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电影 隐入尘埃 - 回想到90 年代的西北农村 -- 缆绳
前段时间刚在油管上看了电影 隐入尘埃。两个多小时的电影,我跳着看了一个多小时,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太过真实,太多场景过于熟悉,有些段落看着心里实在是痛,心痛地看不下去。我就是在那样的一片土地上长大的孩子。
几千年来中国最苦的就是农民!
说说小时候身边的经历。我外婆家在农村,舅舅以前在镇上小学当老师,外公退休前在县城机关单位(以前叫经委)上班,一直在负责县里各工厂大型基建项目施工。舅妈和外婆在家务农,家里大概3亩多川地,1亩多山地。我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每年暑假我妈就把我送到外婆家呆几乎半个暑假,每个暑假我就和表兄弟一起玩,农忙的时候帮忙。
90年代我们那农民种地几乎都赔钱,靠种地要能挣钱基本靠年景。 为啥呢?因为种地本身不挣钱,额外的苛捐杂税太重!
我们那里气候干旱,种地基本靠老天下雨,为数不多的地可以浇灌上。 亩产基本上在500到600斤,那还要是精细耕作。扣除化肥种子钱和要交的公粮,基本上只能剩下口粮。 我外婆家经济上还可以,没有必要非得种地,忙活一年到头来种地也挣不到钱, 但是年年都种地, 为啥呢? 因为我外婆和舅舅那代人挨过饿, 心疼家里的地,不愿让地荒了, 再一个就是要把来年的口粮打下来, 心里才踏实。
90年代国税地税分家,县上财政年年赤字,到了后期从银行借不来钱, 县里就给各乡镇定提留款目标,完成的有奖金。 我外婆所在的乡镇,有几年乡干部深入各个家庭收人头税 (当时的具体名目记不得了,暂且叫人头税吧) 和查点家禽和果树数目, 农民家养的鸡每个收取5元钱,自家院子里的苹果树梨树每个收5元,家里每辆自行车收10元。 我舅气的不行,把家里的鸡全宰了,把果树全砍倒。 你要是不交,过几天乡镇派出所和其他单位协同人员就会来你家搬走你家值钱的东西和你家的口粮, 有几次闹得出了人命。 村里有个老太太和自己的儿子相依为命, 儿子30多岁属于智障人士,家里穷的很, 乡镇上来要搬走他家唯一的口粮,老太太急了拦着不让搬,被推搡倒地摔了后没有抢救过来。
我们那个地方农民另外一个主要收入是种烤烟,县上也鼓励农民种烤烟。90年代,农民的地除了种够口粮和公粮,剩下的基本上家家都种烤烟。 但是县上不许农民把种的烤烟直接买到外地,要由县上统一收购再买到河南的烟厂, 当时县上收购的价格不到河南烟厂收购价的一半。 每到收烤烟的季节,乡镇上就派出人员堵在各个路口,不让农民把烤烟运出去,只能卖给县里。 这和强盗有何区别?
记得好像95还是96年, 我的一个发小他爸在一个乡里当乡长, 那一年提留超额完成目标县里给他爸发了5万元奖金, 这只是明面上的, 暗地里乡里也有不上报的提留和小金库,给乡里的人私下发奖金,否则没人买命干活啊。这些钱都是农民的血汗啊, 苛政猛于虎!
那个年代你让农民相信干部,我信你个鬼。
我舅原来在镇上小学当校长, 看不惯镇教委各种名目的摊派,这钱都得从学生手里收取, 辞职转校当了普通老师。 我外公是毛主席的干部,1949年参加工作,干了那么多基建工程,退休之前坚持不在农村家里修房,爱惜自己名声怕惹闲话, 一直住在40年前结婚时的窑洞里,直到退休后才在家里修了一院砖房安度晚年。 外公工作一生没有拿过不属于自己的钱, 他说只有这样吃饭才能吃得香,每天睡觉才能踏实。 舅舅也是受了外公的言传身教。
乱七八糟写了一通,改天想到哪了接着再写。 😁
住了一段时间院,现在恢复得能生活自理了。也算是奇迹,得了善报!
