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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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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第二部】第59章

“陛下息怒,小心身体。”房内传出兴王急切关怀之声。

李龙打开密折一看,原来刘瑾弹劾赵良和钟信对建宁伯、归宁伯谋逆之事一无所察,请求另设内行厂维护京畿安全。

“周昂呢,莫非他身为五城兵马司指挥,对此案亦一无所察?”房内再次传来正德厉喝之声。

李龙心下沉吟不语。

“你不说话?”正德追问。

“臣想等陛下息怒之后再说。臣目今唯一能说的就是此事不怪他们,建宁伯谋逆之事,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都是不可能查到的。若是他们能查到,陛下反而更要担心了。”

“此话怎讲?”正德怒气稍缓,沉声问。

”陛下愿意静听?”

房内是更长久的沉默,终传出和缓的声音:“你说。”

“陛下,建宁伯与唐铭勾结之事都是臣行非常之法才能查到的。那唐铭向来淫行天下,最喜在闺阁之中、风月场内流连。臣派人依葫芦画瓢方始从中窥见古怪之处。那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人等虽然行事了得,终究是国家栋梁,皇帝肱股,岂能做此违法乱制之事?此事他们一无所察,可见平日治下严谨,实乃国之幸也。”

“你在为他们推托?”正德怒气消了,但仍有不满之意。

“陛下,臣句句肺腑。”

“他们治下严谨,却不能查察谋逆要案,又有何用?”

“陛下,盖天地不全始有补缺。但不能因有补缺就反弃天地啊。”李龙劝道。

“陛下,李侍卫说得对。”房内,兴王亦劝。

房内沉默良久,传来正德的声音:“李龙,你去对刘瑾说,他提议的事,朕会考虑。”

“是。”

“这封密折,你拿去给赵良、钟信、周昂看。朕要知道他们三人有何看法。”

“是。臣这就去。”

“那也不必急,且歇息一宿明日再去不迟。”

第二日一早,李龙辞过正德,带着密折先去大都督府见赵良。赵良看过密折缓声问:“陛下如何说?”

“陛下说会考虑。陛下也想知道大都督的看法。”

“此事似乎对东厂影响更大些,此次建宁伯谋逆一案,锦衣卫和东厂确实是被刘公公抓到把柄了,想争也争不来啊。”

“大都督,是让我就这样回禀陛下么?”

赵良叹息一声:“就这样说吧。”

李龙去见钟信,钟信去了内阁与六部尚书商议朝政直到晌午方回,看了密折却是沉吟不语。

“督主,陛下想知道您的看法。”

钟信看了李龙一眼,缓声道:“设内行厂不妥。”

“督主,是让我就这样回禀陛下么?”

“此次建宁伯谋逆之事臣失职,甘愿受罚,但设内行厂不妥。”钟信望着李龙道:“你就这样对陛下说。”

李龙去五城兵马司衙门见周昂,周昂带队去巡视京城还没有回来,眼见着日渐西移,李龙也有些累,就先入内喝了一杯清茶,吃了点果子,信步走到后衙门后院想先歇息一下。

后院凉亭上呆坐着周义。自从乃诺走后,他就一直留在这里照顾刀眉。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怎么见到刀眉,刀眉一直不肯让他见面,只是在门外帮她递些热水饭食,每天清晨和傍晚到花园散步也是刀眉一个人去。周昂因着建宁伯的谋逆之事,被都察院调遣缉捕嫌犯、清查京师流民,早出晚归,也跟叔父说不上几句话甚至见不着几面。

李龙上前见礼。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陛下闭关,你要护卫他吗?”周义有些意外地问。

“陛下有事问周指挥,我来代传。”李龙道。

“昂儿出去了,怕是要等些时候。”

“无妨,我等得。您听说过内行厂吗?”

“内行厂?”周义想了想,摇头看着李龙:“这是个什么所在?”

“按刘公公的说法,是要在东厂之外另设一厂独立办事。”

周义眼光一凛,盯着李龙好一会,复道:“我久已不在朝中,这朝中事也不甚了解,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陛下想先听听大都督、督主和周指挥的看法再预定夺。”

“此事与五城兵马司何干?”周义眼中掠过一丝警惕道。

“无关,只是陛下目今甚是器重周指挥,想听听他的看法。”李龙笑道。

周义沉吟半晌,忽抬头望着李龙道:“龙儿,我有一事要问你,你一定要老实答我。”

“您问?”

