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茗谈156：因果 -- 本嘉明

距今两千多年。

唯一一次比较大的改动在隋唐，以科举制度建立了稳定可靠的阶级流动的通道，距今将近一千五百年。

还有一次尝试是文革，这已经是现代的事了。而且从实践上说，文革只在意识形态层面上改变了中国社会，政治制度方面的改动失败了。

至于其他历朝历代的改革相比之下，都是在统治的塔尖加减一点花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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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同志晚年有一个判断，“官僚主义者阶级与工人阶级和贫下中农是两个尖锐对立的阶级”，这个判断中明确地将“官僚主义者”定义为阶级，这与马列主义经典定义有微妙的区别。

传统马列主义对于阶级的观点，最主要的依据是生产关系。具体来说就是生产资料的所有制形式、各种社会集团在生产过程中的地位和交换关系、产品的分配形式以及由此所直接决定的消费关系三条。这三者中又以生产资料的所有制形式为基础，比如我们所熟悉的阶级划分，奴隶主阶级/奴隶阶级、地主阶级/农民阶级、资产阶级/无产阶级，都是按照是否占有生产资料而划分的。

但我们回顾中国历史，不能不承认马列革命导师们由于其实践上的缺失，提出的理论是有漏洞的，而毛泽东同志真正深刻洞察了中国社会。在中国，官僚往往也占有一定生产资料，但严格说起来，占有一定生产资料作为官僚的前提条件，不很必要，很不充分。

而众所周知的是，我国从上而下，根深蒂固地存在着一种官本位文化。譬如“官大一级压死人”，譬如“民不与官斗”，而相应对财富的畏惧，则要小得多。从而根据阶级二分法，我国的剥削阶级的确是官僚阶级，相应的，被剥削阶级是平民阶级，哪怕是可以依靠占有生产资料剥削佃农劳动价值的地主，也不能免于剥削所得再被官僚所剥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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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本位”这个词不好听，内外敌人不停就此聒噪，曰专制，曰独裁。我们人民群众往往也不喜欢。但要意识到，我们不喜欢，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受此压迫，但更是因为我们见过消灭阶级压迫的一道曙光。

而从历史和现实对比起来看，“官本位”恰恰体现了中华民族政治制度惊人的先进性，换个高大上的说法，这意味着中国极早地凝聚出了强大的国家公权力。除了国家公权力的背书，还有什么能保证田舍郎一朝登上天子堂，便能够宰执天下？西方上流社会的藩篱，至今不还顽固的存在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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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还只能体现中华文化的独特，而不能体现其优越的话，做一个横向对比就知道。西方文明奉罗马为宗主渊薮，罗马共和国极盛时期，在第二次和第三次布匿战争期间。

第二次布匿战争，迦太基名将汉尼拔越过阿尔卑斯山侵入意大利本土，史载他曾煽动意大利各城邦以及当地高卢部落共讨罗马。这在中国，基本就相当于匈奴兵叩潼关，关中有豪强坞堡甚至还有异民族部落响应匈奴围攻长安——是不是难以想象？

汉尼拔攻陷坎尼之后，罗马共和国已是生死存亡之秋，进行了史上最大一次动员，共八个罗马军团，和部分高卢雇佣兵，据推测约八万六千人与汉尼拔进行会战。秦汉从未陷入如此窘境，看别的数据吧，汉初刘邦反击匈奴入侵，动员兵力为三十二万。

数字的差距并不来自于人口差距（当时罗马辖境人口和中国差不多，基本是一个数量级。当然二者统治力有巨大差距），而来自于动员力。汉初承秦末战乱，民生其实是相当凋敝的，“自天子不能具醇驷， 而将相或乘牛车”。这三十二万中步兵居多，加之远征塞北，天气苦寒，“卒之坠指者十二三”。这种条件下遭到匈奴四十万骑围困，仍能保持建制，没有哗变。这种组织能力不仅罗马没有，整个西方都是近代才有。我们都知道西方贵族有军事传统，甚至搞得军事都有了贵族传统，比如弩这种武器不够“高贵”，其背后原因就是组织力不行，不敢放手武装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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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你这个比较不公平，布匿战争时期并非罗马极盛时期。

答：罗马极盛时期已经是罗马帝国了。

或又曰：这个比较还是不公平，中国也有不堪的时候。

答：要比烂，哪怕把东罗算上，罗马文明也早为丘墟。中华文明虽有低谷，从未断绝。

或还曰：整个西方文明都是罗马文明的继承人。

答：首先很多西方人都未必同意这个观点。而且，就看当代“新罗马”美国的历史，看它的政治制度沿革，从建国初期的小联邦政府共和制，到现在的大政府，统治扁平化，趋势上是往他们口中所谓“专制独裁”的方向发展的。坊间俗语有云：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老实。行动胜于言辞，有什么口头上的认同能比直接学习更可靠呢？

