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文革的权谋与理想（修改稿）序 -- 语迟

　　在西柏坡的时候，毛泽东就说过，“我们不但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我们还将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文革的宗旨直接照搬禅宗，所谓“不破不立”。《五一六通知》说，“。。。不破不立。破，就是批判，就是革命。破，就要讲道理，讲道理就是立，破字当头，立也就在其中了。。。”。。。文革不仅仅是要破坏、打倒旧世界。文革的目的在于建设新世界。。。“破”仅仅是必要的过程，而不是结果。。。但是直至1968年末，全国除台湾外，全部29个省、市、自治区以及以下市县相继成立“革委会”，国内派性依然严重对立，派性斗争屡禁不止。中央没有力量，全国各省实际上是各自为政。哪个省造反派力量强一些，又哪个省保皇派力量强一些，谁能控制局势中央就支持谁。大的混战虽然停止了，但是国内还远远谈不上团结。互相都想把对方弄死。这他妈的闹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毛泽东急于召开九大，不能打了砸了没完没了闹下去。大家要一起坐下来，开个会，我们还要建设新世界对不对。

　　1968年屡禁不止的乱局，仅7月份一个月内，广西武斗，中央下“七三布告”，陕西武斗，中央又下“七二四布告”，三天后7月27日，毛泽东派出“首都工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去清华大学收缴武器、拆除路障、制止武斗，却遭遇蒯大富强硬反击，5名工人被打死。。。蒯大富的理由是，关于广西和陕西的布告不适用于北京。。。全国各地是摁下葫芦起了瓢，中央说话基本上跟放屁一样，没人搭理。。。当年在井冈山的时候，毛泽东受迫害，一度被发配去当师长。毛师长干的很不怎样。毛泽东后来回忆说，“我这个人当师长就不那么能干，没有学过军事。”。。。其实毛师长干的不好，关键在于毛师长没有当军头必备的煞气，谁也不怕他。这样是没办法带兵的。。。井冈山一个师才几个人？那么点人你都管不住，何况这么大一个国家呢？。。。实话实说，也许1967-1968年的乱局，换小平同志上来，可能两下子就搞定了。国家立刻就可平定。比如1983年严打，只要沾着点边的，管你是不是死罪，一律杀掉。。。从职业角度来看，毛泽东当官是不行滴。他也的确只适合去做个教员。老婆嘴啰里啰嗦，凡事都要“讲道理”。。。也难怪刘邓林彪等那么多人对毛泽东不以为然，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1968年，面对国内两派无法弥合的严重分裂，曾经的毛师长愁肠百结。万般无奈之下，毛泽东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想了一个损招。。。据原苏军上校康斯坦丁诺夫回忆，“1968年秋，我们感到中国人在这个冬天可能会发起挑衅行动。。。在一次打斗中，我们从中国人那里抢来15支枪，并发现枪膛里有子弹。我们非常吃惊。这使边防总队队长列昂诺夫及其副手确信，危险正在来临。。。”。。。1969年3月2日上午9点，中国军队在珍宝岛对苏军发动攻击。。。时任沈阳军区司令员陈锡联回忆，“这次‘自卫反击战’实际上经过中央批准，早有准备，战斗是从北京直接指挥的。。。为了最初的战斗，我们准备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关于珍宝岛事件中“谁开第一枪”，至今当事者谁也不承认。中国人压根回避这个问题。但是当时连美国人都不相信苏联开了第一枪。基辛格在回忆录中说，“尼克松和我都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更富侵略性的共产党国家。我们认为，更可能是北京挑起了战斗。”

