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祖父,和鹅 -- 萨苏
祖父在西山农场劳动的时候,养了两只鹅,能下蛋,还能看家,还有一笼鸡,那是困难时期。
他会武艺,年纪虽然老了,依然很敏捷,胆子也大。上山,见到刺猬或者蛇,打死了就剥皮炖好,弄个瓦罐装起来,从西山几十里背回家来,自己舍不得吃,给儿子,女儿。
孩子们问:爹,这是什么肉?
祖父说:兔肉。
他怕孩子们吃不下。
鸡可以下蛋,但是天冷,没有食,祖父冬天下河去捞闸草,捞螺丝来喂鸡,鸡一天可以下一个蛋。蛋就装在篮子里,带回家去,也是给孩子们吃。
鹅蛋也是,鹅不象鸡,两天才能下一个蛋,很大,有半斤重,父亲说鹅蛋很香。
我父亲兄弟姐妹六人,当时就我父亲一个人挣钱养家,我祖父属于历史问题劳动改造,有粮食吃,可是没工资。他后来对我祖母说,我就怕这几个孩子饿死了。
有一天祖父回城里,夜里来了狐狸偷鸡,鹅和狗一样,是能够看家的,和狐狸拼了命。
早晨祖父回农场,就看到两头大鹅盘在一起,鲜血淋漓,都已经死了。鸡也死光了,是吓死的。水沟里,还有一头两只眼都被啄瞎的狐狸,气息奄奄。
他说,狐狸很瘦,看来也是好多天吃不着东西了。
祖父把狐狸和鸡都剥了肉,炖了,带回家去。
没有孩子说味道不好,那是肉。
六零年,有钱也吃不着肉,没有。
狐狸皮鞣了,我最小的姑姑后来上东北插队,就铺在褥子底下。
两只鹅呢?
祖父把两只鹅都埋了,说
它对得起我,我就对得起它。
那年,祖父已经开始浮肿,腿很粗。
八零年,供应好了,祖父早已退休回家,一天萨娘买回来几个咸鹅蛋。吃饭的时候祖父切开了一个,蛋里的油亮晶晶的。老爷子吃了,说
真香。
我问:爷爷你没吃过鹅蛋么?
我没吃过,咱们老家以前不养鹅。
爷爷用筷子头仔细的清理着蛋壳,说。
刚才,看到居家有篇鹅,想起件事,给萨爹打个电话,说起来祖父和鹅,萨爹的声音忽然哽咽。
写到此处,爷爷用筷子头在蛋壳里一点一点挖的形象清晰可见,我却无法继续写下去。
眼前已经模糊,无法看清键盘。
十一年前的今天,祖父去世。
[完]
今天,可能写不了别的文章了。
花送老人吧,不给萨“走私”~~
都装心里了,也是一份延续。
今天周末,祝你过得开心!
因为今天也是一位朋友的生日,刚说完生日快乐,进来就看到萨的文字,一时无语。倒是突然想起苏子的《前赤壁赋》了: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献花,给那些逝去的,我们深爱的亲人们。若干年后若是也有人献花给我,大约就是我之“无尽”了吧。
从小吃鹅蛋或鸭蛋总是姥爷吃青,我吃黄,老人家总是说他愿吃青。后来我大点了姥爷又说他胆固醇高,所以只能吃青,我却钝到极点,直到初中毕业后才发觉,这是老人的一片爱啊。
鹅,猪,狗,鸡
鹅能看家,下蛋,吃得还少。
猪能长肉,卖钱。
狗是家里的小主人,懂事,所以在猪后吃。
鸡满地乱跑,谁都能领走,不懂事。
我刚到美国的第一年,姥姥就驾鹤西去。。。。。当时我夜夜从梦中哭醒。。。。。
姥姥的忌日也就快要到了,到时也写一点文章发到河里来。
佩服!您的大粉丝。献花!
原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