“昂儿他……”周义思之再三,直视李龙道:“昂儿他当真做了陛下的佞臣?”

“此事还是请您直接问周指挥吧。”

“你不知?”

“我不曾亲见。”李龙认真道:“不好传言。”

周义点头,叹息一声道:“我明白,流言蜚语向来是朝政时局中难以清除的一环,还是为人谨慎些好。”

吱哑吱哑推门声响,周义抬头望过去,李龙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刀眉黑衣紧裹,头上也披着头巾遮着双颊只露出正面面容走出门来。李龙凝视了她一会,渐觉刀眉面目五官颇有些铮铮硬骨。虽然刀眉往日面目亦有凛厉之态,但那种凛厉仍是女子强悍一面,不似目下所见真正有些偷天换日的的男子味道。

虽然李龙曾亲眼目睹天际真人为刀眉脱胎换骨,但此时亲眼所见成果仍不免为之惊讶,忙上前拜见,刀眉看到李龙微微一笑,开口道:“你不是来探我的吧?”

李龙一笑:“来见周指挥,只是见到前辈仍不免震惊。”

刀眉一笑:“陪我去后花园走一走?”

李龙回望周义,周义却把头扭了过去不望他们。

“不必理他,你随我去就是。”

二人便往后花园去,刀眉握着李龙的手走在花道上,微微笑道:“真人嘱我这半年不但要清心静修,半点风寒也不可染到,否则极有可能全功尽弃。好在目今是夏秋之日,一切进展良好。”

“前辈如此决绝,晚辈不知是该敬佩还是……”李龙笑着叹息道。

“我连反都造过,还有何事不能决绝?”刀眉笑道。

“在前辈心里,四师叔这么好?”

“天下第一等好男儿。”刀眉点头道。

“但四师叔似乎很抗拒?”

刀眉笑道:“他抗拒又能如何?只要我强过他便好。”

“你的武功似乎也强不过他?”

“这倒确实是我担心的,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既能逆天改命,想必老天爷不会让我半途而废。”

“云南人是否皆是如此浓烈个性?”李龙笑问。

刀眉抬首凝视长空,认真道:“陛下想要在云南改土归流,三大土司已去其二,目今止剩下离符那氏最是难为。当年我大藤族为一已之私兴兵谋逆,令生灵涂炭。若还有机会,我倒愿意为陛下马前卒拿下离符那氏,也算是补偿义郎尽忠之志。如此,当也可以重获他的心吧?”

李龙不由叹息:“这龙座便这般吸引人?你方唱罢他登场,个个都去抢。”

“年青时气盛,总归是王候将相宁有种乎。”刀眉笑道:“事败之后流离失所方知太平时世是多么可贵。真正是明白何为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之理。那龙座只得一个,这天下黎民却是万万千,若真为天下黎民着想,便是做个忠直能臣才是最为紧要。”

“若是皇帝是个昏君呢?”李龙开玩笑道。

“所谓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率土之滨尽为王臣。这天下皆是皇帝的,身为帝王岂会想自己的江山支离破碎,黎民流离失所?这于他有何益处?自然只是身边奸贼当道,朝臣私心作崇,才会导致帝王昏昏。”

“若帝王并非昏昏,而是如司马衷一般弱智呢?”李龙开玩笑道。

“若朝中有霍光这般刚直能臣,自也可以如废海昏候刘贺一般废了司马衷,另选贤明宣帝继位。可惜司马衷遇到的却是一心为私的大将军桓温。终归还是朝臣奸佞,国为之动荡。”刀眉叹息道:“只可惜我历经半生方始醒悟此理,这半生间不知害了多少无辜百姓。若我有当年贵州宣慰使舍兹之心胸远见,以我大藤族在云南的地位,必然可以早助先皇改土归流,虽不敢说能流芳百世,但也足以名震一方,我与义郎亦定是一生喜悦和乐,幸福美满。”

李龙轻轻点头,认真道:“前辈说得有理。”

“你啊,可要好好辅佐陛下成为一代明君。我与你四师叔是否能安然渡过余生,可就要靠你们这班后生能否保家卫国定天下了。”刀眉笑道。

“晚辈谨遵前辈教导,定会为前辈营造一个太平天下。”李龙笑道。

刀眉走到一处还有太阳光照的假山坐下,微风送爽,轻闭双目歇息。李龙就立如松般无声守候在她身旁。

夕阳西下,周昂回到五城兵马司衙门,来到后花园看望刀眉:“婶婶,您今日可好?”

