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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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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二卷】锦衣异志录(42)

冬至。

太子、钟信一行回京过的第一个重大日子。这一天皇帝入朝受贺,百官文武命妇也入宫向皇后祝贺。

皇后殿下向来俭朴,也只在这一日华服凤冠,一丝不苟地接受命妇朝贺以显示母仪天下的威仪。

今年礼部在太常寺准备的祭仪则由东宫太子代替皇帝陛下进行,其他在京文武衙门也各自官祭。

钟谨随太子入太常寺,钟信自回京后便与芸娘关门闭客,一心相伴不离。

周昂,李龙,石勇这一天却难得的放了一天假,冬至前夕便一同结伴聚在周昂的叔叔周义在京郊所置私宅之中,坐在正厅大门前围着桌子打着边炉渡过。

今年冬至前夕一直很冷,大雪封城,比李龙今年初入京时更冻,明天正日这雪想必也不会停。

院子里各色山茶花斗艳,被晚霞映照着更是格外绚丽多姿。周昂感叹道:“叔叔自小入京,却不论何时都最爱家乡的山茶花,数次在京城试种此花,终得目今满园之艳。”

“这四合院大倒是不大,却是十分雅致,而且远在京郊,深藏山中,倒是清静所在。”李龙赞道。

“叔叔向来谨慎,在京多年也只是置办了这点产业,平时也无人住,只是回京述职时自住的。”

“目今便给你住了。”石勇笑道。

周昂笑笑。

“其实有这样一座小院就够了。”石勇又道:“大了也无甚用。”

“这是你的心思,这世间许多人可不这般想。”李龙笑道。

石勇聊以憨笑:“那倒是,咱家在温州也有不少地。”

周昂,李龙俱笑,一起饮酒。

“我昨日入宫见了太子,太子说近日兵部颇为紧张,似有大事发生。”

“什么事?”

“不太清楚,殿下也不曾细说,只教我过了冬至再入宫去。”

“兵部有何事紧张,难道有人造反?”石勇毫不避忌,大声道。

“造反罪诛九族,不可乱讲。”周昂即道。

石勇掩口笑道:“不说,不说。哎呀,今天真是冷。常听人说冬冷春暖,待正旦日来定是暖日了。”

“你在南方长大,不耐寒冷,这些日子在京,也算是磨炼磨炼。”李龙笑道。

“他也不在北方长大,又耐得寒?”石勇指着周昂道。

“我总比你走得地方多些,你经年只在江浙打转,自然比不得我。”周昂笑道。

李龙看看院中的茶花感叹道:“京城纵然下雪依然有无数艳美之姿可赏,不似幽冥神宫常年冰封,连天雪白。甚是寂寞。”

“你怕寂寞可以学打马吊,幽冥神宫当中,总找得出四个人陪伴你吧。”石勇豪爽地笑道。

“马吊?此为何物?”李龙不明所以地盯着石勇问。

石勇却说不清,双手一摊:“我虽会玩,却也不明所以。”

周昂轻笑:“这马吊之物我倒是眼见过。三年前我随师父前往四川青城山看望青城派掌门。原以为身为一派宗师当是何等尊严令人仰视,不料却是在青城山中一溪涧见到他们,当时掌门大师正与他三个师弟在溪中摆桌苦战,战的便是这马吊。我与师父从不曾见过这等物事,也不由得看得入神,后来问起方知川蜀中人性好玩乐,于民间发明这马吊之术,常常玩得天昏地暗,不思归家,竟是比赌博更是令人沉迷呢。”

“为何叫马吊?”李龙不解追问。

周昂耐心解释:“此玩法也是从民间的马子牌演化而来,玩到兴处拿钱出来赌博,日夜鏖战,纵使下注微小,也能输赢个千钱万钱呢,这一千钱便称一吊,是以便被称之为马吊了。”

“哦。”李龙轻轻点头,他虽也不明何谓马子牌,倒也没有再问下去。

石勇听周昂说得仔细,神思动处想起一事,禁不住憨笑起来。

“有何可笑?”周昂不解。

“说起打马吊,我倒想起那日殿下在天津之事。”

“在天津何事?”李龙好奇地问。

“你们不是去了应酬吗?我随殿下上的岸,不料殿下在那海河岸边遇一惨绿少年,登时就眼光儿直了,直跟着那惨绿少年在海河边尾随行走。我与高玉随行在后,初时不解,转了半途方明白殿下是在跟着那少年。”

李龙听得微微皱眉,周昂亦道:“石大哥,这种事不说为妙。”

“不是,你们有所不知,我们也劝,殿下就是不听,非得跟去。后来见那少年要走了,太子忽然箭步冲过去,拉住少年的手就叫“姐姐,姐姐。”

李龙,周昂微愕而笑,异口同声道:“女子?”

