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母亲松了一口气,这才拥着女儿哀哭。婉儿叹息一声,掀帘而出向宋居易、高玉低语道:“那母亲极重名节,切不可说是你们相救的。”
高玉皱眉道:“亚圣曾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嫂溺而不援者是豺狼也。我们又不是做亏心事,为何?”
“高玉,山东乃圣人之乡,行事自然会更严谨些。”宋居易道:“我们小心为好。免败她人名节,害人性命。”
高玉微惊:“这,这居然是害人性命之事?”
唐行简淡淡道:“这人世间啊,还有因着无意间碰了碰胳膊,便自杀以铭志的贞烈女子。”
高玉敛眉低语:“我在京师都不曾见这般严谨守礼的女子。”
宋居易笑道:“高玉,也不必过于谨慎。该查的案还是要查。”
高玉缓缓点头。
“她们无事便好,我们先回衙门吧。”宋居易道。
“孙伯,你的手真厉害,我见你配药,几两几克从来不抓第二回,一抓便准。”姬晨风笑道。
孙伯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配药。唐行简过来拍拍姬晨风的肩道:“走吧,我送你去三香酒铺。”
“好咧。”姬晨风应着,眼睛却只盯着孙伯的手。
唐行简扶着姬晨风走出医馆,高玉与宋居易、婉儿跟着出门。五人去到三香酒铺,这里除了有酒还有住处,唐行简便替姬晨风要了一间上房住下。
婉儿笑道:“姬大哥,这石头我先拿去,若是盖天王寻来,你叫他找我就是。”
姬晨风哈哈一笑:“你们去忙,我在此大醉三日再说。”
四人听闻,便与他告辞,先回县衙去了,婉儿自去将息。唐行简将请钟信到来的提议说与宋居易听,宋居易亦觉甚好,便发文送往京师。三人刚想坐下相谈,知县又派人请三人过堂,原来有和尚报案,在寺庙挂单修行的老和尚被杀。知县将挂单老和尚的度碟奉上,三人便知此事必然又要惊动京师了。这老和尚居然是当今国师天心和尚的入门师尊。三人不好专断,一边吩咐知县行文京师,一边带着乐安捕快前往和尚挂单的乐安寺勘查。当唐行简跨入禅房的一刹间就闻到一丝奇异香味。
“唐大哥,这香味似曾相识。”高玉亦道。
唐行简微敛双眉,忽道:“赖三也说当夜曾闻到一丝异香。”
“赖三还说当时他当胸打了对方几拳就走了。”宋居易上前撕开和尚禅衣,三人便清晰看到和尚心口的青色瘀伤。取度尺一量竟也是三寸。
“若是中毒,这毒也甚是诡异。”唐行简道。
“可知是何毒?”宋居易一边取和尚颈上佛珠来看,一边问。
“这香气似有梨花成分,但梨花向来无毒。”唐行简颇为不解地道。
“这佛珠有四颗与其他的珠子不同。”宋居易将老和尚手握的佛珠取出递给高玉和唐行简看。
唐行简看了一眼,走出门去问其他和尚,为何老和尚胸前有瘀伤。其中一名小和尚吓得跪地直唤:“官爷饶命,我实不知他会死的。”
“你做了甚?”唐行简把眼一敛道。
“我与他今晨在禅堂练功,我只是随意在他胸口打了几拳,不知为何他便唤心口痛,我便扶他回来将息,不料再过来唤他用斋时就见他已死在床上了。”
“在他胸口打了几拳?如何打了几拳?”
“官爷,真的只是随意打了几拳,力道都不甚大的。”
“你来打我。”
“啊?”
“起来,打我。”唐行简喝道。
小和尚吓得跳起来,小心打了唐行简一拳。
“用力!”唐行简厉喝一声。
小和尚吓得猛力打了唐行简几拳,唐行简将他手腕一握,稍一运气,那小和尚已痛叫一声。唐行简试出小和尚果然无有内力,方才放手。又问:“他何时在此挂单的?”
“已有两年了。”
“他可贪酒?”
“这人真正是个酒肉和尚,若不是怕他一身功夫,方丈早就赶他走了。”小和尚道。
“可有友人到此访他?”