外公一辈子吃烟喝酒吃肥肉,一样不拉。😄
接到我妈电话的时候,也没有感到特别意外,春节之后外公就住进了医院, 一直住到临终的前一天,临终的最后一天让救护车送回了自己家。 我们那的风俗是咽气时一定要回到自己家, 这样才能算魂归故里。
我临时请假回国参加了葬礼, 回来之后一直思绪万千。记得两年前答应过河友, 要写写西北小县城的故事,但一直没有头绪没能提笔开始 。最近德国5月假期比较多,有点空余时间,索性以我爷爷家和外公家几代人为主线写写小县城的故事,也算是给自己以后留个念想。
楼主说的是西北在公社解体后农民的困苦,不知道改开派如何解释,是因为他们还是公社模式吗?哈哈哈。
其实这些正是公社解体的必然后果。
西北自古就是苦寒之地,农民种地辛苦吗?辛苦。值钱吗?值钱。
可是应该价值多少呢,应该怎么发展呢?尤其是水并不那么多。
对于五十年代的新中国,西北,大家各自价值几多呢,这应该是值得考虑的。
西北三线由于改开而几乎解体了十多年,这和公社有没有关联呢?
当年,我去新疆一个地方,炭钢堆或者炭钢队。看见了漂亮的军工项目,大瓦房,由此忽然想到那路应该也是修建的战备公路,那是很偏远的地方。也应该是三线项目,那种漂亮的大瓦房应该是六七十年代的样式。
这说明啥,说明当年建设的深入度,克尔碱是个很偏远的小县城,只有一条使用水小溪,这还是县城呢!已经二十一世纪了!
这些项目的价值如何体现?大家这两天都在讨论人的价值。这个项目估计不需要多少机器,主要是人力完成,可是,价值如何计算呢?
正是因为西北历来苦寒,所以才需要大规模集体建设。否则按照自然规律,就只能维持千年传袭了,能满意吗?
大家讨论吧。
https://www.talkcc.org/article/4785515
是啊,到底值多少钱啊,真算不清么?不是的,看你现在哪边。
曾经的古拉格沃尔库塔
https://m.bilibili.com/video/BV1m34y1X7Z3?spm_id_from=autoNext&vd_source=08152708c8fe104d410d22879d1d30aa
楼主亲身经历的儿时的苦难,其真实性是姆拥置疑的。
如若有可能问一下长辈,如外公,他们也必有其各自人生的 苦难经历。
在社会进程中,底层/弱势群体,无疑承受了最深重的苦难和牺牲。
不信?
让我们回过头去看看历史:
从 1990 年代看起,80,70,60,50,40,30,20.。。。
到 1900,到 1840,。。。。
只挑苦难 看, 能看到什么?
反过来,从1840 年看起,一直看到今天,
看我们中国,看别的国家,
苦难之外,我们还能看到什么?
