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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读《巨流河》偶感 -- 酥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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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钱穆与朱子

这是煞风景集Killjoy的一篇博文:

今日无事,重读钱钟书序钱穆国学概论一文。据说目前通行的钱穆《国学概论》已无此序,当系钱穆再版时主动抽去。当年钱穆一念之差,请钱基博作序,从情理上讲,不好不放上这个序。然而放上去,总算钱基博当年名高位尊,又是自己请他写的,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钱穆不能不忍了。再版就有理由抽掉了,只要表明已经增订或修改即可。细读此由钱钟书代笔之文,锋芒毕露,对钱穆挖苦讥嘲无所不至,简直难以片刻忍受。虽然钱穆确实学问不行,被捉到痛处,无话可说,但钱穆也算得大度矣,看这样的序,实话说交恶并且出恶声也够得上了。不知如今这样皮里阳秋的文章还有多少人能懂得,相信很多人读来还以为是赞扬声多呢。呵呵。

读今人文集,我常发现这样的情况,谈到过去的事,某人以明褒实贬来评价人,往往读不懂,误认为是赞美,不禁好笑,奈何奈何。

我们看钱钟书此文,只举一例,钱穆写完一章,就以油印本寄去请教,真是恭敬极了,而钱的态度是什么呢?根本没看,并且还丢了,只有九、十两章留存,勉强读过。原因是懒。真是这样吗?当然不是,甚至油印本,我认为都在,故意说没有,表明对此书的轻视与不屑耳。且九、十两章有话题可说,所以最后“得存”也。接下来,清学之始,清学之终,不是未周匝,就是未具尽,换句话说,就是说钱穆谈清学根本漏洞百出,根本未得要领。下面大家自己体会吧,此处不赘。

钱钟书序钱穆之《国学概论》

宾四此书,属稿三数年前。每一章就,辄以油印本相寄,要余先睹之。予病懒,不自收拾,书缺有间,惟九章“清代考证学”、十章“最近期之学术思想”以邮致最后得存。馀八章余皆亡之矣。虽然,其自出手眼,于古人貌异心同之故,用思直到圣处,则读九、十两章,而全书固可以三隅反者也。第十章所论,皆并世学人,有钳我市朝之惧,未敢置喙。第九章竟体精审,然称说黄梨洲、顾亭林、王船山、颜习斋而不及毛奇龄,是叙清学之始,未为周匝也。殿以黄元同、俞荫甫、孙仲容而不及陈澧,是述清学之终,未为具尽也。西河生产浙中,姚江之学,故为乡献,其全书屡推良知为入圣阶梯。所作《折客辨学文》,以为“知行合一”,亦发于朱子《中庸注》,特朱子不能践而王践之,几乎晚年定论之说。则其与朱子相水火,宁挟私好胜而已哉?无亦曰素所蓄积然也。然毛氏虽奉著意精微之学,雅不欲拾前人馀唾,以支离榛塞斥朱子。乃务为弘览博物,针朱膏肓,起朱废疾,以见即朱子之于传注,亦非真能留心。此则承数百年朱陆异同之辨,而入徽国之室操矛以伐徽国者也。学问镞镞,与古为新,岂得举亭林、梨洲诸君子而概以掩之乎?焦理堂作《西河集序》,仅以开始之功归之(《揅经室集》“西河全集序”,实雕菰手笔。见《鄦斋丛书》理堂先生轶文中),固云皮相,即洪良品驳正全谢山论西河诸文(见洪《致袁忠节书》,在《于湖题襟集》中,洪文惜未之见),恐亦考订名物而已,于毛氏精神命脉所在,未之或见也。毛氏即以朱子之学反害朱子,递嬗三百年,考证之言满天下。学者穷而思变,通经学古如焦理堂,亦谓时人折宋申汉,其弊足贼人心而害经学(见《与阮芸台论易书》,录《且补斋题跋》中,亦雕菰轶文,而《鄦斋丛书》所未及收者)。重以遭时多难,世奋于武,言经世者失学而遁于朱子。其恣肆如孙芝房、姚石甫之流,皆以汉学为诟厉。高心空腹,朱子固且以斥陈同甫者斥之耳。然世人遂知宋学于讲章语录而外,别有挟策横议之学。后来永嘉之由晦而显,盖滥觞于是矣。东塾骏作粤中,不以时人讬朱子以自重者尊朱子,而以西河之所以斥朱子者归功于朱子,以为凡考证之讥朱子,皆数典而忘其祖者也。援汉入宋,犹夫亭林“经学即理学”之意,而识力胜于方氏之作《商兑》矣。岂以二人者尚不足宾四所耶!乃无一字及之,不已略乎!宾四论学与余合者固多,而大端违异。其勇于献疑发难,耳后生风,鼻头出火,直是伯才。岂敢援憨山信不信以为说!要归于不相菲薄不相师而已。今则譬之无米而炊,不得不就此一章毛举细故。宾四将笑吾为窘耶?又此章于梁氏《概论》,称引颇繁。其非“经学即理学”一语,亦自梁书来。然梁氏忍俊不禁,流为臆断。李详所驳,虽其细已甚,足征梁书于名物之末,疏漏亦弥复可惊。宾四佳人,乃亦耽此耶?略忆此书前八章亦专言经子,不及文史,控名责实,岂屏之不得与于国学?抑张皇补苴,而有所未备耶?顾此所云云,特初稿如是,今定本当已有增改耶?宾四日进无疆,而余执不全之本、未是之稿,以定宾四之所新得,于是乎不足以尽宾四矣。虽然,苟征之鄙说而不期而合,则余与宾四冥契于无言之表,方且诵杜陵“吾宗老孙子”之语,而相视以笑,莫逆于心也。宗人基博谨序。十九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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