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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取经(二三)少爷的烦恼 -- 太乙仙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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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取经(二七)老院主身份猜想

《拿取经当回事儿 二十七 老院主身份猜想》

如果仅将老院主当成谋财害命的罪犯,就太对不起原著丰繁的想象力;如果只把锦襕袈裟当作贵重物品,就严重降低了孙大圣神通的重要作用——观音院里发生的事情不能看作凡间屡见不鲜的刑事案件,而要用上象征方法,透过隐喻的迷雾辨清可能的含义,这么做既对得住原著,也对读者自身有益。

要从纷乱的线索里面找出主线,一个办法是去除多余因素,使关键因素凸显出来。

既然故事里大量人物源自象征,就把他们还原回去,使主要人物和他面临的主要问题保留下来。已知孙悟空象征着唐僧的智能,他首当其冲退回唐僧内心,作为取经人的一部分来参与故事。

和取经人相对的是老院主一方,包括老院主、广谋、广智等和尚。“广谋”和“广智”都是指智慧,和孙悟空具有同样寓意,因而这两个人物可以合并到老院主身上。再经过一阵大刀阔斧、键盘噼啪,观音院的僧众缩减为老院主一人,局面大为简化。

熊罴怪本是单独的参与方,既然他是妖魔,也可以作为某种象征,合并到实际人物身上去。能跟他合并的只有两个人选,唐僧或老院主,直观上老院主更合适,这才显出老院主和唐僧的对立和冲突,而且每人身上都带个本事奇大的妖仙,看上去挺对称。

如此一来,故事参与者只剩下唐僧、老院主和观音三方。继续分析以前,仙工还要做个大胆假设,使对立双方进一步合并,将唐僧和老院主视为同一人。这个假定能够得到如下线索的支持:

1. 老院主的正式称谓是“金池长老”。原著交代,唐僧是佛祖弟子金蝉子转世,因而常称为金蝉长老,有时也称作“金禅长老”,如第8回写到“佛子还来归本愿,金蝉长老裹栴檀”,第16回有“金禅求正出京畿”。无论“金蝉长老”还是“金禅长老”,都和“金池长老”发音相近,可视为老院主与唐僧之间关系的一种暗示。

一个人怎么可以分出两个身?太正常了,孙悟空不就是从唐僧心里分离出来的嘛,这会儿再分出一个不算离奇。只是老院主依然是个凡人,跟唐僧这个凡人似有重复,然而考虑到他的年龄,他跟唐僧处在不同时空,通过象征的奇妙操作,于取经初段撞一块儿了。

2. 老院主以凡人之身而活到二百七十岁,是个难以解释的谜,将他当作金蝉长老的另一个形象,就可有所领悟。原著没讲金蝉子何时下凡,倒是提到唐僧有十世修行的经历,就是说金蝉子下凡相当早。只要唐僧没上路取经,金蝉子就修行一世又一世,所以所谓十世不过是个约略数,很可能他已修了十多世。以此来看,老院主所活的二百七十岁其实并不长,金蝉子在世远不止二百多年。

仙工一直有个猜想,《西游记》里的唐僧其实是孔子再世,因为儒、释、道三家中两家的创始人佛祖和太上老君(老子)都在取经剧集中出现,让孔子也以某种方式加盟,轴心时代的三大人物在取经时代再次会齐,共襄盛举,倒也其乐融融。另外,仔细考证的话,能看出孙悟空也是于孔子时代出世的,如将唐僧当作孔子,孙悟空的出世年月就和他完全一致(把小白脸唐僧和满脸毛乎乎的孙猴子都影射到山东大汉孔老夫子身上,仙工这猜想够离奇的,此言一出,说不定观众已散去大半。别着急,能读到这儿,说明您属于另一小半,再坚持一下,等看完观音院的大火再走不迟)。

先前提到唐僧被妖魔捉走,孙悟空救援不利,嚎丧似的唱出跟师父的无数个“同”,“佛恩有德有和融,同幼同生意莫穷。同住同修同解脱,同慈同念显灵功……”(51回),其中“同幼同生意莫穷”特别蹊跷,孙悟空有一千多岁,唐僧降世的年月怎么算都很难匹配,将取经人视为孔子化身,“同幼同生”就是在孔子身上一道出生成长,时间上木有半点问题。

