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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采采而食 -- 商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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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原来你叫金樱子

原来你叫金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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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草木世界的历史中,有个少年英俊的将军,叫做金樱子,是汉朝中宣年间长安总兵金石斛之子。当时番邦胡椒国国王巴豆大黄入侵,金樱子随父征讨,担当先锋将军,连战连捷,得胜归朝,娶了公主。

此事详细记载在人类世界清朝驷溪云间子的跨界巨著《草木春秋演义》中。

读了金樱子的故事,便上网搜索,一搜搜出了他的照片,咦——很眼熟,很熟,经常吃。

原来就是擂酒甏。原来擂酒甏名叫金樱子。怎么起了个女孩子的名字。

他在我们的溪滩上、山坡下驻扎多年了,排起鹿角砦,支起刺帐篷。他很不好惹:树是刺藤,摊在地上四面长开;果子是刺果,满脸细小的尖刺。

他的果子脸型很小,只有一节手指头那么大,相貌像一个小小的酒甏,“擂”在地上、刺篷中,估计因此得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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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酒甏的擂字不晓得怎么写,我也想写成垒或檑,选择困难。吾乡方言中,“擂”的意思是躺倒、滚动,或者躺倒并滚动。小孩子经常擂倒,发泄委屈愤怒,要挟大人,叫做“擂地十八滚”。睡觉时滚出床掉下地,说“擂落”。一个人放弃信誉、尊严,不要脸了,叫“擂倒牌子”。圆形的东西滚动,叫擂;酒甏侧放,也是擂。

我还搜出了擂酒甏的无数别名,除了入了草木史的金樱子,还有刺橄榄、螳螂果、藤勾子、糖莺子、糖罐子、金壶瓶、金罂子、黄茶瓶、灯笼果、倒挂金钩、山鸡头子、刺兰棵子什么的。他的好多名字是瓶瓶罐罐的,与我们的擂酒甏是同一类起名思路。

鲍山《野菜博录》有这样一条简介:

金樱子,处处有之,叶枝丛生似蔷薇,有刺,开白花,夏结实,实上亦有小刺,黄赤色,似小石榴形,味酸涩,性平,无毒。食法:采其嫩叶,油盐调食,子熟摘。

鲍山是明朝的野菜专家,曾在黄山研究了七年野菜,据说黄山丹井之上、药炉之下有个莲花庵,是他所建。他说擂酒甏的嫩叶可以做凉拌,就信了他,虽然我们从来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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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寇宗奭《本草衍义》形容金樱子的相貌是“形如榅桲而小”,而榅桲“似楂子而小”,《本草纲目》说楂子是一种小木瓜。

那么擂酒甏像一个小小号的木瓜?不如酒甏形似。

酒甏以前是居家必备物,每户人家都有好几个酒甏,装了黄酒而来,酒吃光了,就用来囥吃食,比如番薯丝、番薯糕丝、白豆、黑豆、罗汉豆、细卵豆、糯米、花生、瓜子、萝卜干、苋菜梗。酒甏是陶器,有多种形状,最常见的两头小肚子大,身材倒也修长。

擂酒甏也是这模样。他总是默默地在路边土坡沙石滩摊着,结成一篷,刺藤如蛇贴地伸出,有时不小心,会伸到溪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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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金樱子的果子青红,红色渐深,可以吃了。

但他是当过先锋的,浑身长刺武功高强,古人就说,金樱子要用木夹子夹住再摘下。这是怕它的方天画戟伤了人,刺入手指头。

但我们练就了不用木夹子的方法,徒手,宽宽地捏住果子,往侧边轻轻一用力摘下,便捉拿了先锋。其实就算刺在手指上,也没事,拔掉就行。

我们有两种东西要“宽宽的获取”。一种就是擂酒甏、毛栗子之类的刺果,毛栗子的战斗力比擂酒甏强得多,尖刺密密如针,不用木夹子要吃大亏。一种是泥鳅。徒手捉泥鳅,最好是连泥带水捧起来,泥鳅木呆呆的反应不过来,不晓得你已从水中捧走了它。这一招有个名目,叫做“宽手抲泥鳅”。泥鳅远远不如黄鳝精明,黄鳝你最好将它牢牢的夹在食指、无名指与中指之间,让它动弹不得。

