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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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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Ⅳ】第33章:叶珍案起波澜,黑白无常现身江湖

走在夜色下,街市两旁红灯朦胧,高玉则一直若有所思,唐行简转头看着在红光灯影中如璧玉般的他,忽一笑。

“唐大哥,你笑甚?”高玉问。

“我听说当年陛下在刑部狱中是为了你而杀人。”唐行简笑道。

高玉不知唐行简想说甚,一时接不上话。

“今夜见你,方才恍悟为何拥有天下的陛下会如此。”

“唐大哥,我不懂。”

唐行简笑道:“你最好不要懂,免陛下生气。”

高玉一惊,急道:“为何陛下会生气?”

唐行简别开话题话题:“叶珍一案,你想到甚?”

高玉沉吟道:“唐大哥,我听那些乞儿说的话,并不新鲜,亦无直接证据能证明叶能或赖三儿确是凶手。”

唐行简笑道:“我亦觉得,今夜月色正好,不如去王府转一转?”

“好。”高玉应道。

两人去王府后院,跃身而进。此时王府已大多灯黑屋暗,但却有一处依然红灯暗影。两人便直去此处于屋顶揭瓦下望,竟意外见镇国将军成钹与夫人倚桌相对而坐弈棋,将军端正,夫人娴静,完全不似奸占倡优、亦与好焉的模样。高玉与唐行简不由互望一眼,皆有些疑惑。

“夫人,听说孙钺又向京师告状,该如何是好?”将军成钹一边落子,一边在轻声问,语气中免不了一丝担忧。

“将军勿忧,我已请人调查孙钺事,他能上奏朝廷,将军亦能。”夫人说话倒颇沉得气。

“不知孙钺又说了我们甚么?”

“我们夫妻二人并无可宗人府切责之事。”

“不过,聦渡擅出游猎倒是真,若传到京师到底是会被切责的啊。”

“纵如此,按律也不过是革除些许禄银禄米而已,朝廷革的,我叫父亲与你补上就是。”夫人笑道。

“夫人这般说,为夫也放心了。只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连累夫人了。”成钹深叹一声道。

“将军放宽心,为妻所请之人甚是刚毅持正,定会还我们一个公道。”

“夫人,我这心乱,不下棋了,去看看聦渡可好?”

“好。”将军夫妻离开书房,高玉与唐行简亦不约而同叹息一声,起身往县衙去了。宋居易果然还在原处。

“宋大哥,叶珍之案可有新线索?”高玉首先开口。

宋居易抬头看了高玉一眼,温言道:“且先将息吧,明日去义庄开棺验尸。”

“义庄?”唐行简问。

“此案未结,叶珍不能下葬,棺木还停在义庄。”

高玉轻问道:“宋大哥,叶珍案已近年余,尸体恐怕早成白骨,他是被殴打致死,除非有骨折否则多半是寻不到证据了吧?”

“那就去确证是否真有骨折。”宋居易道。

“好。”唐行简爽快应道。

高玉见唐行简应允,也就不再多说。三人各自洗浴将息,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宋居易就请乐安忤作及捕快带他前去义庄,开棺之后,三人看到的叶珍早已只剩白骨。高玉敛眉掩鼻后退一步,见宋居易与唐行简凝目细望,又上前与他们肩并肩望着棺内的叶珍白骨。乐安捕快将叶珍白骨从棺中搬出摆放在长桌上。

宋居易拿出图册递给唐行简道:“这是我昨夜以乐安忤作当时图谱及审录口供画出来的新图。”

唐行简接图细看,宋居易缓声道:“叶宗良只说父亲是被殴打致死,赖三说自己当夜醉酒记不甚切,只知当晚似曾撞着人打了人,其后爬回家的。”

“叶能倒是说得真切,说父亲是被赖三狠打胸口数拳,吐血而亡。”高玉道。

唐行简点头道:“按乐安县忤作绘制图谱,叶珍胸前确有近三寸明显瘀清积聚。”

“目今一片白骨,看不出了。”高玉靠近白骨细看道。

宋居易目光看向胸前白骨,伸手轻轻细按,喃喃道:“若能打出近三寸明显淤清,这胸骨可能完好无损?”

“应当有些裂痕?”唐行简看完图谱道:“居易,这图可给高玉看?”

宋居易看了高玉一眼道:“你怕否?”

