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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富甲天下:大盛魁》(1) -- 老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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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富甲天下:大盛魁》(6)

虽然今天的黑夜饭(山西俗话:晚饭)并没添多少量,王相卿还是吃得很香,除了他下午回来把三十文大钱交到姐姐手里的那份自豪感还未退却外,更重要的是一个时辰之后即将到来的“胜利”。

“姐,我出去一下。”王相卿推开碗筷,抹抹大嘴,站起了身。

“二娃子,这都擦黑咧,你出去做甚啊?”菊花又不解又担心地问道。农村有着外松而内紧的规矩体系,点灯后还往外跑可不算是什么太正经的行为。

“哦,宽子他爹这几天又不好了,我们几个兄弟约了去瞅瞅。”王相卿答起来面不改色。

菊花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得了姐姐的“恩准”,王相卿撒腿就跑了。

一直没言语的杜志康这时哼了一声:“他的话你也真信,我昨个儿还碰见宽子他爹啦,精神着呢!”

“甚?那你刚才不说!”

“我说不说的,咱还能管住他不出去吗?”杜志康讲了句大实话。菊花苦笑了一下,不再吭气。

孙府后院的小花园里,一个苗条的身影正倚在廊柱边,静静地仰望着夜空的冷月——月光映照着香玉那似有心事的痴容。不知为何,自黄昏之后,便有某种不安分的悸动强迫她不时就会隐隐想起一个时间和一个地点,并在心中油然而生既畏怯、又好奇的复杂感觉。这感觉——香玉的脸有点儿发热——与她偷偷读那些藏在枕头下的“坏书”时颇为相似;巾帕传情,月下相会,书中人那一幕幕“轶事”

如此大胆,却又无不挑拨着她慌乱的心弦……香玉忽然笑了:孙香玉,你可真傻,那是草房,不是西厢,约你的也并非风流小生,只不过,哎,哪怕是曹家公子,兴许都还值得一去。当然了,他是个讲礼法的人,定不会这样……

“小姐!小姐!”彩屏的喊声惊醒了香玉,“曹家来人了,在花厅呢。”

“什么?那……来了没有?”不等彩屏答复,香玉已兴冲冲地直奔花厅而去,全然没有注意到贴身丫鬟那副愁眉苦脸。

香玉像一头欢快的小鹿一般,没几步便赶至花厅,然而,厅中传出的父亲孙书同那带着怒气的高声质问把她挡在了门外,她悄悄地躲到屏风后,侧耳细听。

“什么,一万两?!”

“是,是。”曹广发的大管家嗫嚅道,“孙老爷,您走后,我家老爷又算了几回账,发现实在是有难处。除了那些‘饥荒’,家里也在盖房起楼,老爷还有夫人都说了,这是为我家公子和香玉小姐的婚事。香玉小姐是咱太谷的金凤凰,嫁过来总不能让她受委屈吧?嘿嘿。二十万两的现银,真的拿不出来。可凭着孙曹两家这关系,忙又不能不帮,于是就先匀兑一万两,余下的,等城关西边那块地的价儿涨上来再……嘿嘿,还请孙老爷多多见谅。”

一阵沉默之后,孙文举的冷笑响了起来。

“一万两,曹老爷这样慷慨,让我们如何受得起,哈哈,我看你还是把银子拉回去,开个粥厂吧,免得我们讨吃讨喝的耽误了曹老爷赈济桑梓的大事!”

不用偷看,香玉也能感觉到曹府管家的冷汗流了出来。

“文举,不得无礼。”孙书同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大管家,银子我收下了,你再替我带几句话给你家老爷:不管多少,都是情意,孙某多谢了。还有,两家结亲,总是件大事,马虎不得,还请曹兄和嫂夫人多费心。”

“孙老爷说的自是应当,小人一定带到!那……就先告辞了。”

“不送!”

慌张的脚步声渐去渐远,香玉听到父亲一声长叹。

“想不到曹广发竟会如此薄义,我原指望,哪怕他不管往日我对他的恩惠,也能为香玉和他的公子着想,可是……唉。”

“爹,都这样了,我看咱应该重新合计合计,还该不该让香玉嫁过去啦!”

