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娘,你好似盼着大军打来?”乃诺奇怪地问。
“自然是打来好收拾彻底。”刀眉剑眉一挑,笑道。
“要调动胙城郡卫所?”石勇问。
“一个黎符南蛇罢了,何至于要动用卫所?我们的武功难不成白练了?”刀眉不以为意道。
“娘,我先出城去打探一番。”乃诺道。
“我也去。”周昂说。
“昂儿,你不要去。”周义道:“我们周家虽世居云南,却并非土司夷蛮,为人举止皆不相同,你若与诺儿同行,太易露出破绽。”
刀眉望着石勇笑道:“你高大魁梧,做我的跟班倒是不错。”
“南蛇是子侄辈,可能不曾见过,但黎符那月与你一般年纪,你们同在云南任土司,也不曾见过?”钟信看向刀眉,缓声问。
“我与那月倒真不曾见过,即使见过也几乎是二十年前之事了。我倒是见过他的哥哥黎符那南,当年黎符那氏是由那南任土司掌管一方,我接掌刀氏土司之位时他来刀府道贺。”
“弘治二年黎符那南反叛,被官军镇压,其领地被并入弟弟那月管辖之下,当年兄皇初登大宝,威信未立,不能顺势改土归流,殊为遗憾,此次我等不但要捉拿叛贼黎符南蛇,更要促使黎符那月弃土顺流。”钟信郑重道。
“国公爷放心,刀眉与乃诺、石勇打前战,我与昂儿押后,定能把黎符南蛇一举成擒。”周义说。
“大军难挡否?”周昂问。
“山间野人虽好勇斗狠,但散兵游勇成不得大事。当年我刀氏起兵,也幸得南宫世家及火莲堂代为训练军士,方才狠狠与官军对抗了一阵,可惜亦难挡最后官军进剿。黎符势力远逊于刀氏,不足为虑。我等擒贼先擒王,其他人等必做鸟兽散。国公爷只管放心读书,听我捷报。”刀眉道。
钟信点头。刀眉换了一身男子劲装,与同是换了刀氏族装的乃诺、石勇一起带着族人出汝王府奔向城外迎战黎符叛军。周义唤周昂去寻李龙、唐行简、宋居易回汝王府,好做商议。周昂领命直接前去三娘子的戏班,果然李龙带着唐行简、宋居易就在台下听戏。台下只坐着他们三人,台上三娘子在随乐而唱,显是专程为三人唱戏。周昂走过来低声向三人说话,三人听说黎符叛军兵临城下,皆起身。
三娘子停曲罢舞,直视周昂道:“二公子,何事急切?难不成齐锡之事还有变故?”
周昂望向三娘子,缓声道:“齐锡之事无变故,是我们有事。”
三娘子微微一笑,‘哦’了一声。
唐行简眸现凛厉盯着三娘子,缓声道:“此人若拿下来严刑铐打,你说他招也不招?”
“在我二人手下哪有不招之人。只恐怕你不许我们铐他,对否?”宋居易阴恻恻地笑,转向周昂问。
周昂拂袖道:“且出去谈正事要紧。”
四人一路行去,走过集市途中却见集市上有一处档摊围满了人在起哄。唐行简停步竖耳倾听。
“何事?”宋居易问。
唐行简上前,起手轻拂开众人围堵闪进档摊前,抱手停步,不言不语。
“唐大哥,正事要紧,莫要围观闲事了。”周昂说。
宋居易一笑:“一群蛮兵,两只脚跑能跑多远?且看看再说。”说完也跟着拂开众人闪进档摊前。周昂和李龙只得也跟进去。只见一个大胡子老者拉着膀大腰圆的屠夫要赔偿。
“我这袍子沾了猪血,不可穿了,你须赔我银两。”老者叫道。
“这血是你走过我这猪肉铺子,自己歪了身沾上的,怎生要我陪钱?你挡我卖肉,我倒要叫你赔银子呢。”屠夫恨道。
“你若不赔,我今日便不走,看你还怎么卖肉。”
“你这老头好生无礼,我们明眼见着是屠夫说得真,怎么反赖起钱来。”围观者中有人叫道。
“你们懂甚,我这身袍不可沾猪,他若不赔,叫我如何回去做事?”老者叉着腰指着人说:“不赔我就叫人堵了这门口,看他还如何卖肉。”
宋居易看在眼里,阴笑道:“屠夫,你要他这般吵下去,猪肉要坏了,还是赔了好。”
周昂、李龙俱看了宋居易一眼,望回场中。
“倒也是,这肉档一天能卖两三头猪,这身旧袍能值几个钱,赔了也好。花钱消灾。”旁观者中有人叫,一时附和者众却也骂者众,眼见着两边要动起手来。
屠夫怕众人闹事坏了生意,忙道:“不要打,小心打坏了我的肉档,算了,算了,我赔你钱,宝钞一千足够你买件新衣了。”
“一千宝钞?你打发乞丐呢。没有十两银你休想卖肉。”
“你抢钱啊?”屠夫大怒道。
周昂微微皱眉,李龙看向唐、宋二人。
唐行简淡笑道:“十两也给得起,屠夫,给了吧。”
屠夫看唐行简装束有些惊疑:“你与他是一伙?”
