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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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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第三部】第一章

正德三年二月初六,皇帝认朱厚熜为义子。

正德三年二月初八,大吉,事顺,宜远行。

兴王一行辞别正德,启程离开京师回安陆。

石勇带着群儿在十里长亭等候,望眼欲穿。

兴王离京之日就先行派人快马加鞭赶回安陆报喜,说是即日启程离京回安陆,同行的还有威武公钟信及随侍撒哈答。石勇一听师父不仅得了国公爵位还要一同前来安陆,自是心花怒放,他和他有近两年不曾相见了。掐指算着日子估摸着今日午时便能到达安陆,他便带着群儿先行到城外十里迎客亭等待。

前面尘土飞扬,先行官已到,见到石勇便滚下马跪倒参见。石勇大步奔上前,高叫:“师父,师父,您可来了,徒儿想死您了。”

周昂、李龙催马上前,齐声笑道:“石大哥,二年不见,就不想我们吗?”

石勇开怀大笑道:“也是想的,也是想的,只是,师父呢?”

钟信听到石勇的声音,微微笑了笑,催马上前缓声道:“我在这里。”

石勇抬头望去,只见钟信仍是一身暗纹白衣,头上戴着纱帽,遮了容颜。他扑通一声就跪倒向钟信叩了三个响头,方抬首高声道:“师父,怎么还戴着纱帽?”

“路上风尘太大。”钟信轻笑道。

“哦,原来如此。”石勇露出赤子般的笑容道:“师父,快快进城,徒儿好为您接风洗尘。”

“石大哥,不忙。兴王殿下此次回安陆带了贵客,我等先送贵客入城,再接风洗尘不迟。”李龙道。

“贵客?这天下间除了皇帝陛下之外,还有何人能比我师父和岳父更加尊贵?”石勇站起身不解地大声问。

李龙打趣道:“石大哥,还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啊。”

“她们不同,怎会离开深宫来此?”石勇道。

周昂一笑:“石大哥,倒真是有位贵客比王爷更尊贵呢。走吧,一起进城去就知道了。”

“后面还有一辆马车,坐着何人?”石勇又问。

“是四师叔。”李龙道。

“啊,那我也要去亲自请安。”石勇说着便奔过去,向着车里大声道:“师父,徒儿来接您了。”

“我不是你的师父,我只是你的师叔。”车内传出柔软的声音。

石勇愣了一下,回头望着李龙道:“这里面坐着的当真是我的师父,你的四师叔?”

李龙点点头。

“可是为何……声音倒是有些像,只是?”石勇想了半天也说不清感受。

周义掀帘望着石勇:“勇儿,莫耽搁贵客行程,快走。”

石勇抬头见是周义,高兴道:“师父,果然还是你。”

“我说了,我不是你师父。”

“您第一个教我大宏拳,当然是我的师父。您要不愿意我便叫您四师父吧。”石勇坚持道。

“勇儿。”钟信唤道:“莫打扰四师叔,快快回城要紧。”

“好呢。”石勇听到钟信唤,开心应了一声。

众人起行。兴王府内,兴王抱着世子出了马车,从马车中出来的还有由正德亲选的六位皇室尚宫,专为服侍世子所配。此时兴王府众妃嫔亦是望眼欲穿,等待兴王回来。可是当他们看到兴王怀抱用杏黄龙棉袍包裹着的贵人儿时都惊疑不已,尤其是正妃蒋氏。当兴王从马车里抱着小婴儿出来的时候,石勇也大为吃惊,只不过他终究是外人,无法体会蒋氏此时悲痛心情。

“陛下已收此子为义子,王妃务必视若亲子抚养。”兴王将儿子递给蒋妃道。

蒋妃颤抖地伸出双手接过婴儿,婴儿随即大声啼哭,蒋妃眼中含恨,颤声道:“王爷三番四次要入京,原来,原来……”

“王妃受委屈了,但请王妃厚爱此子,本王定重重相报。”兴王说。

蒋妃忍无可忍,猛地高举婴儿就往地下砸去。周昂、李龙大惊猛冲过来,周昂低身接住婴儿,李龙疾身挡在他面前,扬手狠抽了蒋妃一巴掌,厉斥道:“大胆蒋氏,竟敢伤陛下义子!”

