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往事并不如烟 -- 不会飞的鱼儿

睡觉当然要有地方。趴在课桌上也是可以的。正酣畅淋漓地做着白日梦，口水在课桌上肆意横行，然后突然被老师用粉笔砸醒来，这时候多半伴随的是老师大声喊着你的名字。懵懂中从座位上弹起，站得笔挺，同样大声地“到！”。于是哄堂大笑，于是睡意就全无了。呵呵。

偶尔，天作帐，地当床，黑暗中看着闪烁的星星，耳边是虫子们的歌唱，那也是可以的。这些睡觉的方法终归只是插曲。床，能够不被风吹雨淋的屋子里的床，才是从远古山洞中一路走来的大多数人终极的日常追求之一。

乡中的男生宿舍就在离教室不太远的地方。并排几间大屋子，就是北方常见的那种瓦房，每个年级一间。门前有着几株松树，比别处的生长得格外茂盛。仔细看上去，屋子是有窗户的，但大都用砖松松歪歪地堵上了。进了门，是两溜儿用砖头垒起来、铺满了宽窄不一板子的大通铺。上边是大伙儿从家带来的各色铺盖。这就是睡觉的地方。

屋子正中央横梁上吊着一盏电灯，尽管昏黄不堪，却每次晚上自习结束回去看到时，觉得分外亲切。这时候宿舍里热闹起来，是一天中难得的惬意的一刻。都是十几岁的少年，远离了家人的唠叨，各自怀揣着梦想走到了一起，这样的日子每天都是新鲜的。

我的铺位离门口稍远一些，是叔叔挑选的。我们报到那天早早就出发了，来到宿舍的时候，大通铺上还只有2个铺盖。所以自己还能够挑选一下位置。来得较晚的同学就只剩下靠近门口的位子了。

每晚的喧闹过后，随着班主任“苏老头儿”由远而近的吆喝声，宿舍里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睡觉了！睡觉了！”先生进门来大声地说着。这时候往往摆了熟睡的样子，偷偷瞄一眼正用目光扫视着的先生，欣赏下他那中央光光、甚是发亮的头顶。然后先生拉了灯，关了门，“塔塔，塔塔”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宿舍里沉默不久，往往会有一段短暂的骚动，这时候班长，一个比我年长了几岁、个头足足比我高了一头的邻村小伙子，总是大声再喊上几遍“别说话了！都睡觉了”。然后慢慢就安静了下来，几段前奏过后，终于，交响乐正式开始了。

深夜，先生总是要再来宿舍一趟。把老是拖着鼻涕爱画地图的同桌喊起来“起来！起来！尿尿！”，然后挨个儿重新盖好。

“苏老头儿”其实那时候还不到四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