　　1964年2月中苏在北京开始边界谈判，苏方做出了让步，赫鲁晓夫指示，要避开意识形态争论来“迎合中国”。所以谈判一度很顺利。但是1964年7月10日，毛泽东接见日本社会党代表团，谈及领土争端，毛泽东居然说，“。。。大约100年以前，把贝加尔湖以东，包括伯力、海参崴、勘察加半岛都划过去了。那个账是算不清的。我们还没有跟他们算这个账。。。”7月13日，日本3家主流报纸刊登毛泽东讲话，又迅速被世界各大通讯社转载。。。中苏边界谈判急转直下，谈判破裂。苏联代表团8月份回国。珍宝岛在这次谈判中已明确划归中国，但由于没有正式签约，双方并未交接。所以直至1969年，珍宝岛仍被苏联实际控制。而历史上，中国边民又一直在珍宝岛作业。这就造成了中苏关系恶化之后，珍宝岛地区打斗不断。但至1969年3月2日之前，这些打斗从未上升至军事级别。

　　时值中苏论战，中苏论战自1963年7月始，至1964年10月终。谈判就发生在此期间。。。报纸上唇枪舌剑，骂的一塌糊涂，刘少奇、周恩来私底下却与俄国人谈的十分融洽。第二应该就是因为1963年美英苏签订“三家条约”，借以禁止其他国家进行核试验。法国拒绝签署，并指出美苏在仇恨中国这一点上统一起来。。。苏联出卖了中国。。。在这种情况下，因为俄国人的一点小恩小惠，中国人在谈判桌上就要对他们和颜悦色，喜笑颜开吗？所以毛泽东跑出来搅局。谈什么谈。谈你老木。。。中苏边界谈判破裂后，1964年9月15日，赫鲁晓夫对日本议员说，“苏联的领土是历史形成的”，“中国历代帝王是不亚于俄国沙皇的掠夺者”，他们“夺取了蒙古、西藏和新疆”。。。“苏联的边界是神圣的”，“谁胆敢破坏它，谁就会遭到苏联各族人民的最坚决的反击” 。。。自此，苏联开始在中苏、中蒙边境大举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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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宝岛停战近一周后，1969年3月21日，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用交频通讯机给苏联驻华使馆打电话说，“我奉苏共中央政治局之命，要亲自同毛泽东同志和周恩来同志谈判。我试图用交频通讯机同他们联系，但在北京电话局坐着一个无耻之徒，他回答粗鲁，拒绝给我接线，使馆能帮我想什么办法吗？”

　　从1969年3月21日晚开始，苏联方面几次打听毛泽东的电话号码，急于同毛泽东通电话。苏联驻华临时代办也几次找到中国外交部，声称“奉苏联部长会议主席命，有话要转达”。但是中国人刻意回避双方当面接触。中国人只给了苏联一张“备忘录”，也就是写了个纸条，不用机关用纸，不签名，不盖章。纸条说，“从当前中苏两国关系来说，通过电话的方式进行联系已不适用。如果苏联政府有什么话要说，请你们通过外交途径正式向中国政府提出”。于是，苏联不得不通过公开途径的各种官样八股来同中国探讨珍宝岛问题，中国也以同样方式回应。。。中国人自知理亏。如果当面被莫斯科质问珍宝岛袭击的真正原因，中国人将无言以对。。所以只好想方设法躲着苏联。。。莫斯科多次努力无果，在死活猜不透中国人真正意图的情况下，1969年8月13日，苏联冒险发动火力侦察。在中苏西部边境争议地区，新疆铁列克提，苏军集中优势兵力偷袭解放军的巡逻队，致中方38人全部阵亡。。。北京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应。。。莫斯科快疯了。。。1969年9月3日，胡志明逝世，获悉周恩来将赴河内参加葬礼，莫斯科决定派柯西金前往堵截。但是周恩来在河内只呆了一个白天，柯西金还没到，周恩来就跑了。9月6日，柯西金抵达河内，立即要求中国驻越使馆人员通知中国政府，苏联政府首脑希望回国途中经停北京，以便会见中国领导人。。。柯西金没有收到中方答复。。。9月8日，李先念率吊丧代表团抵达河内。代表团全部人员在出国前得到命令，“见苏联人不讲话”。。。李先念与柯西金同时出现在追悼会上，两人相顾无言，擦肩而过。。。苏联方面万思无计之下，只好放下尊严，通过苏联驻华代办向中国外交部提出要求，柯西金希望返国途中在北京与周恩来总理会晤。这就是“通过外交途径正式向中国政府提出”。这下子全世界都看到了，苏联有求于中国，急于谈判。。。总躲着也不是个事儿，总有躲不下去的时候。。毛泽东不得不同意会谈。。。1969年9月11日上午，会谈在北京机场举行，“莫斯科同意这种从礼仪角度看不很体面的谈判方式，证明它对苏中关系现状是何等的严重不安。”

