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文摘】我想告诉你,我不配做你的兄弟1 -- 桃李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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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文摘】我想告诉你,我不配做你的兄弟12

从“天星”出来已经是晚上2点半了,我和长雷都没兴致到游戏厅打通宵了,这么

晚了也不能回家,于是决定到包子家住一晚。

包子家离“天星”不远。

包子的父母当年支边留在在外地工作,后来落实政策,包子和他弟弟都有了本市户口,两孩

子从小就与与奶奶一起住,这几天包子的小姑姑生小孩,他奶奶到小姑姑家去帮忙照顾,所

以家里只剩下包子和他弟弟。

包子的弟弟上小学六年级,他看到我们深夜造访很是高兴,特别是见我挂了彩,像看见英雄

一样非常激动,跑前跑后的帮我拿纱布、酒精棉。

伤口不算大,裹上纱布后很快止了血。当时喝了不少酒,也没有感觉疼,这会儿用酒精一擦,

才觉得火辣辣的疼。阿远霸占了卫生间,我们听见他在里面揪心扯肺呕吐。

我和长雷把晚上的事简单和包子说了一遍。

长雷说:“阿远真他妈现,我怀疑他疯了。”我也颇有同感。

包子给我们煮了一锅方便面,(我现在还记得是一种康师傅的海鲜面,真好吃),打了三个

鸡蛋在里面,我和长雷像两个被共军俘虏的国民党伤兵一样感激涕零的吃着,身上暖了许多

阿远从厕所出来,持续了半个小时的狂吐告一段落,倒在沙发上就睡,让他吃东西也不吃,含

含糊糊的说“别管我”。包子找了一条被子给他盖上,长雷还有心情开玩笑,对包子说:“

你给他盖一墩布就可以了,留神丫再接着吐。”

晚上我和包子在一张床上睡,我迟迟都睡不着,一翻身,看见包子也没睡,正看着我。我脑子

里好像有一道光一闪:我突然想起上次和西郊的人打架,包子跟我说的话。

我说:“包子,你记不记得上次和西郊的打架,你去找六子帮忙,六子…….”

“我记得。”包子打断了我。

“那你说为什么呀?原来我和六子关系一直不错,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他还说早看我

不顺眼了。”

“还不是因为你和小伟走的太近了。”,包子意味深长的说:“其实我今天晚上就想跟你

说这句话。行了,困了,睡觉!”然后包子翻身睡了。

就因为我和小伟走的太近了?!――我反复琢磨包子这句话,想明白了好多事。

“瞧你那操性”,我琢磨过来对包子说:“说话就说话吧,还非得装的跟个哲人似的。”说

完我轻轻踹了包子一脚,包子嘿嘿一乐,没理我。过了一会我也迷迷糊糊的睡了。

――――――――――――――――――――――――

元旦以后我投入到紧张的考试中,再也没有时间瞎逛了,长雷和安涛出去打游戏机也不叫我

了。三天的考试很快过去,我考的很好,卷子批下来我估了一下名次,应该仅次于婷,下学期

应该可以如愿以偿的和婷坐同桌了,一个月的辛苦努力没有白费。

婷这次没有得到全班第一,只得了第二名,心里不太高兴,回家的路上撅着小嘴,我一路哄她

也不太见效,只有由她去。

老妈听说我考了第三名非常高兴,我知道随之而来的假期政策将会是比较宽松和民主的。

考出好成绩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假期过的非常开心,只有一件事让我耿耿于怀:

每到寒暑假期,我老妈是老师的弊端就很明显的显露出来――因为我一放假,我老妈也放假

!这样每天三顿饭必须在家吃还不算,晚上不准回来太晚。我有几次我和婷在湖上滑冰,到

了中午,还要颠颠的跑回家吃饭,真是大杀风景。我本来想寒假把婷带到家里玩,并且精心

策划了好多阴谋和计划,由于老妈在家也只得作罢。

这个寒假我倒是经常去婷家,不过我的计划还是最终没有得逞。

婷有个上小学三年级的弟弟,为人非常机警,见到我来就不离开他姐姐半步。任我百般奉承

、掏出若干零食,他还是不为所动:只要我在家,他绝不下楼玩。

有一次婷在厨房淘米,我从后面抱住她,亲她的脖子。婷没出声,任由我搂着,我看见机会成

熟(我已经给婷的弟弟带来了一大块巧克力和10多本《丁丁历险记》的连环画,估计可以

稳住他半小时),当我含着婷的耳垂,听着她越来越紧张的呼吸,慢慢把手放到婷不断起伏

的小胸脯上的时候…….突然下意识的感觉背后有点异样。我一回头,婷的弟弟正扒在门口

目光凶狠的看着我,看到我发现了,他大喊了一句让我一辈子都胆寒的话:“我让我爸打死

你!”然后转身向门外跑。

我连忙一个健步堵在门口,然后努力低档他的小拳头,再往后的半个小时就是奴颜卑膝苦苦

解释我不是在咬他姐姐。

婷的弟弟放声大哭,眼看局势已经不在我能力的控制范围,婷才忍着笑跟她弟弟说我是当时

是伏在她耳边说悄悄话,说的内容是《丁丁历险记》,至于我的手当时是摘掉她毛衣胸口粘

的米粒,并没有欺负她,也没有打她。

婷的弟弟听了姐姐的话马上云收雨住,乖乖的回自己屋看书去了。客厅里只留下晕头涨脑

的我和笑的直不起腰的婷。

我在沙发上分析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婷:“你们姐弟俩是不是串通好了?”

――――――――――――――――――――――――――

寒假结束以后,我终于和婷坐了同桌。由于婷上课很专心,不和我讲话,我的课堂纪律倒好

了很多,班主任说婷对我的帮助很大,长雷在底下听了偷偷的笑,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又

面向老师作受益匪浅、感激涕零状。

日子过的很平静,天星那天的事似乎没有影响我和小伟之间的友谊,特别是小伟和阿远的关

系,好像比以前更好了,小伟经常找阿远聊天,也不知他们俩哪里来的那么多话。不过我和

六子再没说过话。

西郊建筑大院的住户陆续搬到南郊,街上的斗殴事件也越来越频繁起来,但是双方的头领一

直没有正面冲突:小伟没有出面,西郊的老炮“飞机”也没有露面。

这次搬迁又搬来了我和阿远在西郊的几个好朋友:王大毛、小宇和“忽然得零”。

“忽然得零”原名叫宁威,跟我和阿远他们也是从小在一起玩,关系非常好。宁威对学习极

度厌烦,根本不学,一个学期念下来,到了考试时连书都找不到了。

传说初一时一次数学考试,卷子上有一道题目是“两个自然数_________可以等于零。”题

目记不清了,我当时是听王大毛转述的,他的数学也不好,总之“______”的意思是要学生

填上经过何种变换最后得数为零。

宁威稍加思索,发现不会,于是很潇洒的在填空出写了“忽然”两个字,答案变成了“忽然

等于零”!

老师宣布成绩时严肃指出了这件事,而且认为这是挑衅、是哗众取宠。其实我了解宁威,他

很老实,绝对不敢向老师挑衅,就是有一点迷糊罢了。据说当时宁威一脸的委屈,说他以为

是语文考试,可是不管怎么样,忽然得零这个外号很快在学校里流传开来。

王大毛和小宇比较能打,刚来的时候帮着大脑袋与六子他们打过几次架,后来鉴于我和阿远

与西郊和南郊两方面人马的微妙关系,就决定哪方也不参与了。

就这样平静的升入了初三,我们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因为马上到来的中考将是我

们一生中的第一次人生选择

长雷不想报考高中,他觉得自己的成绩没把握,想报一个职业高中。当时的就业环境还不像

现在这样严峻,即使不上大学找一分稳定的工作也不成问题。

安涛的想法和长雷差不多,也想报考中专和职业高中之类的学校。

王大毛、小宇和宁威(忽然得零)则是铁了心一定要上技校,不过以他们的成绩也只好这

样,因为读技校几乎不用考试。

我一直旗帜鲜明的想报考高中,而且我还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我妈的同学张阿姨所在的那