高玉看了图册一眼缓缓摇头道:“倒也不是怕。”

“你既与我和行简搭档,自要好好了解案情,你既不怕就好好看看。”宋居易认真道。

唐行简便将手中图册递给高玉,高玉接过一看,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好一会才稳住心神。居易这图谱将人劏心剖腹,五脏六腑、筋骨血肉皆血淋淋展现眼前,真个似那从十八层地狱上到人间勾魂夺魄的的凛冽阴差。

宋居易细看叶珍胸骨,假作击打之势。

唐行简亦看着胸骨处,缓声道:“这胸骨完好,并无裂痕。”

宋居易点头,两人一左一右仔细查看叶珍白骨,又将白骨翻转过来再看,猝然间,两人的手指都停在叶珍后背一根骨头处。两人抬头相视一眼,宋居易道:“高玉,可见过白骨?”

“不曾见过。”高玉应着,走来低头顺着宋居易和唐行简的手指方向细看,慢慢敛眉。

“可看到甚?”唐行简问。

高玉摇头:“看不出。”

“我们来确认一回。”宋居易道。

唐行简点头,唤来捕快吩咐下去。高玉看乐安捕快在院内挖坑,忽明其意,即去寻水桶提井水来。宋居易与唐行简一笑,取水洗骨,又教高玉用麻绳将骨穿定次第以防松落,取长簟置放。见众捕快已将深坑用柴炭烧红,即将火灭,泼洒酒醋。坑内瞬时热气升腾,唐行简即扛骨入坑,宋居易取藁掩骨,随后两人齐齐上坑,待至烟散地冷,唐行简再次入内取出白骨向下铺在向阳处,宋居易从背囊内取出一把小红油伞遮住白骨,对高玉道:“你再瞧瞧。”

高玉仔细再看,只见红伞下的条条白骨皆有头尾血晕,联成斜长形状。高玉看后惊道:“这显然是有人在背后用长条重物击打所致。”

“白骨其他处皆完好,止有背后这一条斜长伤痕,可见是被人于后持重物突袭击打而死。”唐行简道。

宋居易拿过图谱仔细再看,缓声道:“无论忤作当时勘验还是赖三口供,都不曾表明叶珍背后被棍棒重击。”

高玉凝视白骨良久,忽疑惑地将白骨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望了一回,抬头看了唐行简亦在严肃凝望,欲言又止。

唐行简亦面现疑色,看向宋居易道:“居易,叶珍高矮胖瘦如何?”

高玉缓缓问:“唐大哥,这白骨似乎并非叶珍尸骨,对否?”

唐行简看了高玉一眼,缓缓点头道:“高矮似有不同,另则这白骨似乎新鲜了些,不似六十老者,倒似青春少年郎。”

“叶珍身长计为六尺一,即使在山东亦是高人了。性情又暴烈好与人斗殴,骨头上不可能没有旧伤。但这具白骨除后背这道斜长伤痕外,其他各处竟都十分干净,不似常年与人斗殴的。”宋居易亦望着白骨道。

“宋大哥,唐大哥,这具白骨最多五尺七。”高玉道。

“若在生前加上皮肉应当也不过六尺。”唐行简亦道:“此具尸骨恐怕并非叶珍本人。居易,你认为呢?”

宋居易招来乐安忤作,请他再次查看白骨,乐安忤作亦眉头皱得如山,良久方道:“我验的便是叶珍,叶家是乐安世家大户,谁人不识,我绝无换过尸首,请刑部上官明察。”

“既如此,你可能确证此骨便是叶珍?”宋居易问。

乐安忤作瞪视良久,终无奈摇首道:“叶珍年少时便常与人打架斗殴,右腿曾被人打折,此白骨却无旧伤,应当不是他。”

“但你勘验之后并不曾记录此事。”宋居易面容严肃道。

“是我疏忽了,以为人人皆知他这脾性便不曾写进卷宗。”乐安忤作叹息道。

“想不到此案变得复杂,须回去好好审一审叶能、赖三。”唐行简道。

“唐大哥,叶珍之尸应当是在赖三被定案后发还叶家的,赖三自案发后一直在狱,不大可能是他调换尸首。”高玉道。

唐行简笑道:“不是赖三那就是叶能了。”

“陛下派我们三人到山东会合巡按御史胡节重核此案,但胡御史目今仍在邻县巡按,待转回乐安恐怕还要几日。只能由我们三人先审明白了。此案送达京师再由审录郎中刘纲提请重审前后有两月之久,随后叶能兄弟俩被捕入狱,此案又耽搁了半年,直至其母与其妻上京喊冤。叶能之母、妻既然喊冤,必然知道叶珍尸体会重勘,不会做出调换尸体这种欲盖弥彰之事。”宋居易缓声道。