什么,让孔子转化成唐僧去拜佛,让人怎么接受?别激动,这是在讨论取经,面向的是抽象的真经而非具体的佛经,无论人物怎样组合,无非是用象征方式思考真经,如果能得到某些启示,就算是取经获得一定的成果。

将唐僧、孙悟空和孔子合而为一,就知道金禅转世的具体年数,从孔子出生的公元前551年到唐僧上路取经的629年,总共1180年。以孔子得年72岁计算,唐僧的十世修行其实是十六世修行,当前是第十七世,而且余数是28,恰是唐僧此时的年龄。

老院主夸耀自己积攒的袈裟时,说他在观音院“做了二百五六十年的和尚”,取个平均数,二百五十五年,入门修行时就是十五岁,正合于夫子自道的“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另外,老院主的年龄二百七十这个数字很令人费解,或许倒过来看更恰当,七百二十岁,刚好是孔子的寿命乘以十。甭管准确不准确,这些数字(包括孙悟空的年龄)都能跟孔夫子搭得上关系。

3. 老院主借来袈裟,不急于打开,却对着号啕痛哭,悲伤情绪强烈到不可思议。徒孙前来询问,随即展开一段对话:

“我今年二百七十岁,空挣了几百件袈裟,怎么得有他这一件?怎么得做个唐僧?”小和尚道:“师公差了。唐僧乃是离乡背井的一个行脚僧。你这等年高,享用也够了,倒要像他做行脚僧,何也?”老僧道:“我虽是坐家自在,乐乎晚景,却不得他这袈裟穿穿……”

对话的重点似在袈裟,却包含了不寻常的东西:老院主不仅想穿袈裟,还想做唐僧;徒孙也就接茬提示,做唐僧得出门云游,您那身体吃不消;老院主肯定了他的提示,但还是为不云游就穿不上袈裟而惋惜。打个比方,有个落魄汉拿着最后几块钱买彩票,竟然中了大奖,于是引来两种感叹:

要是我在那时那地儿买彩票中大奖该多好;

要是我也像他那样落魄至极然后买彩票中大奖该多好。

第一种感叹仅仅涉及中奖这一客观事件,是种很普通的想法。第二种要先经历相同的落魄境遇以及灵机一动买彩票的心理过程,根本上是要跟中奖者置换思维主体,因而这种想法特殊到不太可能出现。老院主却因袈裟之好而想到去做取经路上的唐僧,就是在暗示他不满足于穿上袈裟这一客观境遇,还要深入到去置换取经人那一生命主体,他的想法太不合常理。

袈裟若是一般财物,老院主借来穿几天也就够了,他却对着袈裟痛哭,并且为了做袈裟真正的拥有者,成心想放弃寺院中的安闲自在,做个漂泊于旅途的取经人。将他当作另一个唐僧,就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他本就是唐僧的老我,现如今在路上取经的是唐僧的新我。老我凭毕生之力积攒了数百件袈裟,新我只有一件,而这一件将那数百件都比下去了,以致旧袈裟与老我都不值一顾,新袈裟和新我才一同构成光彩夺目的存在。由此可见,袈裟的确不是普通的财物,而是令作为老我的唐僧羞惭而艳羡,也令作为新我的唐僧欣慰自豪的东西,那么这是指的什么呢?使唐僧受到瞩目的是取经, 新我的唐僧是作为取经人出现在世人面前,因而他的袈裟就是寓指真经和取经,老院主毕生积攒的袈裟则是旧经和旧观念。一领会到取经的意义,老院主马上情愿放弃旧经,而要投身于取经,于是才出现他的痛哭、想做个唐僧和不惜做个行脚僧。

把老院主当成另一个唐僧,即一个很老的唐僧,就能看到他在故事里的死具有独特的寓意——因着取经,老我死去了,而前行在路上的是一个年轻的、崭新的自我,他的年轻和崭新不是年龄这种自然因素造成的,而是成就于取经这种精神因素。用这种方式看,老院主就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悲催罪犯,而是跟取经有千丝万缕联系的文化人。别再为唐僧以及老院主是不是孔子而心存疙瘩了,那不过是个由头,引申出来的老院主和唐僧间老我与新我的关系才更重要。正因旧观念需要抛弃,老我也需要丢弃,老院主的死是得偿所愿、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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