所市重点中学。那所学校我曾经去过,漂亮的校园和完备的设施让我非常向往,而且那所中

学的高考升学率也非常的高。

阿远没有说过自己的打算,只是每天学习更加努力了,早上到教室很早,晚上天黑透了才回

家。

紧张的学习没有影响到我们忙里偷闲的瞎混,只要一有空,我们7、8个人还总是凑在一起闲

聊、打球、抽烟和打游戏。

我从来没想到一个重大的转折正潜伏在前方,这转折改变了我和我朋友的命运,同时也使我

们也再次卷入了西郊和南郊的斗争中,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敌人是六子。

事情是由一次小小的打架引起的。

那天下午,我和长雷、阿远放学后在操场打篮球。我们仨一拨,另外三个是初二的小孩,打

半场。那天天气很热,已经晚上六点多钟大概还有30度左右,我和长雷累得够呛,不想玩了,

就招呼阿远回家。

阿远一定要再玩一会儿,我俩就想推上车先回去。

刚走到场外我俩的自行车旁边,就听见球场里的声音不对,回头一看,阿远和两个初二小孩

打起来了。(后来了解打架的原因很简单:阿远上篮的时候被其中一个小孩绊了一下,阿

远骂了他一句,然后就打起来了)其实当时的情况准确的说是阿远在被打,两个小孩围着阿

远拳打脚踢,阿远的头发被一个小孩抓着,另一个正在抽阿远的脸,阿远不断向后退着。

我和长雷对看了一眼,就冲了上去。

这种起因简单的小规模的打架在我们这个烂学校每天都要发生4、5起,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凭我和长雷的打架经验,对这种初二小孩根本不放在眼里。

其实我觉得上学时的打架,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气势和经验,对战时如果你不慌乱,你就已经

赢了90%,同时对战的胜负跟你的身手、身高和力量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两个初二的小孩我们见过,好像是什么初二年级里面“七匹狼”的成员。“七匹狼”那

阵子在出一初二年级很嚣张,好像跟南城的混混联系很紧密。但是我和长雷、王大毛他们

那时在学校属于谁也不尿的主儿,跟谁都没面儿。王大毛刚来的时候,曾经当着很多人放过

一句很狂的话:“就他妈你们这学校,爱谁谁!”

当时我和长雷冲上去的时候,心情还是很放松的。

我们跑到离那两个小孩还有两三步的时候,我把手里的篮球向其中一个砸了过去。这个篮

球是厚牛皮的,刚打足气,很硬,砸的那小子向后一仰,蹬蹬蹬退了几步才站住。其实我砸过

去的时候他已经发现,只是我们距离太近,他完全躲不开。

我摔篮球的时候,长雷的脚步没有停,一直冲到被砸的那小子跟前。他还没等他站稳,长雷

的脚已经到了。

“我操你妈!”长雷大声的骂着,一脚揣在那小孩的胸口上,那小孩应声摔出去好远,后背

的衬衫在柏油的球场上蹭破的一大片。

长雷现在打架经常捡便宜,我们已经批评他很多次了,还是不知改过,经常是我们打到一半,

他再上去捡现成的。我看他打得起劲只好对付另一个。

另一个好像打架的经验更少些,他看到长雷打他的同伴,愣了一秒钟,这一秒钟的空白让我

很容易得了手。

那小子看长雷的时候抓着阿远头发的手还没松开,我一拳打到他的左眼上,那家伙的身体向

旁边一歪,放开了抓住阿远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紧接着我左手想打他另一只眼睛,可惜动作