　　虽然中国人与苏联人在北京机场热烈握手，互以“同志”相称，中国方面也以“超过以往”的高规格接待极尽地主之谊，借此委婉的向苏方表达歉意。但是周恩来在3个多小时的会谈中说的话，与中国在公开场合说的话，没有什么不同。苏联人千辛万苦谋求的会面并没有帮助莫斯科解决任何问题。莫斯科依旧疑虑重重。。。中国人在边境线上的胆大妄为以及紧随而至的阴险沉默，从此给莫斯科种下了无法自拔的心魔，让莫斯科在以后的20年里一直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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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是在漫长的战争年代中磨练出来的。虽然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他却并不是个鲁莽的人。在未清楚的了解对手底细之前，他不会贸然挑衅，去冒一些不必要的风险。。。毛泽东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这话不是说着玩的。毛泽东之所以没事找事，有胆量欺负苏联，对着北极熊的大屁股突然狠踢一脚，又对莫斯科坚持沉默，任由其胡思乱想。。。这是因为毛泽东十分清楚，那个已经被富贵和奢华销蚀掉全部意志的苏共中央，绝没有胆略和气魄，来对毛泽东的中国发动全面战争。毛泽东看透了俄国人。。。莫斯科更不会因为在珍宝岛“吃了亏”，死伤一百几十个人，就胆敢对中国报复性的使用核武器。。。他们又没发疯。。。后来坊间传说珍宝岛事件后，中国即面临苏联“外科手术式核打击”的危险。苏联国防部长也的确发出过这样的威胁，苏联似乎也的确向美国人咨询过核打击中国的可能性。但是象这种话，你喊的声音越大，说的越吓人，其效果也只能说明你在害怕。。。在这方面，也许俄国人不如美国人。。俄国人历来胆小，色厉内荏是他们自斯大林延续下来的传统。。传说当年肯尼迪曾制定袭击中国核设施的计划，因为遇刺未能实施。肯尼迪作为美国有史以来第一敢作敢为的总统，这个传说听起来还有点靠谱。。。北极熊很强大，但是踢它一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儿只能怪苏联运气不好，跟中国接壤。即便换做美国跟中国接壤，也许在1969年初那个特别的时刻，也免不了莫名其妙的挨上一脚。。。