摘下了擂酒甏,扔在沙滩中,连水带沙子一起揉,果子上的刺很快就揉掉了,在皮上留下一个个小点。也可以扔到地上,伸腿用鞋底轻轻摩擦之,这动作很侮辱金樱子,我所不取。

接着掰开,将里面的籽挖出扔掉,再在沙子中揉,将内侧也洗干净,洗掉沙子,便放入嘴里。

擂酒甏的甜是入骨的甜,一丝一丝的细甜,几乎不会散。

“比糖精还甜。”那时候我们用这样的比喻夸赞野果子的甜。要是如今,可以让陶柏寿用仪器来测量一下,他常常公布他庄园里水果的甜度。

擂酒甏也就如此了,甜,会吃剩一些渣。它个子太小,处理太麻烦,经过两次沙洗,它留下的皮太薄,为了这一口要做这么多,似觉不大值当。所以如果不空闲,比如在闲逛,在看牛看羊看鸭看鹅,我们也不大去摘擂酒甏吃,又不是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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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山说擂酒甏“似小石榴形”。但擂酒甏并不像,倒是“塘里果子”有点儿像小石榴,当然它更像“小小苹果形”。

“塘里果子”也是溪边铺地而生的刺藤,据说也有很多别名,叫扁子驮、毛刺头、野毛栗、硕苞蔷薇什么的。它的果子没有刺,但多毛,也可以吃,有点甜而已,若非闲得无聊,我们也懈闷吃它的。

“塘里果子”有个失散的兄弟,叫做“山里果子”,名字像,相貌也像,只是“山里果子”脸上光洁,没有毛。

春天上山拔笋,山里果子长刺的灌木,结出了绿色的果子,我们几乎等不到它红熟,就摘一把吃一把,硬硬酸酸涩涩,微甜。它小小的一颗,紧紧包着拳在一起的几粒大核,所以它实在也没多少果肉。据说燉肉时放入几颗,就容易燉烂,并且吃了开胃。

我年纪小到还不大记事的时候,有个住在山上的老阿伯,每年会送给我们很多山里果子。他的山里果子又红又圆又大又甜,用线串着,让我们挂在胸口,就像沙僧挂着他的佛珠——那时候还不晓得沙僧挂的是取经人的骷髅。如今回忆,才明白他做这个礼物,花了很多心思:守着果子变红,挑选最好的摘来,仔细串起。我一直在想这品种的山里果子的树,究竟长在哪个山角落里。

看到有文章介绍说,山里果子就是南山楂,做冰糖葫芦的那种……大出意料,惊了一跳,我从没想过山里果子竟是山楂。再仔细想想,相貌倒真有点像,也有点不像。原打算单独写一篇《山里果子》,吹嘘吹嘘爬山摘食的馋嘴历险,可山楂……谁不熟啊,只好慌忙掩面弃之,挂在“擂酒甏”后面做个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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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断蓝桥之骊歌

家园 映山红可以移植的。

上一次家里房子装修,木工师傅江西人,跟我聊过他们家乡的映山红,说有一个产业就是挖山上的老根回来做盆景售卖,还给我看了他收藏的几盆映山红照片,非常漂亮。

老家金华琅琊,春天山上映山红开了,也是相当壮观,当时想着回老家搞几盆,5年过去,忙着自己的小公司,一趟老家都没回成。

映山红的花瓣能吃,倒是第一次听说,以前只是取其中花心,底部有个蜜囊,很甜。

家里露台上种了三株杜鹃,是先开花后长叶子的,每年5月都开得灿烂无比

家园 我们那儿叫金铃子

我觉得挺形象的,可不就像个铃铛。

家园 百度上说是“蓼蓝”

https://baike.baidu.com/tashuo/browse/content?id=07a8754d77b8ed93674496f3&lemmaId=7760353&fromLemmaModule=pcRight&lemmaTitle=%E8%93%BC%E8%93%9D

家园 你们吃吗?

