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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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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27章节

乃诺、沐琚、邢缨皆看得动魄惊心。正德惊骇之余哈哈大笑,拍掌道:“有趣,真有趣。李龙,朕有你做内助,实在是太有趣了。”

邢缨眼尖,说了声:“陛下,臣去去就来。”便飞身冲入河底如千手观音般将河底积聚的各类物品抛向河堤。

“邢监丞,您身后似有一条手镯,快快捡起。”李龙疾声道。

邢缨回头一望,伸手将淤泥中的手镯捡起。

“起!”李龙长声一喝,三人同时飞身跃起。

‘哗!“河水倒扑而下,三人被泼了一身河水跃上岸来。水鬼们盯着李龙、风清扬,如见神人,眼中满是敬畏。李龙上岸之后便埋头查看那从河中捞取的各类物品。乃诺、沐琚也过来帮手,风清扬却坐在正德身旁,长吸一口气倒头便睡。任日头晒在身上,往日郁郁寡欢、万念俱灰的眉目渐渐舒展。

邢缨奔至河边将手镯洗净,举在空中迎光细看,笑道:“这手镯是金丝楠老木所制,十二颗珠子颗颗木纹皆一样,每一棵正中间还有一点猫眼,可是贵重。”

“那丢了手镯的过客怕是心痛坏了。”乃诺笑道。

“此镯甚是贵重,若不戴在腕间,必是陈放于妆盒内保管,随妆盒不慎掉落河中。”邢缨缓声道:“这种孤零一串的手镯多半是原本戴在腕间,主人不知因何事发怒,愤然摘下丢弃河中。”

“也或许主人不是发怒丢弃,而是……”沐琚正色道:“溺亡随水漂流的遗物。或者被殴打致死者的遗物。”

“阿琚,你是说这串手镯是那河边白骨的遗物?”邢缨眉头一耸道。

“可惜此物难说有关联。”沐琚叹息道。

正德忽站起身,指向乃诺道:“乃诺,你前方那件衣衫拿来给朕瞧瞧。”

“有衣衫?”乃诺前望,看了好一会才望到在一堆杂物底下压着的一件满是淤泥的衣衫,乃诺忙伸手去取。

“小心,莫扯断了。”正德即道。

乃诺手一松,跪下来小心搬开一件件杂物,将衣衫小心取出,回望正德道:“陛下,可要洗洗?”

正德点头。乃诺双手捧着衣衫奔到河边将衣衫上的淤泥小心洗净,又小心捧回来递向正德道:“陛下。”

“去支根竹竿晾干。”正德道。

乃诺便唤来两名水鬼去找竹竿过来将衣衫支起晾晒,如此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在水鬼的帮助之下,李龙、邢缨、沐琚、乃诺将从水中捡出的杂物分门别类置放在堤岸上。大多数杂物皆是极易被水底的石头、树枝绞缠以致难以冲走的衣物、布巾、少量易被泥沙充填的碗杯等等。李龙将从河底捡起的九条粗短不一的麻绳整整齐齐摆在地上凝视。乃诺轻手轻脚走过去望了又望,忽轻‘咦’一声。

李龙笑了笑道:“看出端倪?”

“这是一条麻绳被切断成九条。”乃诺肯定道。

李龙轻轻摇了摇头道:“是一条麻绳,但并非被切断。”

“并非切断?”乃诺捡起两条麻绳仔细对比着瞧了又瞧,恍悟道:“啊,是用刀从下往上挑断的。”

沐琚走过来单腿跪着取绳来看,麻绳左右两端中段内侧有些细小的磨搓而断的绳头,沐琚将麻绳一条条检验,忽道:“龙儿,取些布帛来。”

李龙随手取了一条红色布巾递给沐琚,沐琚将红巾撕成数条,随后将麻绳按长短尽可能摆放成交缠捆缚的形式,断刀处以红巾一条条缠好。

“苍天!”乃诺惊道。

原来沐琚摆出来的正是一具形体被以脖颈处起始交缠捆绑的模样,只是中间及双脚处似仍缺两条麻绳。李龙、乃诺、邢缨急将堤岸上的杂物再行检视,寻到一条中间段的麻绳,但最后一条始终不见。

沐琚凝视急流漩涡河心道:“这最后一条或许仍在漩涡里。”

风清扬猛地站起,一头便扎下河心去。乃诺吓得猛扑过来拉住拴在他腰间的麻绳,大叫道:“风大哥,小心。”

河心忽如暴风急旋,风清扬长笑一声飞跃出水,手中正握着一条湿淋淋的麻绳掷向沐琚。沐琚伸手接住跪地一拼:一幅捆缚图形便跃入众人眼帘。李龙心念微动,在众多杂物中寻到一块断了的半人高船桨,小心穿过麻绳,在疑似脖颈的位置停下。随后李龙小心翻转靠近船桨两边的麻绳,虽有些不完全相合,但可证麻绳两边细微的断线是因捆绑硬物磨损所致。

乃诺冲到河边急道:“这河里是否还有木块、船桨或石条?”