“是啊,我和高玉都不曾发现对方是个乔装女子,太子居然看穿,那少年见太子拉住不放,满面绯红,倒是好看。”

“殿下看中的人儿,你也敢说。”李龙笑道。

“啊?”周昂突然啊了一声,一脸了悟的样子。

“你又怎么啦?”李龙吓了一跳,手中筷子挟的肉差点掉了,忙先吞下去吃完,问。

“你不记得?”周昂问李龙。

“我记得甚?”

“我们在陈副使府中帮忙处理陈辅之事,直到第二日凌晨方回,我记得当时回客栈之时,有一惨绿少年正出门去。”

李龙抬头细想,望向石勇:“便是那少年?”

石勇点头。

“那夜?”李龙再问。

“那夜我们与少年玩了一夜,甚是投缘。”

“玩了一夜?”

石勇肯定地点头:“是啊,那夜我与高玉便是陪着殿下玩马吊呢。”

李龙道:“高玉也会玩马吊啊?”

“他不会,我教他的。江浙一带也甚多人玩马吊,不过以前唤做叶子牌,后来变成马吊,据说也是川蜀商人带过来的。”

“马吊竟如此吸引,大江南北都玩?”李龙有些惊奇。

“这倒不算惊奇,我要说了那日之事,你们才真正惊奇呢。”

李龙追问:“那日又发生何事?”

“殿下喜欢那女子,想立她为后。”

“这太随意了吧?”李龙讶然道。

“我和高玉也这般觉得,就劝,殿下笑说是戏言。”

李龙看了石勇一眼,默默饮了一杯酒,缓缓放下酒杯,忽然道:“有人来了。”

周昂细听,却听不到声音,看着李龙道:“你听到脚步声?”

“我常居冰雪之地,眼睛久视雪白之地便易伤眼雪盲,久之便用耳朵倾听动静,眼睛可视瞬移之物,却不耐久视。”

“你和石勇倒都有异能,石勇夜能视物,你耳聪目敏。”

话音落处,院外传来敲门声。

“真有人来?”李龙笑道。

周昂待要说话,高玉的身影已飘然而进。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明日要随殿下去太常寺吗?”周昂惊讶地问。

“我还不曾正式入职内卫,如此国事轮不到我去。”高玉随手摘了一朵茶花,闻着,叹息道:“如此雪景,孤身一人在家中,突然就想起你们。”

“如何知晓此处?”

“你们三人不在锦衣卫营,在京城又无其他去处,想必便是在此了。这地方我随师父来过的。”

“是呢,是呢,高玉可是你的小师叔。”李龙开玩笑道。

周昂却把头微昂:“我是点苍派弟子,何来师叔之说。”

李龙哈哈笑,起身搬了椅子放在身边:“过来坐吧。”

高玉落座,石勇为他摆了碗筷,斟了酒,三人先敬了高玉一杯酒,各自进食。

“要是亦大哥,撒大哥、唐家宋家兄妹都在就热闹了。”石勇拍掌笑道。

“人太多,四个就好了。”高玉却摇头说。

李龙,周昂又笑,石勇挠着头笑道:“我也觉得人多了些。”

李龙看了看高玉,若有所思。高玉看到,轻问:“你有事问我?”

李龙笑笑:“你可曾听陛下说起要为殿下立东宫太子妃?”

高玉想了想,摇摇头道:“倒不曾听说,不过……”

三人都望向他。

“其实我今日来此,也并非无事。”

“何事?”李龙追问。

“殿下想让我去天津寻人。”

“寻一个惨绿少年?”李龙问。

“你如何知晓?”

“我先前说的。”石勇说。

高玉面色一正,道:“皇家之事,不可妄传。”

石勇被高玉严肃面容吓到,连连点头:“我做官家人时日尚短,还不熟官家规矩,下次定打死不讲。”

“你说的也不错,殿下思念那女子,想叫我再去天津寻回。”

“你们打了一夜马吊,却不知此人是何人?”李龙有些意外地问。

“那女子不曾讲,只说若是有缘,定能寻到她。”

“那殿下就真的要你去天津寻她?”石勇问。

高玉点头。

“殿下看来是情窦初开了呀。”李龙感叹道。

高玉微笑。

“你们可有情窦初开之时?”李龙环视三人一眼笑问。

石勇摇头。

“你这般大了也没有么?”

“我镇日便在家乡斗鸡走狗,哪里知道甚么女人。再说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根本无须自找麻烦吗。”石勇不以为然道。

李龙看了周昂一眼,转向高玉:“高兄,你呢?”