众人都吃了一惊,愕然不语。

兴王吓得面色都白了,冲过来将婴儿抱在怀中,急声道:“放肆,放肆,不用你,不用你,由我亲自抚育熜儿,由我亲自抚育熜儿。”

蒋妃掩面悲哭而去。

被蒋妃这般一闹,众人都没了接风洗尘的心思,各自散去。李龙和周昂担忧世子安危,亲自拜托宁儿小心看顾弟弟,宁儿应承,让他们放心去云南。

第二日,兴王就专门辟了别院带着世子和六位皇室尚宫搬了进去,宁儿也带着女儿搬进去与父亲同住,石勇将阎群儿留下,钟信将撒哈答留下,嘱咐两人务必保护世子安全。

第三日,钟信、石勇,李龙、周昂、周义一家三口上路前往云南。随行的还有刀眉一直带在身边的族人或弟子十数人。兴王为他们配了两辆马车,乃诺赶了一辆,车里坐着父母亲;另一辆则给了钟信,由石勇亲自执鞭。李龙和周昂同大藤族其他弟子一起骑马跟随入滇。刀眉派弟子一路打探黎符那氏消息,传回来的消息皆平静无异动,众人也就不急着赶往云南,一路上悠游自在前行,倒是多有趣味。这一日黄昏行到贵州与云南交界地,骤遇急雨冷风,众人忙入前方小镇躲避,寻个客栈住下歇脚。他们刚刚住下就有镇上的军卫过来敲门说是凭旨察检。石勇此时正在钟信房中替他收拾房间,乃诺也在替父母忙碌,李龙去了厨房,出面应对的便只有周昂。

“军爷,为何要凭旨查察?”周昂没有亮出真身,只是给出临离京之前由户部特意为他们伪制的身份黄册符牌交给军卫查看。

这镇上的军卫倒是比别处更有一份风度和教养,听到周昂询问,和言悦色道:“客官不必惊惶,只因此处在十三年前曾是叛匪重地,因此孝庙在位时曾颁下圣旨,凡是在此地过路投宿者皆须严格查究。陛下登基后亦颁旨继续实行此查察制度,绝不能免。”

“原来如此。军爷,可否多嘴一问?”

“我知你要问甚,来往客商亦如你般不解,我便说与你听,此处原名小塘池,十三年前支持火莲堂谋反的前朝余孽南宫世家便在此处。后南宫世家事败,此处便被官军夷为平地。但此地虽小却是军事要冲,是以孝庙下旨以军镇为基原地重建,建成后已丝毫看不出当年南宫世家富可敌国痕迹。除世代祖居之人外更驻扎一卫兵马专事查究来往客商奸滑人等。”

“为何叫小塘池?我观此镇左右两边皆有山,终然有水也应在山上吧?”

“客官有所不知了,此地倒真是奇妙,镇上有一小水塘,深不见底,湛蓝水雾源源不断从地底冒出来,却又不是温泉水,四季冰凉彻骨,清甜可口,当年便被圈在南宫世家后花园内。南宫世家被夷为平地之后,只有这小塘池被围圈起来做了镇上的花园。”

“我闻贵州多山多温泉,不知此地可有?”

“有啊,客官要浸温泉否?贵州山多贫瘠比不得中原富沃,本镇更有多一卫兵马驻扎,是以孝庙怜悯,特下旨本地可由官府经营泉汤以充官帑。便是在小塘池旁边号做热塘池,不若客官便在此多留几日,浸个热汤如何?”

周昂一笑点头:“好。军爷,此地还叫小塘池?”

“非也,此镇已更名平南镇。”

“看军爷言谈气度,不太像本地山野之人。”周昂赞道。

“客官倒是说对了,在本地驻扎的一卫兵马都是京军,每两年一换。今年六月我亦期满可回京任职升百户。”

“恭喜军爷。”

“你们从京师来,我看着亦格外亲切。不知客官要前往何处?”

“回家乡省亲,我祖家云南。”

“原来亦是上京求功名,目今功成名就了。”

“比不得军爷立志报国,肯从京师来此贫瘠之地驻防。”

周昂到京师数年,这言语功夫也是一日千里有长进,说得军爷眉开眼笑,甚合心意。此时石勇从二楼钟信房间出来,向着周昂大声道:“周兄弟,我师父肚饿了,可有饭否?”

周昂忙与军卫相辞,返身上楼,把石勇拉过一边低声道:“石大哥,此处便是小塘池,不知国公爷可还记得?”

石勇愣了一下,回头望了门户一眼,轻声道:“应当记得吧,我师父又不是健忘之人,这地理形势也搬不走,千年万年也是一样。”

“国公爷有否表示?”