太慢,再加上第一拳比较重,那家伙迅速的向一旁倒,我的第二拳没打中。

这两下是小伟教我的“封眼”,上次我们在台球厅,小伟打一个挑事儿的醉鬼就是用的这一

手。小伟的动作非常快,他躲过醉鬼抡过来的球杆,然后身体向前一挺,左拳和又拳快速而

又条理清晰的分别打在醉鬼的双眼上,那厮当时就睁不开眼睛跪在地上,两只眼睛不一会就

肿的像熊猫一样。完事后我向小伟讨教了半天,没想到今天还是不会用。

那个初二小孩身体倾斜着,头的高度也就到我的胸口,我就势一脚揣过去,揣在他胸口和脖

子之间大概锁骨的位置。那孩子仰面跌出去。

这孩子打架经验虽然不多,人却比较狠,不服输。他躺在地上,顺手抓起一块砖头使劲扔过

来。由于他的一只眼睛看不见,再加上比较慌乱,砖头斜斜的离我2米远飞了出去,但还是吓

了我一跳。我没想到着初二的小孩还敢还手,心里腾的火了。

那孩子趁我一愣的功夫,爬起来快速向篮球架下他的书包跑去。由于他跑的很急,头几步还

是手脚并用。

那时我们上学一般不带书,书都在课桌里放着。每天大家把军挎(军用挎包)吊在胸前,里

放的只是武器:有小钢筋、管儿叉、小菜刀什么的。那时我的军挎里就有一根钢管,不过

当时最流行的是放一把小号菜刀。

我看到他向书包跑过去,就知道他要抄东西,当下不敢怠慢,快跑几步在他离书包还有几米

的时候从后面把他踢倒,然后不敢停手,抓着那小子就打。

那小子不含糊,真敢还手。我就拽着他的头发往下扯,那小子的头低到膝盖以下,屁股撅着,

姿势十分可笑。我一边大声骂着一边用手从下向上狠捣他的脸,那小子用双手护住脸向后

退,血从指缝里滴下来,斑斑点点撒了一小片。

好像我最后一下是用膝盖撞在了那小孩嘴上,那孩子叫了一声,嘴里出血了,不知牙掉了没

有。我放开了那小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抹着脸上的血,没有了还手的勇气。

长雷那边也打完了。长雷从始至终究没让被打的那人起来,朝人家胸口跺了好几下,那孩子

被长雷的气势吓住了,没敢还手,长雷打了几下也就停了。

“在这个学校耍牛逼还轮不到你们。呸!”长雷向那个孩子啐了一口。

我和长雷、阿远收拾好东西骑车出了校门,谁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们三个先到小卖

店卖了三瓶汽水,然后打了一个小时台球才分手,各自回家。

回家的路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照例讽刺阿远太面,阿远不时的反驳我,两个人一路说笑

向回走。

到了一个路口,我远远的看见街灯下站着一群人,好像是在等我们。

我第一反应是拿家伙,往胸口一摸,心里沉了一下――我把书包忘在教室里了!

这时阿远也发现了那群人,很紧张的看着我。

“没事儿,估计是那些初二小孩,他们不敢动我。等下我过去跟他们说,你看好机会快跑。

”我向阿远交待应变的办法。

说着话我们慢慢的骑车过去,果然被长雷打的那个孩子在里面。那孩子看见了我和阿远,喊

我们下来,同时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我把车放在一边,慢慢悠悠走过去,脸上还带着笑跟那孩子打招呼:“怎么样兄弟,没事吧,

今儿不好意思……..”这时候不能太硬,一旦搓起火来我和阿远肯定吃亏。不过我对这些

小孩还是没放在眼里,心想只要不卑不亢的给他们个台阶下也就完了,够给他们面子的了。

我心里正一边盘算一边说,忽然一个人影从路灯后的阴影里转了出来:六子!