刀眉睁眼,一笑点头起身道:“你们聊,我且回去歇息。”

两人躬送刀眉离去,李龙将刘瑾密折给周昂看:“陛下想知你有何看法。”

“陛下不是在闭关么?”

“此事事关重大,也只得出关了。”

“他可好?”

李龙点头:“还好,你不必担心。”

周昂看了李龙一眼,将密折交给他道:“我会好好疏理五城兵马司缺失之处,将之管理得更好,至于锦衣卫和东厂、内行厂之事,但听陛下裁决。”

“如此,我就回去奏禀陛下。”李龙将密折收于怀中道。

“我可以跟你同去见陛下吗?”

李龙微沉吟,道:“我会转告陛下你的心意,至于能不能见,且由陛下定夺。”

周昂听了,侧身让路,李龙离去。

“他们如何说?”卧室内传出的正德声音已完全温和冷静。

“大都督说‘此事似乎对东厂影响更大些,此次建宁伯谋逆一案,锦衣卫和东厂确实是被刘公公抓到把柄了,想争也争不来啊。’”

“嗯,皇叔呢?”

“督主说‘此次建宁伯谋逆之事臣失职,甘愿受罚,但设内行厂不妥。’”

“那周昂呢?”

“陛下,周指挥问可否来见您?”

“他第一句便是说这个?”

“他第一句说‘陛下不是在闭关么?’第二句说‘他可好?’第三句说‘我会好好疏理五城兵马司缺失之处,将之管理得更好,至于锦衣卫和东厂、内行厂之事,但听陛下裁决。’第四句说‘我可以跟你同去见陛下吗?’”

“看来确实有必要提前出关。”卧室内传来正德愉悦的笑语。

“陛下,您这身子是大伤元气,少不得要将息半年方可。目今方过了两个月而已。”兴王急忙劝阻道。

“陛下,皇叔说得对,龙体康健最是要紧。”李龙亦道。

“皇叔,我不过说说笑而已,你何必这般紧张?李龙……”

“臣在。”

“你去传朕旨意,许刘瑾设内行厂,同时朕也决定恢复西厂,着司礼监太监谷大用掌管西厂,东厂原由司礼监太监马永成代掌,此后便由他正式执掌。”

李龙微讶,小心问:“那督主他?”

“皇叔东厂督主之职罢免,另封总督厂务威武公,设国公府、赐国公印。”

“威武公?”

正德笑道:“东厂、西厂、内行厂平时各司其职,必要时由皇叔出面总督,直接对朕负责。”

“臣明白,臣这就去传旨。”

“此事处理完,应当也别无要事了吧?朕登基不过两年,已遇着两宗谋逆大案了,这龙座原来这般吃香,朕还真是小瞧了。”正德笑道。

“陛下放心,陛下的江山定然稳如磐石。”兴王道。

正德淡淡一笑:“无妨,朕之江山,想夺?放马过来就是。李龙。”

“臣在。”

“你会替朕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吧?”

“是。”

“哈哈哈,你去吧,早些回来。”

“臣这就去传旨,陛下请将息吧。”

“嗯。”

李龙这才真的转身离开。

京师厂卫人事调整,好在并没有过多波及锦衣卫,邢缨被刘瑾看中实际执掌内行厂。钟信获封威武公之后便渐渐淡出厂卫事务,专心教导儿子钟谨去了。秋后转眼便至,唐铭被押送回蜀中唐门处斩,高玉同去监斩,奴答力月和唐诗、唐行简一起随行回了一趟蜀中唐门祭祖,回京之后两夫妻就带着侍卫启程前往哈密镇守去了。唐二先生不放心女儿一人远去哈密,另派唐门十二骑前去护卫。京师二十里凉亭外,宋词骑马相候。

“趁我还未曾婚嫁,且跟你一起到哈密玩一玩。”宋词嫣然笑道。

唐诗展颜一笑:“好。”

京师四十里凉亭外,有一女骑着马默默追随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

“他这一生想保护的只有你这个女儿,我便替他继续保护你吧。”

张婷迎回小候爷骨灰,两代候爷皆逝,绝后,爵位废止。

唐行简正式拜天际真人为师。

刘瑾府前出入的人渐多,门槛都磨矮了。

冬去春来,茶花盛开,春雪茫茫,又一年过去了,又一年到来了。

正德三年春,正德正式结束修练无上瑜伽密乘,出关。

正德三年春,封地南昌的宁王朱宸濠向皇帝献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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