“什么一伙?你真当我是强盗?你若再污蔑于我,信不信拉你去见官。”老者见唐行简帮他说话,气势更盛。
屠夫一听说要见官,平头百姓最怕入官门,只好自认倒霉,叫婆娘拿了十两银子出来给老者。老者接过银子便往怀里揣,转身就走。
宋居易跨步上前伸手一拦,阴笑道:“老人家,这袍子沾了猪血穿不得,脱下来给屠夫吧,屠夫可是用十两银子买了呢。”
老者平白得了十两银子,正高兴劲儿,听宋居易说了也不多想,就脱了外袍递给屠夫,喜滋滋地走了。围观者哄声四起,做鸟兽散。
屠夫拿起大骨刀,恨恨砍在案板上。
唐行简取了袍子看了看,淡笑道:“这件袍子奇货可居啊。”
李龙不解地问:“唐大哥,此话何解?”
“稍迟便知。”唐行简把袍子扔向屠夫:“大哥,十两银子买的,可要好好穿一穿。”
屠夫气恼唐行简帮老者,令自己损失银两,如何肯穿,举刀就砍袍子。不想竟被自家婆娘拉住软声道:“当家的,这位公子说得对,我们买的衣服自然要穿。”
屠夫听婆娘这般说,就听了,把大骨刀一放,拿了衣服就穿,站在摊档前高声叫着卖猪肉。唐行简和宋居易走到对面远远站立,周昂和李龙也跟着过去。过了没多久,就见人群聚集,纷纷扰扰,皆叫‘清真教居然卖猪肉了。’
又过了一阵,周昂、李龙就见那老者气急败坏的奔来,指着屠夫骂:“你缘何穿我衣服卖猪肉?你这样是败坏我的声誉。”
“你这袍子沾了猪血,早就不清真了。我穿着卖猪肉,有何不可?”屠夫没好气的答,提了半边猪头甩在案板上,狠狠将大骨刀砍下去,那血又溅出来,吓得老者忙后退。
“你快把袍子还我。”
“这袍子是我买下的,你说还就还?”
“这十两银子给你,快把袍子还来。”老者急急将怀中十两银扔过去叫道。
“没有二十两,你休想我还你袍子。”屠夫也醒过神来,叉腰叫道。
“你,你趁火打劫!”
“不要就算。”
“你等着!”老者恨恨地甩袖走了。
“婆娘,这老不羞的定是去叫人来围我们,快去把自家兄弟也都叫来。”屠夫叫道。
李龙看在眼中,问道:“这老人当真去叫人?”
“怕是不敢吧,四伯案后陛下就下旨严禁清真教徒聚集,各地卫所只要见到有教徒在大街上聚集闹事即棍棒打散,煽动者押解进京枭首示众。”周昂说。
李龙心下沉吟,缓声道:“唐大哥,宋大哥,你们常遇此等事吗?”