“住口!”孙书同怒吼道,“一码归一码,你妹妹的终身绝对误不得!你……你也记着,这事儿千万不要让香玉知道,只说曹家没钱就是了。我想,那边曹家公子,也是不知情的。他们小俩儿口,毕竟日子还长着呢。”后面的几句话,孙书同的声音越说越低。

“爹,我懂。哼,这个曹胖子,明摆着是不想沾包儿,他这是怕咱家……”

孙文举的话被匆匆走进来的蔡荣祥打断了。

“老爷,少爷,赵知县来访!”

他话音刚落,一个四十多岁的官员大腹便便地径自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衙役。孙书同和孙文举还来不及藏起脸上那份意外,就慌忙上前相迎。

“知县老爷快请上坐。此时造访,不知有何赐教?”孙书同依然保持着他惯常的谦恭笑容,尽管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平日里和他称兄道弟的七品父母官。

“坐就不必了。”孙书同不由一怔;赵知县冷冷的表情就像是刚认识他一样,“本县就是来看看,皇上借的银子孙掌柜筹备得咋样了?”

“在下正在尽力,尽力。唉,只是这五十万两着实是笔巨款,而家中又有土木之事,真是捉襟见肘……”孙书同知道,他这些话不会白抱怨,自然会由赵知县传给该听到的人。

“孙掌柜!”赵知县断喝道,“本县还正想问呢,你现在忙活修院子是什么意思?为何早不修,晚不修,偏偏皇上借钱了才开始修?!”

“老爷误会了,”孙书同的镇定令旁边的孙文举由衷佩服,“在下修建新院是早前就定了的事,只是恰巧和皇上借钱碰上而已。请老爷明察。”

“好了!你们这些大财主,平时就花钱如流水!”赵知县说得如此正气凛然,仿佛忘了他自己也没少从这“流水”里舀一瓢,“而今国家有难,你们不思为国分忧,还贪图自家这点儿享乐!忠义何在?

告诉你,院子马上停工!月底之前,把五十万两如数送进京城!不然到时候,你孙家有难了,可别怪本县没送人情提醒过你……”

屏风微微一震,花厅里的人谁也没发觉,更不会看到屏风后香玉那惊诧的神情。刚才赵知县口中那个无情的词儿,她今天不是第一次听到,早就有人告诉了她……可是,怎么会……难道他真的……不,

不可能……香玉一时心乱如麻,衣角也被她揉搓得皱成一团。

如果说现在还有谁比孙家人更急火攻心,那就是田头草垛子后面的王相卿,此刻,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拉住李金来和钱宽子他们继续等下去,哪怕是把赌金加到一百文也不成。

“行啦行啦,还等呢!”李金来不耐烦道,但脸上更多的是得意,“王二疤子,得等到甚时候?非要那巡夜的把我们都抓去见里正老爷啊?”

“你急个甚!”王相卿比李金来还不耐烦,“她一准被啥事儿拖住了,来肯定是要来的……我告诉你李金来,要是到了人家来了,你没看见,那还是你输!”

“屁!那我和宽子还来作啥见证啊,就听你说呗。二疤子,要赖也没这么赖的。”

“二哥,”钱宽子皮笑肉不笑道,“你看看,已经这么晚了,就算孙家小姐心里想来,估摸着也出不了门啦,是不是?”

“出不了甚门!宽子,你别替他圆了,咱们走,明天我请大伙儿的客!”

“不许走!”王相卿绝望的大嗓门是他最后一招儿,可气势更盛的李金来不吃这一套。

“咋个不走!王二疤子,你弄明白了,现在是甚时辰啦?哪怕那小妮子来了,你也输啦!”

这一句让王相卿彻底没了脾气,李金来乘机一把推开他,领着钱宽子等人扬长而去。毛蛋瞧着王相卿,双脚却跟着李金来他们动,“相卿哥,我,我也得走了……我娘要着急啦……”

眨眼的工夫,草垛子后面只剩下王相卿的大个儿杵在那里,分外孤单。他呆立了一会儿,不知所措地挠挠头:“驴球的,这可咋办?后几天工钱还真要喂了李金来那个二货?可咋跟姐说啊,真驴球的……你说你个孙香玉这是摆甚谱啊!”

“谁摆谱啦?”回应王相卿仰天怒吼的这个声音并不大,却把他惊得差点儿没蹦掉裤子。只见田垄之上,一盏被黑布半罩着的小灯笼摇曳而来,香玉的姣容被它晃得忽明忽暗,更添了一分妩媚的高傲。

  ……

关键词(Tags): #大盛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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