知识从实践中来，很长时间之内，中华文明是世界上拥有管理甚大面积、甚多人口国家经验的唯一文明。在这方面的知识和技术拥有压倒性优势，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而体量大，在国际竞争中带来的是优势，而且很多时候是压倒性的优势，难道不是不言自明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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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要说明，我不是盲目的民族主义者，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我承认科学的基石理性思想，中华文明没有做出主要贡献。理性思想的重要性，我相信大家都有认识。

而其他文明所创造的辉煌科技文化，我认为也值得我们尊重。比如罗马的工程、建筑、法律、市政等等，都有当时我们所不及，甚至现在还可以参考的地方。

但有一点，科技，以及相对微观的文化，对于文明来说，藻饰而已。真正重要的是宏观上的文化，是民族精神，这方面中国天下独步。河里科技工作者多，有一种鄙视文科生的风气（这个整个网络多少都有），可能不太能接受这种对科技的评价。

我也是科技工作者，我同样认为人类发展的基石是科技。但我们现在谈论的是文明，而不是整个人类。借用我前贴的说法，在文明的对抗当中，科技的作用类似于阴谋，因为科技优势也建立在信息的不对称上。如果掌握了信息，科技的可复制性是很高的，如果不高，那就不是科技了。

而文化不然，民族精神的内核可以坦然告知全世界，不怕人学，没那么容易学得到。美国可以自诩为世界的保卫者，效果比不比得过“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美国总统可以讲“不要问国家为你做什么，你应该要问自己可以为国家做什么”，效果比不比得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是真正的阳谋，是谋划实施了数千年，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阳谋。

从组织能力和集中力量办大事上来讲的确如此。但这种能力本质上是一种强制力，它被用对了当然很好，但也不能不考虑用错了的情况。

想必您是认可国民皆强是最理想的状态的。可是，如果达不到这个理想状态，国强民弱和国弱民强哪个更好呢？从历史经验看，国家机器为了自身的强大和稳定，是有在思想上和组织上弱民的倾向的。您举了美国也在搞中央集权的例子，但这只能说明这对国家机器是必然选择，而不能说明对国+民在长期看是上策。官僚是来自于民的，等民退化到一定程度，国家机器也必然退化，变成民弱国也弱。我想苏联产出地图脑袋和封建中国的发展是可以证明这个路径是大概率的。

如果是国弱民强的模式，其实可以发现，只要民在思想和组织上比较强，哪怕一个朝代完了，新起的朝代也不会弱。所以秦后有汉，隋后有唐。而且这种模式往往恰恰是扩张性最强的，比如春秋战国的中国和地理大发现的欧洲（当然，这里是以把欧洲整体视作一个文明型国家）。组织能力弱的欧美不像中国可以这么快用上高铁，但组织能力弱有可能恰恰刺激了他们在其他领域寻求竞争优势。就好像苏联的军工可以不在乎分系统的落后而用系统整合能力碾压对手，但当别人的分系统都领先的情况下一旦在整合能力上也取得优势，那可就是被碾压了。

我其实从来都不怀疑中国能复兴和崛起。我担心的是复兴和崛起实现的那一天。现在的中国是被外忧内患所迫不敢懈怠。如果满足于靠组织能力碾压国外，等到国外已经被打趴下了，国内的各个阶层又将如何互动，可能才是真正的考验。

间，扮足受害者，积蓄足够暴力情绪。不一定是给老外看，更主要给国内人看。因为我们这个民族太不好战，不被逼到墙角，基层百姓和士兵对打仗态度都是很消极的。历史上是几千年的反战思潮，动不动就是无定河边骨，深闺梦里人之类的东东传唱。这是历史文化惯性。所以中国的套路是大战前必先有个高强度宣传控诉期，就算打越南这种小国都是如此。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给我感觉，中国要动手来真的了。

以前认为不想打，是因为官媒太平静，一直没进入高强度煽情期。但现在拖这么久还很平静就不正常，属于纵容了。局面有点像郑镶公杀弟套路。

因为习同学如果想专心解决台湾问题不想打，一定会尽快悄悄达成某种妥协，然后再搞新闻封锁，再让官媒来洗地，把事件尽快结束。按党媒控制舆论能力和新闻封锁力，就算习老大签个中印南京条约都能洗白成小事件。

现在这么拖着七十多天，各部门也发声威胁了，然后就一声不吭，也不新闻封锁，其实就是另一种煽情。说不定哪天清晨，你们就会听到解放军歼灭多少印军，然后动北部一帮印度邦宣布独立或动乱。其实现在已经进入战争准备期，就等哪天真的假的对方走火了。