“我们自入刑部,常常出京办案,确实常遇此事。你和周昂年纪尚轻,有许多事都无有应对经验,此次也算是开了眼界。你们日后会常常代天子巡按四方,少不得要关注这些事儿。千万不可让他们在各地胡作非为,扰乱国体。”唐行简缓声道。
“若真是扰乱了也不怕,你腰间三尺宝剑足够斩妖除魔。”宋居易冷冽笑道。
“我在京师所见清真教徒多是色目人,这个老者却是汉人模样?”李龙问。
“云南原是前朝世祖忽必烈的封地,我大明取而代之后,云南留下不少当年随忽必烈征战四方的色目人后代,这群人在前朝信清真教的已渐少,入我大明后就更是融入华夏。反倒是汉人改宗胡作非为的多。好在云南有沐王爷镇守,这群汉人清真教徒大抵还是老实的。”周昂叹息道。
四人正说话间,就见那老者一人匆匆回来,扔了二十两银子给屠夫,伸手道:“快把袍子还我。”
屠夫见来了银子,就脱下袍子卷起高高扔给老者:“你看到了,我可不曾让这袍子沾血,你好好拿回去洗净。”
老者接了袍子恨恨走了。周昂轻舒一口气道:“他们到底还是愿意尊从国法。”
“执法严厉,自不敢乱法。”李龙道。
“他们清真教徒教规严苛残忍,凡叛教者皆会被杀,是以无人敢叛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然也不敢扰乱我大明国法。”唐行简道。
“我们回去吧。”周昂说。
唐行简与宋居易点头,四人一起离开集市,怎知不曾走得两步,忽跑出一个小女孩,扯着唐行简衣衫下摆在叫:“爹爹,爹爹。”
唐行简吓了一跳,忙退后两步道:“那里来的野孩子,乱叫人爹爹。”
李龙和周昂仔细看那女孩容貌,竟生得与唐行简几乎一个模子出来。
李龙轻‘呀’了一声,低声道:“女孩儿生成这般模样,可是要吓煞相公。”
周昂亦不禁失笑道:“不过细看倒也有几分似唐大哥。”
“周昂,你莫胡说八道。”唐行简怒道。
宋居易却不意外,笑道:“行简,你向来是去一地风流一地,或许真有留种的呢。”
“就算是我也不曾到过胙城,怎会有我的种在这里。”唐行简断然否定。
“你不曾来过胙城,却是去过蛾眉金顶的。”温婉女声落处,彩衣女子缓缓而来。
宋居易一见,竟收起阴恻表情,眉目间颇有些尊重:“婉儿姑娘,好久不见。”
“是想永世不见吧。”
唐行简冷笑道:“当初是你要放手,目今又想做甚?”
“我被师父逐出师门了。”彩衣女子依然温婉道。
“活该。”唐行简丝毫不同情。
“你一个男儿汉,就这般对如花似玉的美人?”彩衣女子美眸流盼道。
“蛇蝎毒妇。”
“唐行简,我好说歹说,低声下气,你竟然不领情?”彩衣女子突然叉腰,柳眉倒竖叫道。
宋居易一笑出声,退后三步。
“唐大哥,先回汝王府吧。”周昂叫道。
“你们先回去,行简这事还有得拖。”宋居易道。
“这?”
“算了,我们先回去。他们自把自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李龙笑道,拉着周昂就走。
“我与你分手方知有孕,师父要我打掉胎儿,我不肯,就被师父逐出师门,几经辗转来到此地定居,不想竟在此地遇到你,真是天意。”彩衣女子复温婉道。
“你们峨眉派都是一群老妖怪。”唐行简冷眼道:“不过,我再不上你当,你我互不相干。”
“这孩子也与你不相干?”
唐行简望着女孩儿的模样,跺脚道:“你把她生成这个模样,叫她以后怎么嫁人?”
“你长成这样,我有何法。”
“行简,其实这孩子长得蛮好,不就是脸白了些长了些,跟你一般像吊靴鬼吗?你们老唐家号令江湖,替她选一佳婿有何难?”宋居易远远站着笑说。
“你倒幸灾乐祸了。”
“行简,当初是我不对,答应与你一起却又贪恋掌门之位,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婉儿温柔道。
“我已定亲,你莫再妄想了。”
“你定了亲?”婉儿柳眉倒竖:“你说过只对我一生一世的好的。”
“你也说过会跟我远走高飞,做我的娘子,不都当放屁一样扔掉了。我目今每到一地就去妓院风流,早就不是从前的唐家大少爷了。”
婉儿嫣然一笑:“那今日我们碰到,你以后不再去妓院,把亲事退掉就好。”
“呸。”唐行简脸上虽是一脸嫌弃,脚却像钉子一般被钉在地上,不走。
“婉儿姑娘,我与行简还有事要做,你留个居处,待我们做完事去寻你。”宋居易问。
“胙城郡最红火的那家妓院便是我落脚之处。”
“甚么,你竟甘愿为妓?”唐行简脸色一变,叫道。
“你不也做嫖客?我便想着总有一日你会嫖到我呢。”婉儿伸个懒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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