金铃子名字好。

家园 我们小时候的说法

有很多这种误传,听过就信了,多年后才发现是不对的。

家园 【原创】此草可解一切馋

此草可解一切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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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在田畈游荡,割猪草或者钓黄鳝,一眼就能看见肚肠黄,草茎有点粗壮,杂着青色红色,有一尺来长,高出了周边的野草,如鹤立鸡群,大多数时候它是孤零零的,在风中颤动,偶尔结伴生长。它长在田塍上、土墩上或小路边水圳旁,开着碎碎的杂乱的花,也许没开,它的长茎是注目的中心,看见了就眼馋,总让人忽略了它的叶子,忽略了它的花。

花儿还不如茎起眼,这样的草是比较少见的吧——也许是用舌头看见的。

拔断一株肚肠黄,折断根部,捋掉碎花叶子,吃光溜溜一枝草茎。很酸的。

肚肠黄的黄字念作汪,汪汪酸的汪。

我们吃的就是它的酸汁。汁液在嘴里流散渗透,满嘴便是酸,伴着草的清香。吃过一枝,可以再吃一枝。第三枝就不吃了,酸够了,且足以解一切馋。

吃野果野草,主要吃它的甜,吃酸不多。肚肠黄的酸颇刺激,极提神,能在嘴里留存很久。

肚肠黄的草茎其实也不吃下肚子,就是吸取汁液,嚼剩的渣就吐掉了。这种草便似“过眼匆匆首屡回”,随手拔随口吃随口吐,留下一股鲜鲜的酸,让人百般回味,渐渐淡,渐渐忘。

做裁缝的顾师傅给我讲望梅止渴的故事,说曹操胡子带着百万兵行军,天气热,没水喝,要渴死了。曹操胡子说,前面有个大梅林,很多梅子,又甜又酸,可以解渴。百万兵听得流口水,不渴了。

我当时没吃过梅子,但知道“酸梅子”,那是玩水时水灌入鼻子的感觉。所以我对这个故事有两个想法。一是百万兵流口水,可以汇作口水的洪水,场面太惊人;二是他们可以拔路边有肚肠黄吃,就能解渴了。后来吃到青梅,酸不能忍,味道远不如肚肠黄。

据说《诗经》中的“莫(莫菜)”就是肚肠黄(也有说“莫”是藄菜,随便它了)。《汾沮洳》开篇两句说:

彼汾沮洳,言采其莫。

陆机说:

莫,茎大如箸,赤节,节一叶,似柳叶,厚而长,有毛刺,今人缫以取茧绪。其味酢而滑,始生可以为羮,又可生食。五方通谓之酸迷,冀州人谓之乾绛,河汾之间谓之莫。

陆佃说:“今吴越之俗呼为茂子。”

陆机陆佃虽是老乡,可我们从来不叫肚肠黄为“莫”或“茂子”,也不叫“酸迷”。“酸迷”这名字不错,与“肚肠黄”一样好。

陆机说嫩肚肠黄可以做羹吃,这倒也罢了,古人各种野菜都会往羹里扔。他又说“今人缫以取茧绪”,肚肠黄还可以做取茧绪的工具,真是没想到。查了一下,古人说羊齿草也可以取茧绪,宋朝郑樵则说当时多用蕨莽取茧绪。

这大概是从煮蚕茧的大锅里挑出蚕丝之用。秦观《蚕书》说:“常令煮茧之鼎汤如蟹眼,必以筯其绪附于先引,谓之喂头。”元朝山东人王祯熟悉农事,是个农业专家,发明家,在安徽、江西做官时,“每岁教民种桑若干株,凡麻苎禾黍牟麦之类,所以莳艺芟获,皆授之以方。”他写了好多首蚕诗,在《缫车》一诗中说,缫丝分南北两个流派:“南州夸冷盆,冷盆缴细何轻匀。北俗尚热釜,热釜丝圆尽多绪。”那么用肚肠黄取茧绪,也许是北派缫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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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糖罂果

吃得这么麻烦么?用手掰开掉刺,掰开两半刮走里面的籽就行了。不好吃,甜是有点甜,硬,有特有的气味,所以我们一般懒得理它。只不过我们那是长山上,水边没见过,灌木,多为米多两米高。倒是想不到叶子能吃,不过也许没毒的嫩叶都能吃吧。

有首儿歌是唱它的:糖罂果,糖罂花……下面没有了,我忘了。

家园 你后来是咋显示的

需要做啥不?老铁这系统一天天的

家园 它自己显示了

可能需要审查什么的。

家园 搜到一文

说是这样吃的:

母亲善用糖罂子鲜果做糖罂子糕。将摘回来的糖罂子装入布袋,手脚并用,反复搓揉,将糖罂子的芒刺去了。然后剖开糖罂子,用小调羹挖出其中棉絮状的果核,洗净,晾干。大火将山泉水烧开,然后将晾干水分的糖罂子入锅,武火煮两滚后,改文火慢慢熬制,直至糖罂子果皮烂熟锅中,成为金黄的米糊状,糖罂子糕就熬成了。母亲将熬好的糖罂子糕用蒲勺舀到笸篮里摊开,冷却后用菜刀切成小块。食之,鲜香可口,味道酸甜,柔润细腻。

家园 【原创】上大西山摘毛栗

上大西山摘毛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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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童年梦想,是背着小菜篮、提着火夹子,去大西山采摘毛栗。

毛栗似乎只长在大西山。大西山属于邻村珠栗岙,横在珠栗岙的岙口。高大的山体,山顶上有个提手似的半圆圈。听人说,那是数十株排成两排的百年大树。夏天,太阳就从这个大树圈下山,别的季节太阳歪到大树的另一边下山。吾乡环村皆山,西山之北有一条大路,通到外面遥远的世界。

大西山这么远,年纪太小就不能去,若可以去采毛栗了,至少在我心目中,是成长的一个标志,从儿童变成了八九岁的小少年。

我们村有栗子树,但远远比不上珠栗岙栗子多,珠栗岙李子也很多,收获季就装在箩中,挑着,或用手推车推着,到我们村的供销社来卖。我常想,珠栗岙真是物产丰富啊。

栗子大概自古受欺负狠了,长成了浑身是刺的一团,紧紧包着栗子。而栗子还有一层皮,紧紧包着栗子肉。

栗子保卫自己的肉,努力到了至矣尽矣,蔑以加矣,不料还是会被人和松鼠剥出栗篰,吃掉。栗子成熟了,栗篰刺自己也会裂开,栗子会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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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栗篰刺中,一般长三间栗子。我们说到栗子,量词不用颗,用间,读作giān,一间屋的间。

有的栗子个人主义膨胀,长得太大了,会将别的栗子挤扁,挤得没了肉,变作皮包了个空无。守规矩的栗子,三颗同时长大,两边上的两颗长成半球,中间一颗两边被挤瘪,扁扁的。

板栗长在大树上,需要用长长的竹杆打下来。毛栗是小栗子,长在三四尺高的灌木上。毛栗栗篰上的刺特别长。剖开栗篰,是小小的栗子,大小如白豆。毛栗的模样,就是小号的板栗。《本草纲目》说:“茅栗似板栗而细如橡子,其树虽小,叶亦不殊。”李时珍又说:

栗之大者为板栗,中心扁子为栗楔。稍小者为山栗。山栗之圆而末尖者为锥栗。圆小如橡子者为莘栗。小如指顶者为茅栗。

他将“毛栗”写作了“茅栗”。

古人似乎大多写作“茅栗”。刘基《郁离子》里有个故事,说有个僰人养的猴子,沐而冠,会跳舞。舞蹈家巴童妒之,藏了茅栗到宴席上,等开筵猴舞,将茅栗掷地上,猴们便争抢茅栗,搞得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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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将“毛栗”叫作“栭栗”的,说《诗经·皇矣》中的栵就是灌木就是栭栗。这也就罢了,不能忍的是出身杭州的博物家沈括。他在《梦溪笔谈》中说:

江南有小栗,谓之“茅栗”。茅音草茅之茅。以余观之,此正所谓芧也。则《庄子》所谓“狙公赋芧”者,芧音序。此文相近之误也。

沈括什么意思呢,因为字形相近搞错了?樵夫上山采到茅栗,先拿《庄子》看看,再呼茅栗的名字,所以念错了?我绝不将“毛栗”叫做“序例”,它就是“毛栗”。理由很简单——

《庄子》这个朝三暮四的故事,一般认为,狙公给猴子吃的是橡子,不是茅栗,橡与栗是两种果子。

“茅栗”一词的中心词是栗不是茅,简称也是简作栗,不简作茅。若是“芧栗”,也不简作芧。

《庄子·徐无鬼》中还真提到过“芧栗”:

徐无鬼见武侯,武侯曰:“先生居山林,食芧栗,厌葱韭,以宾寡人,久矣夫。”