那时我和六子已经半年不说话了,偶尔碰到了谁也不理谁,双方的敌意越来越明显,但是尽

量避免和对方发生冲突。

六子这阵子带人和西郊拼的很凶,甚至听说最近南城已经渐渐占了上风。

两边的领军人物小伟和飞机都没有出现,实际南城和西郊的领导者就是六子和大脑袋。近

来还有传说六子越来越能打,曾经有一次落单的时候用两把菜刀砍翻了西郊的6个人,也不

知是真是假。

我看见六子在,就知道事情没有我原先设想的那么简单,当下不再说话看着六子走过来。

六子也不说话,走到我面前直盯着我的眼睛。

那边阿远已经被拽下了车,被长雷打的那小子一拳打在阿远的脸上。

我推开六子想过去帮阿远,刚迈出第一步,就感觉到了六子的刀。

我真的害怕了,怕极了!

刀尖抵住我小腹的右侧,非常冰冷,我的皮肤战栗了一下,甚至已经感觉到锋利的尖端刺破

表皮细微而清晰的疼痛。

我全身僵硬,迈不动半步,手脚都有发胀的感觉。

我活了15岁,也大大小小打过十多回架,这是平生第一次有人对我亮出刀子并且抵住我的身

体。

六子不动声色甚至是很平静的看着我,我从他眼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虚张声势。我怕了,我

可能一直就很怕六子,只是我自己没有发现。

六子的手很稳定,刀子顶在身上不重也不轻,应该在肝脏的部位。我的脑子里好像飞快的想

了好多事,又好像一直是一片空白。

我的腿可能在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朋友被打倒在地,阿远的鼻子出血了,又被一脚踢

在肚子上,还有人踹在他的后背上,有人打他的耳光……..他的朋友只能像个胆怯的老鼠远

远的看着,噤若寒蝉。

大概过了1分钟,我觉得比过了一辈子还长,他们停止了对阿远的殴打,骑上车准备离开。六

子也收回了刀,从容的转过身,对我似乎不屑于防备。他跃上了其中一辆车的后架,拍拍骑

车的人说:“走。”昏黄的路灯照着他们的影子又细又长,我陷入了深深的耻辱的感觉之

中。

阿远伤的不太重,只是鼻子被打破了。我们默默的骑上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脑海中不断回放刚才的片断,我不止一次的设想如果我勇敢的冲上去

的场面,我非常后悔我为什么没有不过一切的扑上去帮阿远打散那群初二的小崽子,哪怕没

等我冲过去就被六子捅上一刀也好啊,总胜过现在这种苟且偷生的感觉。

直到今天我还时常会想起当时的一幕,追悔莫及。

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我不知道阿远当时是否看见了六子用刀指着我,但我没有向阿远解释

什么,因为任何的理由都让我羞于启齿。我感觉我和阿远之间的气氛在渐渐的变化,我想我

永远也不能向从前那样坦然的面对阿远了,尽管阿远不是个心胸狭窄的朋友,但是我将永远

不能说服自己的良心。

到了院门口,阿远突然跟我说:“没事儿,别往心里去,找个机会再捶那初二小孩一顿,面子

不就找回来了?我看见六子掏出刀的时候,差点没吓死我,你丫还挺镇定。”

我苦笑。

我善良的朋友还以为我在为折了面子苦恼,其实他不了解我痛苦的原因是今天才发现自己

是一个没义气的懦夫。我想我欠阿远的债大概要背一辈子了。

我做了一夜的噩梦,早上5点钟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看着窗外直到天明。

然而厄运并没有远离我们。

下午我刚进教室,就被长雷一把推了出来。

“还记得昨天咱俩打的那初二小孩吧?”长雷的脸色有点发青,说话的声音压的低低的。

“记得。刚打完还能忘?”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被你打的那孩子叫赵辉,他爸是南郊教育局的一个什么副处长。今天中午金鱼陪着他在

咱们年级四个班挨班的找打他儿子的人。”长雷说。金鱼是我们教导主任,眼睛很大,向外

鼓,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金鱼。

“知道是我吗?”我紧张的问。

“应该现在不知道,好像只知道是初三的。叫赵辉的那孩子没有跟着,等他来了一对质就瞎

了。”

“那现在他们上哪去了?”