风清扬道:“有也必然不是这麻绳捆的那块。麻绳明显是被人为用刀挑断的,木块、船桨或石条早被人取出了。”

“这便是捆缚白骨的那条麻绳?”邢缨问。

“难说,或许只是捆绑货殖的麻绳。”沐琚道:“但既然捞出,我愿当做是捆缚白骨的麻绳做个验证。”

正德起身走向乃诺晾晒的衣衫,这件衣衫虽被水底乱石或其他尖利之物刮损以致破洞甚多,但大体形制还在,衣衫晾干之后河风一吹,便飘飘扬扬来回摆动。衣衫虽被水泡过,但仍隐隐约约能看出淡紫色泽,正德抬手欲取。

邢缨跟过来即道:“陛下,衣衫污浊,臣来拿吧。”

正德收回手,缓声道:“举高瞧瞧。”

邢缨即取下衣衫,迎光而举,正德聚精会神凝眸而视。缓缓回身向李龙道:“李龙,你换的那件中衣可在?”

“陛下,臣放在都指挥府了。”李龙即道。

正德点点头向邢缨道:“将此衫收好带回都指挥府。”

邢缨见正德面色严肃,更加谨慎,小心将衣衫收卷好与手镯一同存放于袖中。沐琚从背囊中取出墨笔,于麻绳颈部位置的红巾开始按序写下数字,再取一条相对完整的布帛将麻绳包裹收回背囊中。

“小师叔,您还随身带着墨宝啊?”乃诺问道。

“我身为仵作,墨宝是要随时带在身边的。”沐琚回答道。

“为何?”乃诺问。

“当物证凡杂,尸骨碎乱时,定要做好标记再行检验。这是《洗冤集录》里就教过的。刑部也三令五申不可遗忘步奏。”沐琚道。

“沐琚,你好歹也是沐府中人,身份尊贵。却去做个身份低微的仵作,就不怕旁人笑话?”风清扬笑问。

“我身为国公之子而为仵作,谁敢笑话我?”沐琚冷傲道。

风清扬迎风坐起,遥望长河,长笑道:“你身为国公之子都不怕世人耻笑。我不过一山野草民,却天天怕天下人耻笑我华山派礼崩乐坏,兄弟倾轧,内讧不断。我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李龙走下河堤眺望河道,水鬼齐聚他身旁随他而望。他略有所思,问他们自身或亲朋邻里间可有人曾在河里潜游时收捡过一些达官贵人所穿衣衫鞋祙、麻包之类物品。水鬼七嘴八舌的主动应承为李龙查访。李龙又问他们可曾在来往通州船只中见过太原晋王府中人。水鬼们也纷纷应承为李龙打听。沐琚也过来描述硬物形状,请水鬼代为寻找查访,水鬼一一应承,拉着李龙的双手说想请他和风清扬去饮酒。李龙一笑点头。远处走来周义与刀眉,二人向正德请安,还带来顺德公为众人熬的艇仔粥。水鬼们跳入河中捞了些鱼虾,乃诺、邢缨采了些野菜煮汤,李龙与风清扬去河边田间野地捉了些蹦跳的青蛙,众人便支起简易灶台在河堤烧烤鱼蛙、煮野菜河虾汤就餐。周义为正德端了一碗粥。李龙将烤熟的鱼和青蛙的肉一块块挑出放在碟中端到正德面前。邢缨也尝过野菜汤之后才为正德端来一碗。随后众人坐下用膳。李龙与水鬼们坐在另一处饮酒。那酒是水鬼家中自酿的酒,虽有些淡浊,却也算好饮。

“陛下,据顺德公所言,他是在去年冬至前一日见着晋王妃的。因那日王妃说定要吃了他的粥才回太原准备冬至祭祀。是以记忆深刻。”周义道。

“顺德公为何又肯说了?”正德笑问。

“顺德公久不曾与家乡人相谈,虽说义郎并非广府人,到底在广东多年,风土人情了如指掌,两人饮酒食粥打开话闸,那顺德公竟是极健谈之人。义郎陪着他天南海北畅聊甚欢。”刀眉笑道。

邢缨拍掌而笑道:“四师兄向来为人忠直,甚是令人信赖。出京查案常常能与嫌疑人言语成欢,不知不觉便被四师兄套出实情。”

“便是广府所言扮猪吃老虎吧。”乃诺撇撇嘴道。

“诺儿,你爹爹是真心实意与人交谈的。”刀眉道。

“便是真心实意把嫌疑犯的口供骗出。”乃诺瞪了周义一眼,对刀眉道:“娘,您可要看好爹爹,他这人终归还是狡诈。”

周义面不改色,只是恭身面向正德继续禀报:“陛下,据顺德公所言,去年晋王妃曾到过通州三回。第一回是四月前后,到通州十日。第二回是八月,到通州七日,第三回是去年冬至前,到通州三日。”