“我们眼见的是不曾有,但他每月必会出游几日,也不知去何处,回来总是醉熏熏的。”小和尚说。
“他还有何出奇处?”
小和尚摇头:“官爷,他向来独来独往,我们委实不知。寺里也无人与他亲近。今日也是没来由的叫我与他打一架的。”
“他常做此等没来由的事?”
“是啊,时不时就叫寺里僧人陪他打架,又打他不过,他便十分得意。”
“如此说来你们应当个个恨他了?”
众和尚却都笑了。小和尚说:“他虽叫我们打架,打完了倒也无事,每次出游回来,也给我们带好酒好肉吃,也就原谅他了。”
“原来你们也都是酒肉和尚。”
“官爷,切不可说与方丈知道。”小和尚忙道。
唐行简转身入内。宋居易道:“外表并无其他伤痕,房内亦无奇怪之物,我们且将尸首带回衙门去勘验。”
高玉举着一条手珠道:“唐大哥,这是老和尚的沉香手串,只是奇怪却是系于腰间而不是戴在腕上。”
“沉香犹如黄金一般贵重,他一个云游和尚把如此贵重之物戴在腕上化缘难免令人侧目,挂在腰间由僧袍遮掩不显山水还有异香,倒引人好感。”宋居易道。
唐行简取手串来看了看,缓声道:“居易,我到酒楼去问一问,那酒楼做的鸡也有这和尚身上散发出的香味。”
高玉看了看寺庙中随行的捕快,就道:“宋大哥,我陪唐大哥去。”
“好。你们先走。”宋居易道。
唐行简又取佛珠看过,转身离去。高玉紧随他而去。两人去到昨日他们到过的酒楼。酒楼掌柜却仍不肯透露秘方。
唐行简把脸一沉道:“你这香毒死了国师的师父,此香即是你们酒楼秘方,你定然逃不脱干系。你就是不肯透露秘方,那我只好请京师派西厂和内行厂卫过来亲自问话了。”
掌柜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忙摆手道:“上官莫请,莫请,我这小店如何能接待得了内行厂的各位爷。只是这真是天大的冤枉,我这香绝对不是毒药,若是有毒,吃我这鸡的岂不个个都死了,两位明明也吃过,可有半点不适?”
“你就说这秘方是何方。”唐行简沉声道。
“这香是用冰草与梨花熬煮后提炼出来的草粉。”
“冰草与梨花皆非有毒之物,如何会令人中毒而死?”唐行简喝道。
“便是无毒呢,便是无毒呢。”掌柜忙道。
唐行简沉吟半晌,向掌柜拱手离去。高玉又紧跟着他离开。唐行简来到南巷,走到赖三陈述的与叶珍相遇的地方,又向三香酒铺方向走了大约二十步,然后趴在地上从左至右一块一块石砖摸过看过。高玉看他这样也向对面跑了大约二十步路,趴下来一砖一砖的仔细摸看过来。两人同时摸回到赖三所述撞见叶珍之处,两人都在杂草丛生的墙根处摸到一物,举起一看原来都是佛珠。两人皆有些欣喜,急再次寻找,果然又在墙根下找到两颗沾泥的佛珠和一颗沉香串珠。
“赖三当时撞到的并非叶珍,很可能是乐安寺挂单的老和尚。”唐行简道。
“果然是个酒肉和尚。”高玉叹道。
“若那夜赖三碰到的不是叶珍,叶能为何咬定是赖三杀人?”“他那夜定是出来过,看到赖三打人。”唐行简缓缓说着,向医馆走去。
医家女儿见唐行简又来寻她,有些意外。
“叶能那夜当真整夜未曾出府?”唐行简问。
“嗯!”医家女儿肯定地点头。
“整夜他都陪着你?”
“如此倒不曾,我去老夫人房中时,他回书房去了。”
“你在老夫人房中多久?”
“大半个时辰。”
“你可见到他回书房?”高玉问。
医家女儿皱眉道:“我虽不计较名节,却也不是毫无廉耻之人,如何他回书房我还要盯着他这般下作?”
“既是你并不曾亲眼见他回书房。”高玉追问。
医家女儿叹口气道:“我是不曾亲见他回书房,但赖三杀人之时,我与能哥哥已就寝却是肯定的。”
“为何如此肯定?”