“听说去楼上校长办公室了。那个什么科长还鸡巴挺嚣张,说一定要当面质问校长,像这样

在校园里行凶打人的现象会出现,学校是怎么管理的。估计这下你要悬了。”长雷忧心忡

忡的看着我。

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好。沉默了好半天。

“处分无所谓,不开除就行。关键是怕赔钱”,长雷又说:“要不咱们上楼看看,反正他们

不认识你,咱俩躲在旁边听听。”说完拉着我上楼。

三楼的校长室正对男厕所,那时校长还没来上班,金鱼和那个副处长在门口等。我听见那家

伙在发火:“这个王**(校长的名字)应该几点上班?难道我见他一面还要预约吗?”

门口围了几个看热闹的学生,我和长雷连忙闪身进了厕所。

我心里懊丧极了。现在是初三,正是关键的时候,如果这时背个处分就将大大影响中考了。

我希望报考的那所重点中学,只招收年级前30名的学生,而且非常挑剔,有处分的肯定不要

。我的成绩本来就没把握,再背上一个处分…….想都不敢想下去了。

我想我这次完了。

我小声和长雷说:“要不我出去承认,求他放我一马?我怕被处分,影响中考。”

长雷说:“别他妈傻逼了!你看那逼那操像,能是省油的灯吗?你给丫跪下估计都没用,现

在就得死扛,那孩子来了也不能承认,知道吗?”

我刚要再和长雷说,听见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叔叔,您是来找我的吗?”

我和长雷大吃一惊,对视了一眼,心里惊呼:阿远!!!

只听阿远在外面接着说:“是这样的,昨天我可能是在篮球场打的是您的儿子,他是初二的

吧。刚才在楼下听说你来找我,我上来给您赔礼道歉来了。”

我操阿远想干什么?!我马上往外走,被长雷一把拉住了,向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出去。

外面的那个副处长先是没说话,我估计可能是怔住了,没有想到会“凶手”这么快自首。愣

了一会忽然狂怒起来:“没想到你这样的小流氓还敢做敢当,走!你现在跟我去医院,看看

你把我们家孩子打成什么样!”说完应该是拽住阿远往楼下扯的声音。

金鱼在旁边大声劝解:“徐处,别激动!徐处,你先别生气。事情好解决,校长马上就到了

。”

然后是阿远可怜的辩解:“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再说昨天是他先打我的。”

我忍不住拉开了门,突然又被长雷使劲的把门关上。长雷目光炯炯的瞪着我,眼里满是焦急

和关切:“现在出去就什么都完了,你他妈好好想想!到时候考不上重点别说老子没拦着

你!”

我一下子颓了,没有勇气再把门打开。

听见外面金鱼再大吼:“你们是哪个班的?看什么热闹?不想上课就留下!”然后是一群

学生噼里扑通下楼梯的声音。

那个处长似乎不象刚才那么暴怒了,但说话声音还是很大:“好,好,你不跟我去医院也行,

我等你们校长来,让他带你去!”

金鱼还在旁边不停的劝解,没有听见阿远的声音。

门外那个处长接着说:“你们这些有人养没人教的小痞子,在学校就是害群之马。今天还

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啊?!你看你把人打的,我给我儿子装的牙套(牙齿矫正环)才三天,

就被你给打坏了,他长这么大我都没动过他一指头,你敢打他?!我看你无法无天了!”然

后应该是和金鱼说:“这小子一定要赔偿,我儿子的牙套800多块钱,我一定要他赔!还有

医药费!我告诉你们,你们学校也要负责任!”

阿远在低声下气的赔不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我告诉你,我派出所的朋友多的是!”

金鱼也在旁边劝。正说着校长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了上来:“哎呀,徐处!你今天怎么有空

来?你早打招呼我早点来嘛!害的你等我,真是不好意思……..哎?陈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

金鱼简单的把情况和校长说了一下,那个傻逼副处长一直一言不发。

校长听起来非常生气,问阿远:“你是那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阿远说了自己的班级和名字。然后听校长跟那个副处长低声下气的说:“徐处,你放心,我

们学校一定严肃处理,决不姑息。你先到我办公室做一下,我把情况再详细了解一下。消消

气, 消消气,交给我处理,好不好?”接着对阿远说:“你先回去,等候处理,我等一下再找

你!”