生活是真实的,生活也是残酷的,我们只能诚实地面对。
我坚信不会只有他俩。那么生活在他俩和类似他俩治理下的百姓们应该生活得蛮幸福,对吧?🙂
忙总能从银行要来安定团结贷款
90年代国税地税分家,县上财政年年赤字,到了后期从银行借不来钱
己双手能够致富,不说改变命运,最低限度养活一个家。结果这个朴素的愿望最终幻灭。
有人评论,他若长在主席时代,他一定是个劳动模范,或是正直正义的战士,或是像林州大寨那样改天换地的先进劳动者。却活在资本主义时代,失败难以避免。
有个细节挺让人心酸,怕开支大笔治疗费,他靠着土经验试图替他那个残疾妻子开药,而妻子居然也配合。
有过生活经历的人看过的都会寒入骨髓。
可叹76年霹雳一声惊雷,换了人间。
我将之分为几大类:
1.解放前就培养的干部;
2.解放后到1958年期间培养的干部;
3.1958年到1966年培养的干部;
4.1966年到1978年培养的干部;
5.1978年后到2012年培养的干部,
6.2012年后培养的干部。
他们的表现各有不同。
1978年前培养的干部,普遍有个特性,就是勇于带队出去找吃的,
1978年后培养的干部,“走”,你们帮我找吃,而且喜欢吃独食,
2012年后培养的干部,开始试着自己找吃的,有好吃的,也跟大伙说一声。
记得好像还不到500块,家里如果有人大病住院,家里马上赤贫,举家要借债。所以很多农民得了大病选择不治,回家等死。
我妈的大舅,得了重病,在医院看了几天就回家了,在家里躺了几个月,疼了就吃止疼片,最后活活疼死在了家里。亲戚们要资助,他不愿意接受,他说,要欠那么多钱和人情最后给孩子们拉了那么多饥荒何必呢。牺牲了自己至少家人以后能好过些。到了后期止疼药也不管用了,我妈托亲戚给搞了几针杜冷丁给打上。走的时候人就剩下皮包骨头了。😭
其实我不想诉苦,诉苦没意思。
我想说的是,中国太大了,每个地区的情况不一样。每一个新政策在推行出来之前最好能广泛地征求和考虑各个地区的实际情况。我也知道这操作起来有难度。就像九几年的分税制,在广东和西北执行起来的效果和影响完全是不一样的。治大国如烹小鲜!
最近爆出来的湘雅医院医生刑事案件,几乎是个人到了他手里,医保保障限额都是忽略不计的。可想而知,湖南人民的悲惨境地。
@陈王奋起 说是要退河不知走没,没走请看看这篇,摸摸良心反问下:中国农民该不该有社会保障?有些人自诩为左派却连做人的良心也没有!
他们这样的人最后都被体制淘汰了,因为挡了别人的路,劣币驱逐良币。我外公50年代是我们县上第一家工厂(农具厂)的厂长,90年代退休的时候才是经委的一名普通干部, 因为做人有底线所以事业的路太过曲折。
小时候和周围的孩子比起来也没有经历太多苦难。之所以写这些文字, 不是为了诉苦,诉苦没意思,而是为了把那个年代的那些事记录下来,尽自己的能力发出小小的呐喊,让更多的人能了解到那个年代农民所受的不公和压迫。这样总比没事刷抖音有意义些。😁
毕竟生活还是要向前看。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农民种了一两年烤烟后,县上觉得这事有利可图,搞差价收购能搞到钱,开始硬性规定每个农户家里每年要上交的烤烟数目。
不知道大家对种烤烟有没有概念,种烤烟是非常累的,考烟种植需要大量的水,不能灌溉的地方农民要从远处用桶挑水给一棵课烟叶子苗浇灌,收割之后还要用泥土搭建的烤房把烟叶烤干以方便运输。一亩烤烟,两个好劳力要忙乎一夏天。
当县上搞了差价收购以后,农民发现忙乎一个夏天累的要死还没落下几个钱,有些农户就不愿意种了。这时县里就强行规定每个农户家里每年要上交的烤烟数目。交不上就罚款,罚款交不上就强行来你家搬走值钱的东西和口粮。搜刮民脂民膏无所不用其极。
有一年夏天省委书记来县里考察,农民们去住宿的招待所请愿,省委书记出来讲了几句安抚的话,最后就不了了之。之后县上还是原来的一套搞法,没有任何改变。在那个年代大家对政府的公信力失望至极。
@方平
其实在90年代做乡党委书记或者乡长,最重要的不是行政能力,也不是手腕,而是心黑。
只要能从农民手中把钱榨出来,就有钱上缴县里、有钱豢养打手、自己也能发财。县里的任务完成好了,还可以升官。
然而如果心不够黑,就下不去这个手。
李昌平干不下去,主要是因为他的心不够黑。当然,如果李昌平的心足够黑的话,也不会在乡党委书记的位置上一干20年也升不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