“若是叶能杀人,必然想在替死鬼替罪之后父亲能尽快下葬,以绝后患。”高玉缓声道。

“这是命案,命案未决,叶珍便不能下葬,以防有变。乐安捕快应当会告知叶能此理。”唐行简道。

“先不做无端猜测了。我们三人且去好好查查赖三家人、叶能家人。既然两人皆否认杀人,便不能否决有第三者杀叶珍。是以叶珍周边亲朋戚友都必须筛查一回。至于此具尸骨是何人,便交由乐安捕快去排查。”宋居易道。

高玉与唐行简皆点头,众人将白骨搬回棺内抬去县衙停放,便在三人带领之下重新追查此案。转眼三天已过,正忙得额头冒烟之时,那老乞胡伯当真叫人来唤唐行简,请他去相玉。唐行简便放下手中事,单身夜行随胡伯前往。那知与他相见的竟是婉儿。婉儿看到唐行简也不禁一愣,随即莞尔,拉着他挽起绿玉就跑,把个胡伯愣在当场。

“婉儿,怎生是你?”唐行简惊道。

“好在是你,若是别人便被我当场打杀了。”婉儿道。

“这是何意?”

“这石便是刀爷那块,有人偷了来转卖的。”

“啊?”唐行简赫然止步,拉住婉儿:“你说甚?”

“偷儿还在客栈呢,我带你去看。”婉儿笑道。

两人去到乡间小客栈,婉儿入房将一捆得如棕子般的娃娃脸男子提到唐行简面前,笑道:“便是他。”

唐行简低头一看,失笑:“姬晨风,你何时变得这般无趣,竟偷老父弱女活命之物?”

男子仍在酣睡,丝毫不理两人言语。

“姬晨风,你再不醒,我可就把你吊到城楼上,让江湖武林人士都看看你这个江湖第一神偷的真面目。”唐行简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人,笑道。

男子这才懒懒的睁开双眼,盯着唐行简好一会方嘻嘻笑道:“唐行简,你弃武林入朝廷,吃香喝辣,便不把我们这些江湖武林飘零人放在心里了,我若不偷如何能活?”

“你少扯淡,你偷谁不行,偏要偷老父弱女的东西?”唐行简把眼一瞪道。

“我何时偷老父弱女之物了?我是那样的人吗?这是从盖天王手中偷的。”

“盖天王?江湖上何时有了一个唤做盖天王的人物?”唐行简愣了愣,问。

“江湖中不曾有这号人物,是三教九流的黑道新出了这号人物。”婉儿道。

“这盖天王与刀爷认识?”唐行简问。

“我不知谁是刀爷,不过我寻到盖天王时,他手中已有此玉,我便顺手偷了来。谁知昨日突见婉儿姑娘寻来,就把我捆成这般模样了。”姬晨风道。

“刀爷视玉如命,岂会走这旁门左道之路卖玉,我原以为你是偷了刀爷的玉来卖,还想着把接货人一并抓了再来问你刀爷下落,想不到做居中人的却是行简。”婉儿看向唐行简道:“行简,你替谁来做这居中人?”

“我只是碰巧听胡伯讲起,便想着替陛下买了这玉。”唐行简道。

“姬晨风,你不可能不知此玉贵重,为何千金便肯卖?”婉儿问姬晨风。

“没盘缠行路了,随便卖卖赚些宝钞用用。”姬晨风懒懒道。

婉儿与唐行简相视一眼,都不信姬晨风的话,但两人皆知姬晨风性子,他不说,打死他也是不说的。

“那你可有问盖天王,刀爷父女在何处?”唐行简问。

姬晨风忽神色一正道:“想必是已被杀死了。”

唐行简皱眉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盖天王此人向来喜欢干干净净。”姬晨风又懒懒地说。

“喜欢干干净净就要杀人?”

姬晨风忽地就挣开麻绳,随地坐正道:“喜欢干干净净,言下之意便是若他喜欢某物某人,曾经拥有此物的前主人都必须死绝,如此他才能完全放心此物归他一人所有。若是喜欢上某人,那凡是其他喜欢上那人的人,也都会被他杀得干干净净,如此他才能完全放心此人归他一人所有。”

唐行简愈加不解,满眼疑惑:“你这样说莫非知道此人杀过很多人?”

姬晨风点点头。

“这样一个人,我和居易竟完全不知道,刑部、东厂甚至锦衣卫竟也不曾查到半点踪迹线索上报京师?”

姬晨风懒懒一笑,喃喃自语道:“若朝廷能查到此人半点踪迹,又何须黑白无常亲临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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