“如此频繁到通州,必是私出太原。”邢缨偷望了正德一眼,轻声道。

“王妃到通州,到底所为何事?”乃诺追问。

“顺德公倒是不知,他与我唠叨甚久,只是说王妃三次到通州,如何请他上船熬粥煮河鲜。王妃四月到通州,带了奶娘及一个侍女。八月到通州,有一通州民上船服侍。”

“何人?”邢缨即问。

“此人姓王,单名一个敏字。在通州经营一家酒馆。那次是上船卖酒的。冬至前那次王妃还带了一位贵客上船,便是晋王府仪宾陈谏。除此之外并无他人。陈谏乃是晋王钟弦的妹夫。”周义道:“那名侍女唤做春花,是奶娘的女儿。据顺德公所言,似乎与卖酒的王敏有些勾连。”

“这顺德公还真是八卦,煮个粥就看出这卖酒的与王府侍女有勾连。”李龙饮了口酒,笑道。

沐琚微微皱眉,问道:“问的全是晋王妃之事,可有问到白骨之事?”

周义叹息摇头:“这河道纵横,常有人跳入河中游水嬉戏,年年淹死人,他们实在是不曾在意。”

“白骨虽说是被殴打致死,但南来北往的客多,难免会起冲突,有人在斗殴而死,被人慌乱中抛尸河中。此类突发死亡案件,向来无解,对否?”刀眉看了沐琚一眼,望向周义温柔笑问。

周义缓缓点头:“是,突发死亡最是难解。”

沐琚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周义继续禀报:“晋王妃三次到通州,在船上住了两日品尝美食。但从太原到通州无须走水路,臣推测王妃是由陆路潜行通州,住了些时日,最后两日才上船。我问顺德公可识得船主,顺德公说不识,因王妃三次坐的船皆不相同。”

“王妃居然如此谨慎。”乃诺道。

“她私出封地,当然要万分谨慎。”邢缨严肃道。

众人皆不接腔,怕触怒正德,一时寂静无声。

“陛下可还要烤熟的田蛙?”李龙适时问道。

“再来一只也好。”正德缓缓道。

“我来拿。”乃诺跑过去取了两只烤得金黄酥脆的田蛙,学着李龙将蛙肉一块块剔出骨头,端到正德面前,恭身道:“陛下,请用。”

“顺德公曾见过自称齐兄、顾兄的两名男子。在今年元宵节之日慕名到船上吃粥吃鱼。顺德公说两人生得端是伟岸豪迈,举止甚是斯文有礼。”刀眉笑道。

“到顺德公船上,怕是不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斯文也不行啊。”风清扬笑道。举杯向天,仰脖接酒而饮。

“鱼肉便是要小块小块吃,大口吃怕是要被鱼刺卡住。”正德笑道。

“齐、顾二人口风甚紧,只是来饮了酒,吃了河鲜和粥就走了。不过顺德公儿子见到在岸上还有人在等。待二人上了岸便一同骑马走了。统共有七、八匹马。只是水上人家看不出马的好坏,我仔细询问后私疑齐、顾等人骑的是从宣府偷出的军马。”周义略有所思,神情严肃道。

“四师兄你一出马,王妃一案、强贼一案都有线索,唯有白骨依然一片空白,难道并非冥冥中自有天意,要让我们碰着他为他申冤?”沐琚叹息道。

“阿琚,你不必着急,或许五师兄那边会有线索呢。”邢缨忙安慰道。

“哎,怕是难。”沐琚长叹道。

“难?南打掉就不难了。”正德忽笑道。

众人皆怔,李龙率先反应过来,笑道:“陛下,是突然想打马吊么?”

“陛下,这运河上还真是有打马吊的船。常有来往通州的达官贵人租船而游。顺德公甚是熟悉。因此能断定王妃所乘船只并非本地游船。臣推测从太原到通州一路,必有其他人接应王妃,为她安排,以策安全。”周义道。

“嗯?”乃诺忽有所悟,环视众人一眼道:“我们皆在说王妃私出太原城,但身为王府仪宾的陈谏应当也是私出太原吧?”

邢缨一拍大腿道:“哎呀,我居然老糊涂了。对,对,对,这晋王府仪宾陈谏乃是淮阳人士,当年上京赶考落榜,但为人雅致,爱写诗作画,被晋王府看中招入府中做了仪宾,当年他与郡主的婚事,也是我去宣旨操办的。按理说他在通州应当也是无亲无故,不会过来的。”

“难不成……”乃诺才要说下去,被刀眉看了一眼,忙闭了嘴看向正德。

正德眉目平静,吃完最后一口蛙肉,抬头笑道:“目今最适合去太原查访的便是皇叔,只是朕不能在通州久待,若皇叔去太原查访不知何时能归。而朕还想在英雄大会上一睹皇叔与南宫无我的激战。你们暂且放下手中案,随朕先去凤凰阁参加英雄大会。若齐、顾二人真是与徐九龄齐名,或许还能在英雄大会上见到。英雄大会一了,朕即派皇叔去太原查访。至于白骨一案……听天命,尽人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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