高玉笑笑,想起当年那个午后,那个奋不顾身跳下水去的午后。那时节心里便已有了他,直到现在也只有他。但他,是自己高攀不上的人,以后也只能把他放在心里吧。

“你只是问人,你自己呢?”周昂反问李龙。

“我?”李龙一笑出声:“我向来两地奔波,倒真没停下来欣赏过美人。”

“是你看不上眼吧。”石勇一口饮尽杯中酒,道:“你这模样俊得把天下女人都比了下去,还会有谁能入你的眼。”

李龙一笑不语,举杯向石勇,一饮而尽。

大雪纷飞下,四人喝酒绪话,闻茶花幽香,望彩霞晚照,甚是惬意。如此好景,石勇却想起了钟信,喝着酒叹道:“其他人不来皆可,我这心倒真是想督主能来。”

三人皆看了石勇一眼,没接腔。

“你们不知道,督主回京之后带我去了其他地方。”石勇说。

三人不约而同望向石勇。

“我也不知为何督主要带我去,我还问过呢,督主也没答,只是说那你去也不去?他叫我去,我肯定去啊,就跟他走了。”

“是去见京安郡主吧。”高玉缓缓道。

石勇点头:“你如何知道?”

“这京安郡主是景泰帝的两个女儿之一。景泰帝止有两个女儿在世,大女儿唤做固安,嫁与仪宾王宪为妻,有子王道,也是一名锦衣卫。小女儿唤做京安,却一生未嫁,安心在清心观持法修行。”高玉缓声道。

“固安和京安,都是为土木堡之变,祈求京城化危解难所封的名衔吧。”李龙轻声道。

高玉点头:“英庙复位废景泰帝帝位,死后又以亲王礼葬于金山口,宪庙登基复帝号,以公主礼嫁景泰帝的大女儿。只是小女儿矢志不嫁,立誓为父守陵。宪庙便在景泰帝陵旁修清心观供京安郡主修持。”

“我那日去到白云观方知督主是京安郡主义子。督主因与妻儿重逢,特意前往清心观告知郡主。”石勇叹一声:“郡主一人独居清心观,清苦非常,但是见到督主却十分欢喜。”

“督主与京安郡主感情深厚,也可以说是相依为命。”高玉说。

“那日督主笑得好温柔,真想见督主天天这般笑。”石勇嘿嘿笑道。

“督主取了面具?”李龙问。

石勇点头,却道:“可是又蒙了面纱,见到京安郡主时,也只许我在观外守候,不许我入内。”

“郡主向来如此,不喜见外人。往日若是督主出京办事,便是由我伯伯为她送去禄米之物。”高玉道。

“看样子以后可能要由二哥你去为郡主送禄米了。”李龙说。

“你的意思是督主信任我么?”石勇眼光发亮道。

“如此这般,自然是信任了。”

石勇开心而笑,举杯道:“来来来,你们三个都陪我饮尽这一杯,听你这么说我这心当真欢喜得很。”

高玉饮了一口酒道:“或许明日,邢缨,赵良两位师兄也能到京了。或许还能看到那位我从不曾见过的师姐。”

“你怎知他二人会回来?”石勇又问。

“明日督主将会前往宪庙陵前祭祀,每到这一日邢赵两位师兄定会回来相伴。”

“你也会去吗?”李龙问。

高玉摇头。

“为何你不去,你不是他的师弟么?”

“每年祭祀宪庙都是由亲王或驸马爷负责,督主被排斥在外。只有明日冬至大祭,督主获圣上恩准,得以明正言顺祭拜宪庙。我非朝廷命官,参与不得。”

石勇越听越糊涂,打断他们的话道:“为何我越听越不明白?”

“如何不明白?”高玉看着他问。

“督主是京安郡主养子,如何能去祭拜宪庙?为何你说的仿佛督主本有权去,却被生生剥夺了权利一般?”

李龙不再言语,自去添菜烫肉。

高玉看了石勇一眼,疑惑地问:“督主带你前往清心观,却不曾对你说起过什么?”

石勇摇头:“不曾。”

高玉这才惊觉失言,忙道:“既如此,我也不能说了。”

石勇想问,又觉不妥,转向李龙:“你明白他说的话么?”

李龙摇头笑道:“不明,不过也不问。”

石勇瞪了他一眼,又看了高玉一眼道:“既如此,我也不问你了。日后我自去问督主,我不信他不告诉我。”

高玉在说钟信事时,周昂一直没出声,只为他们下菜煮肉,斟酒分食。院外寒风袭来,炉火红亮,边炉热烟升腾,倒透着温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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