陈胜说的扶苏、项燕等事,都似早就被收集
和制定出了。陈胜早就是个社会运动家,为
起义绸缪已久,收集情报,预制方案。并不
是仓猝遇雨,激起他揭竿而起。事实上,遇
雨迟到,未必是死路一条。后来陈胜在作起
义动员讲话的时候也说:“迟到以后,即便
不斩我们,戍边也是十有六七要战死或累
死”更证明了迟到之死罪未必不可通融,这
帮人不必为了迟到就起义。
陈胜应该是从少时喊“鸿鹄之志”的时候,
就有了起义的基本谋划。但是一直没有时
机,趁着这次遇雨,才比较牵强地以迟早处
决等理由,促成吴广与九百人揭竿而起。
这种分析并没有对陈胜不恭敬的意思。事实
上,被逼活不下去了,突然起义,是很多人
都能作出的必然反应,不算多么了不起。陈
胜在太平无事的平时就主动寻找时机、收集
情报、交结陈城豪杰、策划扶苏项燕等方
案,为起义反秦作各种铺垫工作,奔走筹
划,并抓住机遇,通过先说服吴广,继而让
吴广斩杀将尉,造成变乱事实,最终胁迫九
百人没了退路而大闹,走上反秦道路,才见
出他的一种政治家的勇敢和谋略。
陈胜和吴广谈完,最后为了进一步鼓舞吴广,就说:“明天我们去大泽乡集贸市场转转,找职业生涯咨询师问问天意吧。”
据史书上说,这个咨询师已经知道了陈胜起义的意向,所以他算卦以后说能成功――这不是演戏给我们可爱的吴广看吗,好教吴广信心百倍地去杀将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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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京津地区4月份就能到30度,再也不像晁错说的这么冷了。那时候的人如果到现在还不主动申请去蒙古戍边避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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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作者能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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戍卒无罪,带队官员的处罚有夺劳、罚金等,也就是年终考核要扣分、扣奖金。汉律因袭秦律,按出土汉简所载,对误期的规定也大类如此。
那么,陈胜吴广难道是为了不扣奖金,而冒着灭族的风险来造反吗?潇水兄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
秦法历代传下来的总感觉,都是一个‘酷’字。
他那个年代的人应当很容易接触到秦律的。所以他的解释是(在另一篇忘了是不是秦本纪里)秦二世上台以后,为了打击反对势力,把处罚方式都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