“叶宗良来通报叶老爷没了正是四更,那时我与能哥哥已入睡久矣。他若出去杀人,来来回回跑来跑去,我如何会不知?”
“叶宗良也在府中?”唐行简再问。
“他也在的。”
“他爱嫖,那夜居然不曾出去。”
“他虽爱嫖,倒是个事母至孝之人,那几日叶夫人有病在身,他就一直守在叶夫人身边。”
“如此看来,叶能当夜确实在府中。”唐行简缓声道。
“正是在府中。”医家女儿再次肯定道。
唐行简笑了笑,又道:“你可知冰草与梨花熬煮会有毒?”
“怎么可能!这冰草与梨花熬煮后提炼出草粉,是孙伯所配,但于医家无用,后被酒楼老板买了配方去做鸡,倒是大受欢迎。那三香酒铺也用冰草与梨花酿酒,若是有毒,岂不全县人都会中毒?”
“原来是孙伯所配。你家这药铺掌柜倒真是厉害。”唐行简笑道。
“这是当然,他来我家三年,帮了我们不少。”
“原来只有三年,却不是老伙计?”高玉问道。
“原来的掌柜年老体弱,回乡养老去了,临行前将孙伯推荐给我父亲。我父亲要他抓药一试,他一抓一准,绝无二抓,父亲甚是服气,当即留用。”
“他是哪里人?”
“他只说先前在太祖高皇帝家乡凤阳住过几年。”
“他可有家小?”
“孙伯是孤身一人的。他只是我们医馆伙计,我和父亲并不曾与他交心。所知不多。”医馆女儿道。
唐行简与高玉互视一眼。高玉道:“不知那对母女可好?”
“小官人放心,那对母女只是饿坏了。”医家女儿笑道。
“为何会饿坏了?”高玉不解地问。
“据说家中早在十日前已仅能一日食粥一碗。”
“为何不去买粮?”高玉再问。
医家女儿看了高玉一眼,轻声道:“母女二人皆是妇流之辈,不好抛头露面。”
高玉待要再问,唐行简开声:“姑娘,那对母女就请暂由医馆照顾,待赖三一案了结,我们再请县衙妥为安置。”
医家女儿点头,大夫又唤女儿帮手,两人见医馆繁忙,不好打扰便先出门去。高玉行走街上,忽叹息一声,看向唐行简道:“唐大哥,为何那两母女宁愿饿死也不出门买粮?”
“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吧。”唐行简缓声道。
“真,真有此等事?”高玉惊道。
唐行简笑道:“目今可不就见着了。”
高玉眉头深敛,还是万分不解:“若真是顾及名节,难道不是早就饿死了?赖三入狱都有年半之久。”
唐行简淡淡一笑道:“想必赖三初涉狱之时还有亲属接济她们母女,但长贫难顾。又或者当时赖三已定罪名,死罪难逃,便有意欲求娶之家接济,但此案波澜再起,赖三有可能无罪开释,求娶之家也就断了心思不敢再接济这对母女了。”
“唐大哥,我还是不明白。”
“你常到民间看一看就明白了。名节固然重要,但仓廪实才知礼节,衣食足方知荣辱。你看朝廷历来封赠的节妇义妇,哪一个不是身在富贵之家?”
“唐大哥,是各地皆如此?”
“那倒也不是。我川蜀之地便奔放得多。自古如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一事不少出的。”唐行简笑道:“山东是孔孟圣人之乡,或许礼仪教化更深入人心吧。”
“可是深入到宁愿饿死?”高玉摇头叹息:“还是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便不要思了,走。”唐行简笑道。
“唐大哥,还要去何处?”高玉轻问。
“你有何想法?”唐行简向酒铺方向走,边走边问。
“若叶能一直在府中,而赖三打的是老和尚,反倒有可能是叶能在府中将叶珍毒死或打死,再栽赃赖三。”高玉跟上道。
“我总觉缺了一环。两人若都在家,不可能这般巧知赖三半夜打人,若叶珍当真是毒死,居然还有我蜀中唐门看不出的毒药……不可能。”唐行简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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