只听见听见那个副处长“哼”了一声,再就是校长和金鱼一连串的“请请请”,然后校长办

公室的门关上了。

我和长雷都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好长时间没说话。

我知道长雷是为我好,是在帮我,他和阿远的关系也没有和我的关系好。作为好朋友,长雷

没有做错什么,我在内心里十分感激他。可是阿远呢,阿远也是我的朋友,我难道为了自己

的升学就要牺牲朋友吗?

我脑子一片混乱,像做梦一样迷迷糊糊的下了楼。

路过四班的教室,我看见阿远坐在座位上发呆。我忍不住走了进去。那时还没上课,他们班

乱哄哄的,我径直走到阿远面前:“阿远,你丫是不是疯了?你干吗承认?打架的是我!”

“你激动什么呀?”阿远换上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就不能我仗义一次?再说也是为了我

的事。丫对我挺客气的,谅他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是谁呀?”

“那孙子挺嚼性(方言,意思是很难对付),你丫图什么呀?”

“唉,你不是要报***中吗?背个处分还考个屁呀!你老大我都是为了你呀!”阿远还是嬉

皮笑脸的:“再说我到你们班找你没找到,我就知道你吓得藏起来了。没办法,只好你大哥

我上了!哎?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卑鄙的选择了说谎:“我刚、刚才听我们班的人说的。”然后慌慌张

张的离开了四班。

下午第一节课间,长雷走过来悄悄跟我说:“我听初二的说那个徐辉来上学了,好像没怎么

样,就是眼眶青了,他爸是夸大其词。听说已经和阿远一起到校长室去了。”

听了长雷的话,我心里好像解脱了。是啊,本来纸就是包不住火的嘛。该来的总会来。

下午的第二节课我听的很专心。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笑着小声跟我说:“今天够乖的

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笑了一下没还嘴,婷更纳闷了。

下课后我等着金鱼来找我。可是等来等去也没见他来,倒是徐辉来了,在我们班门口叫我。

我走出去跟他说:“走吧。”

长雷和安涛、包子也要跟着上楼。我笑着说:“有你们什么事?别跟着瞎起哄!”

徐辉却不动,对我说:“我爸已经走了。”我没出声,他接着说:“我没跟校长说出是你。

我一下怔住了,不知说什么好。

徐辉说:“我后来跟我爸说了,不用你们赔我牙套了。但是我爸说我还要在这里念书,让你

以后多照顾照顾我,你是南城老炮小伟哥的弟弟,别让我受欺负。”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解决,呆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问:“那许志远怎么办?”

“他,可能给个处分吧。”徐辉轻描淡写的说。

我不记得徐辉什么时候下了楼,总之我整个一个下午坐在座位上发呆,想了很多,可是最后

还是没有勇气向校长说出真相。

我平生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两天以后,阿远的处分下来了:开除学籍留校察看。这对这种学校里司空见惯的小打架来

说已经是从未有过的最高刑罚了。

处分下来了,阿远好像并不在乎,还是终日里和我们混在一起,只是根本不学习了。

有一天我问他为什么不学了。阿远说了一句话:“我和你不一样。”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

这句话,以后的几年里,我曾经不断的、越来越频繁的听到他说这句话。每当他不如意的时

候,受挫折的时候,都会听到这句话。

那天是他第一次说。

直到今天,我还是十分厌恶初三时的自己,我非常后悔在那两天里先后两次失去了保持尊严

的机会,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和坦然的面对朋友的机会。

我像一个鲜廉寡耻的妓女对朋友说谎和欺骗,像一个卑鄙胆小的懦夫缩在朋友身后,像一个

贪得无厌的乞丐接受着朋友牺牲自己换来的恩惠……

即使是十年以后的现在,每当我想起当时的一幕幕,仍然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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