“食芧栗”与下一句“厌葱韭”是一样的句法,是芧和栗、葱和韭,魏武侯说他吃这四样东西,不是吃茅栗子加葱加韭。《徐无鬼》中芧与栗是两种吃食,不能到了《齐物论》的狙公手里,芧就变作了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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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来了毛栗,马上可以吃,也可以堆着。过几天栗篰开裂,再剥就容易了。剥毛栗与剥板栗的方法也一样,穿鞋的脚踩着栗篰壳,拿火钳或火夹夹住,一扭扭破了栗篰刺,取出栗子。栗篰刺黄了当柴烧。

栗子生熟都可吃,剥掉栗子壳就行。生的脆,熟的粉。

毛栗味道鲜嫩,颗头太小,总是吃不过瘾。板栗可以煮了吃,可以用粗沙炒了吃,可以剥壳烧肉吃。毛栗的地位低下,虽然小孩子很珍惜,却没有大人愿意花精力想出更多的吃法,也就只能当零食吃了。

北宋苏辙《次韵王适食茅栗》诗:“山栗满篮兼白黑,村醪入口半甜酸。”南宋沈说《野店》诗:“对坐煨茅栗,瓶中取酒尝。”

老酒吃吃,茅栗剥剥,他们是用茅栗下酒吃,且满满一篮,极其奢侈。火中煨茅栗,我也试过,不割开个口子会爆炸,如此沈说野店的这顿酒,会吃得很热闹。

有一种刑罚与栗子有关,就是屈起指关节,击打在孩子的脑袋上,《水浒传》叫做“栗暴”,黄遵宪和鲁迅称之为“栗凿”,我们叫做吃“栗子壳”。毛头少年寻开心,要提防栗子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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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采摘毛栗,䞬起新鲜,我就有点想多了。

我控制住了心中小小的激动,似乎我忘了那是我童年的梦想,感受不到成长为小少年的凌厉与威风。

只是到点了罢了,我想,不用激动的。

我又想,激动了才出洋相呢,人人会长大,且总是在无知无觉中就长大了,没人扣准了长大的一刹那,激动一下。

大西山既是邻村的山,于我就有一种陌生的神秘感,似乎草树之间总有异响,嘀嘀朴朴的。采摘毛栗或拔野山笋,都是允许的,邻村并不会为难你。但砍柴砍树,拔毛笋、燕笋、芦须笋,或放牛吃柴叶,则不允许,会被罚放电影。

采摘毛栗要带上工具,也就是一片毛竹,中间用火燂得发软,折弯成火夹子,主要用途是取炭。上了山,遇到毛栗,夹住,一转一拉,就摘下了。

这样一路上山一路寻找毛栗,与拔笋区别不算大。那两排树组成的大树圈还是那么遥远。它并不在这座山,它在更远的山上。

也没多久,就到了山顶。山顶的另一边,一眼望去非常开阔:更远更低矮的一道道山岭,发亮的江水和蜿蜒的道路,东一簇西一簇的黑屋顶,有颜色浅绿淡黄的水田。

我吓了一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山外的世界。曹娥江,章镇,酱厂的烟囱,以前只在别人口中流传,原来就横躺直竖在那里。

此后好多次,我梦到山的另一边。不是我当时看到的样子,而是荒凉的,寂静的,只有一间茅屋的黑暗世界,我焦虑地穿行在长草中,投奔那间茅屋,心中惴惴不安,似乎晓得必遭拒绝。

通宝推:陈王奋起,等明天,尚儒,瓷航惊涛,
家园 这种小的没吃过

在澳洲,吃的都是板栗,比较大个,一次买两三斤,用剪刀剪一条缝,放在烤箱烤,中间要翻一次身,壳有点焦,烤完趁热剥壳比较容易,很香,很粉,老婆小孩都喜欢,我怕淀粉发胖,一般比较节制,浅尝即止。

华人超市有即食包装的天津板栗,偏甜,但没那么香,却又省了剥壳的麻烦,我一般买来焖排骨,焖鸡,吸了汤汁,是另一种风味了。

我一直很好奇,这种天津板栗,到底是如何剥壳,让栗子这么完整的?前些日子看微博才知道,原来是用高速水枪去壳,去那层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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