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寝室里的动物——冷战，热战，地雷战与运动战 -- 莫棣华

基本上，我是个宽容的人。虽然在小学围棋教室的墙上，距离桌子大约一肘的高度上下有些红色的印子，纪念着成为我棋子下的亡灵的蚊子，但我从来没有虐杀过动物。我表妹把一只落在书上的菜粉蝶啪一下夹进书内，再在封面上砸上一拳的行为，就让我十分不爽。不仅因为这种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的做法十分缺乏运动精神，还为了那本惨遭不幸的福尔摩斯——因为那是她家的书，我不能干涉她的自由。

只要别的生物不来挑衅，我不反对同他们和平相处。我知道宿舍的壁橱里有一个蟑螂窝，我已经监视了它好一段时间。但是宿舍中其他的人反对我使用化学武器。我承认“雷达”的煤油味儿强了一点，以至于第一波攻击后（那次我几乎用了半瓶，以消灭棕垫里的螨虫），室友们一致前往对门寝室进行双扣，可是我也承诺过换用菊酯类的品牌了呀——所以我仅仅友好的目送它回家。更何况，那不是我的壁橱。

从前防疫站有卖一种软质的蟑螂粉笔，据说在地上画上一寸宽的线（这意味着粉笔要横过来用，学生们都熟悉这样的磨损率是多么惊人——我一直怀疑这是制造商的诡计），蟑螂便无法通过，听来颇有些孙悟空般的神通（那时候还不流行“结界”）。然而这线条维持不了一天：虽然并非画在大道通衢，无人践踏，但是在家乡那样潮湿的地方粉笔印很快便会吸满水分而失效。于是拖鞋仍然是传统而有效的武器。至于已经可以飞行的大个儿德国蟑螂，我不和空中力量硬拼，到这境界它也就快要圆满了。

老鼠作为哺乳动物自然比较聪明。我们寝室附近（它们不和我们住同一个寝室）的老鼠既多且肥，大约是托楼下小食店的福。可它们不愿固守这座金山，反而逐户拜访。我们坚壁清野，所以它们只能拿我们寝室过路。我们没有一个人想致它们于死地，理由是不想为它们收尸。对门则比较激进，准备了粘鼠板、捕鼠笼各种器材，大有不让敌人侵占寸土之势。对门的确抓住过一只小老鼠——不过似乎是它失足跌进了水桶爬不上来。它在水中一直挣扎到第二天中午，然后便没了声息。

科学家们用老鼠做过迷宫实验，这说明聪明的老鼠应该学会：达到目标的捷径并不是看起来最短的路。实践也证明，有一些老鼠明白如何巧妙的从窗台跳到我蚊帐的顶部，再从上面跑到床的另一头，翻越一张空床，临空跳跃四十厘米到达日光灯，沿灯绳下到晾衣服用的铁丝，顺便吃掉铁丝上有可能挂着的塑料袋里的食品，到达门上它们自己挖掘的通道。这的确需要体操运动员的素质（有少数曾经摔下来，掉在桌子上的作业本上）。

而另一些比较无节操的老鼠不那么热爱运动。它们认为在蚊帐上开两个洞更加容易。这种做法无疑破坏了游戏规则。我可以倾听着来自窗台的声音入眠，但我不喜欢它在距离我不到十公分的地方还享有同样的自由——卧榻之侧连他人酣睡都是不可容忍的，何况它们还马照跑？

我说过我们很熟悉他们的路线。于是我们在它们的必经之路上用胶带装设了许多图钉（那几天我们必须提醒来到我们寝室的每一个人小心）。这不是君子的方式，而是丛林战争的做法。我们要对付的不是走钢丝的正规军而是横冲直撞的游击队。那个晚上真是热闹非凡！每个人都竖着耳朵期待着。第一声惨叫发生在窗框——但是效果没有想象中强烈，因为小心摸索着进来时所化的力道并不大。接着是一个跳远项目。这次比较精彩，而且这一片雷区比较广阔。于是敌人改变了方向，决定取道书桌，越过雷区再考虑怎么出门。然而他们此刻在地面。借助椅子跳上去并不困难——尤其是我们连该怎么跳都替它们想好了，就像游戏里的设计。它们在椅子的横杠、桌腹与地面之间碰撞，并因刺痛尖叫着。凌晨三点，战斗结束。

后来那些机关大部分都没有撤走，除了会明显害到自己人的之外。有时候我们稍稍改变一下陷阱的位置。老鼠们仍然前来，逐渐选择比较不打扰人的路径——也是人工选择的路径。

• 【精华】龙门精华──2006 (九) M -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