以后就不是我们这代人该操心的事情了。崛起的红利撑过咱这一代总没问题。

我个人有点悲观，美国见过300年，跟中国建国70年，两国的统治阶层的腐朽程度在我看来差不多，按说中国建国时间短这方面应该碾压美国才对啊。

我是悲观主义者啊。

革命先烈从不讳言，革命目标是一种信仰。信仰嘛，就是说没有充分的前提，没有必然的逻辑，没有明确的途径，没有可靠的保证。

事实上所有的革命，当然也包括毛主席的革命在内，都只是做出了尝试，而不是给出了答案。答案呢？答案在风中飘扬，很可能问题还无解。

所以，我们先专注于简单的小目标吧。

从目前看，我对他们还是比较看好的。也许到了他们主导中国社会的时候，中国就能走上比较健康的路径了。不过从种种迹象看，中国公权力能力退化很快。希望能撑到那一天吧。

大事件的恶劣之处就在于让毛主席前面十年构建官民良好互动关系的努力付诸东流。当天的做法也许的确情非得已，但如果不是赵家人的私心和胡作非为导致上下出现裂痕，我想也不会闹到那一步。

对美国当然可以拿小布什揶揄他们，但就冲特朗普能揭竿而起，就说明他们把权力关进笼子不是说说而已。

因此，上面这段话就不太成立了。最好的例子就是美国，以二战之后为历史看，美国已经基本确立了全球霸主的地位，但他国内的问题也是起起伏伏，问题叠着问题。

恰恰证明了解甲兄的观点。秦隋都是中央集权的大帝国，国一点都不不弱，汉唐崛起有民风剽悍的因素，但更多的是承自秦隋的组织力尚存，并且在改朝换代军事斗争中得到进一步加强。作为反例，罗马之后再无后继，不是民风不够尚武，而是中央集权程度太低，社会组织力崩溃了。

这是个冷酷的实用主义者，当年古吉拉特事变结束后，他翻过手来就大砍体制积弊，搞招商引资，实际是动了不少死忠的国民志愿团的奶酪的。

莫迪现在的操作，是给印度教民众希望，给资本家实惠，策动群众运动浪潮为改革冲锋陷阵，控盘指数四颗星，翻不了船。

我个人认为印度的看点是在莫迪身后，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莫迪的接班人复制不了莫迪的威望和手段，只能邯郸学步模仿他鼓噪印度教之上，等到印度社会内部积蓄的印度教道义资源消耗殆尽，等待印度的就是一场生死劫。

中国两千年都是吏制国家，全民皆兵的时代离我们太远太远了，想打仗怎么打？军队全靠朝廷供养，军费全靠朝廷财政拨款，动武成本天下最高没有之一，周围全是穷鬼，即使打赢了，抢不到什么东西，犒赏功勋抚恤阵亡，还是财政出血，打输了就更不用谈。而财政本是吏制国家的命脉，历代财政崩溃则国破家亡没有例外，如此，怎么可能好战呦。

补充一点，伊斯兰为什么显得好战，因为美军出征靡费亿万，塔利班打仗不用花钱，通常还会有赚头，能打干嘛不打，一千年也要打下去。

自古以来，有哪支军队真正做到无条件的令行禁止？

大机率首先造反的就是武装机构，穆迪拿什么来控？当上个领导就肯定能让所有下属吃屎？

格鲁吉亚/乌克兰之后，谁还相信美国的“助攻”？ 。。。连自己的小弟土鸡菲佣都跑了，还指望不是小弟的三哥信这个？

用这个吓唬小巴，大概十五年前还行，现在，人家当你个屁就不错了~

美国是一群无政府主义者的乡绅律师建立。一开始建国之父们就认为政府是“必要的罪恶”，因此设立三权分立制度。华盛顿是首届总统，可是实际上各州民兵根本就不听号令，财政是靠自愿捐献的，也没收税权，政府可怜得很，开始几届总统可以闲得接待到访白宫的民众。后来随着战争和建设，政府的权利逐渐增强，关权利的“笼子”变大了。但是建国时就奠定的“弱政府”，强资本的局势一直都没改变。这一套符合美国，但是其他国家是不能仿效美国的，因为弱政府，只有在美国当时这种地理条件导致的外敌很少很弱，而且内部资源丰富的特殊条件下才会有生存的可能。如果美国移到竞争激烈的欧洲，东亚，中东，美国活不了多久的。

全球化的到来，对美国资本来说是好的；但是对美国国家来说，就非常麻烦，因为“邻国”这个概念，随着技术的进步，含义已经发生了变化，“弱政府”带来的缺点，即无法协调整个国家的力量，将会越来越显著。但是美国当然也会改变；怎么变呢？那就是关权力的笼子不仅已经变大，而且变得会越来越大。

这点我也是知道的，之前就跟朋友说，如果把美国放在苏联那个位置，会还没开完希特勒已经打完了。

但我说的弱是在国内相对的弱势。国家是不是有可能对外强对内弱呢？我想是有可能的，就是所谓的合法性问题。只有在国内合法性弱了，才需要对国内进行赎买。比如英国的君主立宪，比如欧美为了对抗苏联的意识形态进攻而搞高福利。所以老百姓的上策是揪住合法性时常敲打，对洗白合法性的努力进行坚决回击，但不要实质性破坏体制。

当然，老百姓如果强过头了变成刁民也是不好办的。所谓强过头，就是老百姓内部制衡不够。中国的制造业崛起，让欧美的蓝领阶层大大削弱，所以无力制衡华尔街和硅谷，我认为是欧美当下之乱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