石勇摇头:“无有,很平静。”

“你们俩人在上面嘀咕甚?开饭了。”李龙在大堂仰望着石勇和周昂笑道。

乃诺一听到开饭,即时从卧室中冲出:“我娘的膳食我帮着端上来就好,我自己下来吃。”

“是呢,我师父膳食我也替他拿进去,只我下来吃。”石勇说着就先回钟信卧室取了他那套银餐具端下来去到厨房,每样小菜挟了些,盛了一碗饭又端回来给钟信。

李龙笑着看向周昂:“昂兄,那就你我先用餐吧。”

“好。”周昂一笑点头,撩衣而下。

乃诺将膳食送入父母房中后就下来陪他们用餐,石勇则一直服侍完钟信才下来,三人都用完餐了,只在一旁陪着他喝点小酒。

过得片刻,钟信房门打开走了出来,望着大堂上仍在狼吞虎咽的徒弟,轻声道:“勇儿,迟些随我到镇上走一走。”

李龙和周昂都抬头望上来。周昂道:“国公爷,此地有热汤可浸。”

钟信微微点头,复返屋内。

李龙缓声道:“国公爷又戴人皮面具了。”

周昂看了他一眼,轻叹息:“看来还是记得。”

“记得甚?此处有何古怪?”乃诺倒是不知此地来龙去脉,就问。

“也无古怪,你也快吃,我也想随国公爷出去走走。”周昂笑道。

“乃诺,你此次回家乡认祖归宗,该改姓叫周诺了吧?”李龙笑问。

“怎么可能回周家认祖归宗?那个人可是入赘大藤族的。是他该改姓才是。”乃诺撇嘴道。

“你母亲叫刀眉,你为何叫乃诺?”石勇自重归钟信身边,问长问短,听他们在京师遇着无数奇事,时时惊呼错过错过,当个指挥使太不值当,也大体知晓乃诺身世,但仍有所疑惑,便问出来。

“其实刀亦不是姓。”乃诺想了想,笑道:“云贵川一带蛮族甚多,无有似汉人这般传承姓氏,取名向来随意。我舅舅便不姓刀,而是唤做蛮乃,我从舅氏,就叫了个乃诺。”

“这样不好,时日长了便忘了祖宗。”石勇摇头道。

“我族生于千年古藤之下,以藤为神,是以叫大藤族,大藤便是我们的祖宗,人倒不算的。”乃诺笑道。

“此地离你家乡可远?”李龙缓声问。

“这个我也不知,我娘应当知道,到时问问我娘。”乃诺说。

“从地图上算,当还有百三十里左右。”周昂说。

“若是如我们这样慢行,需得三日左右。”李龙笑道。

“我母亲应当会先回族内祭祖再去昆明,到时领你们去看看我们那里的大藤吧。就像世外仙境一般。”乃诺神往地说。

“好啊。”石勇一拍乃诺肩头道:“说定了。你且快用餐,我上去看看师父。”

石勇这手一拍,差些把乃诺一边肩压倒,乃诺倒抽一口凉气叫道:“石大哥,你居然这般大力,吓煞我了。”

石勇哈哈一笑,三步并做两步奔上楼去服侍钟信更衣出行。那边刀眉与周义也出来了,李龙和周昂、乃诺洗手漱口,整了衣装也跟着一起出门去。此时,天色已暗,只有临街有些小灯笼透着微弱的光。

石勇扶着钟信走在最前面。

周义和刀眉在中间。

周昂、李龙和乃诺走在最后面。

夜风微凉,七人信步而行。

周义的目光却一直关注着前面的钟信。刀眉原本不肯放他出来,是他坚持要出来,皆因心内还是担忧钟信。这个地方当年他们都曾来过的啊。

物不是,人亦非。

钟信的心莫名有一丝欣慰。

“师父,前面有热汤泉。”石勇指着前方道。他的眼睛夜能视物,前方红灯摇曳之下能清楚看到人客进进出出。七人前去汤泉,开了两间紧靠在一起的独墅热汤池,高墙的另一边,就是冰凉彻骨、深不可测的小塘池。这一边钟信赤身入汤池,石勇和李龙守护。那一边的刀眉和周义则由周昂和乃诺守护。

热汤温热水滑、徒弟忠心耿耿,钟信油然身心放松。

恍然间,似听到女子窃笑声和轻语声:“公子,多年不见,可还记得奴家?”

钟信微愕,睁开双眸,眼前红灯纱影,香气四溢。

“公子,起身罢,我家小姐来了。”

钟信不由自主站起身,一袭轻衫披在身上,随着那红灯纱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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