　　既然当年日本人都能强迫不共戴天的国共双方放弃厮杀，一致对外，那么现在这头看起来更厉害的北极熊，把中国的造反派与保皇派摁到一张桌子上，大家心平气和的开个小会，那还不容易。。。大敌当前，你们还窝里斗么？随即“核大战”阴云压顶，势不两立的造反派和保皇派也不得不挤在同一个防空洞里挖坑，他们挥汗如雨，以这种方式释放原本将用于武斗的旺盛精力。。。在苏联老大哥帮助下，中国国内局势彻底消停，武斗绝迹了。。。1969年3月15日，珍宝岛战斗结束。毛泽东听了战况汇报，指示到此为止，“不要打了”。。。1969年4月1日—24日，中共九大在北京召开。。。1968年10月，八届十二中全会一致认为，“以刘少奇为代表的资产阶级司令部及其在各地的代理人已被打倒，夺权的任务已经完成，文化大革命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因而召开党的九大便成为巩固已取得的成果的一项迫切任务”。自此“九大”开始筹备。显然，珍宝岛事件也是筹备事务中的一项重要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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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革后，中共官方党史评价九大说，“对战争到来的可能性作了紧迫和夸大的估计，过分强调要准备打仗”。这个说法是对的。但这是有意为之。。。毛泽东和林彪都拿着苏联的战争威胁做了不少文章。比如从1969年9月至12月，疏散大中城市人口、物资，中央党政机关紧急疏散到外地，不少高校也紧急迁出城市。10月14日，由毛泽东提议，中央要求在京的中央党政军主要领导人及“一些老同志”，于10月20日以前全部战备疏散。。。毛泽东去了武汉，林彪去苏州，朱德去广州，陈云、邓小平去南昌，陈毅去石家庄，徐向前、刘少奇去开封，刘伯承去上海，叶剑英去长沙，谭震林去桂林，等等。。。毛泽东说，“万一打起仗来，要找的时候，我还离不了这些人呢。这些人还用得着，我还要他们呢。”。。。这个意思就是说，乱了三年了，大家分开一下都去休息，各自静下来好好想想。。。“大疏散”不但打散了中央至地方大大小小的头头脑脑，使其七零八落的分散在全国，同时也打散了全部跨行业的群众组织。文革以来在斗争中结成的有背景的、没背景的各种各样的团伙立刻作鸟兽散（我很想提醒诸位看官一句，那时候是没有互联网和手机的，固话也基本上没有。）。。。各部门各单位的重要档案、文件、珍贵资料，集中装箱运往‘三线’保存。。。在战备的名义下，解放军的威严得到维护，1969年8月“八二八命令”说，“。。。大力支持前线，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冲击解放军”。这次若再不把这话当回事，那就要掉脑袋了。。。一直到1973年，中央还在打“战备”这张牌。。。1969年中苏双方都打死打伤了不少人，代价很大。要充分利用这个代价，不能对不起那些无辜丧命的士兵。

　　1969年10月，毛泽东委托林彪召开政治局会议，研究苏联发动战争的可能性。会后，1969年10月8日，林彪未经中央军委批准，先斩后奏，擅自通过“军委办事组”向全军发布“林副主席指示第一个号令”，调动全军进入紧急战备状态。。。1969年10月18日，毛泽东离开北京抵达武汉。10月19日，林彪办公室主任叶群，只以电话记录的方式将“一号命令”先告知周恩来，后传阅毛泽东。毛泽东阅罢，“满脸不高兴”，当即亲自烧掉了传阅件。同日，该绝密命令泄密，引发民间恐慌。。。这件事后来有史学界为林彪辩护，认为更有可能是1968年才接班、主持“军委办事组”的黄永胜、吴法宪没有领导全军工作的经验，也缺乏相关的知识和严谨工作态度，而犯下的一个低级的组织程序上的错误。也有把责任推到叶群身上的，认为林办主任叶群在上报环节中做了手脚，“以售其奸”。。。但是我们来看一下这个“一号命令”的内容，由于10月20日苏联代表团将来京谈判，10月8日，从北京疏散到苏州的第二天下午，林彪指示，警惕莫斯科以谈判作烟幕，对我军发动突然袭击，“全军各部队要立即疏散，各种主要装备、设备及目标要进行伪装和隐蔽。。。二炮部队也要做好发射准备”，等等。。。这种话是你林彪有资格说的吗？连毛泽东都没有资格说这种话，这么大的事情，只有中央军委才能拍板发布。而在林彪的“指示”中，并没有“上报中央军委批准执行”等类似的话。。。这不是“篡权”又是什么？

　　这件事虽然看似办砸了，但是林彪无所谓。林彪不过是在投石问路。第一检验一下这几年经营军队的实际效果，第二刺激一下毛泽东，提醒毛泽东，现在解放军在谁手里。。。林彪知道毛泽东除了“满脸不高兴”之外，拿他林彪是没有任何办法的。这么严重的事情，随后也居然就不了了之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